“对,对,母子平安,母子平安。”洵晏依旧走来走去,口里念叨:“佛祖保佑,保她平安,保我即墨家子孙平安。”
烟绰看她焦急的样子,突然觉得,若她是男子必定是世上最好的男子,若她他日有了王妃,她的王妃必定是最有福气的。
小德子一出现在门口,洵晏不等他开口,几大步跨了过去,一面道:“备好了?”一面就匆匆往楼下走去。
宝亲王在街上策马狂奔,路人纷纷退到边上避让,后面老远还跟了一大群王府的侍卫小厮,京城的百姓皆是有眼界见过世面的,看这阵仗,都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到了王府门口,洵晏翻身下马,把缰绳和马鞭随手丢给门口的守卫,自己狂奔进去。到了事先安置的产房外,门口已经站了几个太医和嬷嬷,里面时不时传出压抑的□声。
众人见洵晏来了,都下跪行礼道:“参见宝亲王。”
“起吧,起吧。”都什么时候,洵晏颇不耐烦的就冲过去推门,一个站在门边的嬷嬷眼疾手快的拉住她,连声道:“哎哟,七爷,您可千万不能进去,里面污秽,怕要冲撞了您。”
洵晏才想起在古代产房是不能有男子进去的,不吉利,现在她也是个“男子”。知道说什么也进不去,真要闹着进去,反倒影响了生产。洵晏退后两步,坐到下人搬来的椅子上,问太医道:“里面如何了?”那一声声实在无法忍受才发出的痛苦□把洵晏的心都揪起来了。
“羊水破了,就要生了。”太医听了动静,看着丫鬟端出的水盆,答道。洵晏看了那水盆一眼,满满一盆的水被鲜血浸染,还透着血的腥气,她忙把头转过去,感到一阵晕眩,心猛地一疼,再没勇气看第二眼。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痛苦,带着哭音,洵晏深呼吸再深呼吸,一遍一遍的深呼吸,眼眶通红,锦袍侧边,手垂下的地方被她死死捏住,皱成了一团,几都要破了。
田夕的叫声一声惨过一声,洵晏终于忍受不住,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过一个女医官,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五嫂怎么这么痛苦?你给本王说说,先前不是说胎儿位稳,生产必能顺利的么!”后头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那女医官胆小受了吓,腿一软跪倒地上,连着磕头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一个老太医见此,上来劝道:“王爷稍安勿躁,生子哪有不痛的,过一会就好了,王妃的胎位状况一直是好的,必能平安。”说完,几个太医都觉得宝亲王过于忧心,交换了个复杂的目光。洵晏余光瞟见,坐回椅子上喝了口参茶,镇声道:“五哥在边疆杀敌,做的是保家卫国的大事,临行前托本王照顾王府王妃,若他日五哥封狼居胥而还,五嫂与孩儿出了什么意外,本王如何交代?都给本王打起精神看好了!出了差错,十个脑袋都赔不起的!”
一番话既打消了太医们的怀疑,又说明了上心的缘故。太医们了然的互相看了一眼,五皇子回来很可能就是皇太子,若是王妃子嗣出了什么事,说不定就拿宝亲王怪罪了,也难怪宝亲王着急。
这样提着心过了两个时辰,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声,稳婆激动的叫着:“出来了出来了。”洵晏一颗心总算放下,站起来等房门打开。
碧琳走出来,见到洵晏笑着福了一礼。洵晏忙问:“是男是女?”
“是个小王爷。”碧琳答,一边将洵晏迎了进去。洵晏走进去,接过奶娘手里的小家伙,把他软软嫩嫩的小身子小心的抱在怀里,走到床边。田夕生产完,力气用尽,苍白的脸上沾着被汗浸湿的发丝,见洵晏过来,虚弱的笑了一下道:“这下,你不用担心对不起你五哥了。”她在外面的话显然被田夕听去了,洵晏赧然,又见她说句话便累得喘息,怪道:“你还有力气说玩笑。”转头逗弄了一下小王爷,小王爷竟然咧开嘴,笑了起来,洵晏开心的抱给田夕看,口中叫嚷着:“你瞧,他笑了,这鼻子,多像五哥。”田夕看着也露出浓浓的母爱微笑道:“我瞧着倒像你更多些。”洵晏心跳猛地停了一下,呆呆的看向田夕,田夕又道:“也是,你们十几个兄弟,就你和王爷最相像。”洵晏提起的心又被猛的揪了一下,看着侄儿的兴奋劲也没有了。
正不知说什么,外面突然想起了一阵嘈杂,一个男子的声音喊着“你们,去那边,你们去那,都看仔细了,别放过任何地方!”然后是一阵异口同声的“是”。
洵晏转头看田夕,发现田夕正略微慌张的看向她,她宽慰的笑了一下,对她道:“别担心,我去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田夕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把眼睛闭上安心休憩。
洵晏走出去,一个军官摸样的人明显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忙和一众官兵跪下行礼口呼:“参见宝亲王,宝亲王千岁。”
洵晏冷冷的瞧了这满院的官兵一眼,也不让他们起来,冷声道:“都做什么呢?这般大张旗鼓。”
那军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洵晏冷哼了一声,眼睛一瞪,提高声音冷声道:“说!”那军官见无法,抬起头看到洵晏硬压怒气的脸,马上低头,回禀道:“奴才听闻肃亲王,肃亲王私通,私通匈奴,来,来搜查证据。”
“呵。。。”洵晏闻言,不怒反笑道:“肃亲王私通匈奴?李庆福,你打哪听来的?”
那唤作李庆福的军官是京畿司护卫长,是个从四品的,仗着有六皇子撑腰,平日里作威作福,现下仿佛哑了一般,不敢出声,又支吾了一阵,才磕磕绊绊道:“六皇子,六皇子。。。。”还没说完便被洵晏寒声打断:“六哥怎会做出这种事!你搜查亲王府,可有父皇手谕?”
“没,没有。”李庆福的腿抖得更加厉害。
“李庆福,本王看你是活够了!今朝没有父皇手谕便敢带兵硬闯王府。明天就敢包围宝亲王府,后日就能私闯皇宫了吧!”
“臣不敢,臣不敢,王爷饶命!”李庆福连连道。洵晏扫过下面的人,怒道:“还不赶紧给本王滚出去!”
“是是,”李庆福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一面还对下面的人急道:“还不快走!”
这伙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碧琳在里面听罢,笑着对田夕道:“七爷平日里总嬉皮笑脸没个正形,想不到还有如此威严的时刻,几句就打发了那么多人。”田夕但笑不语,皇室中人,又有哪个是简单的?
洵晏走进来,双眉依旧皱着,田夕见此便知事情不止如此。果然就听洵晏说道:“如此大张旗鼓,六哥怕是多有准备,按捺不住了。他没想到我会在此,才只派了李庆福这废物来,这是运气。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需得马上进宫。五嫂,你安心养着,一切有我,不必忧心。”
田夕想要坐起来,无奈没有力气,洵晏忙上前一步阻止她道:“刚叫你不必忧心,这会儿挣扎起来做什么?你还信不过我么?就是拼着性命。。。”田夕抬手捂住她嘴,眼神阻止她说下去。洵晏心里一动,握住她的手。
“我只想叫你自己小心。如今王爷在边关声名正响,这场仗也要仰仗他,这时拿王府问罪总要多方思虑,倒是你这急性子,可别顶撞父皇。”田夕任由她握着,一字一句吩咐。
“我心里有数。这便走了。”洵晏听她这般关心她,心里高兴,只现下不可再耽搁,望了她一眼,就带了小德子和侍卫东篱快马而去,留下了近身亲卫守着肃亲王府。
田夕见她离去,想起肃亲王出征前对她说的:“此去凶险,京城本王照应不上,若有何事不能决断,去找七弟,她法子多。”她那时还奇怪,与王爷交好的皇子不止宝亲王一个,朝中最有权势的也非宝亲王,为何偏偏对她另眼相待?以后才慢慢明白,最嬉皮笑脸,不显山不露水的反倒是最深藏不露的。只是这事出了,七弟她想在这储位之争中不露声响是不可能了。
正文 第五章
甘露殿是大炎皇帝日常处理政事,批阅奏章之处。殿宇高耸威严,玉阶道道,殿墙森森,殿外汉白玉栏杆外站了重重禁军,门外站着两排内侍听候吩咐。从外头看去,庄严肃穆,叫人胆寒。
洵晏到了甘露殿外,顺了顺气,才问门口候着的小太监道:“可有人面圣?”
“回七爷,无人。”小太监答。
“别的皇子可来过了?”
“也无。”
洵晏在心里舒了口气,对小公公道:“劳烦替本王通报一声。”小公公忙躬身道:“王爷折杀奴才了,奴才这就通报。”
不多时,小公公便出来对洵晏道:“皇上让七爷进去。”洵晏理了理衣冠,深呼了口气,走了进去。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双眉高高拢起,既有忧虑,又有不悦地瞧着,手中握着朱笔,掌握生死。
洵晏提起下摆,跪地口呼:“臣儿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抬起头,把折子丢到一边,细细打量了她一番,笑道:“平日里可不见你这般守礼。有何事要奏?”
洵晏默了片刻,似乎在想怎么说,皇帝也不催促,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父皇,”洵晏犹豫着道:“臣儿方才在五哥府上,五嫂生了个儿子,为我即墨家再添一孙。”
“嗯,这事朕知道,方才太医报过了。”皇帝漫不经心道:“还有呢?”
“然后,李庆福带兵闯进王府,要搜查。。。”洵晏故意留下话头,等皇帝发问。
“搜查?搜查什么?”皇帝皱起眉,声音提高,隐含了怒气,自古来,上位者最不能容忍皇家威严被人挑衅。
“李庆福说,五哥私通匈奴,”洵晏心里有了些把握,小心道:“臣儿以为荒唐,便喝令他退下了,但兹事体大,臣儿不敢不报,故来禀报父皇知道。”
“老五私通匈奴?荒唐!”皇帝拿起御案上的透瓷茶盏便向地上砸去,怒道:“他小小护卫长便敢犯上搜查亲王府,眼里还有没有尊卑,有没有朕了!”满室宫女太监见皇帝发怒,都跪倒地上不敢说话,杨公公忙上前劝道:“皇上,保重龙体啊。”
洵晏担忧的看着皇上,向前跪走了两步停下道:“父皇息怒,龙体要紧。”
皇帝稍微冷静下来,沉吟稍稍,便问:“他一个护卫长没那么大的胆子,你可问了是何人指使?”
洵晏犹豫着道:“他说,是,是六哥叫他去的。”停了一下,马上又道:“臣儿以为,六哥待几个弟弟向来亲厚,对哥哥们也是敬重友爱,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求父皇明鉴!”言罢,伏地。
皇帝阴沉不语,不知在想什么,门外小公公突然来报:“皇上,六皇子求见。”
“宣。”皇帝沉声道。
六皇子进来看到跪伏在地上的洵晏愣了一下,又见满室太监宫女接都跪着,大气不敢出一个,地上又有摔坏的茶盏,只以为是她惹了父皇生气,心内暗笑两声,自顾自下跪行礼罢了,小声问道:“七弟做了何事惹了父皇生气?父皇息怒,七弟年少贪玩,平日又多爱和女子混一处,难免做错事,父皇就饶了七弟这次吧。”
看来,他以为布置得当,万无一失,还没等李庆福回报就进宫来了,洵晏暗想,如此一来倒是不用费什么大力气了。
皇帝闻言,冷笑一声,也不说洵晏为何跪在地上,只问道:“你为何而来?”
六皇子这才想起正事,忙取出怀里的一封信禀道:“臣儿收到边关密函,信上所言竟是五哥密通匈奴,臣儿大惊,故此禀报。”杨公公瞧了一眼皇帝脸色,下去将密信接过来呈上,皇帝打开看了一会,将信丢到桌上问六皇子道:“你如何看?”
六皇子长拜奏道:“臣儿以为,边关战争正是关键时刻,若此时出了这事,大炎危矣,万望父皇严查。”
“老七,你怎么看?”皇帝听罢,转头问洵晏。
洵晏斩钉截铁的说:“五哥绝不可能做出这等通敌卖国的下流事,怕是有心人蒙骗六哥。”
“你怎知有人蒙骗我?”六皇子不满道:“谁不知你和五哥交好。五哥不在京城,你就代五哥看着肃亲王府,倒是自己家一般。论事就理,我是按理说话。”
“边疆苦寒,五哥不曾有过一句抱怨,一去将近一年,每每有信都只吩咐我好生侍候父皇,连待产的王妃都来不及问一句好坏。捷报屡屡送上,胜仗不知打了多少。多年来,匈奴人杀我边疆百姓,夺我百姓财物粮食,此次多亏五哥,才能让边疆百姓过个安稳年。这些都摆在眼前,六哥轻信小人,指五哥通敌。洵晏心寒!”言罢,眼含泪水,重重磕了个头,对皇帝道:“求父皇明鉴彻查,还五哥一个公道。”杀了这么多匈奴人的大炎王爷,怎会私通外敌?洵晏以亲情,战况双面向皇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皇帝听了也颇有感触,想到留着自己血脉的儿子在边疆受那风餐露宿之苦,天气渐寒,也不知是否穿得暖,那里的东西不知是否食得惯,面色多有动容。杨公公服侍多年,最能揣摩圣意,在一边忙贴心道:“肃王爷必能凯旋而归,到时皇上便可父子团聚,享受天伦。”
六皇子见洵晏一番话说得让皇帝动容,心下大急,李庆福已经去搜查王府了,肃亲王府只留了些弱兵,亲卫都随肃亲王去了边疆,王妃又怀胎待产,还剩谁人能阻挡搜查?必能把事办好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做到底了。想罢,他再次禀道:“是真是假,很快便能见分晓,李庆福已经去取证,父皇只需稍候片刻,便有真相。”
“真相?”皇帝见六皇子还敢说,不由大动肝火:“真相便是你这不忠不孝,无仁无义之徒,想做太子想疯了,居然做出这等欲戕害手足,不管江山社稷,污蔑军中将领之事。什么密信,朕看,就是你自己捏造出来的!”
六皇子见皇帝动了大怒,连连叩头道:“臣儿不敢,臣儿不敢,这真是边疆送来的,臣儿不敢撒谎!”
“哼!老七还说是李庆福污蔑你,还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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