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道:“君城出京了?”
“顾大人辞官,皇上也准奏,他今日一早便启程归乡了。”
“随他去吧,汝枫定也想他了。”帝纤长的五指拂过玉匣,摆摆手道:“没什么你可以下去了,朕想同他说说话。”
朝中群臣皆知皇上有个习惯,走到哪都不忘带这只匣子,有时还会同它讲些凄凉的情话,不免让人诧异。更让人诧异的是,皇上那双眼似乎不是属于同一个人一般,右眼瞳仁虽明若琥珀,美的让人心醉,却又似凝了万年霜雪,帝欢它不欢,帝泣它不泣,只是漠然的看着金銮殿上一幕幕悲欢离合。
丧期服满,帝应群臣之意正式登基,君临天下。
紫云缭绕着龙辇辘辘,洛紫华坐在华盖之下,一袭龙袍玄衣红裳,珠玉冕冠皂色短靴,眉目如画不怒自威,那气概绝胜当年名贯天下的老王爷洛阳三分。
“时值乱世,付颜篡权,以帝英明神武……”
尖声锐气的老太监宣告之声响彻四隅,洛紫华缓步踏上红毯长阶,眼前是金玉满堂权盖天下,如今他也应那人之意,心甘情愿在这金丝牢笼中坐拥江山如画,看尽红尘落寞。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百官高呼之中,皇上将那怀中的玉匣缓缓打开,捧出一颗森然的颅骨放上龙椅:“洛紫华应你,不立后不纳妃,一生只爱你一个,应你在登基时带上你,让这普天皆知你是我洛紫华此生唯一,应你让你坐这龙椅,看江山万顷盛世燕歌……只是,你容我任性一次,不应你一次,银,我想记得你。”
言罢他转身走下宝台,跪于百官之前,声如蒲牢响彻云霄。
“吾皇万岁万万岁。”
幻觉般,一颗清泪从他那不悲不喜的眸眼中滑落,被晨风吹成薄雾,渐渐坠入湛蓝如水的苍穹。
【赋滟川】
杯酒笙歌坠柔肠
且说解忧碎杜康
忍把欢愁作宴飨
醉笑陪公三万场
飘零难拾江南绿
几堪回首几成殇
信手清风词千行
谁家少年自轻狂
曲尽城惊蔑兰芳
红袖招尽说痴妄
艳杀桃花贯天下
看尽浮华笑且忘
青旗沽酒月下尝
赤焰焚空血满觞
流年付水爱恨藏
举樽且说日月长
与子纵马共持缰
笑含杯雪情薄凉
宠辱休戚弦上过
几经苦楚卧薪尝
人世冷暖赴春葬
三生桃花共谁赏
江山万顷尘万丈
天下坐拥痴成狂
青丝绕指绝红尘
一念难释恨自伤
万刃剐尽蚀心怨
笑颜不朽尘世荒
遥寄忘川收艳骨
再说浮生情两厢
【奉子荣华】
月华觞满恨阑珊
沾酒纵歌说杯欢
无邪思尽共冷暖
纵马天涯付笑谈
几经月下望江南
焰烈剑冷断残篇
三生识得春风面
为君九死心亦甘
荣华奉子倾天下
且贪一笑博红颜
杀鸦三千绝浮生
几载修得共枕眠
奈何桥头说奈何
忘川水下怎忘川
细数青丝绕指转
一骑红尘说冷暖
爱恨荣辱谁漠然
落华散尽柔肠断
扬砂三月曾忆君
敢笑日月敢恨天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
【番外】一
“相公,相公别打了,奴家知错了……”
清河镇上,一大早就有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在街上哭喊,身后跟这个满脸凶恶的男人,变撸袖管边喊道:“你这贱人,给老子停下,看老子今天不打得你皮开肉绽!”
那身材瘦弱的女子身上似乎还有伤,跑的踉踉跄跄,不一会儿就被她身强力壮的丈夫抓住了胳膊。
“相公你放手……你放手啊!”女子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束缚,可这一挣不要紧,单薄的袖管“擦”的一声扯裂,那纤细的手腕上印着一道道鲜红的鞭痕,看上去触目惊心:“相公求求你,别打我了……”
说着她忙跪下来,扯着那男人的裤脚求饶,可他不吃这套,扬手便要打下去,突然一个年轻的商贩站在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巴掌。
“你是什么人,给老子放开!”
商贩也不怕他一副吃人的嘴脸,义正言辞说道:“她是你娘子,你不该这么对她。”
听他这么一喊,周围的行人纷纷围了上来,指着那气焰正高的男子骂起来,还有几个好心人上前去扶哭得正凶的女子,叫她先去找郎中治伤。
所谓人多力量大,那男子很快受不住了,转身丢下他娘子就跑出了人群,只剩那伤痕累累的女人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奴家只打了一只碗,他竟……竟要休了奴家,奴家这就去死,去跳河!”
四周的商贩慌忙上前拦她,有人还掏出荷包给她装些碎银子,叫她先抗上一阵,过段日子改嫁,再别去招惹那不明事理的恶棍。
“谢谢……谢谢,奴家给你们磕头了……”
黄昏时分,那女子拐进一处阴暗的巷子,“笃笃”敲了两下门,早上还凶神恶煞的男子忙不迭开门将她拉进屋,端来黄铜盆给她洗脸。
“银,累坏了吧,你看妆都花了……”
那女子……白银手脚麻利的擦干净身上画出的血痕,从怀里掏出荷包数了两遍:“二十两,一天就赚了二十两!”
一对奸夫□□笑成一团,简直快掀翻了房顶。
从卞梁出来后,洛紫华便带着白银来了清河镇,答应他再不问世事,两人平平淡淡过日子,靠着厚颜无耻坑蒙拐骗,这对混账夫妇很快筹齐了银子,热热闹闹办完婚事后开了家小面馆,伙计只有两个,倒霉催的君城和君寻。
可前几日黎千秋过世,他那医术精湛的大弟子琥珀奉师傅遗命去京都给他老友送药,武也不精医也不精只会骂人的二弟子琅琊吃完了师兄留的粮食,便只好来洛紫华的破店蹭吃蹭喝。
“我说洛大掌柜,君城做的饭也太难吃了吧,你们是不是还附带卖盐?真是咸死人不偿命。”
“不想吃给老子麻利的滚出去!”
说着洛紫华“啪”的一声拍上了桌子,琅琊也随之“啪”的一声拍了上来,不过声音有些不同,他手下压的是一块极品翡翠坠子,“再去给本大爷做一桌来。”
洛紫华刚要发作,却见白银一个饿虎扑食冲了上来,一根根扳开琅琊手指,将那翡翠坠子抢过来,回头去瞪洛紫华:“还不快去?”
洛紫华在心里问候了琅琊祖宗十八代,还是满脸悲壮的走进了厨房。
“我让你横……让你横,一把巴豆拉死你,拉死你!”
恶狠狠加入巴豆、泥巴、菜根、洗脚水、头发丝等佐料以后,洛紫华将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端了上来。
财大气粗的琅琊少爷斜倚在藤椅上,懒洋洋指了指满桌佳肴:“白公子啊,要不要也尝尝?”
“这个好吃,我要吃这个!”
白银刚一下筷,洛紫华忙拦住他:“这个给琅琊小朋友吃,健脾。”
“那我吃这个!”
白银的筷子又落了下来,当然还是被洛紫华打落:“这个给琅琊小朋友吃,补肾。”
这回白银学聪明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夹起一个鸡腿,谁知都快送到嘴边了,硬是被洛紫华抢过来放进琅琊碗里,“这个……”
“我不吃了!”说着他怒气冲冲扔下筷子进了房,“噶蹦蹦”把门反锁上,“你今天晚上就去睡马路吧!”
“银……”洛紫华站起身来,用筷子指着一脸无辜的琅琊,咬牙切齿道:“你小子给我等着,看我不连你和你那毒舌师兄一起炖了!”
于是可怜的洛大爷在门口跪了N久搓衣板,每隔一炷香功夫喊一句:“娘子大人让我进去”,可那扇门就是一动不动。
在洛紫华数到第一百二十句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白银穿着一身薄纱,瓷白的肌肤在那纱下若隐若现,甚是勾人。
洛紫华抹了把鼻血,恨不得就在这把他……可这家伙不生气了吗?
“不生气不生气,奴家怎么能和夫君大人生气呢?”白银笑吟吟地扶他进屋,端上一杯香茗:“这是云南的虫茶,安神用的,快尝尝还不好喝?”
洛紫华不去看茶,却指着桌子上一盒又一盒的糕饼干货,语气有些不爽:“你这样也太缺德了,那啥之前怎么能吃这种东西,进不去的话你不爽,我更不爽。”
“老子愿意你想怎么的!”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那厮马上又换了副嘴脸,笑吟吟端上茶送到他唇边:“夫君快喝呀~”
洛紫华小心翼翼尝了口茶,口感醇厚回味悠长,是茶中的极品,他这才放下心来,又灌了自己两大杯,解渴又解乏,“这茶不错,用什么做的?”
“虫屎。”
“噗”地一声将喝下去的一口全喷了出来,洛紫华扶着桌子便咳,可屋破又逢连夜雨,就在这时桌角竟然断了,他连人带椅一起翻到地上,摔得鼻青脸肿。
“哟洛大爷,我的好夫君,您这是干什么呀?”
“银……银我没惹你吧?”
“你跟琅琊是怎么回事,干吗有好东西给他吃不给我?”
“那……那是因为……”洛紫华起来抱住白银,“因为……我发誓我和那臭小子一点关系也没有,那臭小子长得简直是丑八怪,嘴巴又损,半点不及我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大美人,洛紫华一辈子只爱你一个,我发誓!”
“做不到怎么办?”
“嘴里生疮眼里长刺脚底板被跳蚤咬,在凄惨咋来。”
“行了行了,不怪你了。”说着白银抱住他,轻轻将额头贴在一起,“我对夫君一片真心如三冬白雪,今生今世永不分开。”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月色下,茅厕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洛紫华我X你大爷!”
【番外】二
快乐一定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这是楚滟川七岁时对人生的感悟,所以他快乐童年也必然伴随着楚潋欢的痛苦回忆。
从这混小子来到人间以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欺负他好脾气的大哥,从抢东西到往他床上放毛毛虫再到趁他不注意一把剪刀咔嚓完了那一头漂亮的乌发,可谓认真细心无微不至。
不过楚大公子也确实好脾气,被欺负了不敢告诉爹爹,就只忽闪着一对泪汪汪的桃花眼,脸上一颗坠泪痣红艳艳。
可楚滟川不会怜香惜玉,也压根不吃这套,指着自己眼角的那颗痣吐舌头:“比你的大比你的红,长在我脸上是美人痣,长在你脸上是眼屎!”
不过楚滟川也有郁闷的时候,比如两人好不容易从林中将一只偷白菜的兔子逮捕归案,生好火劈好柴,只等着架起兔子烤,可这猪队友抓着兔子耳朵手就发抖,楚滟川刚拿起刀他居然吓得抱头跑开,要不是楚二屠夫手快,好不容易到手的兔子怕是就这么跑了。
那天惨死的兔子绝对给楚潋欢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伤害,屠夫一手抓过兔耳朵一手拿刀,“嚓嚓”两下剥下兔皮,又以职业大厨的速度掏出五脏六腑,填满香料后架在火上烤起来,那张带着血的狰狞脸吓得楚潋欢缩成一小团,一口也没敢碰兔肉。
从那以后只要身边有小动物,楚滟川一出现,楚潋欢便会默默抱起他们离开,留给弟弟一个冷酷的背影,嘴里还念念有词:“记住那个人了吗?就是他,以后见到他就赶紧跑……”
每每此时楚滟川就会撇嘴骂他娘们,可偏偏小姑娘就喜欢这爱心泛滥的娘们,刚开始楚滟川是嫉妒,后来就是吃醋,再后来……
“诸位听着,以后他就是我娘子,你们谁敢打他的主意,看老子不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然后还系了根楚大爷珍藏版头发丝在他手上,楚潋欢嫌勒,不止一次想解掉它,可一看那厮正举着明晃晃的大刀指向院子里跑来的一只刺猬,便只好赔上笑夸他头发丝好看,真好看。
如果没见过琥珀,那楚潋欢一定会觉得这世上最可恶的恶棍是他亲爱的贤弟。
黎千秋名号“浮屠圣人”,不知用毒药害死多少人却还敢信佛,见庙就进去拜,琥珀就是在一座破庙里见到他的。那时还是个小乞丐的琥珀只想找他要个馒头吃,却不料被黎圣人一眼相中,连同他抱在怀里的婴儿一起做了圣人的弟子。
黎千秋与楚钧向来交好,长长带着两个孩子来楚家,不,是一个恶魔和一个可怜的小受气包。
起初见到琥珀,楚潋欢坚定地相信这是个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好孩子,五六岁光景,眉清目秀又文质彬彬,一口一个“楚叔叔”“楚哥哥”叫的比谁都甜,可就在他来的第二天,楚潋欢便看清了这禽兽的真实面目。
那天晚上,楚滟川和琥珀各坐在一张藤椅上,像两个小老头一样看书,中间放着张小床,床上是琥珀带来的那个小婴儿。
“川哥哥,他这么一直哭,怎么办?”
楚滟川不说话,眼不离书,顺手从背面撕下一张纸塞进那小孩嘴里,哭声果然小了一点。
可过了一会儿,纸被濡化了,小婴儿脸上满是墨汁,哭声简直要掀翻屋顶。
于是琥珀也撕下一张塞进他嘴里,两个恶棍就这么一人一张轮流喂。
楚潋欢坐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跑过来说句人话:“你别欺负他呀,他是你什么人?”
“我弟弟。”
“那你还忍心整他?”
琥珀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又撕了张纸塞进他嘴里:“弟弟不就是这么欺负着玩的吗?”
人就是不能比,人比人气死人。
楚潋欢哀怨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却见他无比□□的一笑,一拉手上的绳子,楚潋欢脚下那块地板“呼”的一声被抽走,他也随之重重跌在了地下的一个洞里,不出所料,撕心裂肺的声音顿时响彻屋子:“我坐死了一只毛毛虫!”
“没事没事,”楚滟川赶紧安慰他:“还有很多只呢。”
“啊——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楚潋欢甩掉身上的毛毛虫,几乎带着哭腔:“滟川,快拉我上去……”
“真是可怜。”琥珀“啧啧”两声,“川哥哥,咱们猜拳吧,我赢了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