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闪过阴沉,起身下床,揉了揉迷蒙的眼,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陈御医,这都大半夜了,吵什么……”
墨子卿揉揉眼,顿时发现了不对劲。
“皇……皇上?”
这的确不在墨子卿的意料之中。他本以为又是陈御医发起了疯,半夜拉他出去喝酒赏月,美名其曰地陶冶情操,谁知开了门,却看见这副熟悉的面孔——司秦朝歌。
“您怎么……”
司秦朝歌擅自做主走进屋内,皇宫之中还没有他进不了的地方,“看来朕的运气着实不错,墨医师还醒着。”
墨子卿顿在门外,不知该如何动作。
“进来。”司秦朝歌拍了拍身侧的床榻,“和朕聊聊。”
“皇上日理万机,这个点儿,还是早些休息得好……”
“朕让你过来坐!”司秦朝歌面色一沉,厉声道。
墨子卿没机会控诉对方的霸权主义,就被后者用力一扯,落入了年轻帝王的怀中,缩骨功改变的娇小身体,刚好嵌在司秦朝歌的胸口。
“皇……”
“安静些!”
墨子卿沉默了。
它实在搞不清现在的情况,这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年轻帝王突然半夜叩开他的屋门,就是不知,此时这个姿势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墨子卿从没这么顺从地倒在哪个男人怀里,像个贴心的小媳妇。
脸黑了一层又一层,若不是为了隐藏身份,他恐怕已经向司秦朝歌挥刀了。
这闭账,先记着……
耳边男人带着磁性的声音骤然想起,有几分戏谑:“你在怕朕?”
墨子卿回道:“子卿惶恐。”
司秦朝歌挑眉,将墨子卿的头颅从怀中放出,挑起他的下颚。
“你为何……会叫子卿呢?”
墨子卿愕然。
“前阵子,朕在江城遇上了另一人,他与你同名……”挑起墨子卿的青丝把玩,也不知司秦朝歌是在对墨子卿叙述还是自言自语,“他是个骄傲的人,和你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这一点,朕第一次遇见他就看出来了。
朕不敢相信,他那样的人会委身他人身下。
嘿,说来也好笑,若不是朕的这颗好奇心,也许就不会把朕害到那般……”
年轻的帝王突然笑出生,不乏自嘲的意味。
“更可笑的是,朕竟忘不了他!忘不了那个上了朕就甩手离去的混蛋!
哈哈!真正的混蛋该是朕才对吧!
凤子卿!好一个凤子卿!
若朕再遇见他……”
声音戛然而止,司秦朝歌眼色一变,已然凌历狠辣。
“墨子卿,你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这话,陈御医也对他说过。文字狱,自古便是可怕的酷刑。
墨子卿恐慌地点头,额前渗出汗渍。
“这样最好……”司秦朝歌起身,将墨子卿推倒在了一旁的床榻上,“明日午膳后仍由你给朕送药,这次若是还弄泼了药汁……你就给朕从皇宫中彻底消失!”
“对了,还有另一件事。”步至房门口的司秦朝歌突然止住脚步,“下个月十五,朕将启航去南都巡访,可朕身体有恙,需一位医师随在身边。墨子卿,朕带你离开,你觉得如何?”
微眯的桃花眼处处是威胁和无声的警告,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
墨子卿赶忙拜下:“子卿任凭皇上安排。”
他看见司秦朝歌唇角上扬,扬长而去。
随行前往南都……虽不知这年轻的帝王打得什么主意,但……
他正求之不得!
第十六章 中毒 (2404字)
第十六章中毒
半个月的时间一晃即过,墨子卿仍旧做着自己的工作,采药、煎药、喂药,伺候着阴晴不定的帝王,和有些疯癫的“师父”。
除了每日为司秦朝歌送去必服的药液时,墨子卿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司秦朝歌,也让年轻的帝王大为恼火。
到了半月后,司秦朝歌再次登门墨子卿的小屋,着实将后者吓了一跳。
放下手中的草药,墨子卿垂着头,垂下的发丝遮住双眸。
“你倒是长了胆子!这几日避着朕,难道还怕朕吃了你不成?”
迎上的并不是劈头盖脸的怒骂——墨子卿早该想到,对这位年轻的帝王而言,毛躁处事是不可取的,自然不会冲动地揪住他的衣领质问。冷声的斥责,已是帝王最大的容忍。
“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出发去南都。”
墨子卿的小屋很简陋,一张素色的平板床,和一些堆叠在床头的衣裳。
打了个包裹,墨子卿就跟着司秦朝歌上了马车——他被派去做了车夫,这倒也合他心意,不用和车内情绪不定的帝王随时相伴,顾及伴君如伴虎的问题。
“我们还有一月左右的时间,虽然时间够用,却也不能慢了。”小林子吩咐道,“一路走官道,应是畅通无阻的,记住,别为了任何事耽搁了行程。”
墨子卿忙道是,对方是司秦朝歌的亲信,大内总管,身份地位都在他之上。
“对了,皇上身体不适,路上不能有太多颠簸。”小林子看了眼墨子卿的行礼,“药材都带上了?”
“陈御医说其中几味药不能保存太长时间,就只带上了几副,都是路上药店能抓到的药材,不会耽误了皇上的病情。”
小林子甩手拉开幔帘:“如此最好。”
帘垂,风动。
墨子卿一挥僵绳,汗血宝马的蹄子一蹬,已然蹿出了好几步。
这一路风平浪静,其间遇上过一次打劫的山贼,被护卫们赶跑散伙,只耽误了少许时间。墨子卿沉默寡言,司秦朝歌也没主动找他,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那日司秦朝歌的夜诉,恍若什么也没发生过,如此平常。
墨子卿不知道年轻的帝王怎会突然找上自己,他并未排出后者夜里饮酒的可能。
正想得出神,在池边打水的小林子走了回来,拍了拍他的肩。
“皇上说,倒没想到你御马之术如此精通,从未想过,你这般体格……啧啧,你练过这个?”
“从未。”墨子卿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谎话。
小林子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子,摆手:“算了,也有些人生来就对这些上手快……你也许就是这种人吧。这池里的水挺甘甜,你若是渴了,不妨去饮些,累垮了身子,老奴这不会驾车的,可伤不起皇上。”
他们沿途听见水声,就停下打水。泉水的确清澈得很,墨子卿想了想,翻身下马,舀了一瓢水。
正待放在口边,突然听见车内尖锐的叫喊声。
“皇上!你怎么了?您可别吓老奴啊皇上!”
出事了?
墨子卿心惊,手中水瓢无意泼翻,泉水滴落在路边杂草上。
他一张眼。
碰上澄净的泉水,本就渐显枯黄的草叶竟被穿了个窟窿,冒着丝丝紫烟。
有毒!
墨子卿迅速扯下头上藏着的银色发簪,插入还未泼光的水瓢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皇上!”
掀开帘幔,帝王无力的身体倒在小林子的肩上,看样子是昏死了过去,小林子大声地呼喊,就是唤不醒帝王的意识。
墨子卿夺过他怀中的人,替他把脉。
“如何?”小林子急切地凑上前。
脉相比之上一次检查时紊乱了许多,看来毒素侵入了体内,被内力阻拦,两股力量相互碰撞,才使得怎样也唤不醒司秦朝歌。只是这毒素过于霸道,司秦朝歌身为帝王,帝王之术的研读自然重于习武练功,他的功力只算一般,用来防身。
毒素一旦侵入心脏,就再无可救。
“是'一念断魂'。”墨子卿解释道,“这种药的稀有毒比之离情也不遑多让了,中毒者,除去高深内功者,大约只有一个时辰可活。不过这毒并不难解,解药中的配料也都是常见的品种。”
“那皇上……”
墨子卿摇摇头:“他的内功只算一般,您应当清楚。”
“若是渡气呢?能保住多久?”小林子追问道,“最近的城也在数里开外,这荒郊野岭,去哪里找药材?”
“渡气……”墨子卿皱着眉想了想,“恐怕也多活不了多久,不是自身内息,必须有外力控制,否则,只会使他体内的状况更为糟糕。”
也不知是谁下的毒,墨子卿回头看了眼帘外的泉水。
“林公公,您也喝了……”
“这点,说来也奇怪,我从小百毒不侵,大概是体制特殊。”
墨子卿会意地颔首,他所练的功法,也能御毒,对于毒药,他倒不惧。
可如今中毒的人,是这里的“主事者”——司秦朝歌。
小林子急得跺脚,墨子卿依旧垂下眼帘,使人看不清表情。
“哎呀墨医师,老奴毕竟不是医生,这种事……哎呀这可怎么办才好!”
墨子卿本以为这只是个坐威坐福的佞臣,却未料他是真为了司秦朝歌急到了心坎里,为臣,倒也是衷心耿耿了。
现在,还不能让司秦朝歌西去。
还有那背后之人,不知与上次下毒给司秦朝歌的是不是同一伙人。
他突然有了探查下去的兴致。
“林公公,事到如今,只有想办法去城里取药了,虽然距离远了些,但咱们分头行动,定能更快些。”墨子卿淡然地开口,“子卿武功平平,可自认轻功上乘,不如让子卿先行一步前往城中取药,公公您和众位护卫大哥护着皇上随后跟上,等子卿取了药折回与你们汇合。”
小林子思忖片刻,郑重地点头:“也只有这么做了。”
他从其中一名护卫手中接过一只苍鹰:“等你取了药,这受过特殊训练的鹰会带你找到我们的所在。记住,要快!”
墨子卿躬身,掂起脚尖,几个顺身,消失在树林中。
第十七章 路遇 (2554字)
第十七章路遇
事情发生得有几分突然,念及司秦朝歌还不能这么早离世,墨子卿选择自荐前去抓药。他从随身的行礼里取了纸笔和备好的墨,写好了方子,放回衣襟内。
城镇在河流下游,墨子卿抬眼看了眼河流上游,还是放弃了去一探究竟的想法。当务之急,是保住司秦朝歌的性命。
轻功使到极致,林中掠过残影,转瞬就移动了不远的距离。没多久,就看见了城门。
“不好意思,我赶集!”
快速奔走于进城的人流中,墨子卿拦住一位守城的,就问:“城中最近的药铺在哪?”
“最近的?”守城的大哥抓了抓脑袋,回头看了眼城内,指道,“顺着这条大街往前,第一个巷子口右转,有家米氏药铺……”
瞅了一眼,墨子卿也没说声谢谢,就快步走了过去。
“来买药的?”
“呵,谁知道呢,看样子挺急的……”守城大哥推了推凑过来的同僚,“回去干活!这种人的事,少管。”
第一条巷子口右转,墨子卿停下脚步,就看见那人所说的“米氏药铺”,半掩着门,从门缝望去,漆黑一片。墨子卿推开大门,却没看见店里的伙计。
难道没人?
墨子卿皱着眉,又走了几步,身侧传来“咯吱”一声,是侧门被打开的声音。
“哎呀,竟然会有人来买药?”伙计头发蓬松,像是刚刚睡醒的模样,墨子卿蹙着眉,想起了宫中的老御医。伙计伸出手,“抓药的?方子呢?”
“在这。”
从衣襟内掏出刚写下的方子,正准备递过去,突然停住。
“等下,再加几味药。”
见他欲落笔,伙计问道:“你是医生?”
“只懂些药性而已。”
龙飞凤舞地写下几行字,一甩手,方子飞出射入伙计手中。伙计被吓了一跳,退了一步,手忙脚乱地接下方子。
“你会武?”伙计诧异了一声,“身手似乎不错。”
墨子卿不置可否,催促道:“抓药!”
“你似乎很急。”
摊开方子,伙计“咦”了一声,抬头与墨子卿对视:“你确定是抓这些?”他指了指方子上的药物,“这前面几样都还正常得很,正是'一念断魂'的解药,可后面几味药,可都是……”
他指的,正是墨子卿方才加上的几味。
“抓药!”墨子卿再次催促道。
“好啦好啦,这就去。”
几副药,装在了纸包中递来,墨子卿付了账,将其中几个纸包收入包裹内,另几个放在外面。
“借你这后堂一用。”
掂着几个纸包,也不顾对方是否同意,墨子卿擅自走向后堂。药店的伙计眨着眼,急忙追上去。
“喂!你去做什么?”
“煎药。”墨子卿眼都不抬一下。
“啊!其实,那个……”
“恩?”
墨子卿停下脚步,看这伙计的样子,似乎另有隐情。
伙计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出一句:“我家药铺没有煎药的炉子……”
墨子卿很想扇他一个耳光。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算了。”墨子卿招来黑鹰,准备回去,车到山前必有路,除非天绝他司秦朝歌,“记住,这次的事,不许与任何人提起!”
他甩给他一块赏银做了小费,打一个巴掌再给颗糖,往往比单纯的威胁更有效。
……
小林子驾着车,疾驰在树林中,心中犯着嘀咕,他自认速度算得上快了,可这么久,连墨子卿的背影也没看见,那人自称轻功卓绝,看来是真有其事。
不过很快,眼里的戒备渐深。
他隐藏一身高强的轻功,却不知内力如何。即使武功平平,空有绝世轻功,也定是出自某方大势力。如此之人,怎会生得那般懦弱胆小?只怕,其中有诈。
若是威胁到皇上……
小林子狠狠一挥僵绳,听见身后的车内传来动静,赶忙勒住了马。
“皇上,您醒了?”掀开帘幔,司秦朝歌虚弱地靠在塌上,面色不佳。
这样子,让小林子想起上回前去寻找神医莫愁时的情景,心抽痛了一下。
司秦朝歌的嘴唇略有发紫,他自己也感觉到,身体更为不适。刚才突然全身无力昏厥过去,不像是离情发作了。
“怎么回事?”他问道,“难道又是离情……”他突然厉声道,“怎么是你在驾车?墨子卿呢?”
“墨医师先行一步去为皇上您抓药,暂时不在此地。”小林子恭敬地答道,“墨医师说,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