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灵歌也没有回头，她想，这是素仙想看到的。
穆锦阳觉得自己伪装的冷静在灵歌说完这句话后一点点的崩塌，就像是破碎了的瓦片一般，一块一块的往下掉。
直至灵歌的身影消失不见，穆锦阳才重新迈开步子，从他身边经过的下人看着失神的穆锦阳，觉得他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一般。
灵歌回到竹园的时候钟离雾没有在院子里，灵歌有些慌张的推开他的房门。
“回来了？”钟离雾淡声说道，如果不是从床上还凌乱的样子和他发白的脸色，灵歌甚至以为他从未出过院子。
灵歌没有回答他的话，径直走到床边，一只手覆在床板上。果然，上面还有余温。灵歌想，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脆弱的时候。
“到这边来坐着。”钟离雾对灵歌招招手，灵歌沉默的走到他对面的凳子上坐着，看着他默然不语。
“丁香已经没事了，孩子也保住了，你放宽心吧。”钟离雾见灵歌凝重的神情突然轻笑，想伸出手臂揉一揉她的发丝，胳膊却有些沉重的抬不起来。
“你就是为了让我宽心所以才要逆天而行救治丁香的吗？”你怎么那么傻……
“我身为镜朝的天师，存在即是造福百姓的，救人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存在的意义，与你无关。”钟离雾淡声答道，看着灵歌悲伤的眸子竟有种想要逃避的感觉。
“就算如此，你也不应该置自己的身体于不顾。”灵歌抬高音调，像是恼怒，又觉得委屈，鼻子发酸，眼睛也涩涩的。
“你误会了，我既没有逆天而行，又是很惜命的。能救活丁香和她的孩子不过是用了一个秘术，将一个心甘情愿的鬼魂放在丁香肚子里，让他代替丁香的孩子继续活下去。”钟离雾解释道，避开灵歌的目光。
“鬼魂？哪一个？”灵歌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秘术，但他说的轻巧，想必也耗费了他大把的心力。
钟离雾转过脸来，认真的看着灵歌，“小豪。”他缓声说道，然后就看到灵歌表情的凝滞，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豪没有魂飞魄散？”灵歌没有再控制，泪水就着这句话一同出来，还带着万分欢喜。
“恩，那日替他魂飞魄散的是辛氏的灵魂，她在最后一刻救了小豪。且小豪这段时间一直隐藏在府中，只不过他的气息微弱，你没有感受到罢了。”钟离雾解释道，叹了一口气，终究伸出手去将灵歌脸上的湿润擦去。
“谢谢你，天师大人……”灵歌破涕为笑，真诚的笑，但边哭边笑看起来着实有些滑稽。
“好了，别哭了，都已经是侯府嫡女了，怎地还这般小孩子心性。”钟离雾微微一笑，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的语气中竟然带着几分宠溺。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灵歌收起泪水，红着眼眶看着钟离雾。像是第一次这么清楚认真的看着他，他幽暗深沉的眸子，他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唇瓣，灵歌看得竟有些痴了。
“小豪和丁香身体是否能融合还需要观察，你若是无事就时常去看看丁香。小豪熟悉你的气味，若是你在的话他可能会安分些。这个给你，是第二阶段的修行，上面记载了各种符篆的制作方法，还有收复一些凶恶灵魂的方法，你好好看看。”钟离雾没有回答灵歌的话，也假装没有看到灵歌炙热的目光，低吟道。
“好。”灵歌点点头，将钟离雾递过来的书收起来，转而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你也在侯府，为何要交代的这么清楚？”
“我将要离开。”
“去哪儿？”灵歌的声音有些慌乱。
“回圣域。”
傍晚时分，灵歌从竹园回到离院，穆云新已经等在她的房内。
“父亲已经让宝眷将你的行李简单收拾送到了他的院子，但被褥还留在这里，这是娉婷为你准备的新衣裳，你过会儿就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吧。宝眷跟惯你了，就让她以后继续伺候你吧，我也放心。父亲还提到了你的及笄礼……”
“公子。”
从灵歌进了房间后穆云新就一直说，一直说，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灵歌皱眉，看着空旷的房间和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新衣裳，嘴里有些发苦。
“别再叫我公子了，你应该叫我一声弟弟，而我该喊你姐姐。但我暂时还喊不出口，就还叫着你灵歌吧？”穆云新的目光一直没从灵歌的身上移开，语气里带着隐忍的痛楚。
“云……云新。”灵歌看着他仿似一瞬间憔悴的模样，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喊出声的却是比弟弟更亲昵的称呼。
云新，云新。这两个字眼从她口中喊出来原来是这样的好听，带着软糯甜甜的味道。穆云新曾多次幻想，也曾在梦中多次听到灵歌这样喊他，却从未料想到真的听到会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这样的身份下。
“灵歌……你为何会是我的姐姐……”穆云新掩面，隐隐传来低低啜泣声，灵歌觉得心揪疼。穆云新从未害过她，对她一如既往的好，灵歌也真心将他当成好友，没想到她的身份会给灵歌最大的伤害。
“我的身份注定了我不能再选择轻易离去，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灵歌走到他的身边，坐在他的身旁，尽量说着能让他感到一丝欣慰的话，却没有开口劝慰他。
“你不懂……灵歌，从前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可以将你放在心底，对你保存着一丝幻想百分爱恋。我可以永世将你铭记，即使你从未喜欢过我。可是如今，你是我的亲姐姐，我该如何对待你？我该怎样对待我对你的爱？灵歌，我爱你，这一点从未变过，可是现在这是畸形的感情，你是否会觉得恶心？”穆云新一字一顿的说道，放下手专注的看着灵歌。
☆、第205章 他要保护的一直是你
灵歌看着他通红的双眼，想到两人第一次在离院见面的场景。他既阳光又狂傲，身上永远带着不可一世的气势，现在呢……不被他所欢喜的婚姻，永远也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一切一切都让他觉得迷茫。在最爱的人面前，穆云新只想放下所有的伪装，他不过才是刚满十四岁的少年而已。
灵歌伸出手臂揽着穆云新的肩膀，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的和穆云新亲昵，不带一丝暧昧的情愫，只是无声的安慰。
穆云新止住眼泪，将脑袋靠在灵歌的肩膀，呼吸着她身上芬香的味道。
“云新，有些事我们选择不了，就要勇敢接受。你对我的好我是知道的，从前你总说与我在一起会感到真的快乐，可以不顾形象的与我嬉闹诉说。但我相信那并不是爱，你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和的寄托感情，而那时出现的人恰好是我。你对我的依赖和莫名的亲昵，也只是源自我们的血缘关系。云新，我们是姐弟，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一切皆源自命运。不管是捉弄还是运气，其实我们都要感谢命运赐予我们的缘分，亲人的缘分。”
灵歌柔声说道，婉转的声音就像是月亮的声音，照亮了穆云新灰暗的内心。穆云新身子一颤，却没有回话，而是侧过身子将灵歌紧紧拥在怀里，灵歌想了想没有挣扎。
直至门口现出一抹淡紫色的身影，汪娉婷今日穿的是淡紫色的小棉袄。
“娉婷。”灵歌看向面色苍白的汪娉婷，浅笑，然后轻轻推开穆云新，再从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了起来。
穆云新有些怔愣，目光还有些呆滞，似乎在思索灵歌的话，并没有看向汪娉婷。汪娉婷看着灵歌坦然的笑容和自己相公失神的神情，突然就有些迷惘。
她承认自己是不放心穆云新，她害怕一直将灵歌放在心底喜欢着的穆云新会做出傻事，所以她控制不住的想过来看看，然后就看到方才那一幕。自己拜过高堂的相公忘情的抱着另一个女人，那个人还是他的亲姐姐。
这让汪娉婷有些无法接受，他从未那般不带**的抱过自己。可看着灵歌坦荡荡的目光，汪娉婷又觉得是自己想的龌龊。灵歌若是真的想和穆云新发生点什么事儿话，这离院早就没有她汪娉婷的容身之处了。
“姐姐，老夫人让桂芳嬷嬷来传话，让你明早去静心院陪她一同用早膳。”汪娉婷随便找了个理由，掩饰自己的慌张。
“好，谢谢你。”灵歌淡笑，等着汪娉婷继续说下去。
“那个……夫君，天色不早了，让姐姐早些休息吧。”汪娉婷终是没有忍住，迈步走向穆云新，伸出一只手放在穆云新的肩膀上。
穆云新竟像是被灼烧了一般，猛地避开身子，然后目光有些慌乱的看向灵歌，但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太过好笑。
汪娉婷失神的看着自己瞬间失去温度的手，又看向穆云新还微红的双眼，心痛不已。
“你好好休息。”穆云新站起身来仓皇而逃。
“姐姐，你可曾怨过我？假如你和云新不是姐弟的话，你可曾怨过我抢了他。”汪娉婷突然问道，灵歌皱眉，看着她已经爬满泪水的脸颊，也有些难受。她从为想过要伤害任何人，但总有人将自己困着走不出来，连带着她也觉得惋惜伤感。
“娉婷，你说的不能成立，我和云新已是亲人。”亲人这个词汇在今日以前对她来说还是陌生的，即使存在也只是相对于三明一个人而言。今日之后，她将会拥有很多亲人，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虚伪的，那都是灵歌再也割舍不掉的，宿命。
“你说的对……姐姐……不，灵歌，我很高兴你成为穆府的一份子。”汪娉婷真心的说道，虽然还有些压抑，但她也相信穆云新早晚会忘掉灵歌。
“谢谢。”
送走汪娉婷后，灵歌身心疲惫的躺在床上。小团子乖巧的没有喧闹，窝在灵歌的身边。
第二日，钟离雾低调离开穆府。
穆府老少相送到大门口，灵歌没有现身。
“原来天师大人要保护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而已。”老夫人很快回到静心院，灵歌正站在一株茶花前失神凝望，这静心院的院子摆设还是钟离雾亲自算过然后让下人布置的。
“祖母，我不会嫁给萧王。”灵歌收回目光，眸子里看不出一丝情绪，幽暗的如一口古井，老夫人突然就对灵歌以前的生活很是好奇。
“萧王不失为一位良人，但他野心太大，如今看来又是钟情于你妹妹……也罢，只等皇上的圣旨下来，你与他的婚约便能解除了。”老夫人对灵歌是满心的喜欢，所以没有为难就赞同了灵歌的话。
“恩，如此最好。”灵歌点点头，最后一眼看了满院子的摆设，转身扶着老夫人进了屋。
“那个柯冬月啊现在正闹腾着呢，非说自己才是侯府小姐，但你父亲昨儿已经连夜让人彻查了她的身份，也证实了她就是柯冬月无疑。真不知道她为何执念这般深，我看她终是不会如愿，恐还会痴傻。”老夫人沉吟道。
“她不过是执念太深罢了，等她哪日想明白了也就好了。”灵歌不想对她多做评价，简单的应付了一句就止住了话题。
“恩，你这孩子我看着是难得的喜欢，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你的好呢。但凡我有一点怀疑也会让你父亲彻查的，孩子，你不怪祖母吧？”老夫人爱恋的摸了摸灵歌的脑袋。
“这又不是因祖母的缘故才存在的误会，灵歌怎么会怨怪祖母呢？”灵歌觉得有些好笑，怎么所有人都问她，她是否怪他们。
“好好，好孩子。来跟祖母说说你从前的生活吧，祖母可是好奇的很呢。”老夫人拉着灵歌的手不放，和善的说道。
掌心传来的温暖温度容纳给灵歌有一瞬间的失神，桂芳端来糕点点心放在矮脚桌上，老夫人就拉着灵歌坐在暖炕上听她说话，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和谐。唯独灵歌的心，有些空荡荡的。
☆、第206章 下马威
晌午的时候，老夫人刚问完灵歌想吃什么菜，吩咐了桂芳下去准备，宫里就来人传话了。
“德妃娘娘听闻穆府大喜，特邀请灵犀郡主进宫坐坐，顺便在德妃娘娘宫中吃一顿家常便饭。娘娘和文翰公主已经在娘娘宫中守着了，就等着郡主过去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灵歌不得不去，还要自己一个人去。灵歌连宝眷都没让跟着，独自一人在或羡慕或记恨的目光中上了宫里派来的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麻雀变凤凰，我看你能得意到几时。”穆云语嘟囔道，她现在就是满心的嫉恨。德妃娘娘可是萧王的母妃，竟然请了灵歌进宫却没有捎带着她，穆云语可不相信德妃娘娘会不知道萧王想娶的是她。
“有时间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萧王是否会再执意娶你还是个未知数。”穆云新皱眉，很不满穆云语对灵歌的评价。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穆云语冷着脸，萧王是她的逆鳞，容不得别人碰。
“云语，云新，亲兄妹怎么还争执起来了。侯爷，要不从宫中请一个教养嬷嬷回来吧，妾身怕灵歌当惯了丫鬟，不知怎么做小姐。现在她身份不同，贵为灵犀郡主，在外也代表着侯府的面子，若是有哪处做的不妥岂不是会丢了侯府的脸面？”
安氏以为她用侯府的名义穆锦阳会卖她几分面子，至少会觉得安氏考虑周到，却没想到穆锦阳仍用鄙夷嫌弃的目光看着她。那像是一直伴随着她的厌恶让安氏很是难受，她做的错事穆锦阳怕是永远都不会原谅她了。
“哥哥大婚的时候宫里不是派来一个教养嬷嬷嘛，如今正好用上可以用来教导姐姐规矩礼仪。”穆云语娇笑，笑容里却带着嘲讽的意味。
“等灵歌回府再说吧，你们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用不着这么操心。”穆锦阳冷声说道，随后就让穆云新陪同他一起去了书房商讨正事。穆云语则一脸悲愤的和安氏去了水琼院，灵歌是她们现如今最大的敌人。
灵歌进宫之后便跟着带她进宫的太监直接去了德妃娘娘的宫中，期间还碰到了几位穿着宫装浓妆艳抹的娘娘们。她们个个打扮的完全不像是过冬，穿着让灵歌看着都觉得冷。
当然她们看着灵歌娇俏的模样也心生疑窦，将给灵歌领路的太监叫过去好一番询问，就像生怕灵歌是来跟她们抢男人似的。
但她们并不敢刁难灵歌，一个个扭着小蛮腰从灵歌身边经过时都细细打量灵歌，却因着灵歌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
灵歌到了德妃娘娘的宫殿时，小太监让她在门口等着，他先去禀告一声。但灵歌等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那小太监回来。
灵歌自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她想知道是谁指使她这么做的。灵歌没有再等，径直往宫殿内走去。站在雪地中这么久，寒风瑟瑟，她的脸和脚都已经冻得麻木，幸而今日穿多，还穿戴了穆锦阳送她的白狐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