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是个怕冷的，天气转冷了之后，她便是没下过炕。柳氏将屋里的棉被全拿出来，给她盖，她都是手脚冰凉，晚上睡不好。
“这孩子，往年不是这般的，今年咋这怕冷了？瞧这手凉的，搓都搓不热乎！”柳氏帮着冬至搓手，脚伸出去，将火盆勾近了点儿。
李小柱、二郎三郎父子瞧见火盆远了，纷纷起身，端了凳子上前，围在火盆旁。
这大过年的，雪愣是停不住，这都下了好几日了，也不知晓啥时候能停。初一还得去拜年呐。
今日已是大年三十，他们一家子没事儿，便在冬至屋子里烤火，聊聊家常。
“这是身子虚了，他娘，你帮冬至好好补补。”李小柱抬起头，吩咐柳氏。
“前几日去办年货，我买了两只乌鸡，一会儿去熬了汤给她喝，这乌鸡补人，一会儿你们三个多喝点儿。”柳氏应了李小柱后，回头对冬至他们说道。
能有鸡汤喝，大家自是欢喜的。这次过年，李家可是花了大价钱办年货。除了送年礼到柳家庄，将该给的粮食给了马氏，还给了二两银子她过年。除了这些，他们称了肉、买了鱼，都送到马氏屋子里了。
以往没分家，大家都是一块儿过，今年分家了，李冬芬又嫁人了，马氏就一人过年，倒是显得格外凄凉。
年前，李小柱去请马氏来与他们一家子过，马氏说啥都不情愿，定要自己一人在屋子里过，李小柱没法子，只得随她去了。
☆、213。第213章 过年2
这段日子，马氏已是变了不少，好似也老了不少。以往，她走路都能带风，说话底气也足，隔三岔五的便能将他们骂个狗血喷头。李冬芬又是个坏脾性的，总能找些事儿，马氏为她撑腰出头的，有精力。如今，家分了，李冬芬又嫁了，身边儿也没个人说说话，每日除了去地里瞧瞧便是没别的事儿了，这么一来，人自是老得快了。
晚年孤寂，这在马氏身上很是直观。
原本马氏是该跟着李大柱一家子的，毕竟李大柱是长子，又是顶了他爹，当了掌柜的。可李大柱和杨氏没开过这个口，马氏自是自己一人住在祖屋。
自从起了新屋子，杨氏和李大柱便是极少去祖屋了，之后他们两家一闹翻，马氏又没再帮着李大柱来压李小柱之后，李大柱心里更是有气，去祖屋的次数便更少了。
瞧着自己娘这般，李小柱心里也不落忍，平日里时不时便去请马氏过来吃个饭，可马氏都不情愿过来，之后没法子，只得做了好吃的送点儿给她。
虽说以往马氏对他们一家子差，可到底是老人迟暮，瞧着也是可怜，再说如今她也没如以往般对他们家，之前还来提醒他们，别人来惹事儿时她还帮着他们一家子，她也算是为他们家着想了。冬至也不是个恶人，她既是待她家好了，她也不会对马氏恶语相向。毕竟她是李小柱的娘，既是李小柱想要顾着她，也在情理之中。
“爹，一会儿你带着哥和三郎再去请奶吧，除夕夜也不能让她一人儿过啊！”冬至想到已经去世的曹氏，便是觉着马氏一人可怜。
“他爹，冬至说得是，娘一人在屋里可是说不过去，平日里也就罢了，这大过年的，咱还是得将她请过来。晚上我做些好的，也让娘补补。”柳氏接过冬至的话头，接着说道。
李小柱瞧着妻女这般通情达理，一时竟是不知该说啥。
“你们……”
李小柱刚要说些什么，便被冬至打断了：“爹，咱们能照顾奶的地儿，照顾下是应该的，可有些事儿还是不能与奶说的。奶心疼小姑，如今小姑家也不宽裕，保不齐出乱子。还有，咱家如今是借助在李大夫家，可不是咱们自己的屋子，有些事儿咱得心里有数。就是小姑嫁出去了，奶可也没让咱们搬回祖屋呐……”
冬至不觉着自己是坏人，可她绝对谈不上好人。对于马氏，适当的照应是可以的，但是要她像对外婆那般掏心掏肺，至少目前不可能。
李小柱默默地闭上了张开的嘴，他想说的冬至已是一一驳了回来。
“瞧你们，还不快去？一会儿雪更大了娘过来就更难过来了，我先去煨汤，你们快去快回吧。”柳氏不想他们父女两为这事儿闹情绪，赶紧岔开话题，让李小柱赶紧着去接马氏。
柳氏说完后，对二郎和三郎使了个眼色，兄弟两会意，起身站到李小柱身旁。
李小柱起身，带着两兄弟出门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柳氏叹了口气，劝慰冬至：“毕竟是你奶，如今又是一个人，要是有个病痛的，身边儿又没个人，老人不方便的。你爹想将你奶接过来，好顾着些，往后你也莫再这般了，你爹心里不好受。”
“娘，爹要顾着奶我没啥想法，咋说奶也将爹拉扯大了，要是不顾着那便不是人了。但有些事儿咱也不能随着爹，咱家如今刚有些起色，奶对小姑还是最看重的，这时候，能给奶吃给她吃，能给奶喝给她喝，但有些事儿，咱也得有个底。这一大家子是个啥状况，你也不是不知晓，咱们这般做，一来给咱们省了那些烦心事儿；二来也是给奶省了烦心事儿。”冬至知晓柳氏是怕自己与爹想法相左，她便是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与柳氏说了。
冬至是她闺女，柳氏自是懂她的心思的。私心里，柳氏是同意冬至的。这些年她自己被欺辱倒也罢了，几个孩子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每日李冬芬、李大郎还有李立春吃些好的，几个孩子只能干巴巴瞧着，她那心里便不是滋味儿，直到分家了，这日子慢慢好起来了，冬至时不时做些好吃的，几个孩子这才养了些肉起来。
“不与你说这些个事儿了，你是个能说的，娘说不过你。娘去熬汤了，一会儿你奶来了，你好好儿跟她说说话，老人不容易，如今咱一家子可就只剩这么一个老人了。”柳氏最终还是劝了冬至一句。
冬至也知晓这是情理，这是血缘。她点了头应了。
柳氏等她点了头，起身去厨房了。
冬至用被子将自己个儿裹得紧紧的，此时的她格外想念空调和羽绒服。
一刻钟后，李小柱他们将马氏请来了。冬至瞧见马氏来了，终于从炕上起身，走到马氏跟前儿，问了好后便拉着她到火盆处烤火。
“你这丫头，手咋这凉？”马氏被冬至抓着，自是感觉到了冬至手上的温度。
“我也不知晓咋回事儿，从下雪那会儿，我这手脚就不暖和了。”冬至无奈地回道。
马氏抓着冬至的手凑近火盆，让她张开手烤火。
“这怕是体寒了，姑娘家的，这体寒可是不好，回头让你娘去帮你抓几幅药补补，要不往后可不好生娃！”马氏边让冬至烤火，边说道。
李小柱一听冬至这般，往后不好生娃，心里便是一紧。这个时代，生孩子才是一个女人立身的本钱，若是不能生娃，那便是会被夫家休回来的。
“娘，您来了？这儿有凳子，咋不坐呐？”柳氏擦着手，进冬至的屋子时，瞧见马氏之后，笑着招呼马氏。
马氏瞧见柳氏进屋子了，又如此好声好气的，她便想到了之前她打骂这个儿媳妇儿的事儿，一时感慨万分。
以往她为着个冬芬撑腰，对这个二媳妇是没个好脸色，分家也是对不住这二儿子一家，之后几次闹腾，她都是帮着大儿子。可这大过年的，大儿子竟是连一句假嘴叫她去他家过年的话都没，倒是这小儿子，去叫了她好几次，今日还死活要驾她过来。
☆、214。第214章 过年3
“娘，我已是在煨汤了，晚上你就莫回去了，咱们一家子一块儿过年吧，这大除夕的，一个人过也没个人说说话，倒是冷清了。”柳氏走过来，笑着对马氏说着。
马氏顺着柳氏的话，坐到了凳子上，冬至又回了炕上呆着。大家伙儿围着火盆坐着，一起说着最近村儿里大大小小的事儿，还有二郎和三郎在学院的趣事儿，马氏听着心里极是欢喜。
如今她一个人是越发冷清了，身边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今日到这儿，儿子儿媳、孙儿孙女的，倒是欢喜。
下午过得倒是快，等晚上吃完晚饭，大家就开始守岁了。
“来，一人一个红包压岁。”马氏从怀里掏出三个红包，一一发给三个孩子。三个孩子接了，都说了吉祥话。
在这儿，除夕是要守夜的，整整一夜，到天亮了才能眯会儿眼，等天全亮了之后还得起床去拜年。
上半夜还好，大家说说话，倒是好过，下半夜慢慢就熬不住了，以往睡得早，今日得熬夜就有些扛不住了。
最先熬不住的还是马氏和三郎，马氏是年岁大了，身子吃不消，三郎是年岁小了。
瞧着两人连眼都睁不开了，柳氏让两人去睡，马氏打着哈欠摇头不应。
这守岁，是为了来年的气运，守岁的人越多，时间越长，来年气运便越好。
见她坚持，柳氏也不再勉强。只是这人困了，熬着吃亏，还是得吃些东西提提神。
柳氏去她屋子里翻出了炒好的花生，用托盘装好了端出来，大家伙儿剥了壳满满吃。人吃了东西，自是有精神了些，再说说话，一夜也就这般过去了。
等鸡打第二次鸣时，天已是蒙蒙亮了，这时候就用不着再守夜了。李小柱和柳氏回了他们屋子去睡了，二郎和三郎也回去了，马氏则留下和冬至一块儿睡。
这是祖孙两人头次这般近，不过两人还是一个睡头一个睡尾。
熬了一夜，冬至也是困了，她一躺下便睡着了。马氏年岁大了，虽说困，到底觉浅，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马氏一觉醒来，手一伸便摸到了冬至冰冷的脚。她叹了口气，将冬至的双脚搂过来抱近怀里，给她暖脚。
冬至虽说是她孙女，以前是为着冬芬，对她也是差，之后又是各种事儿，她也没将这孙女放心上，今日两人睡在一个炕上，她倒是心疼这孙女了。
冬至在马氏将她双脚抱进怀里时便是醒了，可这种时候，她还是选了装睡。
一觉醒来，已是天全亮了。冬至一起身，便对着正坐在炕上的马氏说了吉祥话拜了年，马氏也是笑着回了她。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便去了厨房梳洗。此时柳氏和李小柱已是在厨房，他们瞧见马氏了都给马氏拜年。
此时锅里的水已是烧好了，马氏和冬至用这热水梳洗好了，便坐在厨房，与李小柱和柳氏说闲话。
一会儿，二郎和三郎也过来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他们吃的鸡汤面，这在李家村儿都是不掉份儿的。
吃完后，李小柱便带着二郎和三郎出去拜年了，留下马氏她们坐屋里等着村里其他人来拜年。
大年初一是热闹的，一大早，打开门，门口便是涌进来几个孩子，对着柳氏和马氏就是一阵吉祥话。
柳氏瞧着也是欢喜，将年前买的糖拿了些出来，分了些给几个孩子。
村里的孩子，就是过年也是极少吃到糖的，就更别提是在去别人家拜年时吃到了。他们得了糖之后，欢欢喜喜地跑出去，叫了更多孩子过来拜年，说是这儿有糖吃。别的孩子一听，全往李家涌，这倒很是热闹。
孩子们欢喜了，马氏却是心里不舒坦了。这庄稼人，有多少闲钱能给孩子买糖吃？就是买给自家孩子吃倒也罢了，可柳氏竟是将这些糖全给了别的孩子吃，这就是不节约了。
如是平日里，她怕是已说出口了，今日是大年初一，到底是不能说些不好的话的，所以她还是忍了下来。
马氏的那些个情绪冬至都是瞧在眼里，她的这些个表情正说明了她心里想自家好，这便够了。
冬至细细地想了想，自从李冬芬出嫁后，马氏便是没了以前的锐气。直到上次她说要供二郎和三郎考科举后，马氏便是彻底变了。在这之后，马氏再没压制过他们一家子了。这么瞧着，以往马氏帮着李大柱家，都是因着想让李大郎考科举啊！
中午，李小柱带着二郎和三郎是在李小山家吃的饭，下午，二郎和三郎将他扶着回来的。
柳氏瞧着这情景，赶紧上前扶住了李小柱。刚一靠近，便是问到了李小柱一身的酒气。
“这般岁数了，几个孩子的爹了，喝酒还这般不知节制，大年初一竟是在别人家喝醉了，也不怕几个孩子笑话你！”柳氏扶着已是醉倒了的李小柱，往屋子里走。
二郎听到他娘的话，反驳道：“娘，你不知晓，那吃饭的一桌人可是全喝趴下了，爹最厉害，还能站着呐！”
柳氏听到二郎的话，瞄了他一眼，恼怒道：“咋的，喝醉了还是啥好事不成？你爹喝酒你也不知拦着些，不知晓这酒伤身子？”
一向脾性好的柳氏，在李小柱喝醉了之后，脾性竟是这般暴躁。
“娘，我们错了，下次定拦着爹，让外人知晓您不情愿他在外头喝酒。”三郎也是赶紧着接口，应道。
柳氏听到三郎的话，脸上倒是僵硬了。
在这儿，男人那就是一家之主，是得降得住老婆孩子的，在外头喝酒也是为了脸面儿。要是一个男人在外头不敢喝酒，那别人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软骨头，不中用！所以男人上了桌，要么醉倒，要么将一桌子全灌倒。要是果真如三郎所说，那李小柱得被外人笑死。
被三郎这么一说，柳氏不再吱声了。她和二郎一块儿，将李小柱扶回屋子里，帮他脱了外套让他躺下后，帮他盖上被子后，便去了厨房煮醒酒汤。
☆、215。第215章 过年4
大年初一便是这般过去了，大年初二是要去进新香的。去年曹氏去了，这个初二地去柳家庄给她烧柱香。
即使再冷，冬至这次也得起来了。她里头加了好些个衣裳，外头裹了柳氏给她做的两件棉衣，下身穿着棉裤，脚上穿着棉鞋，这个人瞧着像个球，这才暖和了。
过年去娘家，柳氏自是得每家提刀肉的。
外头下着雪，他们只能带着斗笠，穿着蓑衣，慢慢儿忙前走，这大年初二可是不能去家，也不能与别个拜年，不然别个是得打人的，马氏等他们走了之后，便回了祖屋，屋子里只有她一人，冷冷清清的，既是孤寂。这时，她竟是格外念着昨晚在小柱家守夜了…………
到柳家庄时，时候还早，冬至他们这次还是先到了柳家老三屋里，曹氏的新香是在柳家老三屋里。
进了屋子之后，从篮子里将肉拿出来，递个柳家老三一刀，剩下的便交给二郎和三郎，让兄弟两送去另外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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