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吗?你、你……”张巧丽抽泣了,秀巧的鼻翼挂满了汪汪泪水,脸色更苍白了。
外婆也在旁边悲伤地呜咽起来。小妹好象不认识她似的,用愤然的目光直盯着她,半句话也不说。
李秋霞木鸡似地愣怔在那里,不知怎么办才好。一会儿,她心如刀绞地用手解开系在辫稍的绸带。蓦地,头发散乱地贴在额头上,惶惶恐恐地说:“我……我……”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了。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李秋霞被自己的哭声惊醒了,原来自己还扑在枕头上,抹眼泪的手全被浸湿 。醒后,她还抽噎了几声。她的心里多么难受、多么委屈啊!
睡在对铺的外婆醒了,忙问道:“秋霞,你好象哭啦,有什么伤心事么?”
李秋霞心中一惊,解释道:“外婆,没什么,刚才我做了个恶梦。”
第51章 老板娘骂她是野鸡
第51章 老板娘骂她是野鸡
“唉——真是的,白天辛辛苦苦学艺跳舞,晚上菩萨也不给你个好梦,尽是操心的怪事。”外婆在床上唠唠叨叨地说。
李秋霞低声地劝外婆别说了,免得又吵醒睡在隔墙那边的叔父和婶娘。末了,她翻过身来,觉得眼眶还挂着泪水,悄悄地用枕巾角抹掉。悲伤地思绪象潮水般地袭来,她再也睡不着了,一双失神的眼睛定定地望着蚊帐顶。
窗口泻入淡淡的月光。附近,一片寂寞宁静。远处不时缓缓传来一阵阵轻音乐,那些歌舞厅的小姐还在舞厅里熬夜呢!
睡着了的小妹调皮地把一条腿搭在李秋霞的身上,她轻轻地把它移开。她重新躺下来,觉得后脑勺和脖子枕着两根粗辫子不舒服,把它拿起来,放在胸脯上,双手交叉按着辫子,头脑里一直没有停止过思考明天、后天以至以后的事情。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到最后如果家里人知道了,该怎样解释呢?
她侧过身,辫子滑落下来,她将另一根辫子甩到脑后,继续烦恼地想那些无边无际的事。成群的蚊子在蚊帐外面哼哼地叫喊,它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向蚊帐发动冲击,但还是被挡住了它们的进攻。夜,难熬的夜,难眠的夜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朦朦胧胧地进入梦境……
天亮了,李秋霞简单地梳理好头发,编好辫子,吃过早餐,又出门了。
小妹望着姐姐的背影,多么想跟她一起去剧院一趟,看看姐姐跳舞。她想着、想着,便大声地喊:
“姐姐——”
清晰的童音甜润润的,李秋霞回过头来,只见妹妹已经气吁吁地追上来了。晓霞的小胸脯急遽地起伏,脸蛋泛红得分外娇美和可爱,一双明亮的眸子把她衬托得更加天真、伶俐、烂漫。
“你跑来做什么?”
“姐姐,你带我去一趟剧院,看你们练舞,好吗?”晓霞渴望地说。
“傻小妹,那儿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在家好好看书、识字,啊!”
“不嘛!整天呆在家里闷死了,你今天带我去嘛,就一次,啊?”晓霞恳求道。
李秋霞蹲下身来,连哄带骗地吓唬她说:“好妹妹,听姐姐的话,啊!剧团的院长凶巴巴的,那里面除了演员、老师外,外人一个也不准进去。院长要是发现我随便带你进去,免不了又遭训斥,你快回去吧,啊!”
小妹妹把嘴唇撅得老高,不高兴地低声嘟哝,不知道说些什么。一副想哭的样子,眶眶里滚动着汪汪泪水。
“好妹妹,不是姐姐不让你去,而是剧团里管得太严格了,我不能不听院长的规定啊!”李秋霞满怀苦衷地说。
很不是滋味的李秋霞心中千头万绪,她看见妹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很难受,可是她怎能答应她的恳求呢!当然,她也有很长时间没带晓霞上街去玩了,谁家的妹妹不喜欢姐姐带自己上街玩呀?可是,为了寻找工作,没有时间啊。她迟疑一会儿,又说:
“你先回去,等到星期天我带你上公园,好吗?”她边说,边抹掉小妹面颊上的眼泪。接着,她站起来走了。
李晓霞失望地站在原地看着姐姐离去。她还在想,如果我的脚没有跛,将来也能跟姐姐一起跳舞,让爸爸妈妈、外婆、还有两个小妹妹在剧院里欣赏我和姐姐跳双人舞,那是多么愉快的事啊!……她天真地想着,恨不得踮起脚尖,让个子长得更快些。
李秋霞走远了,她满腹心事地回过头来,看见身穿枣红色旧衣裳的妹妹还伫立在那里。晨风吹拂着她的衣裳,好似一枝小小的玫瑰花在迎风抖动。我要尽快地找到工作,要让小妹这朵花儿生长得更鲜艳美丽。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这天,李秋霞来到火车站附近,发现小胡同张贴有一份引人注目的广告,万利旅馆要招聘若干名女服务员。看罢招聘广告,她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旅馆服务员的工作尽是扫地、洗被褥、蚊帐等之类的杂活,用不着很高的文化水平,看来自己的条件完全合格。于是,她根据广告标明的地址走去,她还打算跟旅馆的经理怏求一下,允许她帮殷玉萍报个名,兴许她还没看到这份广告呢!
找到万利宾馆,她见到这家旅馆的经理老板娘。这是一个相貌很凶的女人,看样子胆怯三分。李秋霞壮着胆子说:
“老板娘,我是来报名应聘的。”
老板娘冷酷地瞟一眼李秋霞,她觉得眼前顿时荜蓬生辉,心想,这姑娘太漂亮娇媚了,万一招聘了她,让我那好色的男人看到了,我就会遭到冷落,不行,这种招蜂若蝶的美人儿绝对不能聘用!于是,她态度生硬地说:
“小姐,你这漂亮的脸蛋太能勾引男人了,我这儿不是女,你快滚吧!”
那女人用鼻子一哼,从黄丝丝的牙缝里吐出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使李秋霞感到受了极大的人格侮辱,她气愤得脸色铁青,连话儿也差点说不出来,许久才回骂对方一句:
“你、你……你才是老鸨婆!”
骂完,她连头也不回转身就跑,肩后两条长长的辫子高高地飞扬起来。
作者有话说: 码字真的好累啊!
第52章 姐姐你骗人
第52章 姐姐你骗人
李秋霞不明不白地遭到人格侮辱,她跑了好长一段路,才渐渐放慢脚步。她走到一棵绿荫浓浓的树木下面才停下来。
她背靠树木喘息,回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眨眼功夫的情景,好象一场恶梦似的还萦绕在脑海中,老板娘那恶毒的声音似乎还响在她耳畔。
羸弱的姑娘实在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无缘无故被那女人骂得如此下流,难道一个姑娘长得漂亮也是罪过么?不然,她为什么要嫉妒我的容貌呢?我是一个安份守己的姑娘,我是一个为了生活到处奔波找工作的工人家庭的女儿,难道我的人格就这般任人侮辱、蹂躏吗?
不!除非苦难的命运把我折磨屈服,不然我绝不会低头,绝不会允许现实生活把脏水泼在我身上。现在还未到山穷水尽的绝路,天还是那么高,地还是那么宽,难道我就没有地方去了么?大海是辽阔的,但是我命运中的在风浪里颠簸、挣扎的舟橹还没有翻覆、沉没……我为什么非要乞求那些人发慈悲呢?不,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李秋霞感慨万千,她咬着牙,坚定自己的信念,又支撑起人生的苦舟,毫无目标地向前划去。这只可怜的孤舟独浆啊,海阔水宽,哪儿才是她的彼岸呢?……
毫无收获的一天又过去了。傍晚,残阳给万物抹上一层淡黄色的光采。奔波了一整天,双腿走得又酸又困的李秋霞,被黄昏的余辉映照得好象患了一场重病,脸色蜡黄,毫无血气。
她无精打采地往回走,每抬一次腿都费很大的劲。街道的每根电杆、每棵绿树、每栋楼房、每扇窗口,重现在她眼前,她对这些物体是多么的熟悉。早上,她从这儿经过,傍晚,她又经过这里。可是,这些没有生命力的物体不能为她发出一声怜悯的叹息,不能为她流下一滴同情的眼泪,不能给她投以一缕温和的目光。
只有脚下这条街道,真实地记录着她那一步步痛苦而艰难的脚印和她淌下的那一滴滴伤心的泪水。她默默地走着、走着,快到家的时候,她又强打起精神,不愿让家人看出一点破绽。
晓霞还是象往常一样,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等着姐姐回来。她非常爱自己的姐姐,她爱姐姐对她好,她爱姐姐会唱歌,她爱姐姐会跳舞。总之,姐姐说的话儿特别好听。晓霞从不与姐姐拌过一句嘴,吵过一次架。她向远处跳望一下,见姐姐没回来,就蹲在地上玩石子。
“晓霞——”
姐姐那熟悉的声音亲切地响在她耳边,她马上站起来,欢快雀跃地迎上前,喊道:
“姐姐,这么晚才回来呀?”
“嗯。”李秋霞抚摸一下小妹的头发,问,“阿妈下班了吗?”
“还没有。”这时,晓霞想起了什么,脸上漾溢着光采,高兴地说,“姐姐,你们剧团明天晚上有演出,你有节目登台吗?”
小姑娘没等姐姐回答,闪着眼睛又兴致勃勃地说下去:“今天,爸爸在街上看到你们剧团张贴的演出广告,他说明天晚上带我去看你跳舞,叫妈妈也一块去。她还不知道你有演出呢,等一会儿阿妈回来了我就告诉她。”她拉起姐姐的手,天真地问,“姐姐,我们一家人去看你跳舞,你说好不好呀?”
怎么回答呢?李秋霞这回可犯愁了,她静静地听着妹妹的话,心里涌起凄楚的浪涛。许久,她没有作声,小妹再三问她,她只好找一个借口搪塞道:
“明天晚上没有我的演出,你回去告诉爸爸。”
“我不信,你跳舞跳得那么好,怎能不让你登台呢?你骗人,你骗人!”
“不!是真的,因为我们刚当演员不久,目前主要还是继续练基本功。”
晓霞一怔,惊讶地说:“什么,你去剧团都差不多一个月了,还不能上台演戏么?”
李秋霞点点头:“嗯,一般新演员至少要练两个月的基本功,院长才允许我们上台演出。”
小妹望着姐姐那张比一个月前癯瘦许多的脸庞,半信半疑,心想,姐姐学艺练功太辛苦了,每天早出晚归。她不好再说什么了。
第53章 撒 谎
第53章 撒 谎
李秋霞把自己的遭遇瞒住家人一个月了,一天晚上,她回到家里,心情沉重得愁眉不展。李炳南见状,关心地问:
“秋霞,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双手紧紧握着垂在胸前的辫子,心事沉沉,令她欲语难言。
“那你怎么啦?”
半晌,她含着欲哭无声的泪水,从身上掏出十几元钱,难过地说:“叔,我、我不小心把这个月的工资搞丢了,只还剩、剩下这些……”语调低得连她自己几乎也听不清楚。
在床边缝衣裳的张巧丽放下手中的针线,埋怨道:“唉,你怎么不小心点,辛辛苦苦领得的一点儿也弄丢。在哪儿搞丢的,你找过吗?”
李秋霞解释说:“我本想到济仁堂给叔父买一剂中草药,没料,准备付钱时才发觉钱不见了。”
外婆叹息说:“恐怕是给小偷扒走的吧?唉,如今的小偷特别猖獗,你稍不小心,他的手指尖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入你的口袋。”
张巧丽用手掠一下额前的头发,说:“真是越穷越倒霉!”
屋里,瞬时宁静下来,仿佛听得见张巧丽穿针走线的声音。李炳南不时咳喘几下,给屋内的气氛增添几分凝重深沉的感觉。
李秋霞发傻地呆坐在床边。
李炳南见侄女太难过,轻轻地劝慰她说:“丢掉就丢掉了,有什么法子!难道你痛哭一场那些钱就会长翅膀飞回来吗?”他用手抹掉挂在她面颊上的点点泪珠。末了,他又重复说一句,“别难过啦!你这个月能拿回十几块钱回来,我已经高兴死了,往后多加小心就是,啊!”
李秋霞回顾起一个月来自己强忍着悲愤,一次又一次地诓骗家人,心里充满了苦涩和辛酸,不禁难过得又涌出一串串泪水,低声啜泣起来。
昨天夜里,李秋霞躺在床上,反复苦思冥想,从去新时代剧团报到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时间了。如果我拿不出钱交给叔父和婶娘,他们就会产生怀疑,继而发觉我一直在欺骗家人。即使他们不责怪我,但也一定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痛苦和忧愁。叔父和婶娘扶养我这么多年,不能给家里减轻负担,他们就已经够难受的了。弟弟依群不争气以至离家出走,曾经深深地刺伤了叔父和婶娘的心。如今,我要把最大的悲伤、忧愁、痛苦全部担当在自己的身上。
于是,今天一大早,她就偷偷把自己的一条新的连衣裙折好,拿到街上托小店铺帮卖掉,得了20元钱,她忍了忍,留下两元钱自己零花,把余下的全部交给叔父,同时编造了以上的谎话。
李炳南夫妇相信侄女的话,他们相信她不会撒谎,更不会把那些辛辛苦苦挣来的血汗钱自己一个人任意花费掉。她向来很懂事,很能理解家人的一片心,宁愿自己多吃苦,也不肯叫他们操心。她不像有些人家的女孩子,不顾父母亲辛苦劳作得来的血汗钱,花起来大手大脚。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相信自己的侄女是个善于当家理财的人,是个诚实听话的女孩子,将来也是个有出息的女孩子。
李炳南啊、张巧丽,是什么东西遮住了你们的眼睛,你们这时候为什么还没看得出自己侄女的心——这是一颗强忍了一次又一次痛苦、撒了一次又一次谎言的心呀?!这是一颗受尽创伤的心、受尽凌辱的心啊!
夜里,李秋霞躺在床上,不尽的忧虑不停地袭上她的头脑。她思忖道:这个月总算满过了叔父和婶娘一回,多少都给他们带来了一点欢欣和慰藉。可是,如果在下个月内再找不到工作,又该怎么办呢?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啊!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这时候,她发觉自己的心和性情已经开始变化了,变化得如此之大、如此之快,她不敢相信。但这是确确实实的事实。
本来,姑娘的心是诚实的、活泼的、善良的,逐渐变得沉闷、欺世、秃萎。她觉得是一种无形的而又可怕的怪物在支配着她的心,她无法摆脱也没有能力摆脱那个无形的怪物,它已经牢牢地控制住了自己的心。谁能知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