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父喜欢喝茶听戏曲,黎母则和那些传统的乡下妇女一样,操持家务,任劳任怨。
当两人踏进屋子的时候,黎父正倚靠在躺椅上,摇着蒲扇闭着眼,一旁摆着个老式的收音机,收音机里播放着小曲,他跟着音乐一起轻声哼着,惬意极了。
“爸,我们回来了。”
黎父睁眼,看到儿子和女婿回来,经历岁月沧桑的老脸上立马堆起了笑意:“回来了啊?”
“妈呢?”
黎杰朝厨房里里看了看,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妈不都应该在厨房么?
“你妈去村里的活动室唱歌了,马上回来了。”
没有看到黎安的出现,黎父奇怪道:“安安怎么没来?”
秦邵阳把带来的水果补品摆到桌上:“她去欧洲培训了。”
“哦。”
黎父有些闷闷不乐,可还是表示理解:“没关系,工作要紧。”
“爸,安安本来准备和我们一起来的。但是她工作实在太忙,我代她向您道歉了,下次,我一定带她一起过来。”
看到秦邵阳微微低头替黎安跟着自己的父亲说好话,黎杰嘴角撇了撇。
“爸,这是我跟邵阳给你们买的东西,你和妈……”
“老头子,看看谁来了?”
黎母兴冲冲推门走了进来,见到黎杰和秦邵阳,笑得跟朵花似的。
“小杰,邵阳,你们可算是来了,妈都想死你们了。”
一把拉过站在身后的姑娘,黎母balabala对着黎杰介绍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妈在村里的合唱队认识的姑娘王艳,王艳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九月份就要去城里做老师了,她歌唱得很棒。今天妈本来想让她回来教我唱歌,正好你回来,妈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就知道回来会是这个样子,黎杰内牛满面,可他还是忍住,跟王艳打招呼道:“你好,我是黎杰。”
☆、第二十五章
王艳年纪很轻,顶多二十出头,容貌清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纯净透彻,在看到黎杰之后,两朵红云倏地飞到脸上。
“黎先生,你好。”
黎母兴奋之情不予言表,看她对王艳的赞美和喜爱程度,恨不得立刻让她成为自己的儿媳妇。
黎父似乎也对王艳很满意,老脸上笑得褶皱都起来了:“老太婆一直在我面前夸你,说你人长得漂亮,歌又唱得好,今天你一定要唱一个给我们大家听听。”
黎母打断:“你瞎凑什么热闹,人家干吗要唱歌给你一个老头子听?”
说着,她笑嘻嘻地对王艳道:“小王,我们家小杰也喜欢唱歌,吃了午饭你们两个就去县上的歌城玩吧。”
黎杰很不喜欢母亲这样拉郎配的硬凑,想要拒绝:“妈,我和王小姐才认识,这样太唐突了。”
黎母不乐意地白了眼黎杰:“你个傻小子,懂什么呀,妈这样还不是为了你。”
王艳看看黎母,又看看黎杰,清秀的小脸上隐约拂过一丝尴尬:“阿姨,叔叔,我刚想起来家里还有些事,先回去了啊。”
黎母忙不迭叫住对方:“哎哎,小王,等吃了饭再走啊。”
“没关系,下次吧。”
王艳笑笑转身离开了。
等王艳走后,黎母坐在椅子上,气呼呼瞪着黎杰:“你这个傻孩子,人家王艳多好,又没有男朋友,你们两个认识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偏偏还要当着妈的面拒绝人家,以后你让妈怎么再去跟人家说?”
“妈,我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的,你就别操心了。”
黎父一向比较开明,他附和道:“是啊老太婆,小杰都已经这么大了,这事情你就别再瞎搀和了。再说了,咱们儿子这么优秀,一定有很多女孩子看上他,儿子你说是不是?”
“你懂什么,小杰马上就要三十了,你看看隔壁李阿姨,外孙都已经……”
黎杰被母亲烦死了,皱着眉道:“哎哟妈,怎么你每一次见到我都要这样,能不能让我耳根子清静些?”
“你这孩子,存心要气死我是吧?妈是担心你的终身大事,你倒反而嫌我唠叨。你看人家媛媛,多好的一个姑娘……”
听到袁媛的名字,黎杰俊逸的脸暗了几分:“妈,别说了,我现在不想说这个事情。”
“你不说,我今天非要讲给你听,”黎母叉着腰,越说越起劲:“当初你们两个那么要好,你却忽然跟她分手,还说要一个人静一静,妈有说过你么?现在都过去三年了,你还是一个人,不肯找女朋友,也不肯去见妈给你找的姑娘,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屋内,原本轻松和谐的气氛,因为黎母这番话,陡然凝滞了起来。
黎杰杵在原地,狭长的眼眸目光复杂,他盯着黎母,一言不发。
“老太婆,少说两句,两个孩子难得来一趟,你这样他们以后还敢再来么?”
黎父拉拉黎母的胳膊,朝着黎杰眨眼:“我说小杰啊,你妈她也是担心你,非要为这事闹得我们大家都不愉快么?”
“妈,其他事你都可以过问,唯独这件事情,我不希望你来插手。”
黎杰也是死鸭子嘴硬,黎父都已经在说好话了,他还是不应允。
“你……”
黎母气得脸都发红了,她狠狠瞪着黎杰,半天被噎着说不出一句话。
“爸,妈,哥,不早了,我们先吃饭吧,有什么话,吃完再说吧。今天我来掌厨,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吧?”
秦邵阳的一席话,使温度升高的屋内气氛缓和了不少,也让黎杰暂时躲避了母亲的凌厉攻势。
黎父频频点头:“好啊好啊,从早上到现在,我着肚子都饿扁了。正好我早上买了鸭子,邵阳你快去做饭吧。”
“好。”
“我去帮忙。”
黎杰跟着秦邵阳一同走进厨房,关上门。
靠在厨房的瓷砖上,黎杰瞧着男人在眼前忙活,心头的怒火却始终没有办法完全消退。
好不容易抽空回来看望父母,却弄得差点争吵起来,还是当着这块木头的面,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秦邵阳对这边的厨房不太熟悉,有些东西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他在厨房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茴香。
黎杰双手交叉靠在门板上,瞧着身形魁梧的男人像只大狗熊一样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细长的眉毛拧了起来:“你在找什么东西?”
男人起身,摸摸脑袋道:“茴香在哪?”
这傻木头要茴香做什么?
虽然心里有些疑问,黎杰还是走到壁柜前,打开,指了指里边:“喏。”
“谢谢哥。”
男人拿了几个茴香,关上柜子,随后把冰箱里的生鸭子拿出来,洗净,剖开。
“哥,你别生气,妈也是为你好。”
看着男人认真专注地处理着鸭子,听到他劝说着自己,黎杰心头的怒气消散了。
“我知道。”
男人把剖开的鸭子放在砧板上,背对着黎杰道:“哥,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和安安。”
“?”
黎杰愣了下。
男人处理着鸭子,声音闷闷道:“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从我懂事开始,我就再没见过我妈。我爸是个厨师,工作很忙,但他每天下班都会给我带好吃的。虽然我不能和母亲生活在一起,但是我还有爱我的父亲。后来我长大了,一心想要成为一名像我爸那样的厨师。可等我学出来了,我爸的身体却……”
也许是看到黎杰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秦邵阳内心有所触动,不知不觉把自己的心里话一股脑地都吐露了出来。
黎杰默默聆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诉说着自己的过去,觉得他高大的身影看上去也变得落寞孤寂起来。
这个男人的事情,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只知道他父亲前两年因病过逝了。长久以来,自己一直觉得他笨头笨脑,原来,他的过去也有那么多的故事。
浓密的眼睫缓缓垂下,黎杰鼻尖微酸:“你别难过,我爸妈还是很喜欢你的,你可以把他们当成你自己的父母。”
“那你呢?”
男人忽地转过身,黝黑湿润的眼眸直直地望着黎杰,闪烁的光芒,意味莫名。
“我?我有什么……”
被男人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黎杰心里一咯噔,他不明白男人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将目光移到别处。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尽量在改正自身的缺点,可是,不管我怎么做,你都对我不满意。”
黎杰心里很乱,一向自恃甚高,在男人面前居高临下的自己,在这一刻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你干嘛要对我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和安安……”
听到黎杰这样的回答,男人黯然背过身去:“我知道自己和安安有距离,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和她不般配,可是安安她喜欢我,我只想做个好丈夫,好妹夫。哥,请你教教我,给我指正,要我怎么做,我都会改。”
男人低声下气地央求自己,黎杰有些心软道:“你比以前好多了……再说,只要安安喜欢你,你又干嘛要在乎我对你的看法。”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能够接受我,我会很高兴。”
听到男人轻轻的说,黎杰只觉得一刹间有些恍惚。
几秒钟后再凝神看去,只见到了在灶前专心忙碌的男人,他几乎以为,刚才听到的那句话只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那种悸动的感觉,却让他觉得,内心有什么冰封的东西在慢慢融化。
☆、第二十六章
男人手脚麻利地做完饭,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准备开吃。
酱鸭,丝瓜毛豆,虾仁豆腐,蘑菇菜心,清炒空心菜等等,荤素搭配,香味扑鼻。
“我们家安安真有口福,有邵阳在,她天天都能吃到这么美味可口的饭菜。”
黎母看着慢慢一桌子菜,之前不高兴的情绪烟消云散了,黎父也不住地点头,眼中尽是赞赏之情。
“是啊,连我这个老头子都嫉妒了。”
男人微红着脸,不好意思道:“爸妈,我一个厨师,也就这点本事了。只要你们和安安喜欢我做的菜,就是给我最大的认可了。”
“哟,这邵阳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说的话啊都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黎母笑得一双老眼都眯了起来,她打量着自己的女婿,越看越喜欢:“要是小杰也能找个像你这么讨人喜欢的媳妇,我就什么心事也没有了。”
黎杰坐在一旁听着,没有说话。
“爸妈,哥,你们等等。”
男人到厨房端出一个锅子,清淡的香气阵阵从锅里飘散出来。
闻到这个熟悉的味道,黎杰眼眸一亮。
原来是海鲜粥。
前段时间自己犯胃病的时候,男人天天给自己换着口味做粥。大概是男人的厨艺真的是太好了,导致他现在除了男人做的粥,其他人做的他根本连碰都不想碰。
屋里的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二老慢慢吃着菜,时不时地问问黎杰和秦邵阳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
“安安这孩子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
“安安去欧洲培训了。”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她一直这么忙,老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想干嘛?”
果然,问完儿子的事情,接下来就该问生孩子的事情了。
自己这个母亲,还真是精力旺盛。
默默地在心底吐槽了下,黎杰把注意力放到了那盘酱鸭上。
夹了块鸭肉,他放到嘴里咬了口,肉质鲜嫩,肥而不腻。配上男人亲手调制的秘制酱料,遮盖掉了鸭子本身的腥味,咸中带甜,淡淡的香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真是好吃极了。
“妈,安安喜欢她的工作,也一直很努力地在为我们这个小家打拼,她是一个好妻子。”
男人很认真地说着,刚毅的脸庞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黎杰嚼着鸭肉,看着这样的男人,都有些看呆了。
“傻孩子,你们结婚一年多了,她工作一直这么忙,老让你一个人守着这个家,你不觉得寂寞么?”
男人眉间微微一紧,而后口吻沉定:“不会,身为她的丈夫,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帮她处理份内的事情。”
“你这孩子,怎么还没听懂妈的意思,”黎母有些着急起来,干脆直奔主题:“妈是觉得你们可以要个孩子了。”
黎杰嘴角微微一抽。
秦邵阳:“……”
黎母没有理会两人的反应,继续道:“有了孩子,安安就会多花一些时间和精力在家庭上,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你们年纪轻,早点要个孩子,以后带起来也不会那么费劲。”
“安安的事业正是上升期,要是这个时候她怀孕的话,可能会影响到她的工作……”
黎母打断道:“哪有那么严重,结婚生孩子,不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她这是推卸责任,根本不想生。”
黎杰和黎父两人埋头吃饭,对黎母和秦邵阳的话根本不想插嘴。
“妈,其实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和安安商量过,等过几年她的事业稳定了,我们就会要孩子的。”
尽管秦邵阳这么跟黎母解释,可她还是不应允:“我都说过了,你们现在年轻,早点要个孩子带起来轻松,你看我和你爸,结婚后就早早地有了小杰和安安,现在身子也算硬朗,还能替你们照看孩子。这要是岁数上去了,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会力不从心。”
黎母滔滔不绝地说着,看她这架势,是非得要说服秦邵阳马上要孩子了。
秦邵阳微微笑:“妈,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生孩子这件事,我还是尊重安安的选择。”
“你怎么和小杰一个样,你们三个,一个都不给我省心,真是气死我了。”
黎母“啪”地放下筷子,气呼呼地鼓着脸,餐桌上的气氛又一下子紧张起来。
黎杰见状,连忙舀了几勺粥放到黎母的碗里:“好了妈,你就别再为我们的事情操心了,喝口粥消消气吧。”
黎母板着脸道:“喝什么粥,你们一个个都不肯听我的,是存心要气死我是吧。”
黎杰哭笑不得,自己这个妈脾气倔得不得了,要是发急起来,还真是难对付。
“你是我们的妈,我们怎么可能要气死你,只是有些事情,真不需要你操太多的心。”
说着,他朝黎父挤眉弄眼的,对方立刻劝慰道:“好了好了,老太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