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伟业激动得红光满脸,我冷眼看着他,心中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走出老总的办公室,这个男人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我头疼欲裂,一言不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仍不肯放过我,站在身旁继续慷慨陈辞,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我再也忍不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进洗手间,对着马桶大吐特吐起来,直吐到手脚发软才消停。伏在洗脸台上,拿冷水拍了拍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周诺言发了一条短信,然后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十分钟后,手机铃声响起,我按掉,出去整理背包。
戚伟业还不甘心,之前是利诱,现在偶尔抖两句狠话,打算威逼。我把抽屉里属于自己的私人物件全收进包里,打断他的话,“戚先生,在我答应你之前,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精神抖擞地说:“行,没问题。”
“你之前似乎不大满意我的工作表现,派我去找过时的流行品,遣我去装修部当监工,目的就是想让我主动离开公司吧?可以告诉我原因么?”
他如今有求于我,自然抵死不认。
我冷笑了一声,“既然你不肯说,我也没必要听你废话。”
他权衡利弊,压低了嗓子说:“我跟碧沙集团蒙总那边的助理有点小摩擦,那日我看到你们在一起吃饭……”
蒙总?我的脑子里急速搜索,瞬间明白过来,“你是指方文琳?她是我大学同学,我们关系确实要好。”
他赔笑,避重就轻:“是个误会,改天你帮我约方小姐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我已收拾妥当,把包拎起来,“戚先生,现在我口头知会。我,从这一刻开始,我不再是你的下属,我辞职了。”
“你———”等他回过神来,我已大步跨出办公室的大门,把他的话摔在身后。走出电梯口,原本站在外面等候的人立刻迎上来,握住我的手。
他的掌心温暖宽厚,令人心安。深秋的冷风刮起来,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把脸贴在他的围巾上蹭了两下。
他解下围巾替我裹上,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眼睛进沙子了。”我仍低着头。
“走吧,回家。”
“嗯。”
我跟衣月没有签合同,还在试用期,所以离职很简单,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连着半个多月来的加班,让我感觉疲惫不堪。关掉手机,我开始补眠。早上周诺言去上班,我在睡觉,等他下班回来,我还是在睡觉,中途会起来煮面条、喝水,可长时间休息跟长时间劳作一样地累,全身上下说不出的难受,想不到小小一份工作就能把我折腾到元气大伤。不久,蒋恩爱顺利通过医院的考核,当天晚上她作东,请我跟诺言吃饭。郭奕也被邀请。席上,蒋恩爱神色如常,面对郭奕刻意的亲近以及言语暗示全无回应,她的眼里只有周诺言,这并非我多疑。
在情爱方面,女人天生就比男人灵敏。我不相信周诺言会不知情,他明明能很轻易看穿一个人。吃过饭,我们先行离开,给郭奕制造一个告白的机会,临走前,我看到郭奕投来感激的目光,我冲他一笑,以示鼓励,虽然可以预见他必将失败,但我并不为他担心,他是个洒脱的人,即使受挫也不致太难过。
半夜,我口渴醒来,发现周诺言不在身边。开门出去倒水,听到厨房隐约传来争吵,两人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听不见争吵的内容。端着杯子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走回自己房里,将门掩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回来,轻手轻脚地在我身边躺下。我翻了个身,他马上回头看我,有点紧张的问:“把你吵醒了?”
我明知故问:“你去哪了?还不睡?”
“这就睡了。”他帮我理了理被子,重新躺下。
我已经睡意全无,贴近他,“你说郭奕跟恩爱能不能成事?郭奕为人不错,你帮忙撮合一下。”
“感情只怕越帮越忙。”
我想了想,说:“没听你说过蒋恩爱的事,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恩爱不是这里的人,只是过来实习,她爸妈就剩她这一个女儿,所以希望她实习结束后能回老家那边的公立医院上班。”
“她不肯?”我端详他的神色,又说,“你跟她爸妈关系挺熟的?”
“嗯。”他淡淡应了一句,不再开口说话。
第二天,我很早就醒了,却装睡不起来。周诺言去上班,蒋恩爱搭他的顺风车,若是在往常,不用竖起耳朵都能听到蒋恩爱的欢声笑语,好像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题,可今天,我很专心地倾听也没什么收获,客厅的两个人至始至终很沉默。
等他们出门,我慢吞吞地起床,反正也睡不着,干脆去浴室外泡了个澡,顺便将储物盒子里需要换洗的衣物一并丢进洗衣机里,不小心将周诺言的白色衬衫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无意中瞥见衣服领口上的红色唇印,我认出那是蒋恩爱常用的口红颜色,顿时怒火中烧,把它用力摔回滚筒里,倒了整整一袋洗衣粉进去。
一定是误会,我跟自己说。
憋屈到周末,蒋恩爱自觉搬走,我变得欢天喜地,连阴多日的天空此刻看来也是阳光灿烂,缠着周诺言陪我逛街吃饭看电影,这些消遣在平日我并不热衷,但心情好时干什么都是愉快。我努力让自己忘却那个口红印,想了好几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我没有去质问他,我知道自己的臭脾气,生怕口不择言会把好不容易维系好的感情破坏到底。
以前吵吵闹闹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么在乎他。
接到林灿然的电话,我懵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恢复正常运转。
“灿然,你的意思是说,卓延想用我当他新一期宣传册的平面模特?”我觉得不可思议,试探地重复了一遍她的来意,“可是,我没学过表演,而且没有任何当模特的经验。”
林灿然在电话里爽朗的笑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卓延也知道。是这样的,我们新一期的宣传册主题叫‘两生花’,需要两个外貌相似气质又相远的模特。”
我有所警觉,问她:“那另一个模特,你们属意谁?”
“何琥珀。”在我答应之前,这本是商业机密,林灿然却坦然相告,以示诚意。
果然是她!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你们怎么知道我跟何琥珀的关系?”
“本来是不知道的,卓延见过何琥珀之后,觉得你们长得十分相似,就问她认不认识你,碧玺你也是,有个明星姐姐,换作别人早拿来炫耀了,你却像个闷葫芦一声不吭。”
她语气略带埋怨,我唯有苦笑。
“碧玺,这次宣传册的构思将由卓延亲自操刀,总部特意从加拿大调派了一位顶级的摄影师过来协助,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林灿然大概也是察觉我的反应不如她想像的热烈,极力游说,“董事局推荐了不少演艺界明星,其中不乏名模,但都被卓延一一否决,他认准了何琥珀妩媚慵懒的气质,所以另一个人选的范围就缩小了。”
我当然知道这个机会有多么难得,我现在的感觉是天上忽然下起黄金雨一般,最神奇的是这场雨还不下在别处,只冲我一个人劈里啪啦砸下来。如果这一切跟何琥珀无关,那就圆满了,但牢骚归牢骚,我实在没有资格抱怨什么,说到底还是我沾了何琥珀的光,否则这种好到星光熠熠的机会怎会轮到我?
和林灿然约好时间去公司面谈,我放下电话仍觉得云里雾里,好不真实!等周诺言回来,把这事跟他说了,他也觉得意外,说:“你已经答应了?”
“还没有,我说考虑一下。”我承认我很心动,但同时又觉得困惑,“你知道,我面对镜头的表现都太不自然,我怕自己不能胜任。”
我说得够婉转,他却一下子揭穿我,“你是担心跟何琥珀共事吧?”
我脸一黑,忿然瞪着他,“就算是又怎样?”
他笑了笑,摸着我的头说:“忽略琥珀不计,你喜不喜欢这样的工作?如果你喜欢,那不妨一试,反正也没什么损失,做得好你可能会得到很多工作机会,做得不好,大不了你再回来,还有我养你。”顿了一顿,他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了一句,“半路出家,中途逃跑都是你的强项,有什么好怕。”
我跳起来作势打他,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贬我阿?不过他这话让我勇气倍增,欣欣然去赴约。
意料之中见到何琥珀,我过去同她打招呼,她的助理很识趣地坐在一边,离得远远的。
“你不接受衣月的邀请,原来是因为另有高枝。”我打量她一头海藻般的卷发,不由自主抓了抓自己束在脑后的马尾,毕业后我才开始蓄长发,但始终没有人家那股浓浓的女人味。
“我不觉得推掉衣月有什么不妥,良禽择木而栖,这个道理你比我更清楚。”她撩拨了下垂落在肩头的发丝,充满魅惑的脸庞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
“什么意思?”我不知她所指,漫不经心地问。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浪琴名表,答得似是而非,“老实说,你会跟周诺言结婚,这点让我很意外。当初说好听点是他看上了你,跟我要了你,其实是我把你丢给他,我们虽然是姐妹,但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是个经常自顾不暇的人,哪里顾得上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要是知道周诺言会对你认真,也许当年我不会把你交给他。”
我愣了一下,侧头对上她自嘲的目光。
“我一直不想承认,但刚才在楼下看见他送你过来,那一刻我真的很嫉妒你。”
“你根本不爱周诺言,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你说得对,可是周诺言对我来说就好像是少女时代的一个梦想,得到不见得我会珍惜,但得不到注定是个遗憾。”
卓延过来,我们停止了对话。我心不在焉地听公司的人说完签约的事宜,然后接过他们草拟的简易合同,答应三日内回复。何琥珀有专车接送,离开时她助理过来说可以载我一程,被我拒绝。刚走出门口,明晃晃地光线照得我有点眩晕,只好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稍作休息,接到卓延亲自打来的电话,我受宠若惊以致无措,他诚恳地问我对合约的意见,如有任何不满都可以提出来,可他们给的报酬已经相当丰厚,我想不出比那更好的,做人要知足。
休息得差不多,我看时间还早,回去也没事,干脆打的去医院找周诺言,想将这份合同拿给他过目。这男人虽然平时作风霸道了点,但在对待我的工作方面,他几乎不曾干涉过,即使发表意见也会尽量顾及我的感受,不会像其他男人那样强求你是进或是退。
到了医院,正好赶上他们午休时间,科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周诺言也不在,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份还没开动的便当,还有手机,我心想大概临时有事忙去了,于是坐在他的座位上等,谁知一等就是大半个钟头,我闲着无聊,顺手拿起他的手机想玩里面的游戏。因为不熟悉这个手机的功能操作,一下子按错了键,不小心调出他的新短信来,我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立刻被内容吸引,鬼迷心窍地看了下去。
“你在干什么?”周诺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他似乎有点惊讶,尤其在看到我拿着他手机的时候。
我回过神来,晃了晃显示屏,呐呐地说:“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蒋恩爱她什么意思?”
他的面色有些发白,上前一把夺过手机。我没跟他抢,默默地看着他,心里积蓄已久的怒气却一点点涌了上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说:“你能不能解释一下,她说什么如果你不告诉我真相,就由她亲自跟我说……你有什么事不敢跟我说?”
他神情凝重,眼底掠过一丝担忧。
“难道,你们发生了性关系?所以她对你穷追不舍,逼你跟我离婚?还是……”我意识到什么,一颗心沉了下去,“她怀孕了?”
“别胡说!”他对我的猜测忍无可忍,“我跟她之间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到底是哪样?你说来听听。”我见他激动,自己反倒平静了,端坐正视他,“那天晚上,我听见你们在厨房争执,你的领子上有她的口红印,我憋在心里很久了,想来想去想不通,是要在什么情况下,你们才会一边争吵一边暖昧?”
他重重叹了口气,低声说:“碧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没有背叛过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忠诚。”
“那你解释一下那个口红印。”
“那晚恩爱从郭奕那回来,喝了不少酒,情绪很不稳定,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我们确实起了争执,可能拉扯中不小心碰到。”
我点头,表示接受这个说法,“那短信呢?什么意思?”
他久久地看着我,我心中的不安此起彼伏。
调转视线,我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不如我找恩爱问清楚,既然她也有心要亲口跟我说,那我成全她,省得你夹在我们中间为难。”
这时,有护士过来敲门,提醒周诺言手术时间快到了,周诺言应了一声,快步走过来,握住我的肩头,“别胡思乱想,回家等我,晚上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我知道多说无益,他的眼里工作永远是第一位,我也不可能要他放下人命关天的手术,先处理我们的问题。可是理解不代表体谅。我冷着脸,抓起拎包转身就走,他在身后焦急地喊我,我不想理他,头也不回。
站在大门口等车,郭奕追出来找我,笑着说:“怎么了?吵架了?我刚才隔着玻璃看见你们剑拔弩张的,就没敢进去,诺言让我送你上车,你跟他说什么了?把他急成那样。他今天有个很棘手的手术,分心不得。那个病人的情况很不乐观,本来早该动手术了,可家属怕这怕那,拖到昨天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手术做下来还没准到什么时候呢。不说你不知道,诺言在那个病人身上费了多少心血啊,可惜……”
我没心情听他说病人的事,又不习惯冲无辜的人开火,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管我。他却好心得很,硬是替我拦了辆车,报了地点,看我坐进去才走。
车开到下一个路口,我很没骨气地给郭奕打电话,没好生气地说:“周诺言中午没吃饭,你提醒他一下,别让他空着胃进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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