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眼下她要江庭查查郑岳生,这种小事,江庭随手就交给了手下。
“郑岳生……”江庭想了想,“是蔡二娘的未婚夫婿吧,他有什么不妥?”
谢小蛮懒得回答他,垂头丧气地蹲在桌子上,连江庭都知道蔡月莹要和郑岳生成亲了,想让这桩婚事作废,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就连顾昭都这么说,虽然用词委婉,谢小蛮还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哪怕是天天在外头包戏子睡米分。头的男人都还能娶到老婆呢,蔡家现在是骑虎难下,就算知道郑岳生私德不堪,恐怕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可是谢小蛮万万没想到,郑岳生哪里只是在外头睡睡女人那般简单,他不仅和那女人早就有了首尾,还偷偷置办了屋子安置那女人,俨然是把那女人当做了外室。更过分的是,两人连孩子都有了,还是个儿子。
狗可忍猫不可忍,谢小蛮火冒三丈,当即把江庭派人送来的信给了杜桐娘。
杜桐娘和谭氏情同姐妹,要不是觉得自己身份低微,早就答应了谭氏的请求,认蔡月莹做干女儿了。展开信一看,谢小蛮是气得胡子直抖,她连面前的桌子都掀了,叫人套上车就去了蔡家。
私置外室和睡几个丫鬟妓。女的含义可不一样,更不用说郑岳生竟让那外室生下了儿子。蔡月莹还没进门,丈夫就给自己弄出了个私生子,这根本就是在把蔡家的脸面揭下来朝泥里踩。
郑岳生倒也没糊涂透顶,固然宠爱那外室,还记得没跟她拜堂成亲。否则就凭着这个,蔡家也能去衙门告上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事情既然成了这样,婚事自然也要告吹。谢小蛮虽然恨得牙痒痒,心里倒还有点庆幸,好在蔡月莹可以不用嫁过去了,自己的撸猫官可不能受这种欺负。
第二天一早,谭氏就去了郑家,要求退婚。
江庭的手下办事都很周祥,除了将郑岳生查了个底儿掉,还把一桩桩一件件的证据都摆了出来一齐送到了顾家。有了这些证据,不怕郑家耍赖不承认。
谁知郑母一开始震惊过后,马上挂上满脸的笑容:“都是犬子不懂事,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他年轻人没有分寸,定是被那个狐媚子给骗了,那孩子不明不白的,怎能算我郑家血脉。亲家母放心,我这就把那狐媚子打发走,至于那孩子,亲家母也不用操心。”
话里话外的,竟然不肯退婚。
谭氏气了个倒仰,若不是家教使然,只怕就要指着郑母的鼻子骂了。要知道这年头,两方婚定,便需立文书于衙门,女方若退婚需得男方同意并写下退婚书才算完结,郑家死咬着不同意,蔡家竟然束手无策。
蔡安和谭氏几十年的夫妻,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对唯一的掌珠可谓是千娇百宠。夫妻俩一心想着给女儿找一个好夫婿,好不容易挑中了郑岳生,有才有貌,家境也很好,谁知道这般四角俱全的人,竟然如此不堪。而一贯名声很好的书香世家,在明知己方理亏的情况下还不肯松口,真是好不要脸!
其实郑母又何尝不知郑岳生荒唐,但郑岳生是她的儿子,再不好,她先天上也就偏向了自家人。心道儿子只是一时糊涂,若因为这种事退婚,以后还怎么说好人家。加之蔡安虽然官运不错,但蔡家毕竟是寒门出身,缺乏底蕴,郑家浩浩大族,她也不怕欺负了蔡家去。
又恨极了那个勾引儿子的外室,等蔡家的人走了,赶紧打发人去将那外室拿住,要趁郑岳生不在的时候将其送走。至于那个私生子,听说还不到半岁,生的康健,郑母咬了咬牙,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心有不忍,还是下定决定不能把那孩子留下来。
那边厢谭氏强撑着回了府,刚一进门就晕倒了。下人们一片忙乱,原本这件事瞒着蔡月莹,此时也不得不告诉了她。
蔡月莹听了,呆立半晌,从小一直服侍她的丫鬟阿青担忧地望着她:“二娘,你……你若是想哭……”
蔡月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又苦涩又僵硬,仿佛是在哭:“我为什么要哭。”
她不能哭,也没有理由哭。她对那郑岳生本来也没什么感情,不过是父母之命,想到那是自己未来的夫婿,自然会生出点羞意罢了。如今既然看透了郑家的真面目,她更不可能为那些不堪之人流一滴眼泪!
恐怕很少有人知道,看起来温柔腼腆的蔡家二娘,内里是个坚韧骄傲之人。她师从寇夫人,从小耳濡目染,见识本就和一般女子不同。此时做小儿女姿态,又有什么用呢,母亲已经晕倒了,自己还哭哭啼啼的,不过是给家里添乱。她要做的,是把自己从火坑里拉出来。
蔡月莹眼里的坚决之色越来越浓,她紧紧地握住拳头,口中有条不紊地吩咐下人把母亲安置好,一面打发家丁拿帖子去请大夫,一面让人去府衙通知蔡安。而她自己则吩咐人套车,径直去了顾家。
现在能够帮她的,只有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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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城又出了一个惊天大八卦。
原来一大早的就有个女人敲响了县衙外的登闻鼓,状告城内有名的世家大族郑家要谋杀自己。此言一出,举座皆惊,没想到还有更劲爆的在后头。
那女人自称是郑家三房次子郑岳生的外室,郑岳生娶妻在即,郑家因为容不下自己,把郑岳生和自己生的儿子强行抢走,还要谋杀自己以绝后患。
城里谁不知道郑家,诗礼传家,一贯都是名声极好的家族,没想到竟然出了这种事,好奇的人有,幸灾乐祸的人也有,几乎人人都开始看郑家的笑话。
郑家自然忙不迭地派人赶去衙门,一开口就说那女人是诬告,双方在公堂上吵个不休,等到郑家派去抓那女人的几个下人被锁拿了丢在公堂外后,大部分看热闹的人都从倾向郑家,变成了倾向那女人。
与此同时,城里开始流传另一则流言。
说是郑岳生不仅在外头给外室置产,让她生子,还偷偷摸摸地和外室拜了堂,更是许诺那女人,一旦成婚后就将她纳为良妾,两人便可厮守终生,儿子也可以被记入家谱。
而郑岳生不仅无耻,更是歹毒。他不愿遵照父母之命娶妻,心里竟起了杀妻的念头。还跟自己的心肝宝贝外室说,有朝一日定要让她做自己的正头娘子,如此云云。还是那外室知道点道理,连忙劝他息了这个心思。
流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眨眼间就传遍了整座府城。
郑母在家得知了流言,如何不知自家是被人暗算了。她当即想到了蔡家,因为这流言显然是冲着自己的儿子来的,又刻意隐去了蔡月莹,想必是为了保护蔡月莹的名声。
她气得面目狰狞,于是也想如法炮制,用新的流言来盖过旧流言,没想到她派人散播出去的流言,竟然被人压了下去。这下连郑母都惊住了,蔡家在不过经营数年,哪里来的这般势力?早知道蔡家如此难啃,她当初也不会拒绝退婚。
惊慌失措之下,郑母连忙把事情都告诉了郑岳生的父亲郑荣。
郑荣一听妻子如此糊涂,恨不得给这个无知妇人一巴掌:“你这蠢妇!蔡家的背后站着谁,你难道不知道?你只看他们是寒门出身的新荣家族,若果真如此,我当初为什么要让二郎娶蔡家女儿。”
蔡家的背后能站着谁,郑母绞尽脑汁,忽然灵光一闪,只觉后背都湿透了:“神猫!”
神猫到底是真神还是假神,没人说的清,但城人人都知道,那只猫,不能惹。
蔡家几年前就离开了,所以有很多人都忘了,当初神猫所在的顾家还一贫如洗时,第一个向他们伸出援手的就是蔡家,而蔡家的女儿与神猫极为亲厚。
“快!”郑荣急声道,“赶紧去蔡家,就说我们同意退婚。二郎那个畜生呢!让他给我滚过来,去蔡家上门请罪!”
☆、第61章 陆拾壹
郑家上门退婚,蔡家又不肯了。只道双方既已过定,哪里有悔婚的道理。
郑母一听可以不用退婚,高兴得喜动颜色。郑岳生的名声已经是毁了大半,再想说到什么好人家,无疑很难。加之郑母想到蔡家和神猫的关系,以往看不上的这门姻亲,顿时顺眼许多。
她口角方露出一个笑来,正准备顺着谭氏的话往下说,屏风后施施然转出一个身影。一身灰色背毛,腹部雪白,两只绿幽幽的猫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郑母的心里一个咯噔,那打蛇随棍上的话立即咽回了肚子里。
她又不是真的蠢货,心知肚明蔡家之前还主动上门退婚,如今掌握了主动权,却出言推辞,不过是想郑家主动点,把退婚的原因全揽在男方身上,好保护蔡家女儿的名声。
凭什么,郑母心中暗恨,她的二郎已经被人如此苛责,蔡家人还不满足?
“蠢妇!”郑母把心思在丈夫面前倾吐出来,自然又被斥责了一通。郑荣真是从来没想到,以往贤惠聪明的妻子,怎么现在如此愚蠢,“理亏的本来就是二郎,是我们对不住蔡家在先,不把退婚的原因揽在二郎身上,难道要颠倒黑白,推到蔡家女儿头上去?”不得不说,郑荣真相了,他老婆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今天那神猫特特出来,就是在警告你,她有的是法子折腾二郎,甚至折腾咱们家,”郑荣早已经把郑岳生痛揍了一顿,正罚他跪祠堂,想来还是不解气,“趁这把火还只在二郎头上烧,赶紧解决,你别忘了公堂里的案子还没结!”
郑母心中一凛,生怕自己也被牵连进去了,自去打点不提。
第二天,郑家放出了郑岳生八字冲克蔡家二娘,郑家主动要求退婚的消息。郑母自觉牺牲很大,她都说自己儿子八字不好了,蔡家总该满意了。
谁知有关郑岳生的花边新闻越传越烈,被锁在大牢里的几个郑家下人也咬死了说主家命令他们抓住郑岳生的外室想办法杀掉,而不是郑家辩称的只是要把那女人远远发卖。
郑母没办法,扯烂了好几条帕子后,只好又放出消息,含含糊糊地说郑岳生德行配不上蔡家二娘,所以退婚。
然后花边新闻不止在郑岳生一人身上打转了,已经波及到了郑荣和郑岳生的兄长,牢里的几个郑家下人话里话外的,虽然没明说,都带出了指使他们杀人的是郑家主母。
郑母又怕又气,这会儿不扯帕子,改成摔了半屋子的瓷器。郑家放出的消息终于变成了郑岳生私置外室,还与外室有了孩子,郑家深感教子无方,压着郑岳生去蔡家上门请罪后主动退婚,退婚一事,与蔡家毫无干系,都是郑家不妥,郑岳生也完全配不上蔡家二娘。
至此,越传越夸张的流言终于停了下来。
可惜这对挽回郑家形象来说,已经一点用都没有了。郑岳生的名声如今是顶风臭十里,连郑家都主动承认他德行有亏,还有什么好说的。想必那杀妻之言固然骇人听闻,也不是不可能。
郑母听说了此事,瓷器也不摔了,当场就厥了过去,醒来之后嚎啕大哭:“我苦命的儿啊!那些人为什么不肯放过他!我们家几时承认了他有心杀妻,私置外室和杀妻,能一样吗!”
谢小蛮听说了,心道她图样图森破。这传播谣言就是如此,若谣言是十,哪怕只有其中之一为真,一旦当事人承认了,在吃瓜群众心里,那就是十成十都是真了。
谢小蛮还记得自己五年前深陷神猫的流言中,其中套路,和今日也没什么区别。
彻底弄臭了郑岳生,她挥挥爪,把水军都给撤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衙门的案子了,几个郑家的下人纷纷翻供,说主家并未指使杀人,而是要卖掉那外室。苦主也哭着喊着说自己是被吓到了,细细一想,郑家的下人说要杀自己,好像是威胁之语,并未动真格。
这般儿戏,若是换了别的案子,知县不早就把人叉出去打个皮开肉绽了,但那知县也是个人精,如何不知此案剑指何人。非常识趣地悄没声息结了案,外头还在传着郑岳生为了外室要杀未婚妻子,他母亲倒要为了他杀那外室的流言,自然无人注意真实的案情。
谢小蛮也不含糊,敲锣打鼓地就让人把那外室送到郑家去了。
郑家不得不捏着鼻子把那女人接进门,郑母在心里骂了一万句丧门星狐媚子,转头把那女人丢进了郑岳生的院子里,一眼也不愿意多看。
郑岳生的私生子如今也在院子里养着,那女人一见了被夺走的儿子,喜得扑上去就抱住了不撒手。她本就是个见识浅薄之人,虽有一股狠劲,实在是愚蠢又贪婪,否则也不会给人做外室。当时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扑过来要把她发卖,又抢了她的儿子,六神无主之下她被人救了下来,几句话就被忽悠的上堂去状告了郑家。
忽悠她的人自然是江庭的手下,不得不说江阴险就是江阴险,早料到郑家不会轻易退婚。蔡月莹上门求助于谢小蛮时,江庭已经派人把郑岳生置办外室的院子给守住了,防的就是郑家搞什么花样。
至于那几个郑家下人,当然也被拿住了,否则不会众口一词地在公堂上说主母派他们出去是杀人的。
谢小蛮本也没打算给郑母扣上谋杀的帽子,让那外室如此告状,不过是要把事情往惊骇的地步说,好引起民众注意。没办法,这就跟后世写新闻一样,不是标题党,吃瓜群众可不会点进去。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郑家毫无招架之力,就此杯具。
主导的自然是谢小蛮,推波助澜的还有江庭、展还星,甚至大长公主,加上一堆和郑家有嫌隙的人,郑家不倒霉,谁倒霉?
事情彻底平息下来,已经是年后了。
谢小蛮日日请蔡月莹过来玩,甚至还带她去大长公主的庄子里跑马,眼见得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真挚,终是把之前那场阴霾给彻底抛在了脑后。
能想开就好,胖猫儿欣慰地捋了捋胡须。
虽说蔡月莹在此番事件中名声丝毫不损,还博得了众人的同情,但退婚就是退婚,说她心里毫无疙瘩,那是不可能的。谭氏又着急女儿年纪不小了,经此一事,怕是更不好相看人家,大节下的,嘴角都燎了泡。
蔡月莹倒想的很开:“姻缘之事,本就是天注定。我倒是庆幸成婚出了这种事,否则嫁过去之后才发现那人的真面目,便连回头路都没有了。”
这段时间她跟着谢小蛮和大长公主到处玩耍,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她还记得自己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