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见翼深深的喘息,璃知道他还是被追到了。
之后的事情连他自己也不晓得,只是感觉身体躺到了一张舒服的床上,而腰上的口子没有那么疼了。清醒后,璃张开双眼的瞬间看到了趴在床边早已沉沉睡去的翼: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扇动,微红的薄唇轻启。璃的心像被什么揪住,想逃离但力不从心。而翼似乎被璃的小动作惊醒,抬起迷蒙的眼望向璃。璃顿时觉得呼吸被掠去了一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没关系,我从小睡觉就不踏实。敏感的很。……倒是你,还痛吗?
从小就睡不踏实吗……?璃很在意翼的话,原来此刻眼前这个可爱的男孩是和他一样孤独着存在着的。
还痛吗?翼执着地追问着。璃才回神,用摇头回应了他。翼笑着舒了口气,那可爱的样子倒是让璃很开心,这让他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
——这是哪里?
——哦,这是……旅馆。你知道……刚刚你昏倒……我问不出你住哪里……我家……我家又……
——呵呵,咳咳……
璃感觉疼痛一阵阵翻腾,气都快不上来了。翼吓坏了,立刻冲过来检查伤口。尽管疼快要了他的命,璃还是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只要翼在自己身边,璃甚至不介意可能他的心可能不在自己这里。
璃伸出手想要触碰翼的头发,但他猛然想起翼可能有的反应,苦笑着将手安分地搭在身体两侧。而翼似乎也捕捉到了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包裹着伤口。
——我可以洗澡吗?
——你身体这样怎么能沾水!?
——可是我的头发好黏,特别不舒服……真的不可以洗吗?
翼困扰极了,疯狂地抓着头发。而璃痛苦地憋着笑,看着翼拗不过自己却又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听着翼一边放澡水一边发出的喋喋不休,璃心里暖暖的,竟产生了错觉——翔回来了。好像现在发生的事是以前某段记忆的重现,好像他们是那一对偎依彼此的爱侣。可现实往往令人心碎,翼瘦弱的背影让璃明白,自己只是在做梦,永远无法再实现的美梦。璃突然很好奇,他没法想象像翼这样的肩膀是怎么把自己这么一个大家伙拖来这里的,又是怎么带自己上的楼,包扎的伤口。简直难以置信。璃笑了,他想或许现在的一切就是最美的梦,比以前的那些还好美好千百倍。如果这是梦,他好想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在翼的搀扶下,璃来到了浴室。璃本来想让翼在外面等的,可让璃尴尬的是,还没等他开口翼就开始毫不客气地帮自己脱衣服,而且还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璃的脸涨红着,他想狠心把这个傻瓜轰出去,却开不了口。而翼一直没有察觉璃的羞涩,直到璃结实的胸膛一览无遗的展露在他面前,翼的手突兀地悬在空中。
——我,我自己来就好。你出去吧。
——可是……你有腰伤,一个人怎么洗呢?我得留下帮你。
璃语塞。不知道翼是真的单纯,还是故意让自己无地自容。不过毕竟这些说明加南那家伙还没有对自己可爱的翼做过什么。这让他觉得安心。翼还可以是他的,完全属于他的。璃没有继续拒绝翼的驻留,虽然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即把他赶走。当自己的□也要在翼的面前曝露无遗的时候,灼热的热情在身体里流动,璃再也受不了了,俯身在翼耳边低语:我想要你。接着一个加力,翼被璃扯进怀里靠在浴室潮湿的墙壁上。
翼明显被吓了一跳,但这一次他并没有逃跑哪怕后退。相反,翼更加坚定地望向他的眼睛,好像知道自己不会做出伤害他的事情一样。璃发现自己陷进去了,彻底地败给了这个小子,只得摇头苦笑。翼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呆呆地望着璃的眼睛。
——你知道吗?我想吻你,更想抱你。可是,我不想伤害你。所以,如果你……不愿意,就走吧,在我没有做出什么之前。
为了控制自己的欲望,璃不得不这么做,尽管在心灵的某处有着前所未有的期待。璃静静地等待着翼的答案,时间漫长地快要令人窒息。璃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怕自己再次被拒绝,更加怕自己会勉强翼做他不想做的事情。这种矛盾、压抑的感觉是他从没有过的,为翼付出的第一次还真多,他想着。
——可是……你的身体——
——你如果留下来,我就不会再放开你了。
——那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死不了的。
结果终于还是填平了璃心里的期待:翼从他怀里出来,背对着他。
——明天,我能在学校见到你吗?
——不知道。
——那……
——你走吧。我没事。
听到翼小心离开的声音,璃的胸口一阵阵的剧痛。明明这是他早知道会发生的,明明他知道会这样的……心怎么还会痛呢……
璃拧开水龙头,冷水的方向。流动的冰冷的水滴侵蚀着璃的身体,他很久没有那么痛过了。水将他的灵魂和身体全部冻结,他苦笑着蜷缩在角落里从湿透的裤兜里掏出烟夹。里面的香烟已经全被水浸湿,可璃好想尝尝尼古丁的味道,想让那东西迷惑自己的神经,让自己相信其实一切没有现实中的那么糟糕。
妈的。他低声咒骂。无济于事。烟末随着头上的水滑落在脚边。
璃终究还是没能遵守约定。他没有去上学。他本来说什么也想去一趟的,让翼看看自己是好的,不需要再担心了。可是他怎样也起不来,他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发炎了,还是脑子被烧坏了。天知道,他并不是在等待谁,更不是想要靠装可怜得到伪善的关怀。因为那些全部是他所不齿的。
隐约间,璃听到门开的声音。璃感觉看到了翼,那张紧紧吸引着他的脸。可是结果往往让人失望。璃自嘲,翼分明不知道他家的地址,怎么会来看自己呢,太可笑了。
——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不去学校!?
——你来做什么!?我早就和你们说了。我厌烦这样的生活了,也厌烦你们了,所以不要再来找我了!
——洪璃!你非要这样吗?
——分手的话要我说到什么地步你才罢休?
——因为苍翼那小子吗?他是什么东西值得你这么做?你不是说过这辈子你只爱翔一个,而我们不过都是玩物么……?这我认了。可是翼那小子算什么!他凭什么!!!
翼凭什么成为翔之后的挚爱?璃自己也不知道。翔的离开几乎毁了他的全部:为了他与家庭决裂,与青梅竹马的女孩断交;为了他学习放弃学医的梦想而选择雕塑,与惬意的人生之路告别;为了他,失去了全部的自己。璃以为自己可以给翔一切,成为他生活的全部,可是那些竟成了枷锁,成了悲剧的缘由。究竟,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泪从璃的眼角滑落,模糊的视线里面是翼在天台作画的样子。可能是背影,可能是他画布里的天空,可能是恰好填补了自己心灵缺角部分的药剂。翼就成了那样一个存在着的男孩,无原因的天使般的从天而降,拯救了自己。璃冰冷的身体被紧紧拥住,男孩炙灼的唇吸允着璃的泪。可他竟不觉得温暖,他感觉更冷了,真的好冷。
——我爱你,你是知道的。我永远都在这里。就算你不爱我也没有关系,但不要离开我。求你。
——如果我让你留下,你可以答应我不去再招惹翼了吗?……加南?
6
6、翼之受伤 。。。
泷的全国巡回画展即将开始。考虑再三,泷还是同意把翼的画单独放在一个展厅,借此作为让翼迈向艺术界的契机,也算是他18岁生日的礼物。其实,起初泷并没有同意澜的建议。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是父子毕竟是父子,泷非常清楚翼会怎样地坚决反对用这种形式把他和自己挂钩。可作为父亲,他承认对翼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方式。那样他就可以放心的离开这里了,按照他一直所期望的。
——你最近都画了些什么?
翼很诧异。虽然他和父亲的关系的确有所缓和,可很明显,他伟岸的父亲还不至于和自己亲密到关心他的作品。但是,他还是认真地如实回答了。尽管父亲的表情里既没有满意也没有失落,只是幽幽地盯着自己的眼睛听自己说。
——很好。忙去吧。
父亲的奇怪举止让翼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翼知道他说不出关切的话,毕竟那些虚伪的要死太难以启齿了。
翼借来了加南画室的钥匙,为了重新粘好璃的翼——那天被自己摔得稀巴烂的翼。翼本不想因为这件事再来找加南的,因为他不喜欢加南偶尔强加在他身上的暴力,特别是那天那个粗暴的吻。但是只要想到被自己撇下的璃,翼就开始坐立不安。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让他再去找璃的理由,那就是——粘好璃的翼。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超乎想象,在翼去借钥匙的那天。加南脸上的痛苦和愤怒,那让翼害怕极了。可他还是坚定地拿了钥匙,拎着装满翼的碎片的袋子越过加南进了画室。
——苍翼!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翼的心一震。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他的名字了,他讨厌被这么叫,哪怕是和父亲和好了。
——现在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
——呵。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只是人在我这儿,而我问的是你的心!?
翼转身瞪着加南。他气急了。难道自己做的还不够?难道心和身体不该是和一个人在一起的吗?他开始讨厌加南的某些做法和处事方式,自己放弃了什么而做出现在的选择,加南分明该知道的,何必要现在这样挖苦折磨自己。加南突然捂住嘴巴,痛苦地弓下腰,好像也在后悔自己过分的质问。自责猛然涌上翼的胸口,他轻轻摇头,目光柔和了些。
——都和你在一起。不必担心。等把这翼粘好,还给璃,我们就再无交集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翼觉得身体在微微发凉,好像正在说的是谎话,不是出于真心。而加南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笑容,虽然笑容的内容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翼刚想转身离开,加南立即冲了上来从身后将翼锁入怀中。
——和我……拥抱。
加南的耳语让翼打了冷冷的寒战,身体僵硬住动弹不得,但是加南丝毫没有察觉。翼不知道如何拒绝,明明自己决定和加南在一起了。或许做了,加南就安心了,自己也就安心了。那不如……就这样吧。
身体被硬生击碎的感觉让翼痛不欲生。除了痛苦的摩擦和撞击,什么都没有。翼万万没有没有想到□是这个样子的,哪怕连一个吻也没有。就是那迷人的吻让自己爱上了加南,可如今却连祈求吻的力气都不复存在了。尽管画室的门已经被锁好,屋里的灯被熄灭,翼还是不敢发出任何声响,即使身体被挤开,即使感觉有血流下来,他还是忍着不发出一丝声响。他只听得到泪水一滴一滴的打在地板上的声音,别的什么他统统察觉不到了。
——披上这衣服。别着凉了。
加南的吻草草落在翼的后颈,接着再无声息。翼知道加南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有丝庆幸他就这样走了,可泪还是悄声无息地流着。
突然手中的一块石膏滑落。
啪的一声,成了粉末。
翼从记忆里抽身。轻轻下蹲,将它们轻轻收起。羽毛成了粉末,再也粘不上去了,该怎么办?独翼永远不会完整了,该怎么办?自己究竟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璃呢?翼瘫坐在地上,仰望着那伸向天际的翼。
翼没有多想就跑到二楼的雕刻班,他觉得那里一定有人可以帮自己的。直到他拜托了雕刻班的所有学生,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就是个冲动的白痴。终于,有个善良的学姐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要帮他,结果还是被男友拦了下来。
——有个奇才老爸,干嘛还来问别人?别理他!
翼不能开口撇清自己和父亲的关系。毕竟他们的关系在缓和,毕竟这是自己长久渴望的。他不应该再是他仇恨的对象了,而苍翼这个名字不再令他不齿了。但他不想在忍受这些莫名的痛苦了,他觉得璃说的对,他必须学会反抗学会自己面对世界的不公。
——你们有谁真的看过我的画?有谁知道我离开贵族学校来到这里,忍受着痛苦就是为了摆脱和我父亲的关系!?没有,一个都没有!你们只是看不惯我的身份,看不管我生下来就被光环照耀着。可是有没有人想过,我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
周围的人群定格了。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没人甚至想象过这个任谁都可以欺负几下的弱小男孩竟然张口反驳了。但是,几秒钟之后,大家纷纷散开了。没有同情,没有理解,更没有欣赏,大家只是平静地望着他,接着离开了。翼没有后悔,虽然这些话本来就没什么意义、不该说,但是他的心里舒坦了许多,因为压抑在胸口的痛苦终于释放了一些。
突然有个人从后面拍了翼的肩膀。翼转头,面前是一个比他差不多高的男孩。铭牌上写着:卡贝尔。李
——不如我来帮你吧。
男孩长得很美,美的特别不真实:棕黑色的头发及肩,长睫毛下是灰蓝色的眼眸。翼觉得他可能是个混血或者什么贵族后裔之类的,要不不会这么好看。但很明显,现在该关心的是修补翼而不是这男孩的外表。
翼把带卡贝尔来到画室向他解释自己请他来的目的。
——你把洪璃的独翼弄坏了?
翼惊讶地看着卡贝尔,他没想到原来这个作品是那么有名的。翼轻轻点头,接着指了指缺掉羽毛的那个角。虽然请他修补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但是卡贝尔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