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的冰淇淋,才动了两口……
于是余青童更肯定自己的推测了,他盯着穆晓云说:“晓云,你到底怎么了?”
“只是培训中心里有些不愉快而已。”
“晓云,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担心你。”余青童结了帐,却仍然坐在座位上没有动,“真正的朋友是会关心你的啊。”
喧闹的饮品店里,余青童单手托腮,澄净的深褐双眸静静地盯着穆晓云。
那是在很多很多个图书馆的下午,他为她解答疑难习题时候那种眼神,专注,干净,不染尘世半点尘埃。
余青童从来都是一个温和的人,可他的要求,却每每比秦卿更让穆晓云无力拒绝。心底深处像有某种沉重事物在崩坏,穆晓云勉强笑道:“我……被人摆了一道……恐怕要被外交部拒绝录取了。”
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无法遏制,穆晓云眼圈不禁红了说:“一份工作,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我气不过牵连了秦卿,哼,原本就是我的事,却牵连无辜,算什么东西!”
余青童的眉头皱了起来,他静静地和穆晓云一块站起来,往医院走去,一路上不发一言,默默地听穆晓云把照片事件的始末,然后那书记是如何恶心龌龊,那些照片又是怎样的无中生有莫名其妙,通通竹筒倒豆子说了出来。
“晓云,真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啊。”余青童看着穆晓云,穆晓云只剩下苦笑的份。那个小人是谁,她也猜到了**分,估计就是云静敏手下的家伙们,可因为下手对象是秦卿,她现在一点反击办法都没有。
难道得搬出袁丽来吗?
袁丽现在已经回北京去了,以袁丽的个性,要是知道了这种事断不会袖手旁观,何况还涉及秦卿,可那个书记不过是个芝麻绿豆小官儿而已,用得着出动袁丽这把牛刀吗?
“所以我只能收拾东西走人了。难道还真的要请律师来告他诽谤吗?”
“找律师倒也不必……”余青童摸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说,听了穆晓云的叙述后,他很快抓住了一个重点,那就是那些照片都是偷拍的,也不知道是谁告发。穆晓云本身并没有犯任何过错,那个书记竟敢拿着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之下叫嚣张扬,去干这种旁门左道的事?
余青童说:“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可能能够帮你的。”
穆晓云惊讶地抬眸:“谁?”
余青童说的,居然是他们在S大的系主任梅教授。
梅教授是S大最有名的教授之一,不光学术地位超然,享誉世界(没错,是世界),是当代最有名的大师,年轻时周游列国,现在年事已高了才落叶归根回到S大。在余青童一入学的时候,梅教授已经十分中意他,指明要带他做自己的弟子。
既然身为名师,梅教授治学数十载,自然桃李满天下,难得的是他师德高尚,教过的学生姑且不论成就大小,对他都景仰非常。
孙景炀当年曾经也想拜入梅教授门下,不过梅教授却很看不上眼他这种纨绔子弟,断然拒绝了,尽管如此,孙正华和孙景炀父子还是对梅教授十分客气,甚至可以说是:敬畏。
梅教授身为系主任,从大三开始就有带穆晓云班上的专业课。尽管课程比较少,却对穆晓云她们还算不错。
可是,为什么梅教授能帮她呢?
“余青童,其实我没事的……”
眼看着余青童神情凝重地打了一通电话,而电话那头又传来义愤填膺的声音,穆晓云嘴角抽搐着,连连摆手。可余青童说:“名声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最重要的,更何况你还要受处分记录进档案里?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梅教授说了,让你现在就去他那里,他亲自为你解决这件事。”
来到梅教授的实验室,头发花白的梅教授已经在那里打了一大通电话了。穆晓云前脚才埋进实验室里,梅教授劈头就对她说:“你被人用偷拍照片污蔑了?那些照片是投到外交部培训中心的书记那里对吗?”
“是的……”
“太过分了,这种不学无术的小人,平时就不见他做学生工作,现在抓住一点见不得光的东西就在搞小动作。想要搞倒自己的对手,还牵连无辜的学生,也不知道寡廉鲜耻四个字怎么写!”
梅教授说,“穆晓云,你平时的表现我也知道,你放心,外交部的录取工作,还得看本校的举荐,何况你在培训中心里成绩也这么好,早就达到了他们的录取标准。有我在,他动不了你!”
眼看着平日不苟言笑的梅教授,现在为了自己一点事情大动肝火,穆晓云眼睛湿湿的,鼻子酸酸的。她揉揉鼻子说:“教授……”
梅教授摸摸她乌黑亮丽的短发,像个慈爱的父亲一样说:“好孩子,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愤怒了一天的心情,这时才渐渐平复下来,穆晓云对着梅教授微微一笑,感到胸口那股烦闷郁结消散了很多。
县官不如现管,与其找袁丽,其实梅教授这把保护伞也是很强大的啊。
……
果然,在梅教授的干涉下,穆晓云再也没有受到来自书记的任何骚扰。原本穆晓云以为闹剧就这样草草收场了,但很快她就发现,她想错了……
见完梅教授之后,是星期五。周末是休息日,穆晓云一连两天把自己关在自己的窝里,睡觉,看电视,平复心情。
而等到星期一一早,她返回培训中心大教室的时候,发现讲台上站着的不是秦卿,而是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有着灰白色头发的老女人。这个女人年纪明明都不小了,却还穿着一套小姑娘喜欢的粉紫色连衣裙,鲜嫩鲜嫩的颜色,如果穿在林若彤这种可爱系的女孩子身上那是非常赏心悦目的,但穿在一个小老太太身上,却说不出的怪异。
穆晓云感到奇怪,便忍不住朝那女人多看了两眼,那小老太太也发现了穆晓云的视线,她从花名册上抬起头来,朝穆晓云微微一笑。
她松垮的脸皮下连结着虚假的笑容,小眼睛内荡漾着水光,穆晓云从来没见过令人这么不愉快的笑,就这么一笑,穆晓云就知道这个老太婆是个厉害角色。
回到座位上坐下来,大家也到得差不多了,上课铃声响起,秦卿还没有来。眼见学生们都露出询问的神色,那小老太太旁若无人地竖起食指,开始清点班上的学生。这个举动让大家都很不舒服,依伊咕哝着说:“她在点什么?我们又不是幼儿园学生!”
正在低声议论的时候,小老太太清清嗓子,开始说话了:“看来大家的纪律性还不错,都能够准时来上课。我还以为你们班出了名的漫无纪律目无师长,能来一半就不错了呢。那么我就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新任的长官,姓林,叫林萍。虽然我们只有半个月的相处时间,不过我是不会因此而放松大家的要求的,像刚才那样课堂上交头接耳说小话的场面,我不希望再看见了。”
“什么?”
“新任长官?!”
和林萍要求的恰恰相反,大家反而讨论得更凶了。林萍皱起眉头把教鞭往黑板上甩得啪啪响,陈锦州作为学生代表,这时带头问:“那秦卿长官呢?”
林萍对着花名册看了一会,又露出那种叫人不快的笑容:“你是陈锦州吗?是个好同学,好同学,可是思想觉悟还不够高,在谈恋爱呢?”
陈锦州被她当众揭了**,脸顿时涨得通红,他说:“老师,为什么突然换老师?”
“很简单,因为事实证明,把好好一帮翻译官苗子教成现在这样,说明秦卿没有能力胜任长官一职,所以组织上已经调走他了。”林萍说罢,收敛起笑容,捏着那个尖细嗓子说,“好了,接下来是上课时间。”
又有同学举手,林萍示意他可以说话。
“老师,快要到考试了。可是复习提纲还没有发给我们呢。”
那是上周秦卿说过的,等到周一的时候就会把有关考试内容的复习提纲发给大家,这份东西很重要,所以大家都惦记着。
不料林萍微微一笑说:“复习提纲?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如果说是连考试内容都划好给你们的话,外交部可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好了,我们继续上课吧,我发现你们的理论基础知识还有思想道德休养都非常不够,而作为经常代表国家到外面的翻译官,拥有又红又专的思想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为大家准备了新的教材。”
发到大家手上的,居然是一本自编教材《翻译官思想道德教育》,依伊举手问:“老师,马哲、马经,我们都已经学过了!”
“那些只不过是你们大学的课程而已,我这里必须要针对外交部翻译官这种职业,进行全新的教育。尤其是你,依伊同学,你目无课堂纪律,又在校外谈恋爱,正需要这门课呢。”
云静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依伊被林萍臊了个大红脸,只得恼怒不堪地坐下。穆晓云同情地拉住依伊的手,盯着林萍,心里又是纳闷,又是愤怒。
依伊坐在一旁,用只有穆晓云和她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死老太婆!”
而穆晓云心里,想到的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秦卿被调走了,这个老太婆来到,那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林若彤的一枚新棋子?想到一直以来,自己都只是在跟她手下的人过招,穆晓云也不由得气闷。不过现在的她很清楚,她的实力还远远不够……不足够跟林氏对抗,她必须要忍耐。在忍耐的同时给予一点儿反击,那就可以了。
可是,看云静敏迷惘的神情,穆晓云很快又排除了这个猜测,邱明芬虽然在生意场上认识很多人,却未必能够把手脚伸到这儿来,去干涉外交部培训中心的教务安排。
恐怕,那是因为照片的事,秦卿被那个恶心书记趁机整了。这个原本是管档案室的,完全没有过翻译官从业经历的林萍不过是个恰好拍中领导马屁而走了运,得到最实际好处的家伙而已。
照片是云静敏拍的,这一点穆晓云已经再无怀疑,只是连累了秦卿……
而当穆晓云知道,秦卿代替林萍,被调去管理档案室的时候,她更肯定了这件事。
……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安静的档案室里,穆晓云看着秦卿,难过地低下头。秦卿倒是心态放得很不错,他正拿着一本专业书在做批注,笑着说:“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向我道歉?”
——因为我和云静敏争斗的关系,被她偷拍了那些照片,连累了你。
不过,心里的话,穆晓云是不会跟秦卿说的,那些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罢了。她垂眸道:“要不是因为那些照片,你也不会被书记这样整吧。”
只是她想不通,秦卿明明是很有背景的人,为什么他会甘心情愿地被这个微不足道的书记整到档案室里来,还毫无怨言?
透过穆晓云询问的眼色,秦卿仿佛视而不见她的疑问,只是说:“那是迟早的事,他那种人嘛……”秦卿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转而微笑道,“怎么垂头丧气的,一点都不像你了。新老师教得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真是不怎么样了!”
依伊从窗户下忽然冒出来,破口大骂。穆晓云和秦卿都被吓了一大跳:“依伊,你怎么忽然冒出来!”
依伊从窗户爬进秦卿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呼呼地说:“秦长官,你什么时候回来教我们啊。我实在一天都没法忍受那个老太婆了!不学无术,完全不知道她上课说什么;溜须拍马,一节课有半节在说她跟领导吃喝玩乐**的事,长得又丑,简直让我走神都没法找到分散注意力的地方!”
依伊的话让秦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有那么糟糕吗?林萍也是培训中心的老前辈了……”
“可她不是专业人员,而我们现在在接受的是专业培训!”依伊说,“真气人,而且她还明着说了,她现在讲课的内容跟考试内容无关!这不是拿我们的前程来开玩笑吗?”
“有这种事?”秦卿错愕地说。
“是啊。可是别的班进度是一点都没丢下啊……凌司彦说他们日文系的,已经复习过一遍了,正在复习第二遍。还有实习考试的演练,日文系都开始了,我们还影子都没见着!我说,外交部不需要英语翻译人才了吗?”
“当然需要,事实上需要得是最多的。”秦卿说,“或者你们可以在下课后过来我这里一下,我帮你们补习吧。”
“真的?那就太好了!”依伊喜笑颜开,拉着完全发呆的穆晓云跑掉了。
和兴高采烈,一心通过考试的依伊不一样,穆晓云考虑得更多:补习,只有那么简单吗?本身已经在风口浪尖上的秦卿,会不会因为这样,而带来更多的无妄之灾?
……
果然,好景不长,林萍就在上课的时候说话了:“我听说你们对我有很多意见?”
她一边说话,小眼睛就朝穆晓云和依伊投来不友善的目光。
这段时间里,因为依伊本身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加上林萍的课上得实在糟糕,所以依伊拉上了陈锦州,陈锦州又拉上了他的室友,室友又拉上他的哥们……就这样一个传一个地,每天下课之后,秦卿的档案室里竟然聚集了班上三分之二的学生进行补习。
面对林萍的质问,没有人吭声,大家都在作无声的抗议。
“不管怎么样,长幼有序,尊卑分明,现在,我才是大家的老师。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谁带的头,既然都不说,那就都受罚吧——把教材从第一页到第三十页,手抄一遍好了!”
“XXX的,她以为她是谁啊,竟然罚抄书?以为我们都是小学生吗?”
依伊忍不住爆粗道,林萍正等着她说话呢,一听这边的嘀咕,捏着她那令人恶心的假嗓子说:“依伊,穆晓云,你们是一到三十五页!”
下课的时候,大家揉着酸痛的手腕在教室里鱼贯而出,心里对这个老太婆都讨厌得要命,却不敢再流露出来——依伊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就被罚多抄了五页书呢!
说起来,林萍果然是个狠角色,知道这些学生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种情况:重复而繁琐的无意义劳动,例如听书记在会议上讲冗长无聊的讲话,又例如手抄语言枯燥乏味的思想道德修养教材。
依伊和穆晓云是最后两个走的,穆晓云正要出门的时候,林萍对穆晓云说:“穆晓云,你还要留下来一下。”
“什么?”依伊错愕地瞪大眼睛,“老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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