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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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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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笑着说好,却又一回头,阿竹会意地递过一只扁匣子来。颜神佑接过来,亲自递到唐仪的跟前,一面揭开了盖子,一面说:“阿爹说伯父喜饮酒,我怕您等会儿喝高了就忘了,来来来,先画个押!”

唐仪看都不看,接过了笔来,还伸出舌头舔了两下。颜神佑目瞪口呆:“这里有墨盒……”

唐仪黑着个舌头,已经把名字签上了,签完了才问:“这是什么呀?”

颜神佑怔了半晌,深以唐仪是个神人:“……卖身契。”

唐仪哈哈大笑,蔡氏无奈地给他拿了杯茶来漱口,侍婢低着头捧了漱盂来,颜神佑笑眯眯地趴在桌子上,看着唐仪被蔡氏逼着漱口。唐仪含了漱口水,拿个云头小银板子刮完了舌苔,才从桌子上爬起来,将那一式两份的契纸收了一份放到自己的匣子里。笑道:“咱们也不须到什么衙门里必备啦,君子重然诺,就这么着罢。哎,鸡呢?”

唐仪一面嘟囔着什么“鸡都被你爹杀光了”之类的,一面理着稀里糊涂签了的契纸,然后就咬到了舌头。蔡氏也是拿他没办法了,也是有些好奇,借着拧他胳膊的机会,也瞄了一眼,然后她也惊呆了。

必须说,颜神佑给唐仪的这些分红,并不比姜家少多少。蔡氏瞋目:“这——”

颜神佑颜色不变,依旧笑得相当的天真:“行啦,想反悔也没有啦。可不敢说出去啊,也就我舅家能跟这一份儿比肩了。我爹他舅家都没这个呢。”

蔡氏已经顾不上追究颜神佑的用词问题了,和唐仪两人都有点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到的感觉。这一份分红固然是不少了,但是想到产生分红的出息,蔡氏便觉得女儿这一嫁,也是相当地划算的。至少,她闺女以后饿不着了。现在越看,越觉得唐仪这是二货自有二福,胡乱定的亲事,也能有这样的效果。更兼颜肃之上升势头良好,虽然上次军功不得封侯,但是能看出是有本事的。有本事的人,又有后台,发家也只是旦夕之间。

蔡氏就更热情了些。

唐仪恢复得很快,契约一折,对蔡氏道:“父母子女,皆不能言。不许给我颜郎添麻烦。”

蔡氏横他一眼:“这个还用你来说?”

颜神佑心道,成了,该收买的都收买了。楚太尉那里,却不是这一点盐能够打动得了的了,他需要的是政绩。待阿爹真个干下了海贼封了侯,到时候再跟他交底儿也不迟呢。本家是必得分利给他们的,过两天再交一些底牌给他们看,不过有颜希真那一份儿红利,想来他们已经知道一些了。与舅家关系一向好,这回不过是加深联系而已。

至于旁人,恐怕不是分些干股就能成的,搞不好他们还琢磨着要家里的盐田、制盐方法呢。喂不饱的,索性就不喂了。颜神佑死死记着自己高中上历史课的时候,兔子大战秃子时的方针“伤敌九指,不如断其一指”,拣着能拉上船的拼命拉,墙头草就让它先长在墙头上好了。

这一餐,颜神佑就吃得相当的欢快。唐仪喝酒也喝得很开心,都不用人劝的,一杯又一杯。一面喝,还一面问颜肃之:“你阿爹到底怎么样啊?南边热吧?归义苦吧?我怎么听说夏天没有冰啊?热坏了可怎么是好啊?”

颜神佑心说,你这么问,是想当我后妈还是怎么的啊?口上还答道:“六郎那么小,都不怕热呢,怎么会热到我阿爹?我阿爹在那里可威风啦!跟他叫板的都被我砍了……”坏了,说漏嘴了。

唐仪拉长了上半身,倾向颜神佑:“怎么砍的?”

颜神佑道:“哦,就是……依法办了的,我怎么会亲手办这事儿呢?我就是读了律条呀。”

唐仪也不多问,左看右看:“是不是流放的那么牛啊羊的?好一餐酒席!”

颜神佑大笑,唐仪也打着拍子笑。蔡氏听了,面有担忧之色,对颜神佑道:“你未说人家的小娘子,这样的名声不要传出来,什么孝悌勤俭倒好传,旁的且不要说。”

颜神佑面上一红:“我见伯父伯母,十分宽慰,这才说出来的,出了这个门儿,再不说了的。”

蔡氏道:“我前日听说了,这制盐的法子,确是你梦到的?”

颜神佑不好意思地道:“我就随便梦了一下。”

蔡氏:“……这可怎么说婆家呢?”这条件就有点不上不下,反而成了个限制项了呀!

唐仪清清嗓子:“你看上哪个,我给你提亲去!”然后又被蔡氏掐了一把,有这么胡说八道的么?别说,唐仪就是跟颜肃之胡说八道惯了的,在颜肃之闺女面前他也有些控制不住嘴巴了。

颜神佑腼腆一笑:“回来已经说与阿婆了呢。”自然有别人操心。

蔡氏被这种光棍无赖的精神惊呆了,半天,才说:“你难得来一趟,与招娣她们玩去罢。今年京里又有一种新妆容,她会,让她说与你。”

招娣兴许是为了配合未来王妃的身份,被教养得相当之淑女,一直没说几句话儿。颜神佑就有些纳闷了,与她们三姐妹一处说话时就问招娣:“你怎么这般闷不则声的?就算是要做王妃了,也不至于如此。”

招娣比她还小几岁,脸上一红,小眉毛一皱:“听说,那位殿下也有些难处呢,我自然要静默守礼。”

颜神佑想而又想,就没想通齐王有什么好为难的,难道是怕叔王造反,砍了太子之后再砍他?似乎也不大像呢?直到招娣的乳母轻声道:“王的生母昭仪与贵人似有些不合。”颜神佑才秒懂:尼玛!又开姨太太宅斗剧了!

不过,这一回风格略高尚,估计是担心齐王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之类的。颜神佑想了一下,悄悄对招娣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不要太担心了。”

颜神佑的办法也简单啊,就藩啊。到时候把婚一结,包袱一打,麻利地跑到封地上去。皇帝对儿子可比对兄弟好多了,齐地很大,很富饶,有盐池有敖仓的。估计着是要壮大儿子们的势力,让仨儿子团结一致,对付叔叔们的。可惜了,齐王还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取而代之的心,东宫母子俩,怕是已经防范上他了。

招娣听说还有办法,也小小出了一口气,轻声道:“我也觉得闷呢。”

说完,又笑了起来。

颜神佑的社交,还是很成功的。从唐家出来,天都要黑了,唐仪是想留她在自己家多住几天的,被蔡氏又掐了一回,估计这胳膊都青了。蔡氏道:“神佑才回来几天?一应亲朋还未见完,你就又拦着她?待她将颜郎与阿姜吩咐的人见完了,我再下帖说与她阿婆,接她来小住几天。”

唐仪这才不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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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回到家里,次日并未出去,留在家中休息了一天。趁机将部分为本家准备的盐场契书交与楚氏,且说:“归义那里,千头百绪,这些只是初具规模,以后会更好的。只是不敢大张旗鼓的,怕引人注目,人都来学,也是麻烦。”

楚氏略扫一眼,也不问这里面的门道之类,只说:“既然你阿爹在那里,便都交与他罢。”谁都不傻,颜神佑说的固然有理,楚氏也不是没感觉到颜肃之与她之间的隔阂。如今这样的局面,又能怨谁呢?只能说大家性格不大合而已。她也不去推论制盐的新法,不问为什么归义的盐产量如此高价格又如此低,更不去问颜神佑,只给颜神佑三个字“知道了”。

颜神佑更敬畏她了。

然而楚氏又什么都不提,只管告诉她一些最近京中的动态,谁谁家又联姻了,谁谁家有孩子了……之类的。顺带说一说朝廷上的人事变动——并不大,动作主要在京外。颜神佑一一记下了,楚氏才命她去休息,颜神佑还要去拜访她那生了儿子的表姐,她得去米家。难得米家肯开门让她这一身泥土芬芳的草根上门。

定好的日子,头天晚上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天放晴了,外面一片银妆素裹。颜神佑裹着大氅,还是觉得冷,抱着手炉子爬上了车,往米家去。

彼时米丞相还在为皇帝鞠躬尽瘁,颜神佑拜见过米家老夫人,又见过表姐的婆婆。毫无意外的,米家女眷全是世家出身。颜神佑恐行有失,连累了表姐跟着被嘲笑,一举一动,比在本家还要小心。

米家人对于颜神佑的感观十分的微妙,对于楚家的亲戚,米家是很亲近的,可颜神佑她又是米家人很讨厌的颜启的后代。颜肃之夫妇父女,在京中风评近来十分不错,颜神佑之表现也可圈可点,可是那离奇的梦又让人不大敢相信。

总之,很是纠结。

在这种心情的作用之下,姜宗的小姑子便问颜神佑:“阿颜回来,可曾收到柴家的帖子?”

颜神佑十分淡定:“才回来这几日,不及将亲朋长辈悉数拜访过,尚未有空知晓此事呢。”借口都是现成的呢,且她又不知这小姑娘打的什么算盘,干脆一推二五六。要不想社交呢,总有拜访不完的长辈,颜肃之的老师同学还没见完呢好吗?这数量可就惊人了。

米小娘子一噎,一时找不到下面的台词了,实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一句。

还是姜宗打了个圆场:“偏你忙,上一回也是,这一回也是,一个人就过来了。姑母倒是放心你。”

颜神佑笑道:“上回有舅家,这回阿婆家中坐镇,有甚不放心的哟。”生又将话题给转了回来。

米家是个大家族,聚族而居。丞相府又大,人口相当丰富。颜神佑虽然不觉应付不了,却也有些嫌烦。说了一阵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家里,她就接到了通知,柴家的梅园又开。一旦下雪,他家就会张罗着搞这么些个活动,这一回也不例外。颜希真理所当然地被邀请了,哪怕订了亲,柴家还是想给她造个势的。柴尚书令从来都不傻,自然看得明白楚氏这步棋十分之高明。要不是怕被人再说,柴老先生都想嫁个孙女儿给李今了。

颜神佑能来,一是托赖了堂姐的福,二也是她们父女俩闹得动静很大。盐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颜肃之先前揍海贼的狠劲儿。柴尚书令因管着许多事务,隐约知道御史已去难了战功之真伪,皇帝这么压着功劳,必有后着。是以将颜神佑也一并请了来。

十分之巧的,这一回又是一群年龄差不多的人凑一块儿了。干嘛呢?赏雪、饮酒、听音乐,然后又要作诗了!

颜神佑有些恍惚,忽然觉得这场景很熟!这不就是……上回因为她爹干翻了水货一家而被打断的诗会的继续吗?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太妙和赶脚!

这个,颜神佑的预感,还是挺灵的。到了梅园,又有人起哄人要作诗了。大家围观的中心,还是两个男子。一个是蒋家五公子蒋峦,一个就是柴家二公子柴烨。柴公子大冬天的捧着把羽毛扇子遮了半张脸,颜神佑看得眼角一抽,想起来他的牙折得好惨。

收回目光,就轮到大家作诗了。颜神佑很是郁闷,便推说不会。不料大家以为她谦虚,这些年龄正负三、四岁的人,都被这位小神童当成过对照组的。见到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越发不肯放过她。当你遇到一个小时候刷智力值,长大了刷声望值的家伙,你也想让她表现得平易近人一点——通俗地说,想让她卖个蠢什么的。

哪怕颜神佑的颜是真的不错,有些小男生不大好意思挤兑得太狠,也架不住还有些心智尚处在幼儿园阶段,以挑衅为手段妄图引起女生注意的小男生。

颜神佑简直想死!最后不得不说:“总觉得这是要有些天赋,若是没这根筋写得再多也是贻笑大方,索性便不作了。我平素只管看人作诗的。”歪楼歪楼歪楼,论坛掐架的精要在于:对于你不擅长的,一定要把它扯到你擅长的方向上去。

比如你不会做诗,就要扯到评诗上面去。

颜神佑作诗的水平不怎么地,但是评论还是会的。正如这世上好厨子少,吃货却多。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周遭的人有些不怀好意,便也不具体点评谁做得好、谁做得不好,只说:“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不过是有的人拣得多,有的人拣得少,有的腰都弯得驼了,也拾不到一个字罢了。”反正她是不肯做的,硬要她做诗,那她随便胡扯两句,也只能说是她运气不好,没拣着好句。

蒋五听了一怔,取笔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记下,陆放翁这两句诗,对仗工整,可堪赏玩,蒋五写下来之后认真看了好一阵儿。

蒋五的堂弟道:“却也未必,文有高下,人有高下,岂能说偶得?必有好坏之别的。”

颜希贤做为人家堂兄,责无旁贷地代为接话道:“从来文无第一。”

蒋小郎君道:“好与不好,一听便知,又怎会分辩不出?便如人,生得是美是丑,一望便知,怎能不知美丑?再者做诗,总是工整者为佳,犹如美人,严妆者为妙。”

颜神佑正色道:“这却未必,真是美人,严妆佳,淡妆亦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这是王国维先生人间词话里的观点,用来品诗,却也是“一法通、万法通”。

蒋五忽道:“请试举之。”

颜神佑:“……”你添什么乱呢?

蒋五不是故意添乱的,乃是觉得她说的这颇有些道理,想进一步讨论呢。

颜神佑赶鸭子上架,好歹是不用作诗了,只得将上辈子学过的点评的知识照本宣科了出来:“齐整的固然是好,然好诗未必要堆砌,平淡之句组在一起,未必不能有佳作。是有句秀、骨秀、神秀之别。”

蒋五道:“句秀。”

颜神佑想了想,道:“重帘不卷久留香,古砚微凹聚墨多。”这是陆游的句子了。这些都是前人分析的,她说出来,心颇不自安。不过好在传播一点理论,总比直接背一首古人诗句来应付让她觉得好过一点。

蒋五记下,却又问:“骨秀?”

颜神佑只好硬着头皮,应道:“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1】

蒋五再问:“神秀又如何?”

颜神佑这回答得十分痛快:“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2】

蒋五放下笔,眼风儿将堂弟一扫,叹道:“小娘子这还是不会做诗吗?”

颜神佑:“……”卧槽!好像还是引用句子了啊!好蠢好蠢好蠢!哪有评论的时候不举例的啊?!!!

要发疯的时候,柴家仆人又来了,十分镇定地传了讯息,颜家请颜神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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