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两个押着清宁的女子忽然仓皇跪下,“参见圣女!”
那少女脚下,断臂残足遍地,就连到死都没有闭上惊恐双眼的男子,尸体横陈着,鲜血染红一地纯白。
纷纷扬扬飘落的大雪,逐渐掩埋着一切污秽,她视若无睹一般,带着纯净灿烂的笑容奔向扶留。
后者微笑着,摸摸她的头,语调温柔,“阿芷,怎么又跑下来胡闹!”
传闻中,飞雪宫的圣女,从寒冰城中挑选出最有灵性的女婴,自小困守一方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却不知道怎么会认识诡医扶留。
两个极大反差在少女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清宁微微皱眉,和扶留一路的,果然没有什么正常人。
刚一抬眸,白色巨蟒的血盆大口便朝她飞扑而来,血色眸子倒映着她惨不忍睹的面容。
清宁手中飞快的捏起火焰,那巨蟒临近了,竟又刷刷刷的退了回去,盘在那白衣少女的身旁,朝她吐了吐蛇信子,颇是嫌弃的模样。
“扶留哥哥,你怎么带了这么一个丑八怪回来,小蟒都没胃口吃她了!”
白芷上前,看了一眼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貌的清宁一眼,清澈的眼眸中满是不解。
神秘的冰川雪原,奇怪的白衣少女,清宁不知道这会儿是不是应该庆幸,如今这张毁道至极的脸,竟然让一条蛇都嫌弃不愿下嘴吃。
她上这么一点功力的九重星火,实在没有把握在这样庞大的巨蟒口下逃生。
扶留看着试验成果满意的笑道:“试药人而已!”
如此寒冷之地,他一身狐裘行走在此,尚有冰寒难挡之意。
清宁一身轻衫薄衣在冰川之中行走了这么久,除去唇瓣微霜,对寒雪的抵抗能力却明显比两个衣物厚重的随行侍女要好上不少。
“宫主等你很久了,快走吧!”
那少女拉着扶留,径直朝着高处飞身而上。
白色巨蟒的红色眸子时不时扫过来,那两个随行女子全程不敢抬头。
上方飘下一句,“把她关到冰牢,不能死!”
两个侍女奉命,强行压制住清宁,用她在前面挡住寒冰雪蟒的红色眸子。
巨蟒眸子动了动,随即拖着长尾巴消失在冰雪之中。
她微微仰头,翩翩飞雪落到她脸上,冰寒之色侵入脸上裂痕之中,寸寸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还没死,就不能放弃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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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雪宫的冰牢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带一点人间气息,层层冰墙之后,是不绝于耳的哭声。
好像是四面八方每一个隔绝的空间里,都关着不同的人,但目的好像都只有同一个。
“进去!”
她被一把推进冰牢里,随即落锁,里面除了厚重的寒冰里面在没有任何东西。
即便是生来温暖异常的身子也逐渐冷却下来,被四周的寒凉压制住体内游走的火系力量,已然变得十分微弱。
四周并没有人看管,清宁索性安静的盘坐下来,尝试着捏诀,凝聚起手中的火焰。
“求求你,放过我夫君吧,不管要什么我给你!”
女子喑哑的哭腔近在咫尺,尖锐的击鼓声伴随着男子倒地翻滚的痛呼声。
一阵一阵的盘旋在耳边,凝聚许久之后,指尖火焰倏忽燃起,她擦了擦额间的汗珠,露出些许笑容。
走至冰门前,用指尖火焰一寸寸燃化并不算多粗的玄冰锁。
悄无声息摸到隔壁冰牢,门开着伸手洒出一把药粉,就将最近的白衣女子擒住,一脚将她身上的鼙鼓踢远,顿时觉得四周都清净了下来。
“你……你是什么人,竟然擅闯飞雪宫!”
那女子被擒,看清来人面容时,面上血色几乎全失。
方才哭的昏天黑地的女子忽然停顿了一下,抱着怀里已然不剩几口气的丈夫,抬起满是红色血丝的眼睛看着来人。
丑,面上全是斑驳血痕,像是刚被人用利刃划了无数刀一般,惨烈的结果。
以至于别人看来,都以为她是刚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厉鬼。
清宁张了张嘴,却没有没发出半点声音,清冷的凤眸便落在了白衣女子,十分紧张的冰玉瓶上。
那惊住的女子脸颊上又落下一滴泪,刚好落入瓶中,清宁一手压制住她,一手取过此物,剔透纯白的冰玉瓶中,有小半瓶的透明液体,看来都是那女子为命不久矣的丈夫留下的眼泪。
“不能动,你一定会死的很惨的!”被她压制住的白女尖声叫道。
清宁给了她当头一棒,为了降低发出的声响,放手拖到一半,让她自己瘫倒了下去。
情人泪……
丹药经中有一种很神奇的用处,取情人泪做药引炼制,可以练成令人一眼倾心的“寸相思”。
之前她也是偶尔翻到过一页记载,不过当时只是觉得有些新奇,也并没有多注意。
按照永安城里失踪的人口来看,都是些有真心实意的夫妻、情侣被抓,现在看来远远不止七八对这么简单。
一阵因疼痛到有些痉挛的男子忽然停下了翻滚,此刻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女子怀中,爱怜的想要伸出手,擦拭去她脸上泪痕,“娘…娘子,你别哭了,我…我不会死的!”
分明面色青紫,已呈垂死之相,身上因为疼痛时,四处疯狂撞壁,已经没有半块好肉。
清宁必须要弄清楚扶留到底要做什么,才有逃出升天的机会,不假思索,飞快伸手探上了那垂死男子的脉象。
“你要干什么!”
那女子却忽然抱着男子往后缩了缩,直到墙根避无可避,才惊恐的看着她。
想来在冰牢之中的经历,已经让他们变成了惊弓之鸟,受不起半点惊吓。
更何况清宁现在的这张面容,比之勾魂二使,原本也好不到哪里去。
清宁顿了顿,从怀里拿出百草阁的玉印给她一看,这标志知名度极广,别说北溱永安城,便是列国之中也是排名前列的。
那女子果然颤着声道:“你是百草阁的人?”
“求您救救我夫君,他快不行了!”
男子的眼睛已经逐渐在睁与合之间微微挣扎着,看着爱妻的目光,逐渐趋近于弥留之际的爱连。
清宁飞快在他头顶大穴上扎下三针,右手腕上的隐形手环震动如雷--烈焰催。
但此物原本就是剧毒,零星半点还可以在这样的冰寒之地,一定程度上是可以用来保持身体温度来用的,但这男子显然超过用量,以至于在外面严寒侵体,内里又有烈焰焚身之痛。
她用口型问道:“多久?”
那女子一愣,随即喑哑着嗓子答道:“三天,他这样已经是第三天了!”
普通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撑到第三天,已然是个奇迹了,她已经没有任何的时间可以浪费。
清宁将男子扶坐起来,让女子稍微扶着一些,从隐形手环了拿出匕首,寒光在冰墙上一闪,是一色的光芒。
“你…你要做什么?”
女子警惕的抱住了他的夫君。
“让她试吧,我们…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男子虚弱的语调凄凉,不久前还是恩爱夫妻羡煞他人,转眼之间变成阶下之囚性命难保。
世间事如此无常,命运亦是这样这样无常。
女子含泪,朝着清宁道:“你动手吧,无论生死我都和夫君在一起!”
一击必杀远没有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放在一起,眼铮铮看着另一人病重垂死,却无力回天来的令人悲痛。
这样生不能相守,死之后还不一定能同寝的才是最最令人难过的,这样流下的情人泪才是最真挚的。
扶留这样做法,果然不是一般的阴毒,只是他要寸相思这样的东西做什么?
清宁已经没有心思在想这么久,用匕首在男子双掌划出两道血口,血液顿时染红了一地冰霜。
指上捏诀,缓缓将他体力乱窜的烈焰之气引出,在空中漂浮出一道火焰色的气流。
只能说这次是误打误撞的运气了,她修炼九重星火用以炼药之用,虽然见效甚微,但是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办法牵引出男子体内的烈焰之气到自己的体内,虽然用法很危险。
但是对她来说,也是短时间内十分有效一种助力,她不是什么烂好人,在这种时候还要想着舍己为人,只是身上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离开这里的希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男人脸上的垂死之态逐渐褪去。
“夫君,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那女子的眼睛已经肿成核桃一般,却依旧可见眸中焦急之色。
“好多了!”
男子强撑着虚弱的面容安抚道。
清宁吐气纳息,收回双手,慢慢调息着渡入体内的烈焰之气。
忽听得鼙鼓一声震响,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男子脸色剧变,身子一倒,又在地上剧烈翻滚起来。
鼙鼓声声不绝,如催命之声,男子的身子一下下的撞在冰墙上,头破血流。
“夫君夫君,你快停下来啊你快停……”
女子东奔西顾,试图在他每次撞到墙上之前,用血肉之躯挡住。
很快便是伤痕累累,眼泪更是落入雨下。
清宁凤眸含怒,飞快去躲那人手的鼙鼓,她这一生,少有这样怒火冲冠的时候。
这一次,却是真的令她愤怒了。
中了烈焰催之后,会因为外界音调的影响而发作,她方才虽然讲这男子体内的大部分烈焰之气都渡到了自己身上,但是很显然的这个男子根本已经经不起半点摧残了。
扶留敲鼙鼓的姿态很是优美,优美到取人性命丝毫不见半点停顿,他看着犹如困兽的夫妻二人,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冷不妨,清宁飞身跃来,伸手就来躲他手中鼙鼓。
扶留继续往前,丝毫不在意她的动作,只在她的手马上要碰到鼙鼓前,微笑道:“你当真不想要你那张美人脸了?”
是个女人就会在意容貌,更何况他也不觉得会有人为了无关紧要之人,舍弃自己如此美貌的容颜。
一路被人厌弃的丑颜,清宁的手有一瞬间的顿住,在扶留不以为意在她面前走过时,拿准时机,飞快夺走鼙鼓。
“咚~”
饶是扶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最后一声也是极其响亮的,飞快与她对过数招。
清宁奋力抵挡,虽然反应极快,但是武功输在了起点上,强行用武力已经是下下之策,拿捏好他漫不经意的态度,扬手将手中剧毒洒了出去。
“真是…不听话!”扶留拂袖,语调一冷,只听得“咔擦”一声,竟是直接将她手腕骨节折断。
清宁忍痛,冷汗淋漓,刚好看见那男子最后一次以头撞墙,满是血迹的头颅从冰墙上划过一道血痕,缓缓瘫倒在地上。
“夫君!”
原本被他撞得无力瘫倒在地的女子忽然凄厉的大喊,挣扎着爬过去,将那人抱在怀里。
颤着手去探鼻息,已然没有了气息,呆愣片刻后,忽然嚎啕大哭。
“我就是做鬼也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声声凄厉,令人心生凄凉之感,那女子死死盯着扶留,两行清泪滑落后,忽然流出一行血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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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蛇窟,这一定不是少夫人的血
“那你去吧!”
扶留伸手接过那滴血泪后,将袖一扫,把那女子扫到另一个墙角里。
夫妻二人一左一右,十步之遥已是天人永隔。
他眸色依旧,毫无悲悯之色道:“这世间所谓的情爱都不过一时受表象声色蒙蔽,今日你们可以在孤牢之中生死相依,来日未必不会为了更大的利益刀剑相向,为了你们的情意永恒,我如今就成全你们在这里永生永世在一起岂不是更好!”
那女子犹如落叶般的身子重重撞击在冰墙上,落在角落后喷出一大口的鲜血,泣出血泪的眸子却依旧死死的盯着扶留,“扶留,你这样的人就活该永远得不到挚爱之人,至此终年孤独一生!偿”
“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微微笑着,手中银针便朝着那个角落的方向飞射而出撄。
清宁右手被废,剧痛缠身,想要硬接下来已然不可能,忽然急中生智,飞快甩出一块吸铁石。
银针被吸附住,如数落在地上,莫名的松了一口冷气。
她不懂什么是爱情,活着便是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可是并不代表她不会相信爱情,为情生为爱死固然愚蠢,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勇敢。
“你还…真是多事!”扶留又发出三枚银针,径直往她面门而来。
清宁就势一滚,避开面门,森森银针如数落入右小腿中,她紧咬着唇,才没有将这蚀骨之痛痛呼出声。
真是没想到,短短数日,她这个自诩研究毒物的高手,竟然被人毁容断手,连带着废了一条腿。
到了今天,她这世上最毒从来不是没有高级思想的毒物,而是永不知足的人心。
“夫君…”
那奄奄一息的女子却忽然回光返照一般,强撑着破柳絮一般的身子,一点一点的爬向那个早已没有气息的男子。
她的脸上两行血泪斑斑,已然看不清方向,却咬着牙向靠近着。
扶留将血泪装入冰玉瓶中,饶有兴趣的看着,女子徒劳无功的举动,看清宁早已惨不忍睹却依旧周身冷傲的神情。
可笑,是他现在眼中唯一的神情。
“夫君…”
寒冰之地上,血迹沿着那女子爬行的轨迹一丝丝蔓延着,呼唤声近乎于弱不可闻。
垂死之际,眼中心中只有那一人,何其执着,何其悲痛。
听在清宁亦免不了心中一涩,凤眸的愤怒中一点不忍掺杂其间。
“夫君…”
终于,那女子的气力耗尽,无力瘫倒在男子一掌之遥的距离,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满是血迹的手,一点点只剩一点点,她就抓住夫君的手掌。
然而只剩那一点点距离,她用尽此生所有气力,终究没有触到那只宽大的手掌。
最终,双眸渐渐合上,无力垂手。
清宁不知道此刻是何种心境,竟不由自主拖着一条残腿,每移动一步都是蚀骨般的疼痛,饶是如此还是爬上前,将那两人的手掌交叠。
让他们一双有情人,以十指交叠的姿势,步入另一个世界。
合上双眸,心中无声道:只得一心人,自此不离分。
黄泉路那样黑,两个人一起走,大抵就不会那么怕了吧。
“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闲心!”
扶留在身后轻笑,眼前逝去的生命于他而言,似乎没有任何的触动。
清宁凤眸微张,因裂开而肿胀的脸颊挤小了她的眼睛,却丝毫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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