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原本是已经很困了的,吹灭了烛火,枕在榻上。
明月照进小轩窗,装着秦惑书信的锦盒,便放在了枕头。
如此,竟一时有些睡不着了。
自从同那祸害同处一处之后,两人其实都没有分开很长的时间过。
在西横的时候,原本觉着在西横的时候。
就已经是最难熬的了,如今看着大婚之日近在眼前。
她却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两人一向都随行惯了,这次真的遵从那劳什子习俗。
大半个月不见了,还真有那么一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味。
这话虽然不说,旁边的人却也是看的真切。
明里暗里的取笑了一番。
她却也觉着,自己大约是有些疯魔了。
外面的风声有些大,落叶萧萧的,几乎可以看见它们在风中飞舞的声音。
清宁摩挲着那些墨迹,头次发现,想念这种东西,真有些难以抑制。
只是这大半夜的,她若是进宫。
应该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只是想想,她自己便不由得微微上扬了嘴角。
忽然想起第一次进宫的时候,也是大半夜,在城外三里坡。
正闹的厉害,那祸害一把拉着她就往长明宫去了。
只是后来。。。若是秦惑不把她摔的那么惨,大抵还能多些好感。
心下想着那厮,从前也是蛮奇怪的一个人。
想着早些睡,免得明天还有沐浴焚香,还有些好些事。
她躺着躺着,思绪却越飘越远。
颇有些收不回来了。
窗外树枝轻声攒动,却似乎又与风声过境有些不同。
清宁了无睡意,索性起身,推开半掩着的小轩窗。
只是刚一伸出手就被人握住了。
秦惑足下点枝,长身玉立于此。
身后是星空万里,落叶飞卷其中。
一身玄衣被笼罩于月华之下,衣袂翩飞之间,犹如镀了一层明月之晖。
“我方才在想,你还要在榻上翻来覆去多久,才会过来。”
清宁被他一拉,险些整个人都撞在他下巴上。
秦惑却借机,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浅浅淡淡的,诉说这些时日的思念。
清宁不禁扬唇看向了他,“你怎么来了?”
“这是问我,怎么才来?”
这祸害的理解能力一向都十分的惊人。
她此刻也不辩白了,反正不管说什么到了最后,总也是他赢。
清宁微微往后仰了仰身子,这才看清了他的装束。
凤眸不由得有些诧异道:“你。。。”
秦惑覆了一条白色卷云纹的发带,正遮住了他的眼眸。
此刻随风飞扬着,翩翩欲飞。
她欲伸手去扯,只是刚做出这动作。
秦惑此刻却准确无误的,握住了她伸出的素手,握在掌中。
细细握在手中,摩挲着。
如此的细微的动作,清宁却忽然察觉到了他有些不同以往的灼热。
“这样就看不到你了。”
秦惑这样说道。
清宁凤眸里却忽然笑意流转。
所以就不算坏了规矩是么?
她想说,这祸害真的好。。。幼稚!
但是这时候,怎么就忽然说不出来?
“我同你说话,想听到你的声音,便是一日一天,一时一刻,都等不了了。”
他这样无奈。
两人隔着一扇窗,秦惑的眼眸覆着飘带。
清宁看不见他的眼睛,却忽然吻住了他的薄唇。
“我也是。”
再没有比这更难熬的几日了。
秦惑拥着她,足下轻点这枝头。
她几乎要倾了半个身子出来,倚在秦惑身上。
唇齿交缠处,风也轻柔,落叶也没了声响。
满身月华,唯有待君来。
此刻百草阁若是有个人起夜,定要将这场景画成图。
流转出去,也能赚个一生富贵的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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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做了那么久的准备,真到了大婚的那一日。
礼仪规矩之繁琐,还是让清宁大开了眼界。
一层层的婚服加在身上,清宁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到是活的,还是个衣架子。
到底是心中欢喜期盼更多一点,这些东西也很快就在琴瑟在御的同时。
缓缓的淡了下去。
知影在身侧很是贴心道:“娘娘放心,主子能脱得。。。”
清宁正坐在梳妆台上,让侍女梳着发髻。
闻言,不禁抬眸扫她一眼。
这丫头,不知道是不是和张贺斗嘴斗多了。
说话也越来越口无遮拦。
知影悻悻然的当做没看到,笑道:“今日大喜,望娘娘切莫同小的计较。”
她这样讨巧,退去一身杀气的时候。
才会有符合这个年纪的俏皮模样,一屋子的侍女忍俊不禁。
若不是知影的伤还没好,今日定然不会闹的这样斯文。
影卫中的女子极少,那些个男子就是想要凑热闹。
也没有她这样方便,自然之友望洋兴叹的份。
又知道清宁今日,定然不会计较这些。
可不就是卯足了劲儿,欢欢喜喜讨个彩头。
“娘娘!这画可要带进宫么?”
一旁整理东西的侍女,却在此刻开口问道。
正说着话的时候,手中的画轴脱手而出。
一副栩栩如生的桃花美人图,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一日烟霞山的桃花流水宴,成就了秦惑同她的牵绊。
这画却。。。
清宁凤眸微顿,那桃花树下,落樱如雨。
轻拂袖上落花的那人,可不就是她。
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年,她还是容貌有缺的阮二小姐。
受人耻笑,诸多挑衅。
那侍女似乎才想起来一般,有些委屈道:“前两日铭州的徐然徐大人派人百里加急送来的,只说娘娘大婚之日,必然贺礼无数,他唯有此画,早先两日权当礼轻情意重,可是奴婢一忙给忘。。。”
她说着就便要跪了下去。
“算了。”
清宁挥挥手,隐约记得。。。
那日桃花流水宴上,徐然所做的那副图。
美人图上无美人。。。
“放起来吧。”
那奴婢连忙起身,将画收了。
画轴缓缓合的一刹那,一向迟了的,便入尘封之中。
只是清宁不曾知道,那桃花宴的美人图。
是有为伊倾心之意。。。
而后知道,已是数十年后。
儿女绕膝,笑问当时事,何以倾君心?
何以两相知?
琴瑟之声围绕四周,一众人都忙忙碌碌的。
清宁的青丝被侍女绾起,凤钗摇曳生姿。
从衣襟蔓延至袖口的凤纹,几乎鲜活欲飞。
一众侍女们笑语盈盈的说着吉祥话,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
一向素面朝天的清宁,此刻也被轻点妆容。
清冷眉目化开之后,更添容颜绝艳。
屋外有人脚步声徘徊,在这人生鼎沸之时,略显微弱。
可她此刻还是感受到了。
知影凑上前道:“要不,属下去。。。”
清宁微微敛眸,后者会意便住了口。
几乎是同一时间,小侯爷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你去看看皇婶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声还未落下,那姑娘便被他退了进来。
少年站于门外缓缓作揖行礼,声音清越风流。
“侄儿拜托了。”
屋内的看不见的那少年模样,此刻也想象的出来。
一向不羁惯了的小侯爷,这样彬彬有礼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清宁没有回头,却也从铜镜处。
看见了知暖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的走了上前。
小丫头习惯性的接过了一旁侍女手中的玉梳,缓缓拂过她的青丝。
那样的小心翼翼,便好像连呼吸声都不敢抬过。
生怕重一点,就让清宁恼了她。
知影站在那里斜眼看着,因为清宁一直没有出声。
做下属的,自然也不好喧宾夺主。
一众侍女来来去去,却尽然有序的进行的一切。
清宁头正重着,那双小手适时按了按她的眉心。
主要是因为今天这衣服繁复的,她做任何的动作都有些慢了。
知暖的手劲儿很轻,缓缓在她眉心揉了开来。
却依旧不敢开口说话,两人的现在的氛围,倒还算过的去。
只是一开口,未免就有了几分尴尬。
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并不是不提,就可以忘记的。
清宁看着我铜镜里,咬唇站着的小姑娘。
心下不由得生了几分温软,轻轻将她的手拿了下来。
“你如今也不必做这些了。”
知暖闻言,眼眶一红便要跪了下去,“小。。。”
刚开口唤道一般,却又想起,她们之间早已经不是主仆关系了。
清宁眼疾手快的托住,小丫头马上要跪下去的身子。
两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一切便好似回到了初见时一般。
她是阮家那个受人耻笑的花痴二小姐。
她是凄风苦雨仍旧不离不弃的忠心小丫头。
来这异世之后,和清宁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不是那祸害。
而是这朝夕相处,眼眶一红就知道她要掉几颗金豆豆的知暖啊。
知影在一旁看得泛酸,“谢阑珊谢小姐,娘娘的意思是,以你现在的身份只要好好做个宾客就可以了。”
要是不想知暖出现在这里,清宁一开始的时候,也就不会让人进来了。
清宁一语被挑明了心思,当下也没有多言。
以她现在的情况,长时间扶着知暖,显然也是不太现实。
当下便慢慢放开了。
“姐姐。。。”
知暖声音弱弱的,唤出口的时候。
不由得偷偷的看了一眼她的面色。
清宁转身对着铜镜,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之前在阮家的时候,她就曾经说过。
让知暖不必一口一个小姐,事实上,她对知暖,也一直如同姐姐一般。
待这小丫头,多少是不同旁人的。
低着头的知暖,一直有些难以置信的红着眼睛看去。
不由得又唤了两声。
“姐姐。。。”
“姐姐。”
一声比一声吐字清晰,还带着难以压制的雀跃之意。
清宁看着铜镜里的小丫头,如此模样,唇角微微扬起。
谢家的那些事,同这丫头又有什么关系呢?
跟在身边这么久,到底也从没有做过真真意义上要伤害她的事情。
就算是从前有那么一点别的心思,却到底是向着她的。
高门府邸,百年世家的那些事,又怎么算到这么一个小姑娘身上呢!
知影见了忍不住道:“喂。。。你今天可别在这哭啊!”
到底也没有说什么伤人的话。
只是看着,忍不住跟着扬起了笑。
外面的钟鼓之声不绝于耳,礼部的乐文到现在也没有念完。
清宁的青丝换回了小丫头来盘弄,一时又舒服了不少。
这般听着,显然便要睡着。
小翁主便在这个时候,进了门来。
笑语盈盈道:“愿皇婶容颜不老、风华永固、儿女绕膝、子孙满堂。。。”
清宁被她一股脑儿说的完全没有了睡意,抬眸看去时。
正是一袭胭脂色罗裙的小翁主站到了跟前。
当真是青春年少,笑颜明媚。
“我来同皇婶沾沾喜气。”
她这样简单直接说道。
清宁闻言,不由得笑问道:“怎么,你也想嫁人了?”
不过十五岁而已,这古代的女孩子还真不少一般的早熟。
她这样一问,知暖知影便一同朝着小翁主看了过去。
眼中不乏笑意。
小翁主却横扫了她们一眼,“我就是想了又如何?有本事你们不要同我抢这喜气。”
说罢,亲昵的上前挽着清宁的胳膊,轻轻的晃了两下。
一副撒娇到底的模样,“皇婶皇婶,我也好想成亲啊!”
清宁忍俊不禁的笑开了,一点胭脂色,徐徐舒展开来。
眉眼生华,明艳不可放眼。
一时倒叫原本偷笑不已的两个小丫头,移不开目光。
只道是清冷眉目,叫人见之忘俗。
却原来,心生欢喜,便又是另外一番美景。
清宁靠近了小翁主些许,徐徐开口道:“那我去问一问十一?”
十一兼职做了容王府的管家好几年,今天正好也在这里。
影卫们又听力极好,这会儿喊一声,片刻便能到了眼前。
这声音不重也不响,却偏生叫屋内几人都听了个真切。
原本目光含笑的小翁主,一瞬间便闹了个大红脸。
站直了身子,不由得有些无奈道:“那个榆木脑袋!”
几人原本还以为她要埋怨一番的。
这段时日一来,小翁主的意思,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只不过那十一嘛。。。
“我自己去!”
末了,也只是愤愤的说了这么一句。
清宁忍不住,别开头不看小翁主,一脸憋屈的委屈样。
小翁主见状,便真的往门外去了。
留下几人颇有些好笑的看着,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
便又见她折了回来,脸上红晕未消,却颇有些纠结道:
“我娘亲不问尘世了,今日来的那个。。。”
这话还未说完,珠帘轻挑处。
有一华衣美妇站到那里,容颜绝艳之中更添几分贵气。
看着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只是周身的气质,却叫人难以忽视。
清宁回头看小翁主的时候,正看见了这么一个女子。
特别是对方在一日身着正红之色,看着她的眼神,似乎还带了几分特别的探究之意。
门前的牵引嬷嬷们,纷纷行礼道:“蓉公主!”
清宁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不由得眸色微动。
虽然只听到一次,但是至今。。。记忆犹深。
秦可蓉站在珠帘攒动处,头上凤钗轻轻晃动着。
一般站在阳光下,一般处于暗处,不发一言已是美人如画。
一双凌波目与她对望时,偏生又多了几分凌厉模样。
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气势,一眼便知。
“启禀娘娘。。。”
略有年纪的嬷嬷正开口到一半。
清宁便发现秦可蓉的目光一沉,只是一闪而过的刹那。
很快就恢复平静如初,就这样同她对望着。
一个安坐着,一个静站着。
两厢都没有开口,却已经足够让屋内人,压力顿生。
还是小翁主走出来笑道:“皇婶,这位皇姨娘,皇叔一向唤她三姐的。”
只短短的一句话而已,少女浅笑盈盈。
却已经将身份表明的极其明白。
清宁缓缓站起身,拖尾的凤尾群华丽非常,却也十分累赘。
因为她的这个动作做得十分平缓,甚至都足够秦可蓉的面色变幻几轮。
最后。。。还是那一副贵气逼人,傲视众人的模样。
“三姐。”
她缓缓站定,语气淡然的唤了一声。
说她是秦惑的姐姐,清宁是相信的。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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