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忆君时- 第28部分

骑士四肢摊开趴在地上，连头也贴在地上，尽可能在地砖上汲取地表的清凉，长舌头一直伸在外面喘着气。

若曦看了一会儿骑士，她想去农科院走走，又担心骑士受不了外面的高温。现在看到骑士这样，更觉得心疼。她的眼光扫过整个房间，最后落在墙上挂着的草帽上。

楚真实赶到玫瑰地的时候，正是午后时分，阳光带着熔化一切的威慑，白花花的照着大地，他从车上跳下时，感觉像踩在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上。他心急火燎的找到周扬描述的这个地方，远远的就看到熟悉的身影正在用浇花的水管给一只高大的狗狗洗澡。一颗心终于切切实实的放了下来。

他不记得自己给她打过多少电话，只知道如果再找不到她，自己一定会疯掉。午饭前找到她公司的时候还想着给她个惊喜和她一起吃饭，没想到她手机关机。问了周扬说她休息了，赶到她的住处却空无一人。再三的问周扬，才知道她还有这样一个去处。望着面前的玫瑰地，他想起她说的种花的亲戚。

若曦正头戴刘叔的大草帽在屋前的小院里给骑士洗澡降温。骑士怕热，可也并不十分喜欢洗澡。它跳起来去够主人手里的水管，又对水管里喷出的水心有畏惧，一面避让着喷水，一面却又围着主人跳来跳去。

为着避让跳起来够水管的骑士，若曦将水管举的高高的，水花洒下来，不仅将骑士淋了个透，也将自己弄的浑身尽湿。在这闷热的午后，清凉的水洒在身上无异于一种享受，因此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反倒开心的大笑起来。

楚真实慢慢走近小院，看着面前开怀大笑的身影，感觉时间和空间都移换了地方，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像是刻在他血管里的记忆。为什么自己觉得认识她已经有一辈子那么长？为什么她的一举一动总能牵动自己的心？为什么她只是不经意的小动作却能让自己心下悸动？

骑士浑身湿淋淋的，终于停下不跳，若曦赶紧挤了些洗发精在手里，打算给它抹上，却不料它猛的抖动身子，身上的水珠飞起，溅了她一脸一身。她紧闭着眼，在身边摸索，很快有毛巾递在她手里。

“谢谢！骑士真乖！”她用毛巾捂住脸，夸骑士。

“它叫骑士？”身后有人轻声说。

若曦猛的拿开毛巾，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身后高高的身影不是楚真实是谁？她头仰的太后，草帽掉下来，落在一滩水上。

楚真实从地上捡起草帽，嘴角翘起满意的看到她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伸手将草帽又磕在她头上，再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骑士像是早就和他熟悉了一样，不但不叫，还挨在他身边摇着尾巴。

若曦的手里还握着粘腻腻的洗发精，怔怔的看着他，小脸通红，零碎的头发粘在脸上。

“你怎么来了？”好一会她才问，看着他在给骑士冲水。

“我也想躲躲清闲。”他平静的说，又给骑士抹上洗发精。

若曦看看手里的洗发精，只好也抹在骑士身上。两个人一边一个给骑士洗澡，都不再说话，好象他们是专程赶来给骑士洗澡的。

正文　该来的总归会来（五）

刘叔和刘婶对楚真实的到来非常意外，对他所表现出的礼貌和尊敬亦不知所措。临走前，刘婶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玻璃罐，递给若曦，里面是腌渍的红红的玫瑰果。夏天正是采收玫瑰果的时机，除了一部分卖给药店，刘婶还会自己腌渍一部分，既是可口的零食，更是上好的营养品。这几年，若曦几乎每年都能收到这样一罐玫瑰果。

回到车上，若曦便拧开盖子吃起来，她中午只吃了凉粉，还真觉得饿。

刘婶的玫瑰果，果肉很厚，腌的脆脆的，甜甜的，又加入了薄荷叶，含在嘴里清凉凉，甜咝咝，实在是夏令好美味。

楚真实难得看到她吃东西这么香，不禁多看她几眼。

“你要不要尝一下？”

“嗯，看你吃那么香，我早馋的不行。”

她拈起一片果肉放进他嘴里，随即意识到这个举动过于暧昧，立即端身坐好，盖起了罐子不再吃。

“味道真不错！怎么不吃了？”

“饱了。”

“饱了？”他看她一眼，发现她意兴阑珊。

“不高兴了？”

“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她在些懊恼他的笑，他怎么这么爱笑？

“既然没有不高兴，那就一起吃晚饭吧。”

“可我都吃饱了。”

“那就陪着我吃。”

“我能不能不陪你？”

“那我能不能陪着你？”

“不用吧，我不需要人陪的。”

“……”他担心地看她一眼，不再说话。察觉到她没来由的情绪低落。

车在和平广场停下。两个人都不说话。他以为她会立即下车，没想到她却坐着不动。他想她一定是恼了自己去玫瑰地找她。周扬说那是若曦的心灵花园，认识若曦这么久，她也只去过一次。自己今天这样突然跑过去，是不是侵犯了她的私人空间？

另一边若曦却在为刚才的态度懊恼，她在玫瑰地为两人的关系做了一个决定，本想好好的跟他说，却因为自己刚才的恶形恶状而难以开口。

“对不起……”

“对不起……”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两个人同声开口。

这熟悉的一幕，让两个人都想起了初相识的场景。

“呵呵呵……”楚真实轻笑起来，转头看她。

若曦却笑不起来，自己一开始就不该认识这个人的，认识他之前自己的人生早就设定了目标，她只要静待时间过去，目标达成就行。如果没有近段时间的交集，自己的人生也不会变得复杂，现在想想只怨自己当初的一时自私。幸运的是，现在抽身还来得及，毕竟两个人也都还没有给过对方什么承诺。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她必须尽快作出决定了。

“我们……”

“我们……”

两个人再次同声开口。楚真实笑的更大声，伏在转向盘上。

“你先说。”他笑了一会儿，对她说。

“你先说吧。”

“女士优先。”他笑，有些奇怪她认真的态度。

“好，那我先说。”她坐直了身体，很认真的看着他：“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笑意凝在脸上，他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最近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他反省自己，最近确实总来烦她，他控制不了自己想看着她，抱着她、亲吻她的念头。也许确实太过了，招致了她的反感。可为什么自己明明也感觉得到她也是依恋自己的？还有就是，难道昨晚的肌肤之亲是梦境？

“我的意思你懂得。”她看他一眼，避开他的目光，看向车头：“我们分开吧！”

这句话清清楚楚的响在他的耳边，让他有眼冒金星之感：“为什么？”

问出这三个字，不等她回答，他已自苦笑起来，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多少情侣分手时都会有这三个字出现，但是，又有几个会得到真正的答案？

若曦没有回答他，双手交握成拳放在膝头，眼神专注的看着车外，好像车前方将要开出一朵花来。

“若曦！”他平静了一会儿，轻声唤她。

“嗯？”她没有转头，轻声应着他。

“你的话说完了，现在是不是该我说了？”

“你说。”

“我们结婚吧！”

正文　该来的总归会来（六）

这句话惊着了她，她总算转头看他，他看到了她眼底的潮湿，更坚定了她言不由衷的判断。

“为什么？”这次换她问这三个字。

“因为我爱你！”

他回答的干净利落，似乎答案早已准备好，只等她提出这样的问题。

心动埋怨、午夜感慨、都是因为我们触碰了爱，就算受伤，就算流泪，也要请你勇敢留下来。

若曦瞪着他的眼睛足有五秒没有动，紧接而来的反应是急忙解安全带，她像第一次被他告白交往一样，意欲转身逃离。惊慌之下，平时一按就开的安全带却像是卡住了，无法打开。

身边的人倾身过来，给她按开了卡扣。却也没有立即抽身回去，而是张臂抱住了她。

“我们不闹了，若曦，不闹了。”他轻柔的声音像是在哄要糖果的孩子，在清冷的空调里他的怀抱透着温暖。

她没有像以前一样推他、打他想要挣脱出去，虽然她刚刚还想立即下车走人。而是安静的让他抱着，慢慢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肩。她是如此贪恋他的拥抱，像是上了瘾，难戒的瘾。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依恋他的？明明是很独立的两个人，因为什么原因从什么时候变得像是一对连体婴，需要与对方互相依存才能活下去？

如果可以，她愿意一辈子就这样依着这宽厚、坚强、温暖的怀抱生活下去，只是，她可以吗？

感觉到她的拥抱，楚真实的眉头终于打开，他很庆幸自己即时说出心中所愿，尽管也怕拒绝，可他愿意一试。而若曦的反应让他觉得很是宽慰——她没有拒绝自己，虽然她也没有答应。

胸前濡湿的触感告诉自己她在流泪，是什么原因，他不想管，只要她一直这样温柔的在他怀里，天塌下来，他也不想管。

两个人静静的依偎了一会儿，若曦也慢慢止住了抽泣。楚真实放开她，她的大眼睛泛着红，鼻头也哭的红红的。他抽了张纸巾递在她手里。

“我们明天就结婚好不好？”他握住她的一只手。

他今天说的话一句比一句劲爆，惊的她又是一跳，抬起湿漉漉的睫毛看他。

“我是当真的，我们先回黄山告诉我妈一声，然后再去你家，我还没见过你父母呢！”说着话，他想起，她似乎从没跟自己说过有关父母的事情。

“他们同意我们的吧？”他没底气的问，这是个严重的问题。

她无声的看着他，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

“怎么？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他伸手摸一下脸。

她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心似乎正在裂开，一抽一抽的疼。

他笑起来，继续握住她的手：“我们去买礼物好不好？不知你父母喜欢什么？”

她继续摇着头，眼底再次升腾起雾气，深吸了口气，抬手制止了他关于见家长的细节想象。

“我不会跟你结婚的。”她轻轻的说。

看着他慢慢放大的瞳孔，继续轻轻的说：“我们分开吧，我不要你了！你也把我丢了吧！”

她说完，倾身在他的脸上亲了亲，拉开门锁，下了车。

正文　这一生，我们能爱多久（一）

周扬像只苏格兰牧羊犬一般严阵以待，她在听到若曦上楼的脚步声时放下手里的书，坐直了身体看向门口。她感觉到若曦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为此她有些自责还有些恼怒，自责自己近段时间只顾着和影子花前月下而忽略了若曦的变化，恼怒她有事却没告诉自己，罔顾她们是多年的好友。在她周扬的字典里朋友可是用来分享和共担的！

她看着若曦进门，没有像往常一样的和她招呼，而是以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看着她，浑身散发着严刑逼供的小宇宙。

然而，假想敌若曦却无视这一切。她像往常一样对她笑一下，低头换鞋。

她的笑却让周扬的心一沉，那是一种无力的绝望般的笑，像是这世界上的一切都与无关。同时，她的脸色也苍白近似于灰色，周扬再也顾不得自己的气场，冲过去托住她的胳膊。

“若曦，你怎么了？”

若曦应着她的呼声倒在地上，手里刚换下的凉鞋“咚”的一声掉在地板上。

“若曦！”周扬从小受训的严肃、认真、活泼、踏实瞬间化为乌有，惊慌的喊起来，同时陡然生了股力气，把若曦抱起放在沙发上，她足足比若曦高了一个头，整个动作完成的快捷而顺利。

若曦的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双眼无神的看向她，勉力牵动嘴角向她报以惨然的感激。

“快喝点果汁！”周扬已经一阵风地拿来果汁颤着手喂她喝下，一面急的掉下泪来，坚强如周扬，竟也有惊慌、害怕的时候。

若曦就着周扬的手大口喝了小半瓶果汁，气色稍有好转。虽然还是脸色苍白，脸上的汗水却慢慢的收干了。

“怎么样？”周扬的声音还在抖，好象刚刚低血糖的人是她。

“还好。”若曦用眼神回答。

“吓死我了！”周扬拍拍自己的胸口。

“谢谢你，周扬！”轻细的声音回答。

“说什么见外的活，咱俩谁跟谁啊？”

“嗯！”若曦点点头。

“你一个人回来的？”她明明告诉了楚真实地址，难道他没找到？那个人看起来不笨呐！

若曦没出声，只轻轻摇了摇头，一面却流下泪来。

“他欺负你了？”周扬看着她的神情，一下暴跳起来，那家伙竟然让若曦这个样子回来！

若曦还是摇头。

“他电话多少？我要骂死他！”周扬摞起袖子，像是立即要冲出门去。

“我们分手了！”若曦终于轻声说。

“什么？”周扬惊掉了下巴，这怎么可能呢？

若曦点点头，更多的泪水涌出来，感觉到胸口一阵抽痛，她用一只手抚住胸口。刚才还跃跃欲试的周扬无奈地递给她纸巾包，颓然地坐在她身边。

强大如周扬也失了主意，只能无助地看着好友掉泪。她不明白若曦为什么会和楚真实分了手，又是谁提出了分手。她只感觉到若曦的伤心，还有自己的无能为力。此刻她做不了什么能帮助好友的事情，不管是去找楚真实理论，还是给自己的好友以安慰的话语，都只会让好友更难过和伤心。她能做的，就只有陪在她的身边，在她哭泣的时候保持沉默，在她拭泪的时候递上纸巾。

因为，爱情的伤从来没有良药，只能自己愈合。

正文　这一生，我们能爱多久（二）

这一晚，若曦在周扬面前像个孩子般大哭出声。从下车的一刻就已积蓄的泪水终于在自己的好友面前肆无忌惮的流淌。在这样一个变化繁复的时代里，起码还有友谊让人感觉永恒。

“你说，我是不是太懦弱了？”终于止住了哭泣，若曦用冰袋敷着眼睛，问周扬。

“你是指哪一点？分手？”

若曦指指自己的眼睛。

“说实话，蛮难得欣赏到你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哭的！”

若曦不好意思地轻笑一下，周扬也配合着笑了一下。两个好朋友一时无言，与好友分担痛苦，有时只需共同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