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忆君时- 第22部分

这是秋第二次打她的手机，她不确定是不是又查岗，自己在街角看到的那一幕立即成了负担。一时间她脑海里涌现出各种可能出现的状况，她甚至想到了该怎么替江小川撒个谎。毕竟秋是无辜的，她不该受到伤害。

“若曦，能陪我讲讲话么？”秋在电话里简单的说，语气软弱的令人不忍拒绝。

若曦准备了那么多的话，现在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她放下电话时有一会儿的迷惑，楚真实疑惑地看着她：“没什么事吧？”

“没事，秋找我聊天。”

若曦在星巴克见到秋的时候，两个人都为对方感到吃惊。

“真漂亮！”秋赞叹：“若曦，你穿这身旗袍很有韵味！我发现你很适合古典的衣服！”秋的一席赞赏让若曦有些难为情。事实上自她下车起，就感觉到周围的目光在向自己聚拢。这也难怪，她穿的是楚真实在她吃早饭（假若那可以算作早饭的话）时找来，据他称是他外婆手工缝制的一条旗袍。又据他说老人家做了很久，做好之后发现自己根本穿不下，于是留下来给了外孙让他有合适的人再送出去。巧合的是若曦竟然刚好穿的下。然后他在一边感叹这完全是缘份所致。

尽管若曦对楚真实的话半信半疑，但自己总不能穿着那套他的睡衣跑来星巴克，所以也只好勉为其难先穿上赴约。现在又听到秋这么直接的夸自己，不禁再低头审视身上的衣服。

这是条缎面法蓝色旗袍。法蓝本身就够亮，再加上缎质的料子，更显的色彩灵动。旗袍采用斜襟、盘扣、立领的复古设计，却在腰部强调了现代的大收腰，因此倍显身材。旗袍的领边用白线绣上了细细的蔓状花纹，细细的藤蔓一直从领口伸展到斜襟并逐渐展开。下摆又用同样的丝线绣了几枝次递渐开的一玉兰。七分袖的袖口也是同样的白色滚边。

若曦是江南人，骨架本身较小，即使穿小号的衣服，也会有小人着大衫的感觉。这件旗袍的大收腰很好的突出了她的纤腰，不仅使她看起来沉静柔美，还平添了一分妩媚和性感。

侍者很快过来，毫不避讳的一个劲打量端坐的若曦。

“喝点什么？”秋问。

若曦对这家貌似蛮有名的咖啡馆并不了解，对咖啡也没什么概念，只好问侍者：“有不含咖啡因的饮料吗？”

侍者明显有些意外，来星巴克居然不喝咖啡，这种情况估计他不常遇到，因此反应了一会，又扫了一遍她身上的旗袍：“我们还有茶。”

“不好意思，除了茶还有么？”

侍者奇怪的再看她一眼，只好打开手中的菜单说：“您还可以选择无咖啡冰乐、或冷热巧克力饮。”

若曦不清楚他说的东西是什么，只好拿过菜单看一下，很快指着香草星冰乐说：“就这个吧。”

侍者走开，她歉然的向秋说：“不好意思，我很麻烦。”

正文　亲密与陌生（二）

秋正用研究似的目光看着她，听她这么说立即摇头说：“不麻烦，我倒是觉得很难得看到你这样的‘麻烦’！”

若曦只好害羞地笑笑，面对秋，她的压力感一直存在。

眼前秋的样子简直不是憔悴二字可以概括。她明显地瘦下来，眼眶陷了下去眼睑却肿着，还伴着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也不像以前那么乌黑柔亮。秋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她大概也是这所城市里少有的不染发的白领，当然她的不染发是来自对自己黑发的自信。总之她给人的感觉是一下子老了几岁。

“这里环境不错。”若曦轻声说，她不清楚秋的来意，就只好选择最无害的话题。

没想到对面的秋却眼圈一红，转脸看向别处。

若曦紧张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那句话错在了哪里，让秋这么激动。她看看周围，想要寻找第三方力量来拯救自己。徒劳无果后，只好轻声说：“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秋仰了一会儿头，风干了眼中的潮湿：“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最近不正常！”

“你怎么了？还好吧？”若曦关心地问，她对秋的友情不是假的。只是那晚转角的一幕让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怀揣小秘密的卧底，胆颤心惊的等着被对座的人揭发出来。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秋说，左手托着腮，右手搅动咖啡杯。

若曦不敢再随意开口，她注视着秋，觉得她的动作真优雅。以前听过一种论调，说看一个人的品位是真是假，观察这个人喝咖啡的动作就知道，她想这其中搅拌的环节可能更能体现吧。

“若曦你恨……讨厌我吗？”秋突然停下手看着她问，她想说恨，又感到太严重。

若曦惊愕的迎着她的目光，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疑问：“我为什么要很讨厌你？”

“那你讨厌我吗？”

“当然不！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心里惴惴，自己这个卧底正在被揭发了！

“你不讨厌我挡在你和江小川之间？”

“！”若曦瞪圆了眼睛！她看一眼秋手中的咖啡杯，有些怀疑里面装的是令人迷醉的烈酒，而不是让人提神的咖啡！

“你为什么这么说？”

“我知道你和江小川，你们彼此喜欢！”秋继续平静地说，注视着若曦。

“你，……呃，你不要乱想啦，这怎么可能！”秋的话像颗炸弹在她的耳边炸响！怎么可能？！秋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江小川的？不！她一定不知道，她竟然说他们彼此喜欢，更说明她是不知道的，她只是受了刺激，胡乱猜想而已。

“我不是乱猜！若曦，真的，我这么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自己很自私！”秋转脸看向桌子的一角。

“……”若曦一时无言以对。

“你可能以为只是自己喜欢江小川，而江小川根本不在意你。其实你错了，若曦，你不知道。”秋握起两只手，紧紧地握住，若曦看到她的指关节发白。

“其实江小川也是喜欢你的。虽然他不承认。”秋继续说。“我今天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说我要大度地把他让给你，而是觉得非常后悔！后悔我自己爱上他！”她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正文　亲密与陌生（三）

“秋，你别这样乱想！”若曦急急地开口：“好吧，我承认有段时间我是蛮迷江总的，这没办法，其实在公司大家都很迷他，真的，你相信我！周扬还说江总是难得的白马王子呢！可是，尽管我们都很迷江总，但在江总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她想有些误会必须澄清，所谓谎言说三遍就成了真理，何况现在秋又处在这样的脆弱里。她自我鄙视就够了，不能让所有人都来鄙视自己是第三者。第三者！她刚想到这个词，就打了个寒战。

“你是个好姑娘！”秋喝了口咖啡，过了一会儿，平静地说：“谢谢你的善意！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喜欢他……你让我说完。”她摆一下手，若曦只好欲言又止。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喜欢他，可是我心里觉得很好笑，因为他不可能会喜欢上你！对不起，我这样轻视你！”她向若曦点点头以示歉意。

“没关系。”若曦轻声说，也点了点头。

“可是，大约在你来公司半年后吧，我发现江小川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对你没感觉。我这才觉得紧张。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努力让自己对你好，这样你就不会无视我们的友谊而影响到我和江小川的关系。”

若曦的神情由担心逐渐转为吃惊，这些发生她在身上的事情，自己为什么一点也没感觉到？有一点她记得，差不多是在自己进入公司半年后，秋一下子对自己有所不同，起码不同于公司其他的同事，她还以为因为自己也是江南人的缘故所致。

/“江小川后来也很少在我面前提到你，除了工作他几乎不会说到你。但是，你们上次去芜湖出差回来后，他喝酒喝到大醉。”

“那天他没喝酒。”若曦提醒。

“他回来喝的，你知道他喝醉后说什么吗？”秋惨笑一下，问她。

若曦摇摇头，她像是在听一个故事，貌似故事里的主角是自己，可她却茫然而没有任何印象。

“他一个劲的说对不起你，又骂自己没用、虚伪！”

“他没对我做什么，真的！”她想自己必须解释一下。

“我知道，后来我问了赵宗显。正因为如此我才确定他依然喜欢着你！”

“可是……”若曦有些慌乱，难道自己要为他们的关系负责吗？

“第二天，他清醒过来后，又跟我道歉。……我们大吵了一架！”秋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停一会儿，又喝了口咖啡。

吵架？！若曦不可思议的看着秋，印象里秋连大声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过。而王子和公主的演绎也让大家觉得他们不可能有任何不快。现在，秋说他们吵了架！

秋点点头，又在搅动咖啡，她的咖啡早凉了。

若曦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到她，更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表明自己和这些事无关的立场，她隐隐约约觉得似乎正是因为自己导致了他们之间的争吵。可为什么自己一点也没感觉到？

秋搅动着面前的杯子，突然双唇抖动，哭了起来。若曦正手足无措的时候，她又咬了咬唇平静下来。

“对不起，没吓到你吧？”

“没有，你不要想那么多。”她觉得自己的安慰很无力。

正文　亲密与陌生（四）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我恨自己为什么还这么爱他？我甚至卑微地允许他在心里想着你！他又凭什么践踏我的感情？他知道你现在和楚真实在一起了，竟然又跑出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我觉得他恶心！”秋的眼泪再次流下来。

原来秋知道了，她都知道！女人的直觉真是不容小觑！可是，那又怎么样？她还是那么爱他！是的，即使她这么恨恨地说着厌恶他的话，可这正表明了她爱他！爱之深责之切！

“会不会是你想的严重了？事情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若曦只好无力地安慰她。她记得似乎是张爱玲说过，女人常常会将一件事情想象成一个故事，并让自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她想情况一定不是秋想的那样，只是秋将它想成了一个故事而已。

“其实，江总很爱你的！”她起身走过去坐在秋的身边，拍着她的背。“你想想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在那儿呢？七、八年呢！七、八年哎，这在当今时代简直是可以树碑立传的！你总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或者一件莫须有的事就否定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我都觉得不认识他了！唔……”秋双手捂住脸，伏在她的怀里哭起来。

若曦无言，此刻她觉得语言是最无力的东西，对秋的悲伤，她说什么都没有用。只好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像一个母亲护住自己的孩子。相对于肢体依靠，语言有时显得很仓白。她想，秋和江小川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尚且会有彼此争吵，甚至彼此厌恶，人和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了？

秋这样的敞开心扉和自己说关于江小川的事，并不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任何的安慰，她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罢了，尽管秋和自己并非亲密也并非陌生，但就这件事情而言，她也算得上是当事人之一，她和这件事本身有着亲密的关系，她是有理由找自己倾诉的，那么她只要聆听就好。

想到此，她不禁叹了口气。

“对不起，让你负担！”秋平静了一会儿说。

“没关系，我……”若曦想说我很荣幸以调节一下气氛，但是又怕秋误会，只好住了口。

秋笑一下，不说话，端起咖啡想喝，又放了下来。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化妆镜照了照，苦笑一下：“我看起来像个鬼！”

“又瞎说！”若曦坐回自己的位子：“哪有这么漂亮的鬼？有也是倩女幽魂！”

秋感激的笑一下，她知道若曦想让自己开心一下。

“你等一下！”若曦忽然站起来走开。

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小包冰块递给秋：“在眼睛上敷一下。”

秋感激的接过，将冰块交替着敷在眼睛上，一面说：“你懂的还真多！”

“我有经验的。”她说。

秋奇怪的看她一眼，继续敷冰。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看你娇娇弱弱的吧，遇事却蛮有主张，不慌不乱的！”一会儿秋放下冰块说。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最没主见了！哎，继续敷！”

“真的，我这可是由衷的！一开始我还怕你骂我，然后转身就走呢！”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还蛮惊喜的，因为你很少给我打电话。”

“以前对你真蛮抱歉的！”

“说你想象力丰富，还真是！又多想了吧？！”若曦笑起来，脸侧露出一个小酒窝。

秋看了她一会儿，轻声说：“若曦你笑起来真美！”

“少恶心我了，‘倩女幽魂’你不演了，又改让我演‘天上掉下个七仙女’呀？”若曦说完，两个人都笑起来，彼此都感觉到了共担风雨的亲密。若曦想，这种感觉真好！

正文　亲密与陌生（五）

楚真实躺在车上等若曦，尽管她让他不必等。他已经在周边商场走了走，甚至还给若曦买了双鞋，他早上给她拿鞋的时候发现她的鞋被雨水泡的有点脱胶。他已经等了将近两小时，时近正午，他的生物钟很准时的提醒他该是午餐时间。

他百无聊奈的看着车顶，心里在好奇若曦和秋的会面是关于什么。第一次见到江小川和秋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他们和若曦之间的异样，秋是热情的有些过，而江小川则是冷漠的有些过。凭直觉能感到他们三个人之间是有着什么事情的，具体会是什么，他不愿去深思。他想，只要若曦的眼里能看到自己就好。这个想法在今天早晨之前他还有着些许的犹疑，而现在他已经十分确定和自信了。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看见车顶上又出现了若曦涨红的小脸，和她生气时微蹙的眉。他不自觉的露出微笑，食指轻抚上自己的唇，那柔软如花瓣的触感又回来了。这样的举动多少让自己觉得有些难为情，不禁下意识的看看周边。眼光落在刚买回来的鞋子上，他干脆坐起身拿出鞋来欣赏。

这是一双法兰色的缎面凉鞋，和她身上的旗袍很搭。当他在商场里第一眼看到时就想到了若曦穿着它时的样子。营业员告诉他这是最后一双，尺码偏小。他更觉得这是完美的一天，因为这最后一双正是若曦的尺码，早上他特意留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