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是陈晚荣引起的,她却能从自己身上找毛病,这种人在现代社会太少了,比那些天天说着“努力修身”的伪君子们可爱了百倍,陈晚荣哪能让她吃亏,笑道:“大姐,其实是我不对,这十文钱您请收好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不该骂您,还请您原谅。”女老板脆生生的道。
大度是陈晚荣的一个美德,她能主动认错让人感动,陈晚荣哪会纠缠不放,笑道:“大姐,您别往心里去,这事归根结底是我的不是,这不能怨您。大姐,我走了,回见!”
“小兄弟,您走好!”女老板把陈晚荣送出店,挥手作别。
出了菜场,陈晚荣去“贺氏印字”坊取了印刷品。然后买了一包松香、一口锅、几十斤米,石灰、明矾、食盐、纯碱这些原料,这才赶着牛车回家去。
出了镇子,陈晚荣把怀里的余钱掏出来一数,只剩下两百多文了,心想这钱花得也太快了。今天收入十四贯,好歹也能说小小的发了一笔,称得上是自己在唐朝的第一桶金,却这么不经花,一会儿功夫就花光了。
花钱容易,赚钱难,古今通理也!
“哞”的一声牛吼,是小黑跑得正欢,忍不住吼叫起来。引得行人侧目,纷纷议论小黑神骏,赞不绝口。
陈晚荣听在眼里,喜在心头,钱虽然花得快了些,但是能买到小黑这样的好牛也值了,绝对值了!
(按:牛其实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我家曾经养过一头牛,一养十多年,特乖。每当我顽皮的时候,我妈就说我“你看看你,象个啥样儿,放下扒扒拿扫把,一刻也不消停,还没有牛乖”。扒扒是我老家农村用的一种工具。只可惜,在山上一脚踩空把脊椎摔断了,我们一家子都舍不得它,守着它哭。每当我们家里人出现的时候,它就会大颗大颗的流眼泪。为了减少它的痛苦,最后只得把它杀了。它那无助的眼神,流泪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掉!)
第一卷 初到大唐 第二十一章 惊喜交集
陈晚荣虽是生平第一遭赶牛车,还是赶得有声有色,吆喝指使无不如意。小黑在他的驾驭下把车拉得四平八稳,只有一些轻微的颠簸。小黑跑得性发,撒开四蹄跑起来,迅捷异常,陈晚荣耳畔生风,比起骏马一点也不逊色。
不一会儿功夫,就下了官道,上了小道。官道上的热闹繁忙景象不复现,不少农人在田间村头忙活,为下种做准备,另有一番田园恬静气息。
陈晚荣吆喝一声,轻轻一拽绳子,小黑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的跑着。
陈晚荣远远看见自己赖以栖身的三间茅草屋,不由得有点好奇的想自己今天实现了陈老实多年的心愿,不知道陈老实会兴奋成什么样?
正在陈晚荣转念头的当口,传来砰砰的响声,陈晚荣寻声望去,只见陈王氏正在屋檐下洗衣服,响声正是从她手里的木槌发出。
陈王氏专心洗衣服,没有发现陈晚荣回来,直到陈晚荣把牛车赶到近前,叫声:“娘,洗衣服呐!”
“晚荣回来啦!”陈王氏抬头发现是陈晚荣,乍见能干儿子归来欢喜无已,笑得眼纹都不见了。
陈晚荣有点好奇的问道:“娘,昨天才洗了衣服,怎么又洗了?”
“都是你爹,喝不得要喝,昨晚上喝多了,吐得一身都是,不洗能行么?他就那几件旧衣衫,要不洗连换洗的都没有呢。”陈王氏数落完陈老实这才打量起小黑,问道:“晚荣,你在哪里借的牛?这牛好好哦!娘活了这把年岁,就没见过这么好的牛呢。”
昨天陈老实太高兴了,可以说是他这辈子最高兴的日子了,这酒喝了多少就不清楚了,居然给喝吐了,怪不得今天早上送陈再荣时是那般有气无力模样。
陈晚荣实话实说:“娘,是我买的。”
一家人最想的就是拥有一头牛,现在梦想成真,陈王氏肯定会很高兴。果不其然,陈王氏一听这话,笑得眼睛只剩一条小缝了:“晚荣,你变着法子讨娘开心,娘晓得。你有之份心,娘就开心了。以后不许撒谎哦!”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她居然不信,陈晚荣只想到她会开心不已,就没想过这种结果,不由得愣住了。从车上跳下来,非常认真的道:“娘,这是真的,我真的买了一头牛,我没骗您。”
“晚荣,你真没……”陈王氏打量着陈晚荣,见他一脸的认真,绝对不象在说假话,不由得犹豫起来,一句“你没骗人”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迟疑的问道:“真的?”
陈晚荣只得再次肯定:“娘,我说假话有意思么?这么大的事,我能说假话么?”
“一头寻常牛就要十来贯钱,娘瞧这牛没有二十贯买不到,晚荣,你哪来这么多钱?”陈王氏在农村生活了一辈子,虽然自己没有牛,对牲口很是了解,一语切中要害。最后才语重心长的道:“晚荣,娘知道你能干,可是钱要来得清白,用起来才安心。”
她人虽穷,却有操守,能守贫。这也不能怪她,二十贯钱不要说在赤贫之家,就是在殷实之家也不是个小数目,她不能不问个明白。
“娘,您还记得我配的鞣剂吗?李老板要了两百斤,他付了我一笔订金,我就用来买牛了。”买牛的曲折太长,陈晚荣三言两语也不能说清楚,只能择要而言了。
对陈晚荣搞化工的本事陈王氏是深信不疑,一下子高兴起来,欢喜无已,眼里闪着泪花:“晚荣,你真能干,买牛了,买牛喽!老实子,快出来看哦,晚荣买牛回来啦!”
开始是在说,说到后面是在唱,唱到后来再也忍不住了,眼里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一段话给她用说唱两种方式表达出来,蕴含着无尽的辛酸、期待、欢喜。
几十年的心愿成真,没有人不激动,只是表达激动的方式不同罢了。
“你想牛想疯了吧?晚荣是能干,可是要买牛还差得远呢。牛要值多少钱,你晓得么?一般的牛也要十贯,好一点的要十四五贯,火碱的余钱只有四贯,怎么买得起?”陈老实根本就不信,帐目算得瞒清,手里的斧头不停,砍在木头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陈王氏气得不行,高兴之情刹那间全不见影了,狠狠一跺脚,埋怨起来:“天天想牛,买回来了你又不信。你要怎么才信?爱信不信!”打从心里喜欢小黑,手在围裙上擦擦,向小黑的耳朵伸去,嘴里唤道:“牛儿乖,乖。”
她一靠近,小黑身上的毛发就竖起来,眼睛瞪着她,一对弯月角对着陈王氏,就要发威了。陈王氏不仅不恼,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好牛才有这威风呢!”
陈晚荣在小黑头上拍拍:“这是娘,不许胡来!”
小黑瞄着她,身上竖起的毛发恢复平静,小步上前,嘴巴在陈王氏手掌里舔着,不时用牛角在陈王氏身上蹭蹭。
居然不认生,好象早就养熟的一样,陈王氏欢喜无已,脸上泛起了红光,仿佛年轻了十岁,童心上来双手在小黑的睫毛上一碰,小黑的眼睛不由得一闭。
“你敢瞪我,你敢瞪我。”陈王氏这一刻展现出了鲜为人知的一面,居然和小黑玩耍起来了,不住在小黑的眼睫毛上碰触,小黑的眼睛睁睁闭闭,好象孩童遇到慈母般开心,不住甩尾巴,仰起头一声欢吼。
“你这坏东西,也不小声点,震得我耳朵都聋了。”陈王氏爱怜无限的拽着小黑的耳朵:“你得多大力气才吼得这么响?”
“哪来的牛?”随着陈老实一声问话,他的人也出现在门口,右手里握着明晃晃的斧头,向上沾满了木屑,往门口一站。待得瞧清了,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这是哪家的牛,这么好?我还没见过这么好的牛呢。”把斧头一放,大步出来,仔细打量起小黑。
陈王氏白了他一眼,有点没好气的道:“还能哪家的?当然是我们家的。给你说,这是晚荣用鞣剂订金买的呢。”
“晚荣,这是真的么?”陈老实眼睛瞪得老大,若小黑的牛眼睛是大哥的话,他的眼睛就是二哥了。
陈晚荣点头肯定:“爹,是真的。”
陈老实右手指着陈晚荣,半天说不出来话,胸口急剧起伏。陈王氏眼睛一翻,瞪着他,没好气的问道:“咋了?你不信?”
“我我我,我信!”陈老实一句话说完,双手捂面,低低饮泣起来。
在唐朝,拥有一头牛和我们现在扔有一台拖拉机差不多。小黑这等好牛就好比是大卡车了,一个等米下锅的赤贫之家突然拥有一辆卡车,任谁也难以一下子接受。等他接受事实之后,紧接着就是惊喜、兴奋,这种巨大的悲喜落差足以把最冷静的人欢喜得晕倒。
陈老实兴奋过度,头脑里闹哄哄的,直想一屁股坐在地上,右手撑在墙上。过了一会儿,激动的心情略为平复,说声“我们有牛了”,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下,呜呜的哭出声来。
他的心情陈王氏很是理解,抑止住激动的心情,转移话题:“老头子,晚荣买了好多东西回来,快过来帮忙搬搬。”
她这样说话是转移陈老实的注意力,免得他再哭泣。这一招很有效用,陈老实抹抹通红的眼睛,应一声,大步过来帮着搬东西。
三人一齐动手,先把米、肉、糖,以及原料搬下来,最后才把装废水的木桶抬下来。废水混杂了多种味道,臭不可闻,陈老实和陈王氏相信陈晚荣做的事肯定有道理,问都不问,只管搬就是。对于直肠直肚的陈老实来说,这种事情真是少见。
陈老实抚着小黑的嘴巴,很是爱怜的道:“小黑,你来我们穷人家可苦了你呢,连个窝都没有,你睡哪里呢?婆娘,晚荣,走,搭牛棚去!”
也不等陈晚荣和陈王氏有所反应,提起斧头就走,嘴里兀自唠叨着:“今天不把牛棚搭好,不准睡觉!”
居然下死命令了,陈晚荣还真有点想不到。陈晚荣是想到家之后赶紧把废水处理了,做出香皂好卖钱。香皂可是好东西,在唐朝推出的话,肯定会大受欢迎,赚得盆满钵满不是梦。处此之情,也不得不暂时搁置这一想法,只得跟着去搭牛棚。
第一卷 初到大唐 第二十二章 金牌产品(一)
陈老实今儿干活与往日大不同,力气多得用不完,一个人可以干三个人的活。陈王氏和他差不多,一边干活一边张着嘴呵呵直乐,好象给天上的元宝砸中了似的。
两夫妇可劲的折腾,把个陈晚荣累得够呛,累得头上直冒热汗也是跟不上二人的节奏。
直到天黑一阵,一个简易的牛棚搭好了,把小黑赶进牛棚,陈晚荣心想这事总算完了,长舒一口气。然而,陈晚荣的想法是错误的,两夫妇忙着给做窝,做完窝又忙着给弄草料、喂水,好象照顾客人似的侍候着小黑。
如此周到热情的照顾,称得上无微不至了,瞧得陈晚荣都有点眼热。
忙里忙外的忙完,两夫妇看着小黑直乐呵,用他们所知不多的赞美之词称赞小黑的与众不同,连肚子饿都不知道。陈晚荣原本想搭完牛棚准备一下做香皂的事,瞧这光景自己不动手做饭没有人下灶间,只得放弃这一打算,一个人去灶间忙活去了。
陈晚荣心想今儿有牛了,陈老实肯定会喝上几杯,特的烧了一份糖醋排骨,色泽鲜艳,香气四溢,堪称美味,准备好好庆祝一下。等到把饭菜端到桌上,陈晚荣才发现自己的预料错了,错得离谱。
陈老实夫妇着实高兴,高兴得有点过头,连吃饭都没心思,至于陈晚荣烧的排骨是好是坏根本就没在意,胡乱吃了饭,点着支蜡烛又去看牛了,陈晚荣想象中的陈老实喝得酩酊大醉的场面根本就没有出现。
今儿起了个绝早,睡眠不足,又奔忙一天,累得快散架了,陈晚荣巴不得早点睡觉,可是事情没做完,想睡也睡不了,只得拖着疲惫的身体烧水配鞣剂。
陈晚荣很会充分利用时间,把水烧在锅里,打些井水在桶里,把石灰砸碎,放了差不多十斤下去。然后把纯碱倒了十多斤在石灰水里,用棍子搅均匀。
陈老实夫妇终于从拥有牛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忙举着蜡烛过来帮忙。今晚上陈晚荣一个人忙东忙西的,自己却是围着小黑转悠,心里过意不去,陈老实抱来柴禾,自告奋勇的道:“晚荣,把火碱做了再睡。”
陈晚荣困倦上来,头脑里昏昏沉沉,一时没反应过来,给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有点糊涂,奇道:“爹,不做火碱啊。”
“晚荣,不做火碱你整甚石灰呢?”陈王氏指着还在冒热气的木桶。
陈晚荣这才明白过来,解释道:“爹,娘,我这不是做火碱,是做香皂用的。我要是现在不准备一下,明天就来不及了。”
“香皂?那是甚么好东西?”陈老实虽不明白香皂为何物,对陈晚荣具有无比的信心,只要是陈晚荣要做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了。
这话说到陈王氏心里去了,附和一句:“是呀,晚荣。”
香皂的用途很广,洗衣服、净面、洗手都要用到,一一解释的话他们未必能在一时之间明白,陈晚荣择要而言:“娘,您泡的衣服先别洗,等我明天做出香皂给您洗衣服。无论多脏的衣服,一洗包证干净。”
陈老实还未深信,摸着额头:“晚荣,真的么?家里的衣服都是用灰来洗,不经脏,穿几天就得洗。哎,都是家里太穷,买不起皂荚粉。”
中国古代洗衣服主要使用三种去污剂,一就是草木灰了。草木灰的主要成份是碳酸钾,具有和纯碱相似的化学性质,是平头百姓常用的去污剂,用来洗衣服。当然,纯碱也可以,不过要控制好用量,要不然一件衣服洗不了几次就坏掉了。
第二种去污剂就是皂荚粉了,这是古代主要使用的去污剂。作为中国人都知道黄河是母亲河,中华民族是从黄河流域发展起来的,由北而南逐渐开发到长江流域。繁华的江南在商周之际是东夷盘踞的地方,被视作蛮荒之地,第一个对对江南进行大规模征战活动的君主就是遗臭万年的纣王。
当我们的祖先在黄河流域时,就在用皂荚洗衣服。后来到了长江流域,没有皂荚,问题就来了。日子要过,衣服要洗,这可怎么办呢?几经努力,我们的祖先发现长江流域有一种树,其果实比皂荚更加肥厚丰腴,可以用来洗衣服,效果并不比皂荚差。
我们的祖先就给取名肥皂子,又叫肥皂果。后来,人造去污剂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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