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走…哥!”
又一次从梦中惊醒,梁夏从床上坐起来,浑身湿冷,视线里一片漆黑。他急忙拧开床头的灯,然而孤单难以摆脱,他从一旁拿起梁亿的照片,深深地看着,然后抱进怀里,幻想是梁亿在陪伴他。
下了飞机,他并没有回学校,而是回到家里。他需要一个可以包容他的地方,让他痛哭一场。
然而痛哭之后又如何,伤心难解,悔恨焚心,思念又成狂,生生把人折磨,但是他必须好好的,不能让梁亿担心。
为了梁亿,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梁夏知道他的存在是有意义的,他活着,还可以为梁亿做一些事,梁亿虽然不再喜欢他,但还是把他当弟弟看待,那么,他就做一个好弟弟。
他长大了,不能再任性,要理智,要懂事,要学会为梁亿付出。他该庆幸,他还和梁亿保持着兄弟关系,他还能看到他,和他说话,为他做一些事情。他还有什么理由再哀怨消极,沉沦度日?
返校的前一天,他在家做了一次彻底的清洁整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都仔细地擦洗,让它们露出朴实、温润的光泽,指尖抚摸,感受到它们和心灵相通的情谊。他是如此的爱这个家,爱这个家里的每一样东西。触摸它们,就触到了过往的美好时光,也触到了曾经亲密无间的温馨气息。
整理沙发的时候,就会想起他和梁亿相偎着的情形,他们一起看电视节目,说话,或者就只安静地不发一语,感受着彼此的温度就很幸福。
走进厨房,眼前浮现出梁亿在里面忙碌的身影。梁亿为他准备可口营养的三餐,然后两个人一起在饭桌前相对坐着吃饭,梁亿为他夹菜,盛汤,替他剔掉鱼刺,拭去他脸上的饭粒。
他在桌子上看书写字,梁亿会很安静地在一旁陪他,为他递水、加餐。偶尔会很没心没肺地取笑他,坏心眼地哈他痒,瞪他一眼,他会笑眯眯地很没诚意地道歉。
有时无意地惹他真生气了,梁亿会发自内心一脸沉痛地道歉,认错认罚,若是哭了,梁亿会慌得不行,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会把他紧紧抱在怀里,不断地轻声哄着。虽然这完全是对付孩子的一套,但是他就是很受用,每次哭着哭着就困了,乏了,也就忘了生气的理由。于是第二天就和好如初。
梁夏不由笑了,笑容幸福却又哀伤,他走进梁亿的房间,看到平整如初的床,想起他第一次张口叫梁亿哥哥的那一天,梁亿举着他左摇右晃,笑得那样欢喜,嗓音哽咽地对他说他们以后就是比什么都亲的亲兄弟,一家人。
最开始的时候,梁亿会一刻不离地守着他,哄他逗他。在有雷雨的夜晚,会拥着他入睡。不管外面如何雷电交加,他也不会感到一丁点害怕。
后来他长大了,自己在单独的房间睡。赶上雷雨夜,碍于面子,他也不会去找梁亿。可梁亿总是在他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时候,把被子从他头上拉下来,将他揽入怀,用最温柔的嗓音哄他,直到他身体放松,主动更近地埋在他怀里。他很快就会安然入睡。第二天醒来,梁亿早已不在。可他知道那不是梦。
这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男人当然不是梦。只是过往再难重现。梁夏尝到了嘴角湿咸的液体,晃晃头,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拿起相框,指尖描画照片中的人脸,然后捧着着它挨近嘴唇,含着泪吻了上去。
触感冰凉。
哥,你每次吻我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是不是和我现在一样。你,爱过我吗?
他最后来到自己房间,整理柜子,最后一层抽屉拉开,里面是一摞红色的证书,上面落了灰尘,他取了出来,看到最底层写满字的格子纸,捧起来看。
《我最喜欢的人》
我最喜欢的人是我的哥哥。
他长了高高的个子,短头发,眼睛很有神,脸上有酒窝,牙齿很白,笑起来非常阳光。
哥哥比我大七岁,在他小时候,他的亲人都去世了,只剩下一个远房表叔。我是在五岁那年被哥哥捡回家的。从那以后,我们就成了兄弟。
虽然我们不是亲生兄弟,但是他对我非常好。他给我做饭洗衣,带我出去玩。他做的饭特别好吃,我最喜欢吃他做的面条。他还教我骑自行车,踢足球,还教我武功,每一样他都很在行。每次过生日,他都会买称心的礼物送给我。
哥哥很和蔼,从来没有严厉地批评过我,印象里他只打过我屁股一巴掌,但是一点都不疼,打完他就后悔了,不停地跟我道歉,于是我就原谅他了。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打过我。别人都说,哥哥特别宠我。
虽然他比我大,但是有时候他比我还幼稚。我若是一时半会不理他,他就会可怜兮兮地跟在我后面,像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每次我都在心里偷偷地笑。
这就是我的哥哥,他是不是特别好?反正在我眼里,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所以,我最喜欢的人是我的哥哥。
梁夏眼角挂着泪,微微笑了,把纸叠好,待要放回去,在纸的背面看到了字迹,重又拿起来看。心脏猛地震动,是梁亿的字迹。他这样写着:
宁宁,哥哥也喜欢你,最喜欢你。可是,是爱情的那一种喜欢。怎么办,你能明白吗?
“啪。”泪珠儿溅在纸上,梁夏忙用手拭去,把纸张捧在眼前,瞪大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
没错,梁亿说他喜欢他,是爱情的那一种喜欢。他,爱过他。
“哥,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我太笨?那你为什么不等我,等我想明白了?还是我让你爱的太辛苦?哥,你怎么就没有自信呢?你难道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我有多么依恋你,多么离不开你?这样的我,如何还会爱上别人?我只会爱你一个啊!为什么不能等等我?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梁夏徒劳地对着空气哭诉着,他的这些话梁亿也不会听到。
他恨!他们之间怎么会到了这种地步!他又该去怪谁,怨谁?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注定他错过爱情,永远没可能找回?
梁夏终究还是认了命。他回到学校,安安分分地回归学业,只是比以前更沉默寡言,形影孤寂。
认真地复习,参加了期末考试,暑假他没有回家,而是找了一份兼职,然后开学,满心渴盼生日那天的到来。
他有强烈的预感,梁亿这次一定回来的。
人民的好班长肖磊同学最近要组织一次班级活动,目的是为梁夏庆祝生日,地点是校外一家常去的KTV,吃喝玩乐一条龙全解决。
生日当天,每个人都兴致高涨,唯独寿星本人情绪低落。
肖磊豪气地揽住梁夏的肩,对他说:“今天你是不去也得去,再反抗就四脚朝天抬着你去!”
梁夏甩脱他的胳膊,冷言道“我一周前就说过不会去。你有本事,就绑了我。”说完,转身就走,毫不留情面。
众人大窘,面面相觑。
肖磊急忙解释道:“他前一阵失踪我们都知道,看样子一定是受了不小的挫折。不过房间已经订好了,无论如何,也别扫了兴致。大家先去吧,不用等我们,该玩玩该乐乐,什么都别在意。我去开导开导他,争取一会儿见。”
话说完,肖磊转身去追梁夏,余下的人也只好先走一步。
“你小子也忒不给面子啦!”肖磊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赶上梁夏,后者脚步不停,他也只好跟他并列走着,看他的脸色非常不好,已经到了黯然伤神的地步,于是问:“怎么了梁夏?不开心?”
梁夏不发一言,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肖磊看到他脸上明显现出惊喜的光彩,激动地摁下接听键,张口就急切地唤道:“哥!”
顿时,往事浮上肖磊的心头。
“好,我在那等你!”
此时的梁夏就像一个兴奋狂喜的孩童,他居然脸带笑意地朝肖磊道了别,然后飞快地跑开,肖磊看着他的背影,那样迫不可待,那样欢快轻盈,就像在追逐近在咫尺的理想。
肖磊不由地好奇,跟着他过去。
正是傍晚时候,云霞满天,夕晖漫射,将天地间调成了暖金色,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幅绮丽幻妙的画。
画中,高大俊美的男子浅笑着,眼光温柔,像春天的湖水,给予最爱的人最纯净、温和、宽广的包容,这样的深情只为一人存在,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他的爱人轻盈地投入他的怀抱,即使背对着,也可以想见他脸上幸福甜蜜至极的笑容。
肖磊猛地甩甩头,关闭脑内小剧场,才发现周围不止他一人看呆了,但是这不是重点,关键是两个人都是男的!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那谁谁,不是梁夏吗!
梁夏完全像孩子一样扑到男子怀里,后者则是宠溺地抱着他脚离地,甚至还夸张地原地转了几圈。梁夏双手扶着他的肩,露出欢快的、喜极的孩童般的笑容。
肖磊觉得男子的面向也很眼熟,终于记起这就是照片上的那位。
然后,肖磊清楚地听见了梁夏叫他“哥”,软软的,糯糯的,撒娇一样的嗓音,透着无尽情意……肖磊恍然大悟,眼前的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哥”!
顿时肃然起敬,能把梁夏收服的,必然不简单。就在肖
磊百转千结之时,梁夏和男子分开,转过身来。梁夏的目光和肖磊一对上,就匆忙撇开,脸上的窘意很明显。
肖磊也感到有些尴尬,但还是走上前,同男子礼貌地示意,“你好,我是梁夏的同班同学,我叫肖磊。”
“你好。”男子的声音清洌爽朗,笑容灿烂真诚,给人好感,“我是梁夏的哥哥,梁亿。”
“噢——”肖磊本想说久仰久仰,但是话到口硬憋了回去,“哈哈。”
梁夏他哥转而去看一旁正窘的梁夏,温言道:“宁宁,跟同学告个别,我们去给你过生日。”
“原来是你哥要给你庆祝生日啊,早说嘛,我就不会强迫你参加班级聚会了。不过那个大蛋糕不吃就可惜了,不如这样!梁夏,你和你哥一起来吧,我们一块给你庆祝生日,多热闹!”
梁夏他哥道:“也好,梁夏,不要辜负同学的心意,人多更好,今晚我做东,大家敞开吃,敞开玩,尽兴为止。”
肖磊忙说:“不用不用,那多不好意思…”
梁夏他哥道:“我一个大人让你们一帮孩子出钱才叫不好意思,放心吧,一晚上吃不垮。再说,这不是为了我弟庆祝吗。梁夏,你说呢?”
梁夏犹豫一下,点头答应。他哥于是揽过他的肩,边走边笑着道:“很久没和这许多年轻人聚在一起了,还挺期待。”
梁夏乖顺地任他揽着,不满道:“你不也是年轻人。”
“我是老一辈的年轻人。”
“你就狡辩吧。”
“哈哈。”
“啊,对了哥,你的腿真的全好了?”
“全好了。你不都见识过了?”
“那就好。你怎么穿了件红衬衫?”
“怎么,不好看?”
“也不是,就是,有点招摇。说,打扮成这样是何居心?”
“哈哈哈。小弟弟,你想太多,我这完全是图个喜庆,可是专门为了你呦。”
“你…切,臭美男!”
“哈哈哈哈。”
肖磊想道,梁夏这一会儿功夫说的话,比之前一年加起来还得多,更别提那憨态可亲的态度了,啧啧,亲哥就是亲哥,旁人没得比。
不对,这家伙不是说他没亲人了么,那这位不是亲哥?难不成,是男朋友!肖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三人一对欢笑,一个纠结地一路到了目的地。
包厢的门打开,三个人出现在门后,但是很快人们的焦点就只集中在了一人身上,二十五岁左右的男人,个子很高,暗红色的衬衫,黑色休闲西裤,黑色皮鞋,简约、有男人味。标准的九头身,身材完美,脸也完美,气质卓然,稳重而不失阳光,论长相来说,堪称男人中的极品。所以女生们立刻沸腾,一致地惊叹:“好帅啊!”
男子微微笑着颔首示意,嗓音也是动听,“各位同学好,我是梁夏的哥哥,梁亿。”
“噢!欢迎欢迎!哇塞,梁夏,你哥好帅啊!”
梁夏仍是一脸冷色,拉着梁亿一起就座,不发一语。梁亿浅笑着对他道:“宁宁,别板着脸,今天是你生日,同学们又这么热情,高兴点儿。”
梁夏听了,脸色才和缓点,别扭道:“知道了。”
梁亿笑着揽着他的肩,朝众人道:“我弟从小就冷脾气,大家不要介意。”
“哈哈,不会不会,我们一早就知道,梁夏是个面冷心热的好同志,我们都拿他当弟弟看待的。”
“那就好。谢谢你们对他的照顾。”
“不客气不客气。梁夏,来点蜡烛切蛋糕吧,我们可都等着你呢。”
“好。”
吃完蛋糕,众人就玩开了,猜拳行酒,做游戏,唱歌,气氛热闹。
一位女生邀请梁亿唱歌,梁亿爽快答应了,两个人合唱张学友的《你最珍贵》。
旋律悠扬,嗓音动人,“我会送你红色玫瑰……”
梁亿始终浅笑着,眼光温柔,让人陶醉。
“啧,你哥可真是个有魅力的男人,我要向他学习。”肖磊由衷地感叹着,瞥一眼身边的梁夏,发现他在默默地举杯灌酒,眼睛盯着前方不动。
一曲终了,掌声不断。梁亿被女生们拉着一起做游戏,见梁夏在喝酒,劝道:“宁宁,别喝太多!”
梁夏不答话。肖磊朝梁亿道:“放心吧,我看着他。”
梁亿几分不安地道:“好吧,那拜托你了。”
肖磊看着一旁沉默的梁夏,无奈道:“你哥让你别喝太多酒,他的话你总该听吧。”
梁夏放下酒杯,眼神带着醉酒后的呆滞,黯然道:“他说的话,我自然是听。”
女生那边不断传来欢呼尖叫。
肖磊突然起身,一把拉起梁夏,“走,我们也过去!”
梁夏脚步不稳地被他拉着上前,肖磊道
40、柳暗花明 。。。
:“加我们两个!”
“好啊好啊!”
梁夏摇摇不稳地挨着梁亿坐下,后者担心地问他:“宁宁,是不是喝多了?”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