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内治 第一四零章 … ~父子谋~
夫战,谋定而后动。
…………
杨益从杨政口中得知这法子,对林冲善于制造形势的能力大表叹服,大呼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法子巧妙。每一位在位天子最不愿见到的是什么?一为有强敌入侵或国内民众造反,危及地位安危;二为有皇亲国戚或宦官大臣擅权,弄得民愤极大官逼民反,蒙蔽上位者。而大宋朝的大臣宦官这类权臣们最伯的是什么?那就是其地突然有人对朝中某位权臣提出非议,联合朝中的各御史大夫联名上疏,请求诛杀某某大臣。唐明皇的最宠爱的妃子都被人提议拿来杀了,何况一个有圣眷的大臣?
这样的威胁,虽是赤裸裸的,太过于直接,但实在是能叫这些权臣们不敢乱来的绝佳法宝,蔡京自己肯定也知道,朝中的对头不敢太过于逼迫自己,便是那应天府留守司留守张供及大名府留守司留守梁世杰是自己的人。大宋朝四京中占了两京在他手里里掌握着,若真的来个鱼死网破,谁也受不了。
是以蔡京能用这个保全他的位子,那林冲就能用这个威胁他的位子。只要蔡京不轻举妄动,等到林冲真的控制了这燕山府路十六州,蔡京等权臣的末日,恐怕就真的不远了。
只是林冲最后画押的时候真地叫杨政有些好笑。这位大人哪里都好。权谋机智无双,但真的跟坊间传闻的一样,那歪歪扭扭地“林冲”的那两个字。实在是见不得人。但这样的字体也有一宗好处:极难仿造。
大宋朝的东京汴梁,太师蔡京的蔡相府。
蔡京看着这个自己寄予了厚望地不成器的儿子,没来由的气不打一处来。这些日子,他这儿子每日里除了在官家面前卖好,便是跟着一干王公贵胄权臣地子弟们一块儿逛窑子听小曲。大把的银子流水介花出去,只恨不得把整个蔡相府都变卖了才好。
不仅如此,自己这儿子还把老爹扔到一边。只是去巴结那阉人童贯,就好似那童贯才是他的亲生爹爹一般,对那童贯的侄子童良,更是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这个才是他最受不了的。越看这儿子越气,蔡京一脸的褶子都聚成一处,脖颈处的老人斑一抖,狠狠地“哼”了一声。
看着自己父亲的阴霾的脸色,蔡绦只是一笑:“父亲大人。你错怪绦儿了。我那大哥不懂得遵从父子之道,忘了他是咱们蔡家的血脉一族,绦儿却是时时刻刻铭记在心。父亲大人莫要忘了,我那哥哥正是因对朝中大臣看不上眼,只以为蒙得官家器重便嚣张跋扈,好似全天下都是他这个官家身前的大红人的一般,对父亲大人也多有小人言。
而绦儿,则自从大哥离去之后。便一直都很是惋惜。不为别的,只为我蔡家原本是天下第一大家的家世,一门显赫,却骤然失却了大哥的那股子势力,简直是损伤惨重。是以绦儿虽为少保,却整日不在家,正是为了跟那些有望在朝堂内占一席之地的公子哥们交通往来,好叫我蔡家在朝堂内根深叶茂啊。绦儿比不得父亲大人,不想位极人臣,也做不到父亲大人地高位,绦儿只是想叫我蔡家能在大宋朝生存下去,开花结果。父亲大人想来还不知道,那童良,却正是童贯这阉狗的儿子!”
蔡京听了脸上不同声色,心里却是一惊。心念电转之下,蔡京突然对他这个儿子刮目相看了。蔡京作为大宋朝此刻政治手腕最高名,声望上最显赫的太师,并非没有自知之明。他从小就是了不得的神童,四岁就能把岳阳楼记背的滚瓜烂熟。二十三岁就中了进士,还排名第九,很快被授了钱塘县的常务副县长。后来在官场中沉浮多年,三次罢相,四次起用,这样的经历可以说是完全的空前绝后了。人都说五十知天命,蔡京此刻便已经是快八十的人了,对自己的禀性,又怎能不了解。
一直以来,他蔡京都是一个孤军奋战的斗士。无论是第一次为副相,还是前不久跟梁师成王黼在朝堂上的论战,他蔡京都是孤身一人才做到这样的成就。朝中有不少党,有所为结党营私者众。梁师成王黼为一党,但即便王黼对梁师成惟命是从,梁师成有时候也不得不照顾一下王黼的心思。高俅同不少皇族贵胄是一党,他们互相声援,互相牵制。童贯在宫内有着比梁师成更大的声势,简直是所有阉人的第一人,又是一党,但对天子近侍和宠妾,童贯更多的是拉拢贿赂而不是凭借着手中的权柄慑服。
他蔡京却不同。除了朝外的张供和梁世杰是他的亲信党羽,对他惟马首是瞻,其他的各州各府各路的实权人物,也多是他的门生子弟。他蔡京,是不允许别人和自己并驾齐驱的,即便是自己的儿子,那个曾经红极一时的蔡攸,他也不允许风头能胜过自己。
说白了,超强的自尊心和占有欲,使得蔡京只能成为一个孤军奋战的斗士,麾下可以有万千军士,但若有人想跟他打配合战,却是想都别想。这个朝堂上,没有人能够资格成为自己的伙伴,所有人,只能是附庸。只有心甘情愿的去做附庸,才能得到他蔡京的扶植提携。
但他的儿子,却不是他这样的斗士。他的儿子,只不过是想有一些权柄,能风花雪月的过日子,能平安的终老一生,能有钱财美姬,能锦衣玉食。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即便是父子也是如是。蔡京在蔡绦说过这番话后。幡然醒悟。难道自己百年之后,便要叫蔡家跟着自己一同湮灭么?
这个儿子,不简单呐。蔡京多年来只知道争权夺利。从来都是为自己着想,还真的没想过他蔡家后来地命运。蔡绦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这番话,不仅点醒了蔡京,也让蔡京高高在上地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对蔡绦好感大增:“哈。我儿所言极是。只是那童良并不成器,这人日后定是易闯祸端的祸害,我儿与这童良往来时。切莫太过于亲近轻视。”
蔡绦见老父不再对自己不满,当下趁热打铁的掏出林冲写来地书信,恭恭敬敬的交给蔡京,“父亲大人,那林冲此刻便手中掌握了大宋朝几乎所有的北疆军力,声势大盛,听闻官家圣旨中要辽军就地散了,可这林冲却悄悄儿的把辽人原耶律犬石和萧干的铁蹄散布于燕山府两处所在。其心可怖,其心可诛……”蔡绦是不得不这样说话,他老爹跟林冲不路数,便全汴京城都知道了。
蔡京很快便把林冲送来地书信浏览了一遍,“我儿可是顾忌为父的对那林冲肘掣,继而引出颇多麻烦?”蔡京一眼便看透了自己儿子心中的所想,不过因他已经认识到要为蔡家后人留条后路,自己以前高高在上地心态并不适于在家里发作。是以并没对蔡绦不满。
蔡绦听了这话,却心中一惊,脊背上,细细密密的吓出了不少冷汗。他此次来找自己的死鬼老爹。便是知道老爹对自己的作为颇为不满,已经在府内发作多时,那老爹的幕僚风三先生对自己颇为照拂,自然暗自提点,要自己多加小心。
这次他来便是要以退为进,用林冲这人不好惹而劝得爹爹暂时莫要动林冲这人,要知道,自始至终,蔡绦便把林冲作为他在大宋朝的强力外援,是不能随便便的就伤筋动骨的。童贯曾给他说起来,那请官家恩准地修葺长城一事,便是由林冲主管,那一年能截留下来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便谁也独吞不下。只要他蔡绦能对这事儿多有协助,好处定少不了他的。是以他才来劝老爹。
没成想,他爹爹哪里是能轻易蒙混的,一眼便看出他心中的想头,但当下依旧硬着脖子说到:“父亲大人明鉴,现下眼红我蔡家声势的大有人在,林冲这人联络了朝中不少人,梁师成王黼童贯李彦,这几人若联合起来,还真的不易对付,父亲大人暂且忍了这人,许能再多抓些这人的痛脚,好一举扳倒。”
蔡京老谋深算地一笑:“我儿心中可是一向认为为父的睚眦必报?唉……”蔡京常常地叹了口气,直差点儿把蔡绦的心肝脾肺肾都叹零散了,才接着说到:“朝廷这浑水,一旦趟进来,便是个有去无回的局面,若是任由他人作威作福,又哪里有咱们的活路。林冲这人不好驯服,迟早是我等的心腹大患。可笑那童贯梁师成还以为奇货可居,在朝中对他多有襄助,有朝一日,等这人羽翼丰满,骤然发难,咱们便都可共赴黄泉了。
为父的从政这许多年,便看惯了宦海沉浮的惨景,多少人从为父眼前崛起,又有多少人从为父眼前消失。我儿在蔡家过了这许多年,便也从未有所悟么?
圣上爱好花草虫鱼,咱们便也做不了那死谏的忠臣,便只好顺着圣上的意思走,这一走,便是个不能回头的局面。为父年少时读圣贤书,便也是一腔报国之心,哪知后来几经风波,眼看着王安石司马光之流固执己见,口口声声为大宋朝好,结果到头来,却落得个不瞑目的下场。
要说王安石这人的变法便也不是不可行,可这人恃才傲物,并不懂得朝中逢迎之道,且言行中不懂得变通,只是斗志激昂的疯狗一般,到头来落得个各地官员纷纷弹劾,内部失稳,郁郁而终。
而那司马光,原本也是个为了大宋朝殚精竭虑的人物,只是害怕王安石变法操之过急却动摇了国之根本,才建议缓图徐进,哪知后来与王安石不断辩驳,终于越陷越深,甚至在朝堂上对非变法之事也多有阻挠,却又怎么能成大事。到得最后,除了留下一个恢宏巨著,却又有对自身有何裨益?
而这二人便都是我大宋朝的国之名臣柱石,却为何总是不合?这便是党争!在朝中一日为官,便摆脱不了党争一事,咱们蔡家能笼络的各地大员,便也靠的是在党争中获利,当年为父另自辟蹊径讨了圣上地欢心之后,便看的通透了。
如今想来,为父百年之后定是会被后人冠上一个大大的骂名,但即走了此路,却也是再也不能回头……”这个有时候黑心,有时候又睿智的老头儿,许是想到了自己被史学家诟病的场景,一时之间尽是唏嘘不已。他却不知,若是他能在大宋朝多做一些有益百姓的善事,又怎能落的这个下场。人的贪欲一起,即便是知道自己在悬崖便逡巡,却又怎能止得主往下坠的脚步。
只是蔡绦听了却满心的不以为然,觉得自己这死鬼老爹惯会在心中树敌,很多大好的助力便都一个个的从身边推向别出去,比如那王黼,原本就是他爹爹提拔上来的,却又突然发难,只是便宜了梁师成那阉狗……但蔡绦想归想,却依旧对他老父的说话表示赞同,“父亲大人所言甚是,绦儿受教了。”
蔡京见蔡绦兀自不醒悟,心中一叹:“我儿莫要轻视,你父今年已快八十,看过了多少官场杀伐之事,又怎会眼拙。林冲这人定轻视不得。这两年,这身子骨儿可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想来几年之后,这太师之位便还是我儿的,可切莫要丢了我蔡家的颜面。好了,林冲此事就此作罢,他这封威胁的书信更是不值一哂,他便不知道,燕山府一路的作乱跟大宋朝六府作乱比起来,官家便看不出孰轻孰重么?唉,你去吧。”说罢,就那么颤颤悠悠的转身去了。
躬身相送的蔡绦眼瞅着他的死鬼老爹去了,才从直起身子,心中暗自惊惧。便只知道自己的爹爹有那大名应天两府的渊源,什么时候,却又多出了四府?这可是谁都不知道的事儿,自己的这个老爹,果然深藏不露,算无遗策……
第四卷 内治 第一四一章 … ~白身教头~
又曰:“烟火必素具。”谓蒿茅,薪刍、膏油之属,皆素备也。
等到林冲把手头的事情都推给杨政之后,他便相对地闲暇下来了。就如同给杨政所说的那样,林冲主外,杨政主内,此刻的林冲,便正在燕京城外的禁军大营中对鲁达训练士卒。林冲对鲁达这个兄长情谊其实是很深的,除了来到这大宋朝,知道了鲁达确有其人的那种天生的亲近感,更多的便是对鲁达为人的敬佩。
这位武艺超强的汉子不计较得失厉害,不计较官位钱财,自从林冲在东京汴粱把整个骁骑营禁军都交给他来训,便上了心。每日里,这白身教头除了跟禁军的兄弟们一齐打熬筋骨,便是偷空喝点儿小酒,解解肚内的谗虫。其他的,一概不管不问。
后来骁骑营暂驻郓城县,鲁达更是把那朝廷遣下来的所谓监军唬得一愣一愣的,至于骁骑营被并入云翼左右厢禁军之后慢慢开拔,一路上逢村过镇,鲁达都是协助吴玠约束下头军士们某要叨扰百姓,为林冲的这个骑兵班底在民间赢得了不少的声誉。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便都要一点一滴的潜移默化,去干去做。鲁达这样的兄长,虽与林冲见面的时候不多,但可以说。便是林冲在大宋朝的最坚定地支持者。这样地兄长?哪里去寻。
这处军营在燕京城以西的十里处的地界。就是月前林冲与那南京留守耶律雄一战的所在。不远处有几个刚刚恢复了生气的小村落,稀稀落落的散布着,看上去一片宁静,倒是跟这处的森森杀气形成了鲜明地对比。这里原本平整的土地上,此刻已经被立起了不少帐篷,每个帐篷之间间隔的距离几乎都是十丈宽,目的是为了在走火的时候不至于叫火势蔓延过快。
成百个大帐篷清一水地都是那种可以快速拆装的简易军备。乃是太祖皇帝的时候军中的能手所创制,上好的油麻布层层包裹紧紧压实,不仅耐风吹雨淋,隔热性也不错,冬暖夏凉。既能快速的拆装,又耐磨。原本大宋朝军备不整,是没有这样的东西的,但杨政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些能工巧匠,竟然一夜之间赶制出来了。
整齐地帐篷一眼望不到头,看起来蔚为壮观。帐篷之间,是经心按照“武经总要”上立营的要求垫成的通道,通道两旁是挖出来的简易排水沟。接连不断的三层拒马,紧密地把整个大营连接起来。不同练制所属的营帐之间,也有拒马相隔,以标明所部。
辕门很高,看上去很气派,高高竖立的临时瞭望用哨楼,昼夜有军士把守,一条小河,在营帐的一侧缓缓流过。有活水被引入营内做水源,水源上游,是三个小队地斥候和两个暗桩,用来防止投毒。
这群约莫有三千人的骑兵队伍是林冲和鲁达从各处精挑细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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