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西六宫的成份比东六宫复杂得多。长春宫昭嫔,是皇帝喜爱的女人,如今大着肚子,是焦点。翊坤宫郭络罗氏,被认为是皇后党,是皇后和懿贵妃一起选中用来增加自己筹码的棋子。
于是,一个奇怪的现象出现了,算上贵人常在所生子女,皇上的子女,东六宫只剩下惠嫔手里有个养女。其他全都捏在西六宫诸位手中。
赫舍里这么说,明面上笑颜如花,和气生财。暗地里却是在向她施压,告诉她身上担子很重,庶子生活质量的好坏,更显能显示后妈们的高尚情操。
皇后贤惠圣母的摸样已经立起来了。如果再出什么纰漏,别怪我落井下石。钮钴禄氏身居高位,却无所出,霸占一个贵妃名额,是大家都看得见的活摆设。
竖得那么明显的靶子,怎么能不好好利用。西六宫的姐妹们,心思都活泛起来吧。赫舍里别有深意的微笑,以及视线所及,让钮钴禄氏遍体生寒。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盯着我,从你我相见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像今天这般,蔑视我,笑容满面地把我推入深渊。你真是我的克星,天敌。在你面前,我永远只有被虐的份,不管我怎么求饶,怎么表明心迹都没有用。
钮钴禄氏的脑中,赫舍里的笑容变得无比阴森恐怖。而赫舍里的视线里印出的,却是站在钮钴禄氏边上,贵人乌雅氏那张微红的侧脸。方才,她隐约看见,某人的衣服动了一下。
乌雅氏站在那里,低着头,双手垂在两侧,隐藏在宽大的袖子里。就在刚才,钮钴禄氏面色僵硬地坐回椅子里的时候,赫舍里分明看到,乌雅氏的宽袖摆动了一下。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你们慢慢酝酿吧,内廷平静得够久了,她都觉得闷了。要不是最近朝廷正在对外打仗,老太太没钱也没闲,说不定又要提起那该死的三年一选秀了。
赫舍里曾经想过,若真的按照三年一选秀的祖宗规矩严格执行,玄烨六十一年的政治生涯里,得选二十次,就算每次只选一人,也得有六十个老婆小妾。更何况选秀怎么可能只留一个。
所幸不是真每三年一选,要不然,真不能想象,内廷的房间资源得紧张到什么程度。如今外面打仗,里面自然说不出把这件事提上议事日程,没有新鲜血液加入,天天看着这些老面孔,别说玄烨生厌,就是赫舍里自己,也觉得有些审美疲劳了。
不如给老太太和玄烨各自找点事做,赫舍里不怀好意地想着。这就是她把孩子们集中到另一个地方集中教养的原因,没了孩子这个后顾之忧,她就能心安理得地坐着看戏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找点事做中
朝觐仪式进行了整整一天,内外命妇都来过了,太皇太后皇太后也派人送上了贺礼,但是,往常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最积极的皇上,却是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过,连派人道喜送礼都没有。
这些事,外人来了又走,当然是不知道的。但回到各自宫殿的属下们到了晚上却是各自议论,往年这个时候有晚宴,还有歌舞类助兴节目,今年全部取消了,大家早早地回去,却是各自议论纷纷。
皇上把贺礼省去可以理解,非常时期,勤俭节约嘛。但乾清宫也高派个人过来说声”生日快乐”吧?居然也没有!这个现象太反常了。
赫舍里心里也有些奇怪,不过她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想着他大约是批折子批忘记了,反正往年送的礼物非富即贵,今年没送就没送吧,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等到坤宁宫里的客人们一批批全走完了,赫舍里拧拧眉毛:“服侍本宫在榻上歇了。”连璧应了一声,带着宫女把她身上的吉服和吉服冠脱下来换了,服侍她在榻上歇了,然后退了出去,留下她一个人。
等到室内的人都走干净了,赫舍里才翻过身来,抬手盖住了眼睛,目光透过指缝,看着昏黄的烛光中,有细小的灰尘正在飞舞。赫舍里轻叹了一声,身在这样的环境里,哪怕是二八芳龄的少女,外表也得是暮气沉沉,行将朽木的摸样。
年轻活力朝气什么的,都是浮云啊!当年看见初为人妇的和顺公主,顶着一张稚童的嫩脸,老气横秋地给自己讲道理,还觉得她可怜。但是现在回想起来,赫舍里的心里不禁升起了“汝死我葬。我死谁埋”的悲哀。
正想着,脑中一阵昏昏沉沉,感觉眼皮很沉,顺势闭上眼,歇一会儿吧,今天在椅子上坐了一天,累坏了。坤宁宫里一下子变得悄无声息,落针可闻。
乾清宫里,玄烨正在纠结,为了前方焦灼的战事。费扬古已经退出了雅克萨。率军参与到了和沙俄正面对抗的战斗中。
这也是玄烨最忧心的,目前的情况,虽然费扬古的部队已经积累了很多哭喊地带作战的经验。但他们毕竟是马步军,而且数量不多,和沙俄的纯铁骑比起来,差距不是一点点。绝对是讨不到便宜的。如果僵持,对朝廷很是不利。
如今。南北的战事,情况都差不多,政府军败多胜少,各地都在告急,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意见不断,形势比人强。眼下是必须要做决断的时候了。
朝廷不能两线并重,两手都要抓了。必须考虑侧重点,集中优势兵力。先解决一头的难题再回头收拾另外一个。
可是,这样的话,问题就出现了,究竟哪一边才是重点呢?这是个必须想清楚没得反悔的决定,一旦选择了。就必须坚持一鼓作气,不管另一边会因此遭受多大的损失都不能后悔退缩。所以。必须想清楚。
这么一纠结,他哪里还想得到坤宁宫里还有一个赫舍里?恰在此时,外面小魏子进来:“主子,用膳了,御膳房已经都备下了,请皇上移驾!”
冷不丁这么一下子,把玄烨从纷乱的思绪中解脱了出来,不过他却是满脸的茫然,准备好了?什么准备好了?我都还没说传膳呢,怎么就准备好了?
皇室规矩,皇上要吃饭,必须是他本人说传膳,御膳房再照着事先拟定的膳单做出饭菜来,通知皇上身边的太监,太监再去跟皇上说都已经备下了,然后皇上说传进来,然后小太监铺桌子上菜。
哪儿有皇帝没说,御膳房擅自做了一桌子菜,先斩后奏,这不成了逼皇帝吃饭了么?谁又这么大胆子?
小魏子见主子疑惑,低头轻声说:“回皇上的话,今儿情况有些特殊,这膳单,是昨日就定下的,皇上您亲自过目并拟定了传膳时间的。”
其实就是在暗示玄烨,今天是中宫的生日,原本是该摆宴席庆祝的,可是娘娘为了节省开支取消了。但那桌子菜的菜单却是由内务府早在一个月前就拟定呈交的,您也是早就看过的。怎么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反而忘记了呢?
被提醒的玄烨,原本因疲惫而松弛的脸一下子紧绷了。他怎么可能忘了,今天是某人的生日呢?他怎么会不知道某人取消了宴会以及一系列的庆典活动呢?
他迷茫只是因为没料到天黑得那么早而已,现在被下人提醒了,玄烨觉得自己有必要问一问:“那边散了?”
“回主子的话,坤宁宫熄灯了。”小魏子答非所问,实际上却是很明确地告诉皇上,娘娘早早打发了众人,这会儿都已经睡下了,而您却连晚饭都没吃。
其实小魏子不知道,娘娘也还没吃晚饭呢!坤宁宫里的众人拿皇后一点办法都没有。叫又叫不醒,劝也劝不动。赫舍里一翻身往被子里一缩,所有的劝说都徒劳无功。宫人们只能指望娘娘能早些醒来,晚饭变成宵夜不可怕,可怕的是直接变成第二天的早饭啊!
坤宁宫熄灯的消息,却让玄烨始料未及,心中涌起了一股酸涩的滋味:你果然是一点儿都不在意啊!我一天没出现,你还能没心没肺得这么早就睡了,果然是一点都没把我放心上。
我知道你取消晚宴,没发表意见。一是因为的确就没钱,又要打仗又要花销的确就困难了些。第二个原因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自从看清我对你的爱只不过是一厢情愿之后,我便不想再自取其辱了,你想怎么过便怎么过,你说怎么过就怎么过,又是一年生日,你说你不要宴席不要礼物,我就让你平平静静过完这一天。
又是一年腊月,你那边一定又很冷,这一次,我不会再送这送那给你,你并不需要那些,也从不会因为那些而真心感谢我。
我什么都不做,你舒坦了,我也舒坦了。我们就这样过着两不相欠的日子,直到有所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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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没意识到过了零点
第三百四十三章 找点事做下
心里这么想着,玄烨还是吩咐了一声:“朕没什么胃口,让他们做碗寿面来吧!”小魏子一愣,寿面?原本的晚宴因为是生日宴,本就有寿面当点心的。皇上其他的都不要,只要一碗寿面?
当下没有迟疑地出去传旨了,玄烨的视线再度落到一堆堆的折子上,心中默念:你心里没我,我却时时想着你,一切就等着这场风波过去。
不多时,热腾腾的面送到了玄烨面前,雪白的龙须面,加上丰富的配菜,浓郁的香气飘散开来,他这才感到的确是有些饿了,顺势拿起筷子吃用起来。
表面上,他比她小一岁,实际只差三个月。可是,就是这三个月,在他和她面前划出了一条鸿沟。她总是以长姐的心态看待他这个幼弟,似乎他在她眼里总是矮半截儿。
她之所以那么介意自己的身高,就是因为只有在这一点上,让她屈居下风了,她所有的心理优势都被身高给消弭了。
想到这里,玄烨轻哼了一声,大口大口消灭碗里的面条,似乎吃的不是面条而是三个月的时差。
一碗面下肚,顿时神清气爽,这才重新把思路放回到刚才纠结的问题上。不过,现在,他有了支持他想法的理论依据。
南边和北边都在打仗,都在告急。两边无论哪边被攻陷,都是朝廷不能承受的损失。但是,玄烨是偏向看重北方的。原因是赫舍里在察哈尔边区最初叛乱的时候就说过的话,一直在他心里存着。
东北是满族的发祥地,是老祖宗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那里的每一处山林,每一寸土地,都曾有过老祖宗生活的足迹,那里才是满族的根基所在。
而南边呢?入关到现在。只是第二代罢了,皇阿玛的治世短短十八年,罪己状上写得一清二楚,他是一事无成。
满汉矛盾没有缓解反而进一步激化,满人在南边一直都没捞到好处反而一直被视为仇敌,各地反清势力一直都没断过,民怨丛生。
两厢比较之下,明显北边比南边重要得多,没道理老巢失火不回援,反而还在外面汲汲营营的。
然而。这只是玄烨一个人的想法而已。眼下朝中的满足亲贵,对汉人的痛恨已经上升到不能共存的地步了。如果问他们,他们肯定会说攘外必先安内什么的。
然而江南的局势已然糜烂。玄烨已经没有信心在短时间内取得突破性进展了。他不认为现在再往南方加大投入会有什么效果。
可是,皇后的哥哥和叔叔被杀,大大损伤了朝廷的脸面,这口气不出,朝廷威信何在?这是一个理儿。
另外一点。就是赫舍里这边,虽然表面上很识大体地劝说他把哥哥留在了军营,但索家人心里肯定有阴影。赫舍里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是不舒坦的。
两头都有理,两头都有不能不先解决的理由。即便玄烨心中有所偏重,却仍然不能下定决心。矛盾了半天。喟叹了一声,还是明天和军机处开个小会,也许他们的意见。能给自己心中的天平增加新的砝码。
坤宁宫里,赫舍里一觉睡到半夜都没醒,宫人们急了,尤其是连璧,珍儿。玲儿三个大宫女。眼巴巴地等着皇后醒过来吃饭的,没想到一直都没动静。
值夜的三人觉得不对劲。悄悄走到榻边,围观赫舍里,却发现娘娘身上虽然盖着厚厚的棉被,仍然咬紧牙关浑身发抖。这让三人吓得魂飞魄散。
连璧胆大心思,伸手摸了摸赫舍里的额头,意料之中的滚烫,皇后发烧了。窗外北风呼啸,木窗棱和薄薄的窗纸在风中剧烈的颤抖着,室外滴水成冰,室内虽然燃着大炭盆,但寝宫硕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实际温度也就比外面高个十来度的样子。
赫舍里裹在厚厚的棉被当中,脸上浮现着不正常的艳红,走得近了都能听到牙齿打架的声音。这可把三人急坏了,忙不迭的在边上轻唤着,一边派人冒雪出去宣太医。坤宁宫上下好一阵鸡飞狗跳。
床上迷迷糊糊的赫舍里只觉得浑身冷,好像身边有人在吵,睁开眼一看是连璧等人,又闭上了,只吐出一个字:“冷。”
这一下,三人慌乱了。抱被子的抱被子,烧地龙的烧地龙,小厨房里,值夜的厨子们开始煮姜汤,烧制驱寒的汤品。
太医还没来,赫舍里就已经被埋在了被子山里,室内温度也缓缓上升到十五六度的程度。等到太医顶风冒雪赶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敲响了三更天,也就是子夜十二点了。
坤宁宫瞬间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却没有惊动乾清宫和慈宁宫。直到太医诊断结果出来,皇后只是晚上睡觉吹风着凉了,喝点退烧的药剂就会没事,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赫舍里不像玄烨,喝药前不知道吃点东西垫垫胃。小厨房准备了鸡汤面,原本作为皇后娘娘的寿面,坤宁宫上下一人一碗,这会儿还剩了好多,刚好给娘娘享用。
看着热腾腾的碗端到自己面前,赫舍里有些哭笑不得,今天是自己的生日,没想到吃完寿面,紧接着就是吃药,没想到今天就在苦药和病痛的折磨下结束了。
第二天,照例还有其他的庆祝活动,但赫舍里身体不好,加上本来就寻思着今年能不能不闹腾了。因此一大清早,眼睛睁开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取消剩下所有的庆祝活动,免了内外命妇的请安,并且下懿旨,让属下们各自在宫中诚心念佛,为大清江山祈福。
赫舍里派了珍儿和玲儿去告诉太皇太后,自己感冒了,为了不传染给祖母,因此就不来请安了,请两天假,求祖母批准。
玄烨那儿,赫舍里选择了隐瞒,小毛小病的,不值得打扰正在烦闷中的玄烨。却不知,今天是玄烨召开军机处部分成员会议的日子。
讨论的议题就是究竟是该坚持兵力平等两分,两面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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