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暗了下来,观众席也突然黑压压,有姑娘的尖叫声响起,因为舞台的正中间一束光照亮了那台钢琴。而另一束光,照着捧着一大把火红色玫瑰花的首席,从后台走了出来。
叶晨习惯了胡年丰上场会有这样的效果,却是这个人拿着玫瑰花的样子。心里不免的犯嘀咕:这个人,还真他妈的太帅——
叶晨不由得笑了起来。
连姜晓北都吹了口哨,转头看叶晨。
胡年丰演奏的是肖邦的第二十三号G小调叙事曲。
一开始是很舒缓的曲调。这个人不知道是为了耍帅还是装酷,一直半垂着眼睛,嘴角微微的笑着,人也随着手上的旋律缓缓的起伏着……
肖邦的叙事曲,像是会说话一样,用着不同的旋律和节奏,说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从一开始的缓缓地叙述,到中间浪漫的发展,和最后挣扎过又坚持下去的尾声……叶晨一直闭着眼睛,仔细的听着弹琴人的叙述……
中间几次,叶晨的鼻子都有点酸。那些或欢乐或苦涩或纠结或轻快的音阶和旋律,好像每一个都幻化成了一幅幅的画面,没有太多的色彩,却能浮现在他的眼前。
只是两个人平日里斗斗嘴,平平淡淡的日子罢了……明明就是那么的简单,就像曲子一样,不华丽,不繁琐,却是很有他的韵味,甜甜的……。
这份平淡和安定,是叶晨一直都喜欢的。
肖邦的曲子最后两个重低音结束。余音过了很久都没有散去,台子上唯一的灯光突然灭了,观众都忘记鼓掌,而是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惊到……
在大家还没有对黑暗做出反应的时候,舞台上流淌出一段非常非常柔美的旋律。像流水一样的和旋伴随着浪漫清晰的主旋律……
是李斯特的《爱之梦》。
硕大的剧院里,只有四周几个应急灯光还亮着。
这回换了叶晨换头偷偷的看着姜晓北。之间那个人在黑暗里一直紧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言自语了起来:“是……楠楠……”
他又马上自己否认了。“不可能,他不会在这里……”
这时候,曲子已经演奏到了一半,几个重音砸下来,在浪漫中又夹带了些激情的音符,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柔情似水。
台上的灯光也不知道何时慢慢的打亮。
还是那台钢琴,钢琴上还是放着那一束火红色的玫瑰花……
却是弹奏的人,换了。
是一个陌生的黄头发的男人穿着正装,扬着嘴角演奏着李斯特……
叶晨听到观众席上的惊呼声。这时候台上台下的灯光也都亮了。叶晨看到后台探出一个头来,看样子是张科长,一脸的不可思议,然后马上就被一个人给拉了下去。
而叶晨边上的人,偷偷的捂上了嘴,眼里明明笑着的,笑的好像都起了水雾……
这首爱之梦并不长……
浪漫又安静的收了尾巴。张楠坐在钢琴前,吸了口气,像是对自己挺满意的,朝着姜晓北这里笑着。然后站起身来,朝台下鞠了躬。
观众们这才从那个意境中反应过来,记得鼓掌。刚刚戏剧性的一幕让所有人都觉得吃惊。
而张楠一直盯着姜晓北看着,伸手拿过钢琴上的红玫瑰,像是随手的往台下一丢。却是不偏不倚的就丢在姜晓北的面前。
姜晓北下意识的伸手,就抱了个满怀。
火红的玫瑰配着他红红的脸……很好看。
“楠哥在酒吧里闭关练了小半个月,就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们楠哥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的,不过对你是真的好。他们两个人还学当年的肖邦和李斯特……”看到浪漫的场面,叶晨的嘴里也甜甜的,凑在姜晓北的耳边轻轻的说着。
当年初到法国的肖邦很需要一次机会可以让法国人民认识他。与他心心相惜的匈牙利钢琴家李斯特就在一次自己的演出中熄灭了蜡烛,偷偷的让肖邦在黑暗中演奏了一首曲子……等灯亮的时候,所有人都为这个富有浪漫诗人气质的钢琴家所倾倒,肖邦的心愿才就此达成……
今天的这一幕,这两首曲子,正好映衬了当年的那两位浪漫主义钢琴家的故事……
就在这个浪漫的日子里。
“……”姜晓北抱着花儿,有些不知所措。台上的人丢完花就下台了,只剩下周围的观众送来羡慕的眼光,还有大家的掌声和欢呼声……
过了好久叶晨拉了拉姜晓北的胳膊,示意他准备退场,那个人还捧着花儿抿着嘴不知道想着什么……
两个人坐在最中间,于是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慢慢的随着人群走了出去。
果然,在走道上,看到两个还穿着演出服的男人,帅气的站在那里,看不见他们都难。
张楠拍了拍胡年丰和叶晨的肩膀,眼神里就一句:“大恩不言谢。”
拉过姜晓北就走。
叶晨看着那两个人的背影,随口说了句:“哎,情人节有花收真不错。”
“拿着——”胡年丰从身后就真的变出了一把花塞给叶晨——不是玫瑰,是叶晨喜欢的绣球花。蓝色的,包在白色透明的玻璃纸里。
“厄……你哪里弄来的花?”叶晨拿着花儿抬头问,却被人亲了口——明明身边还有晚出来的观众,站的老远的盯着这里捂着嘴看着。
不过胡boss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些。
……
“……我没什么好送你的。”叶晨抱着花儿,偷偷的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的那个铂金的链子,这个也是胡年丰送的……他一直都没有拿下来过。
……
“……回家吧。”胡年丰能看到叶晨眼里开心的样子。也就够了。
“要不……回去我给你做夜宵吃?”
“……别做小米粥……”胡年丰还记得那些悲催的黄黄的东西,真心害怕好好的节日被一碗东西给毁了。
“那……我们包饺子吧,你包,厄,我来下,我会下饺子……”叶晨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样来。
“好……不过你得帮忙,不许捣乱。”
“我什么都不干就算不捣乱了,上回不是你说的?”
“那你就坐在边上看我包……”
“恩,好……”
……
等叶晨抱着花儿和胡年丰走出剧院的时候,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二月的空气里凉飕飕的,然是好像凉凉的空气里有着淡淡的甜美香味。
有时候,浪漫就是那么的简单。
只是和对的人,去做对的事情罢了……
……
作者有话要说:Chopin Ballade Opus 23 in G Minor
肖邦的叙事曲。
清和听着这曲子哭过。肖邦是叙事曲的首创者,用不同的节奏和表达方式,好像在为你呈现一个故事一样。这一首,很特别。
Liebestraum No。3 in A Flat Minor by Franz Liszt
李斯特《爱之梦》
大家可以去找找朗朗的版本,感情很饱满,很柔和,还有那种激情版本的,也很戳人心。
当年,年轻的肖邦去法国,没有人认识他,是那时候早已成名的李斯特在演出的时候,将所有的灯光都熄灭,让肖邦给法国人带去了精彩的钢琴演奏。等灯光亮起的时候……整个法国人都记住了这个来自波兰的钢琴诗人——肖邦。
这章里的胡年丰和张楠就是copy了当年的肖邦和李斯特。
☆、七年
情人节的演出在三月十四日又加演了一场。
第二场张楠没去凑热闹。不过这些日子全酒吧的人都看的出他们楠哥心情好的不得了。每天乐呵呵的,小弟酒保们出了什么岔子他都不会恼。晚上偶尔兴致来了还去乐队那里霸占着键盘来一首两首的独奏,助助兴。反正成天乐的和什么人似的。
洛可每天都把琴拿来,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练习几下。洛可好歹是唱歌的,乐感不错,音准的问题解决了以后,指法也进步了很多。
一首《卡农》总算是能完整的演奏下来。
这小孩迫不及待的学完了就要去他家那位那里炫耀。
好几天晚上都不见踪影。团里也只有老三做主唱。只是老三对叶晨这些日子来生分了很多。
叶晨也不敢多问,就觉得老三像是沉默了很多,以前总和他勾肩搭背的说点有的没的,现在总是安静的除了曲子上的事情,老三也不再和他说话。连丽姐的事,都很久没听老三在他面前提起过……
一天晚上,胡年丰接叶晨回家的路上,突然警惕的问了句:“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啊?”叶晨正放空的听着车子里胡年丰放的CD,里面是挺舒服的小夜曲合集,正好放到莫扎特G大调第13号小夜曲。
“我们被跟踪了。”胡年丰平静的说着。转了方向盘,没有往家里的方向开过去。
“啊?”叶晨要转头,被人拽了回来。
“别动,坐好了。我们去吃面。”
叶晨有些担心的说“厄……我得罪的人挺多的。”
“你会打架不?”
“会,你会不?”
“会。但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你别告诉我等会儿真打起来你就掏出指挥棒指着人家脸上狂点呀!”叶晨不忘吐槽。
“下车吧。”
“……”
等他们停了下来。叶晨终于转头。
他们身后真的跟着一辆车。他迅速的想着会是谁。却是等那辆车靠边停了下来,关了大灯,叶晨哭笑不得的看着悠然自得站在一边的胡年丰。
一看就是胡年丰在逗他玩。
下来的人不是别人。是郭岳。
于是三个人一起去了面摊吃面。
郭岳和胡年丰好像不怎么熟悉。于是一开始等面的时候三个人坐着的很尴尬。小面摊里暗暗的灯光照的人的脸都有些恍惚。
叶晨看着这两个人挺难受的。刚要开口说点什么,郭岳先开口了。
“曲章怎么又病了?”
那样子就像是自己家的孩子被老师带着去春游,结果回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个伤口然后家长不干了跑去追着老师要说法。
“最近我们结束的都很早。”胡年丰淡定的说了句。
郭岳斜着眼打量着胡年丰,似乎在忖度着话里的可信度。
这时候牛婶把面端了上来,叶晨和胡年丰有点饿,于是也不客气的先吃起来。
郭岳就支着脑袋看着人吃。没一会儿,两个人的面吃的底朝天了。胡年丰拿过纸巾盒子,抽了纸抹了嘴,顺便给叶晨也递了过去。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有我很想要的,我有你很想要的,交换一下如何?”胡年丰的话说给正发呆的郭岳听的。挺直白。
郭岳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借我200万美金,曲老师的事,我站在你这边。”
“好,明天我给你支票。曲章到底怎么了。”
叶晨在喝水。一口全喷了出来。拉住郭岳:“大佬,是200万不是200块,还有,是美金不是人民币……他讹你呢……”
“钱我有的是……”郭岳对这个似乎没什么兴趣,只是盯着胡年丰,等着那个人的话。
胡年丰一副老狐狸的样子像是早就预料到郭岳会爽快答应:“音乐学院开学了,大四的学生来团里实习。曲老师很受欢迎,几个女孩找他排四重奏,好像晚上他都去音乐学院了。”胡年丰真就爆起料来。
“然后?”
“……好像一个女学生病了,他还挺上心的,那女学生病好了,他就病了。”
叶晨从来没有觉得胡年丰那么狡猾残忍过。郭岳脸上明显呆了,深色的肤色在幽暗的灯光下都看的出像是退了好几个色度。
郭岳起身的时候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他扶了扶,椅子还是倒了。叶晨过去把椅子扶住,冷眼瞪了胡年丰一眼,就追了过去。
郭岳走路走的极快,叶晨一路追到了他的车边。叫住人。
“郭岳,阿丰他……胡年丰大概想钱想疯了,你别当真他或许和你闹着玩的。曲老师他……”叶晨突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郭岳只是和叶晨摇了摇手,似乎不想多谈,也就上了车,把车开的飞快。
没多久胡年丰过来了。叶晨还站在夜色里,看着空旷的马路。
“我只是说了实话。”
“很多话都可以换个方式说,你想钱想疯了?还有,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一直以来我所知道的现实,你都是用最难听的字眼告诉我的,我不也活的好好的,你不用担心他……”胡年丰看进叶晨的眼里。冷冷的说。
……
曲章被传染上了流感,先是发烧烧了几天,然后又腹泻了三天,去了医院挂了盐水,总算不腹泻,却是又烧了起来,最近几天连排练都不能去参加,只能在家里躺着,每日叫外卖,吃点东西,多喝水,多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药吃多了,这几天吃外卖都觉得那家店的味道变了许多。觉得……很像郭岳做饭的味道。
等到他吃到他最爱的虾仁豆腐羹,手上的勺子也不动了。
这个味道他太熟悉。是这些年来,每次他病了,郭岳若是在一定给他做这个吃。
曲章吃了一口,就把东西都丢在桌子上。
随便穿了件衣服,去对面敲门。
却是家里黑漆漆的也没有人应门。
曲章在门口站了会儿,觉得头晕,于是就要回去。一转身,吓了一跳,整个人要往后躲,却是郭岳一把抓过他,把他拉回了屋子里。
“都病了,还穿的那么少在外面走,也不嫌冷?”郭岳力气大,把人丢在床上,翻过被子把曲章包住。
他也知道他不想见到他,他刚听了胡年丰的话,心里也不好受。去了屋外,看到他做的那碗羹打开着,加热过还冒着热气,却是曲章明显只吃了一口就没碰。
于是那把装羹的外卖盒子端了进去,放在床头。
“是我做的。外卖的东西味精多又太油,你要吃清淡的。”郭岳又熟门熟路的从曲章的抽屉里拿出了药,数了数颗数:“今天又没吃药?”
曲章也不出声,看着郭岳一个人站在那里皱着眉头盯着那板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