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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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娘-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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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赏赐的人将美酒一饮而尽,少女却笑开了:“你就不怕本宫下毒于酒,灭了你口?”

“少了在下,公主怎能得到想要的人。”男人颇为自信地说道。

“湮华殿的公子哥儿果然是人间仙极,”玉手绕过耳垂,少女无心地把玩着鬓角的丝发,“你下去吧,若有事,本宫自会召你。”

“是。”男人转身离去。少女慵懒地撑坐起来,却露出得意的笑。

赏月会一别,方锦交代人送言默、木槿回房,自己也便回了序源阁,还未踏上楼阶,便被一柄折扇拦了去路,他抬头,却见一张熟悉的脸:“沈笙?”

“锦娘,借一步说话。”沈笙引着方锦进了沉月弄。公子笙关了门窗,派了几名小仆守在离门十步之外。“木槿公子的事情,到底有多少人知道?”沈笙沉下了脸色问道。方锦与沈笙交情甚好,也难见沈笙这般脸色,怕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除却我,二公主,怕只有湮华七公子里的人。”方锦说道,“云河和吴家兄弟俩基本不知道这事,谨离虽然人小鬼大,但一直潜心研习草药从不过问闲事,这样算来,知晓这事的人,也就沈笙你、白华与唐也笑了。”

沈笙得到了答案,却缄默了,方锦从对方的面孔上看见了愁绪,便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恐怕有内线。”沈笙的声音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在下今日谱曲,却频频卡音,是日奏乐,却无端崩弦。”沈笙走到桌前,端详着自己的琴,崩断的琴弦随意地躺在琴身上,“也算是不祥之兆。”

“既然弦断了,便无力再接回,”方锦倒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纵然是劫数,也在劫难逃,公子笙又何苦自寻烦恼。”

沈笙不乐意地瞄了方锦一眼:“劫数未到,不妨先逃?”

方锦亦不动声色:“怎么逃,逃往何处?”

沈笙哂笑:“坐以待毙。”

方锦摇了摇头:“不变者,自可应万变。”

沈笙叹气:“最勇者不应是沙场武将,而是心怀大谋者啊。”

方锦微微一笑:“任他翻天覆地,只求一颗心的安宁又有何难处?”

沈笙走到男人背后,“在下不和锦娘斗了,但愿锦娘万事如意。”话罢,沈笙为自己的琴张上一根新弦,抚琴而作,一曲《三生三世》,哀柔婉转,虽说期期艾艾,却道尽缠绵。弦紧弦松,音低音昂,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琴在哭泣,琴在狂笑,却不见御琴之人神色翩动。方锦只愿闭目静坐,沈笙看着面前的男子,一如二十年前的风华俊秀,岁月不仅没有带来风霜,更赋予这副皮囊更多的妩媚。

方锦回屋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月愈圆,人心愈凉悲。方锦抚过词昊递来的玉佩,翡翠悬于空气之中,永远是保持着那般冰心凉透。他纵观湮华大殿——这个自己翻手云雨的地方,在夜色中闪烁着隐隐约约的红——难得团圆佳节,难得湮华殿如此静寂。方锦迎着夜风笑着,世人都说锦娘笑堪倾城,笑容对于方锦来说,亦是一张无形的面具。

诚然,他对谁都笑,骄纵的笑,轻蔑的笑,素雅的笑,淡泊的笑,邪魅的笑,畅怀的笑……唯独只对一人流过泪,那便是词晖湘。“多年不见,你就这样去了,”想到宋翊鸢带来的“肝肠寸断”四字,男人的眉目间闪过一丝苍凉,“词晖湘,是你说,一次相见,二次错过,三次永不相见——果真,永不相见……”

尽管夜深,他仍旧带回一名少年,青丝相缠,剪不断理还乱。

辗转间总有几丝寒风穿透有些偏薄的棉被,直直地打在方锦身上,染了寒气的男人不禁觉着双膝有些酸麻,他无奈地笑笑——岁月不曾在脸上打磨,终究还是在身子骨上动了手脚。“公子锦可有不适?”陪夜的少年轻轻地握住了方锦的手,年轻的气息扑面而来——相较之自己,方锦也觉得更显凉薄虚弱。“无碍。”他强颜,将少年轻轻搂住,合了眼睑。

他沿袭了词晖湘曾经的作为,夜纵欢愉,终于尝了“大欢”的占有滋味,每一次的入侵,都让他感觉异常的艰难,害的春宵夜半惊醒——尽管方锦总把这一切不适归结于年老的缘故,但谁又能那么坦然自若地去与一个不爱的人温存?

少年们陪伴他的夜晚总让他感到寒冷难耐,三更梦魇也总是让自己有一种鹅毛雪降的错觉——至此方锦亦是明了,无论拥有多少少年,终究找不回那一夜纵情风流。

“词晖湘……”晨雨飘摇,夹杂着男人模糊的呓语——天又亮了。


 


锦娘 正文 【24】歧路

方锦将言默送上了马车,宋翊鸢坐其旁,两名少女向方锦微微点头。“公子锦,愿来日重逢。”宋翊鸢向方锦作别,言默看起来神色有些凝重:“公子锦,愿来日重逢……不要兵刃相见。”

“公主说笑,”方锦一惊,却迅速摆回微笑,“只怕公主不会屈尊再来湮华殿。”

“湮华殿的琴棋书画、歌舞茶膳,都可称作洛阳一绝,”言默牵强一笑,“倘若现世安稳,岁月静好,来你这儿小坐可是人生一大美事……代本宫好生照顾他……”最后的句子声轻难觅,但方锦已然明晓,便向言默行了大礼,司膳公子白华送上行路小食,“送公主回宫。”

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方锦却觉着有什么事情越逼越近,敏感的神经驱使着他回殿静坐,遏制不住的右眼皮,跳动地如同花手击鼓。“莫非……”藏于暗处的身影暗暗一笑,转身窜走。

“言默公主已经上路?”少女正饶有兴趣地调戏进贡来的金鱼,纤细的手指在青花瓷鱼缸中来回波动,逗得小家伙一阵窜逃,“都布置好了?”

“是的,一切安好。”男子低头回复。

“那么,你可找到方锦的把柄没有?”少女挑起眉,不施粉黛的面庞虽然有一丝倦容,但掩盖不住的是沉鱼落雁之貌,“要那种……一招便扼至死地的……”

男人有些为难地思索了一会儿,“能与公子锦惺惺相惜之人早已死在林妃娘娘手中。”

“母妃也真是的,真有这个耐心来等‘千回百转毒’毒发……”相传‘千回百转毒’乃江湖奇药,染指必死,但却不会当即发作,药期虽长达二十年,但即便是最优秀的仵作也验不出尸首是中毒身亡,顶多诊出一个痨病。“要是我,才没有那么多时间等……”

“虽说词晖湘已死,但他毕竟留有子嗣,”男人阴险地一笑,缓缓说来,“词大人的独子词昊可是一枚好棋啊。”

“哦?”少女显然来了兴趣,“怎么说?”

“词昊最近频繁出入公子锦内阁,古有父债子偿,这词晖湘可是欠下了一屁股的情债啊,”男人意味深长地说着,“公主何不牵制住词昊,先将其为我所用,待一切安好,公主便可……”男人象征性地往自己脖颈上划上一下,少女妩媚地笑了。

“纵然她是大戌二公主又如何,纵然他是大戌三皇子又如何,纵然她是大戌贵妃又如何?”少女忽的狂笑起来,她双指轮转,将一条金鱼玩捏于掌中,然后指肚一用力,几丝鲜血顺着指尖流淌而下,滴落在鱼缸内,晕染开来。“大戌的天下,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少女声音娇柔,却如同野兽嘶叫般笑了起来,金鱼的血溅甩到牡丹华衣之上。

“公主圣明。”男人单膝下跪,示忠于少女。

回宫路上,言默一路颠簸,不适感剧增。

“公主,您可好?”宋翊鸢不禁有些担心——来时并未觉得路途坎坷,怎么这回去的路如此颠簸不平。面对言默故作镇定地摇头,宋翊鸢只得为自家主子递上几片陈皮。忽的车轮一颠,言默一个踉跄,额头撞在车窗上。“公主!”宋翊鸢急忙护住言默,她一把掀开车帘,却被眼前一番景象惊呆——

这哪是来去的路,分明是荒山野岭,崎岖泥泞的羊肠小道蜿蜒向前,宋翊鸢的瞳孔急剧放缩,她急忙推了推驾车的车夫,不料老头斜歪一倒,瞥见正脸已是七窍流血!

“公主!”宋翊鸢连忙回到言默身边,少女稳住言默,玲珑剑出鞘,宋翊鸢三两下越至马匹鞍上,“驭——”宋翊鸢圈住缰绳,右臂出力,将马车稳稳牵下。回头看车夫,老人早已没了气,宋翊鸢皱了皱眉,玲珑剑泛着冰冷的光,“何方刺客,扰我行路?”少女坚毅的嗓音回荡在山谷,袅袅回音和着山风野草响,宋翊鸢左右环视。

敌人在暗,翊鸢在明——“嗖!”宋翊鸢左臂一挥,一根莲花针躺于掌心,针头深处浅紫色的液体,一股草腥味扑鼻而来,宋翊鸢连忙将暗器扔出去。“看来这一路有的麻烦了……”少女暗暗地捏紧了手中的缰绳,“一个,两个,三个……十五个。”宋翊鸢利用眼角的余光勘视着对方的人数,玲珑剑在手中蠢蠢欲动。

“驾!”宋翊鸢忽的往马匹上踹一脚,吃痛的畜生嘶叫着跑远。利箭四面八方而来,带着血的召唤,被玲珑剑一一挡下。言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围攻惊得愣住,玲珑剑削铁如泥,劈砍下一片树皮作盾,宋翊鸢瞄准那藏于灌木丛中的乌贼,少女一个箭步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剜下刺客的首级,玲珑剑吃了血,寒光锃亮。“还有谁,”宋翊鸢一把揪起淋着鲜血的头颅,“敢对抗玲珑剑?!”巾帼豪言震慑山谷,翊鸢亦瞄见了剩下的人收了脑袋。

“公主,你没事吧?”言默不停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宋翊鸢连忙扶着言默出车,“公主若能吃得消,马上请!”

言默没有多说,在翊鸢的帮助下上了马。两人飞驰而去,玲珑开出一条血路,言默白皙的脸颊溅上了暗红色的血迹,宋翊鸢更是顾不得血染红巾,笔直狂奔。

“什么?!”少女脸露愠容,好看的眉目渐渐收紧,套着纯金尾指的玉手扬起落下,传话的宫女脸上便多了五道血痕,“才掉了一个人的脑袋,孬种们就这样逃了!”

“公主息怒,奴婢只是如实传报。”被打的宫女哆哆嗦嗦地跪倒在地,被尾指划破的伤口直直地淌出血来。

少女冷冷地扬起一边嘴角,“都是废物,传本宫的话,叫他们速速了解自己的性命,少来玷污本宫的眼睛。”

“公主息怒!”宫女垂着头,颤抖着请求主子,“大人们说,宋翊鸢出玲珑,杀气无人能敌……因此……”

“因此便可坏了本宫的好事,”少女捻起一小撮粉末,虽说肤如白雪,娇小可人,但眼神却霸气犀利,足矣杀人于无形,“若风,你来。”

跪倒在地的宫女颤颤巍巍地起身,走到少女面前,却被少女一把钳住下巴,拇指和食指一用劲,少女迅速地将粉末丢进若风口中。一股胡椒辛辣窜入鼻腔,若风不禁连咳,“这一道‘越白散’,自是本宫赠予你的,可予你三年寿命,倘若你为本宫出生入死,本宫便可考虑予你解药。”

若风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少女,她貌美如花,却心如蛇蝎。深掩在深宫闺房之中的,不是出落水灵的公主,而是心狠手辣、好施蛊术的百毒金枝。若风来到这宫里已不是一天两天,自是明白宫中规矩,从了哪家主子,便要循她的癖好。

“若风谢过公主……”她弯下身子,踉跄地行礼。

“慢着!”少女厉声喊住若风,“召死士,血洗湮华殿,夺下三皇子!”

若风看着自家公主狰狞扭曲的脸不禁心口一痛,公主啊,贪念是吃人的啊。

宋翊鸢和言默快马加鞭赶到了皇宫外,来不及派人传报,年轻的女将将公主的玉佩扫过守卫的双眼,自顾自奔入皇宫。宋翊鸢扶着几乎晕厥的言默下了马,闻讯而来的是三公主怀仪和一些宫女。“皇姐!”怀仪看着脸色惨白的言默不禁叫喊起来。

“宣太医,公主路途劳累,需即刻安神。”翊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三公主无需过于担心!”看着怀仪慌张的表情,宋翊鸢浅笑地行了礼,劝慰道。

“这一路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至于弄成这样?”怀仪急得脸颊通红。

“公主,且容属下片刻休息,此事一言难尽!”宋翊鸢咬了咬牙,和怀仪进了里屋。


 


锦娘 正文 【25】惊变

是夜,但夏宫中人影攒动。言默闭目靠在床榻上休息,怀仪与翊鸢伴随左右。

“皇姐此行见着皇弟了?”怀仪接过宫女递来的水果,惴惴不安地问道。此刻的言默虽已服下一帖姜汤,但气色看起来依旧虚得很。怀仪向下人使了个眼色,若风便带着宫女们行礼退下。“三皇子……可好?”

宋翊鸢摇了摇头,“那里不是皇宫,又怎么好的了——但不管怎样二公主顺着他的意思,放他在那里了,”少女见三公主的神色有些哀愁,便安慰道,“林妃娘娘已经处死了李儿,想罢三皇子也不愿再回了,幸好有两位公主相助,三皇子才得以自在,”话已至此,翊鸢见怀仪双眼含泪,不禁叹气,“三公主,还请您在林妃娘娘面前多多担待。”

“本宫自会,”怀仪轻轻地揩去眼角的泪迹,少女微微一笑,“想不到本宫与皇姐这般年纪就要忍受骨肉分离之痛。”她笑得几多酸涩,一时间让宋翊鸢不知说什么好。

“翊鸢,你照顾好皇姐,本宫得先回宫,择日再来探望皇姐。”少女收好衣袖,缓缓起立,向言默作别,宋翊鸢连忙回礼恭送。怀仪跨出门槛,若风便将门带好,带着宫女们跟随怀仪。

湮华殿内殿,木槿在方锦屋里用膳,自木槿来到湮华殿,方锦便将其安排到序源阁用膳,一来为保安全,二来,木槿贵为皇子,用膳挑剔的很,也只有司膳公子白华可以满足人家的口味。少年饮下最后一口汤,兀自叹了口气。

“那日问锦娘,是否有断袖之癖——说来,木槿也是个好男欢的伪君子。”少年无奈地说着,方锦不语,只顾夹菜。“锦娘,世间到底有没有一处地方,容得下我们这些人?”

“湮华殿。”方锦浅浅地应了,是啊,除却洛阳,除却湮华殿,还有哪儿,可以如此光明正大地兴男风?

“世人看男欢如蔑视脏垢,方锦却依旧傲世而立,木槿着实佩服。”少年抄起桌上的瓷杯,将杯中液体一饮而尽,却惊觉杯中非酒,不禁有些无奈——“如此良景珍馐,怎么少了一盏美酒?”

方锦淡笑:“序源阁里不曾有酒,只有清茶。”

“敢问锦娘为何?”

“酒的诞生,历经了青梅、麦粒、葡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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