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来说,八辈子没拿过毛笔,突然被要求拿着毛笔画九曲十八弯的曲线,还必须粗细有别,简直是强人所难。
“师父,拿笔的姿势可以换一种吗?”凌芸甩了甩手,可怜兮兮的打商量。
玄蕴见死练没什么效果,便点头同意:“可以。”
凌芸用握铅笔的姿势拿毛笔,画出来的曲线果然稳多了,首次感觉到丝丝凉气从握笔的手钻进体内,在体内循环一圈,停在了小腹丹田处。
但毛笔到底太软,没过多久,凌芸又有了新想法。
“师父,换种笔可以吗?”
“可以。”
只要效果好,玄蕴倒不坚持遵循旧例,聚灵诀所需的是一个载体,将因书写而汇聚的天地元气导引至体内的载体,是什么笔并不重要,所以同样凌芸抛弃毛笔,用灶坑里堆积的炭条替代。
换了顺手的笔,书写速度瞬间上来了,涌进体内的天地元气的暴涨,整个手臂都凉飕飕的跟放制冷空调前一样,让凌芸得意的笑啊笑。
不过,符文跟天书似的,比传说中的鸟篆还难认,过没多久,凌芸眼珠一转,又起了新念头。
“师父,一定要画符?画别的东西不可以吗?”
“……可以。”
玄蕴的声音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凌芸欢快的将鬼画符揉成团往屋角一丢,扯了张纸蘸墨画起人物肖像,想当年为了高考加分而学美术真是先见之明……
笔下正轻解罗衫的肖像画渐渐成型,隐约能认出是玄蕴的样子。
“啪!”
“哎呦!”
脑中炸响一道霹雳,比平常的惩罚重了好几倍,凌芸痛呼出声,手中的笔划破了纸张。
“不敬师长,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玄蕴的声音不再温和,而是前所未有的冷冽,冻得人想打寒颤。
“知道了啦。”
凌芸揉着头,撇了撇嘴,心说美人师父的底线原来在这里,幸好只画了半身,要是画的出浴图,那还不得被雷烤焦。
被雷劈得痛了,接下来的练习凌芸不敢再偷懒耍滑,这一认真,效果便明显了,丝丝的凉气沿着握笔的手流进体内,在筋脉中越流越温暖,小腹丹田处热乎乎的跟抱了个暖宝宝似的。
玄蕴满意的点头,教徒弟果然还是得跟师叔学习,严师才能出高徒啊!
但是,师父满意,徒弟的意见可就大了。
院子里的黄瓜已经找不到比指头更大的,生红薯也吃得胃痛腹泻,生不着火煮不熟饭的凌芸悲愤了。
“民以食为天,师父,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我来了两三天硬是没吃过一顿饭,再这么下去修不成仙倒修成鬼了!我要请假一天,进城觅食!”顺便买些被子衣服零食什么的,冷水洗澡的日子实在受不了,还得再雇个保姆回来,做饭烧水打扫卫生,包吃包住一个月薪水二两银子不知道够不……再加上每月的生活费,笔墨费,一百两很不够用呀。
凌芸巴拉巴拉说着,心里打小算盘。
作为辟谷多年的有道真人,玄蕴还真忘了凡人要吃五谷杂粮,见弟子天天黄瓜红薯的啃着,只当是对方的爱好,没觉得不对,如今想来,倒是他过于苛刻了,当年师父可没让他饿着过。
自觉有愧,内心想要弥补的玄蕴没吭声,算默许了凌芸的请假。
凌芸换上压箱底的衣服,虽然仍是带补丁的旧衣还有潮味,但好歹干净,将枯草一样的头发抹了水梳顺编了个麻花辫,拿褪色的头绳绑起来,对水怀念现代的保湿乳润肤露隔离霜,摸摸小小年纪就有些粗的皮肤,决定去买头母羊,以后天天喝羊奶,美容养颜还增高……
一迈出院子,迎面就撞上个人。
“丫丫丫丫头!”结结巴巴的声音响起。
正琢磨一百两银子该怎么用的凌芸抬头,院门外拦着个尖嘴猴腮眼珠浑浊,浑身透着我不是好人我是拐子、骗子、混混、流氓的瘦高青年,凌芸眉一皱,想起那夜的电影,这人就是原主的堂二叔,偷砚台的贼里有他一个。
凌芸心中一动,白眼往上翻,木着脸,阴惨惨的看着瘦猴子,声音故意弄得跟鬼片中那般诡异:“你……在……叫……我……”
几天没吃好饭,又有个人在脑子里放雷,凌芸瘦骨如柴、脸色苍白、眼眶青黑,瞧着好似四人诈尸,再配上这样的声音,乍一看,能吓得人打激灵。
“没没没事,就就就是来看看你过得怎样……”瘦猴子就吓得打起了摆子,身子跟筛糠似的抖,转身想跑,但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手上拿着的纸包散开,露出两个大白馒头。
凌芸眼睛一亮,嘴里的唾沫急速分泌,她连咽几口,见瘦猴子捡起馒头想走,高声尖叫:“站住!”
小孩子的声音尖得跟刮玻璃似的,杀伤力极大。
凌二后悔极了,卖砚台的五十两银子自己分了四十五两,原想用来翻本,没料到手臭得输了个底朝天,债主上门要帐,家里的婆娘怂恿一怂恿,便恶从胆边生,想到了无父无母的凌芸。虽然村里人都说老酸才家冲撞了山神,院中进了鬼,所以才家破人亡,他是不信这个邪的,前晚上回去虽然发了一宿的烧,但喝碗姜汤又好了,没见中邪,只当是旁人胡猜瞎说,可一见到鬼气森森的凌芸,他就觉得脊背发凉,一股冷气从脚底心冲上头脑。
“二叔,前儿晚上我见着了娘,娘说以后你养我,天天给我送大白馒头,但昨个你没来,娘说今儿必去找你呢……”
凌芸用飘忽的声音慢悠悠说着,眼冒绿光,伸出鸡爪般的手,凌二打着哆嗦,抖着嘴皮说不出话,任由凌芸拿过了装馒头的纸包。
估计是一直贴身捂着,馒头上还带着热气,凌芸深嗅。
是真的馒头,纯天然绿色小麦磨粉做的大白馒头,好香!
“有毒。”
就在凌芸正要大口咬下时,玄蕴突然出声提醒。
“什么毒?”凌芸一愣,咕囔着问,然后毫不犹豫的大口大口的啃,不小心噎着,使劲捶胸口,捂嘴咳嗽之时顺便将一颗万灵丹倒进嘴里。
“……只是迷药。”玄蕴不满,为了口腹之欲,明知有毒还吃,这种饮鸩止渴的行为要不得,万灵丹何等珍贵,哪怕跗骨之毒都能解,因为不入流的迷药而动用,实在浪费。
凌芸可不觉得浪费,狼吞虎咽的吃完一个馒头,肚子有了东西垫底,吃东西的动作才优雅起来,扫过那双满是惶恐惊怖却又闪过贪婪的小眼,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忽然听到谁在说话似的,转头看向柿子树,扬起小脸,露出一个天真单纯的笑容,重重点头。
“……娘亲,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谢谢二叔的……嗯,我明白。”
“你你你……你在跟谁说话?”凌二很想跑,但脚软得怎么也爬不起来,总感觉有鬼爪子揪住了他的衣服。
“我在跟娘说话啊,二叔你看不到吗?娘在树上荡秋千呢。”凌芸笑脸一收,尖细着声音鬼气森森的说,见凌二吓得小便失禁,皱了下眉,脸上的表情更加诡异了:“娘让我谢谢二叔,还让我请二叔进去坐坐,爹准备了好茶,想问问你借走的端砚什么时候还呢?”
凌芸上前几步,逼近凌二,咧嘴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端砚是你嫂子的嫁妆,如果不还,那就只好天天晚上去你家要了,还……我……砚……台……”
凌二将还我砚台听成了还我命来。
“不……不要……还……马上还……千万别来找我……啊!有鬼啊!”
凌二大叫着有鬼,连滚带爬向山下冲去。
第五回原来世上真的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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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跑了,真没用。”
凌芸很鄙视的撇了撇嘴。
“你不该吓唬他。”玄蕴很无奈。
凌芸嚼着馒头,哼道:“只是吓唬吓唬他已经算仁慈了,呀,馒头真好吃,在里面放添加剂,浪费粮食,真该天打雷劈。”
玄蕴说:“这世间的凡夫俗子多愚昧,你吓唬了他,却又放他归去,若是招来了道士,往后恐难以清净。”
凌芸浑不在意的说:“有师父在,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対砍一双,没什么好怕。”
玄蕴一噎,心说师祖是不是算错了,这人煞气腾腾怎么会跟自己有缘?不过现在徒弟已经收了,只能慢慢教导,他沉默了半晌,叹道:“也罢,事已至此,最近你不要外出便是。”
“不外出?那怎么行!我不会做饭,难道师父你能变出饭菜来?要不然我就只能饿死了!”凌芸揉着终于有了饱腹感的肚子,原本觉得自己能吞下一头牛,没想到两个馒头就吃撑了,果然是人小胃小。
“不会叫你饿着。”玄蕴轻叱,又道:“静心,莫慌。”
下一刻,凌芸傻了,既没眼花也没有眼前一黑,四肢突然不听使唤,身体还是自己的身体,但让身体动起来的却不再是自己,眼耳口鼻仍然在那里,只是嗅觉听觉视觉一切都变得被动,仿佛牵线木偶般,一切都不受控制。
身体的控制权被夺走了!自己被挤出来了!
美人师父不用征得同意就能夺走身体的控制权……
突然变成旁观者,凌芸无法淡定,她从没像现在这么心慌过,哪怕是刚刚穿过来发现脑袋上破了个洞也没这么慌。
玄蕴将徒弟从身体里拎出来,自己附身进去,不习惯的动了动手脚,感觉到身体的虚弱与无力,跟自己的本体完全比不得,忍不住皱了下眉,摸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胃,对徒弟能强忍着练习聚灵诀表示满意。
院中的大柿子树上已经有果子变黄了,玄蕴站在树下,一脸严肃的抬头仰望。
凌芸努力平复心底慌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挣不赢对方只能受着,胡思乱想着转移注意力,瞅着玄蕴的行为暗自嘀咕:不是吧?难道解决办法就是摘柿子?空腹吃柿子容易得胃结石,而且柿子必须摘下来埋米中放几天才能去掉涩味啊!
她也不是没打这这一树柿子的主意,但身体原主的亲娘吊死在这棵树上,一到晚上,树影子总跟挂着吊死鬼的似地,阴风惨惨,不到万不得已,她还真不想靠近。
凌芸的潜意识没出错,这棵柿子树确实有问题,玄蕴绕着走了一圈,拿根棍子在树下画了个圈,然后站在圈外,手掐法诀,口中呢喃细语快速念着什么,将凌芸练习几天积蓄下来的灵气打进圈内。
玄蕴不能变出饭菜,但他招出来一个能变饭菜的人……不对,是鬼。
此时正是辰时刚过不久,日渐高悬,秋日的阳光明媚照人,突然的,天色暗了下来,一团乌云不知何时遮住了太阳,凉风吹过,竟好似暴风雨即将来临似的,树梢哗啦啦的摇晃,越来越厉害,连树干都摇晃起来,青涩的果实噼里啪啦朝下落。
“咄!”
玄蕴停止掐手诀,后退数步,树根处冒出浓浓的黑雾,向四方弥漫,却被困在圈内无法散逸,凝结成一个狰狞鬼影,长着獠牙大口,挥舞着指甲扑向玄蕴。
“孽障!胆敢放肆!收!”
玄蕴衣服无风自动,浑身气势逼人,只见她手一抬,五指张开,猛地一握。
“嘎呀——!”
恶鬼凄厉尖叫,跟漏气的气球般飞速缩水,原本丈高的身材眨眼间变成一米高的小矮子,从圈子里滚出来,跪在玄蕴跟前,连连磕头。
“木鬼拜见仙师,仙师饶命仙师饶命……”
玄蕴沉声道:“你血煞气如此之重,必是害了数人性命,本该将你灰飞烟灭,不过眼下却有一事……”
“木鬼愿听仙师吩咐!愿听吩咐!”
“你既有心,那便暂时听吾役使,若敢有异心,必受天雷焚身之劫。”
玄蕴咬破食指,在木鬼额头上画了个符。
木鬼颤抖着,却还是趴着不动,任由玄蕴在额头描画,并发出心魔血誓,失去自由很可怕,但能活着就好,如果主人大方,当役鬼也是条不错的出路。
“往后你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他。”
玄蕴将身体让给凌芸,回到竹林小居,刚刚那番动作,若是放在以前,不过弹指间的问题,哪需要布阵打手诀那么麻烦,到底是身体太弱了,竟然让他动用了元神之力,少说得几年才补得回来。
凌芸呆愣了半晌才醒过神来,动了动手指,感到自己又能控制身体了,连退数步,离树下缩成一团的鬼远远的。
“师父?”
玄蕴解释说:“他已是你的役鬼,役鬼无法背叛主人,若有需要,尽可驱使他去做。”
凌芸一愣,她听出来了,师父的声音好像比往常虚弱,难道是刚刚收鬼让他受伤了?凌芸心中转念,含着受伤的食指舔舔,拿出金疮药撒了点,心里冒出个胆大包天的想法,但马上又压下。
金疮药很好,血淋淋的食指麻麻痒痒很快结痢,凌芸捡起个青柿子丢向木鬼,柿子穿透木鬼的身子,滚到地上,她又捡起根树枝,戳戳木鬼,却次次戳空,可见木鬼不是实体。
“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有鬼啊……你叫木鬼?”
木鬼一动不动,心里呕的要死,他原是村头的百年槐树精,几年前被天雷门的道士连根拔起,他躲到柿木下逃过一命,先后吞噬了凌家数人生气,伤势才渐渐缓过来,玄蕴降临时,那磅礴浩大的气场将他震晕,一醒来,连逃都来不及,就被强势收伏。
他能感觉到收伏他的人跟眼前这位不是同一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熟悉得很的小丫头竟然是一体双魂,但主人如果是玄蕴,他倒心甘情愿服侍,如今要他向凌芸臣服,心里是怎么也不服气,可惜碍于血誓,无法反抗,只能顺从。
木鬼额头贴着地面,恭敬的道:“是,主人有何吩咐?”
凌芸绕着木鬼看稀奇似的转了一圈,用调戏良家妇女的口气说道:“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木鬼抬头。
“嘶——”
凌芸倒抽一口凉气。
好丑!不是普通的丑,难怪有人说丑就说长得跟鬼一样,鬼还真丑到一定程度了!
五短身材不足一米,却有个大脑袋,头上无发,顶着一个个大肉瘤,上挑的细长眼眯成缝好似怎么也睁不开,嘴巴干扁没鼻子,灰褐色的皮肤,跟树皮一样,裂成细碎的块块。
凌芸连忙闭眼幻想玄蕴的样子洗眼睛,免得晚上做噩梦。
“我爹娘是不是你害死的?”凌芸指指堂屋桌上摆着的灵位。
木鬼瑟缩了下,声音颤抖:“是……”
凌芸双手抱胸,看着木鬼不做声了。
木鬼被盯得心里发虚,眼珠一转,忙找替罪羊:“小鬼也是不得已,主人的兄长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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