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而不得不下山降服,阴差阳错成了你们的社长。校园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那么多学生之所以莫名其妙的发疯,都是因为这些由人心黑暗而孵化出来的魔物,它们煽动你内心的黑暗、绝望和愤怒,进而控制你的所有神智,把你变成非人非鬼的东西。也许你会觉得我说的这些荒诞不经,没关系,接下来你会看到最终的真相。”
他的这席话震惊了除潘旻外的所有人,然而在看到莫陵那肃然的神色和眼里所迸发出来的凌厉杀机之后,任是再荒诞的话语也没人敢去质疑。
更何况,后来莫陵一系列的举动证明了他所言非虚。
只听莫陵口中喃喃念道:“万物入灵,随我玄明。”一刹那,他的四周光华迸现,大大小小各式各样说不出名字的器物都从他身上飞出,环绕于四周,悬浮于半空,有的结成七色祥云,有的焕发出金色的光晕,这当中最强的自然属那根来历不明的透明棍子,光芒如针,让人几乎难以直视。
这些光芒延伸开来,不会便弥漫到房间的每个角落,只听窗外黑影“呜哇”惨叫一声,纷纷跌落下去。
“听着,”莫陵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显得清晰有力:“我已用法力封住它们上来的路,要想进来,唯有通过大门这一道唯一的阳关入口,我们只需要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大门就行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这个房间。”
下首有个人道:“社长,马主编还在外边,怎么办?要不要把他弄进来?”
“不用了。”莫陵淡淡的道:“他们是同类,不会互相伤害,待会看见马主编跟着一大堆发疯的学生涌进来你们别太惊讶就是了。”
众人当然不会太惊讶,因为莫陵此刻说的话已经把他们惊讶到了。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荒诞的魔物出现,不明白为什么马主编突然成了对立方,更不明白莫陵是怎么看破这一切的。
旁边的潘旻小心翼翼的道:“可是,莫大哥,这里那么多人都是没有法力的,就只有我们两个……其实我……我也可以不算在内,只有你一个人,怎么能赢了它们?”
莫陵的打算当然不是坐在这里赢这场仗,他所做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郭明义发动阵法赢得时间,但这个目的眼下不能说,也不便说,于是只是点点头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我有我的安排,你们只需要相信就可以了,我再怎么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潘旻心中咕哝道:这说了等于没说,但他知道莫陵的性格,不想说的事情一定不露一点口风,也就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打算。
于是,一帮人又开始处在了寂静当中,默不作声,只是这次的寂静却并非绝对的寂静,下面撞击大门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响越来越快。
绝望,开始在众人中间悄然弥漫,不声不响。
几乎无人察觉,卡在窗框里的落叶已经断裂成两半,枯萎的一半蜷缩在内里,而另外的一半带着鲜艳的黄色无助的飘下、飞舞,去遵循无法选择的命运。
冥冥中的轮回,再一次转动了它的齿轮。
就在莫陵决议拼死抵抗的时候,郭明义已经依靠高超的轻功,避过了在外围封锁学校的军警,只身来到了那片废弃的商业街。
他并没有寻找阵眼,也不急于发动阵法,只是站在一片空旷之地,呆呆的望着前方,目光聚焦之处正是莫陵所在。
“阿弥陀佛,郭施主看来早已心中有数。”后面传来安详的一声佛号。
郭明义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一笑:“鉴印大师不也早就心有筹谋?否则,又怎么会让我们重新回来这里,其实一切都是天数,大师早已看破。”
鉴印大师走上前去,跟他并肩望视前方:“看破是一回事,参悟又是另外一回事。老衲非劫数中人,也只能尽绵薄之力,必须郭施主心中悟破空明,此战才有一线生机。”
“不,我并非关键,莫陵才是。”郭明义轻轻的摇了摇头:“哪个人心没有黑暗?更何况现今社会物欲横流,人人向往醉生梦死,以金钱至上,权力至上,更使得魔物得以滋养壮大。以常理而论,此仗绝无胜算。但古语有云,人之初,性本善,善念乃人心最根本特质,虽历经腐蚀而难以磨灭,若再辅以合适的土壤,则可枯木逢春。眼下整个社会里唯独学校还算是一块净土,纵然有校方的助纣为虐,但因圣贤之气护佑,书香之菁浇灌,大多数学生的内心底里依旧供奉善良,向往公义,这便是大师选择此地跟魔物决战的动机。你想用这世间仅存的纯净人心,去捍卫善念的微弱火种!”
鉴印大师慨然叹道:“若论这世间唯一不会沦陷之地,老衲想来想去,便也只有这里了。此仗若赢,则天下可望。郭施主已然领悟到了这一层,接下来便要看莫施主的了。莫施主天资聪颖,比你还要更胜一筹,老衲就是担心他太聪明了,反而想得太多,走不出来,着了魔物的道啊。”
郭明义没有接话,但他眼中深重的忧虑说明他认可了鉴印大师的说法。
夜更深了,整个校园听不到一丝声音,连虫鸣都几不可闻,唯有那沉重的撞击声还在一下一下不断的冲击着脑海里的神经。
得益于之前学生会庞大的财势,也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原木大门,竟然能经受得住近一个小时的撞击,但再坚固的堡垒也终有被攻破的一天,终于,楼下传来巨大的“哐啷”震响,连地板都震起了薄薄的尘土,象征着最后一道防线,那两扇大门也颓然落地。
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禁一抽,但依然坐着不动。
诡异的是,门被撞开之后,楼下却万籁俱静,没有预想中的人流奔涌而过的脚步声,更没有直上云霄的呐喊声。
仿佛,一个高潮在最顶点的时候,却突然戛然而止。
要不要下去看看?这是萦绕在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但很快,这个问题迎刃而解,会议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马天坪略显瘦削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进来,也许是因为月光照射角度的关系,他的脸看起来有半边是阴暗的,从容得意的笑意盈满了整双眼:“哟,人都齐了,这倒不错,一网打尽,省了四处找的功夫。怎么?莫大掌门,想出赢我们的办法没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莫陵,莫陵慢慢的抬起头,直视对方:“这场仗,你们本就打不赢。”
“哈哈哈哈……”马天坪忘情而笑:“若是郭明义对我说这话,我还有点忌惮,但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在座的各位,如果你们还觉得坐在那里的是救世主,我今天便让你们看看他的本心也不过和外面那些学生们一样。”
他的手优雅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一个透明的玻璃杯出现在半空中,里面还装着半杯澄净的清水。
现场发出一片惊呼声,莫陵仍然端坐不动,目光中的神色却越绷越紧。
马天坪的声音轻柔的在半空中游荡:“校报,被誉为这所大学最后的良心,在这里集中了一批自以为内心纯洁的人们,尤其是社长,更是公义的化身,完美无瑕。按照这虚幻的神话描述,在他们的身上不应有一丝的黑暗,而只有绝对的光明。但可惜的是,残酷的现实和命运并不会因为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有所改变。从第一任社长开始到现在,无人成神!”
他用手握住玻璃杯,故技重施地缓缓将它移到正对莫陵心脏处,水立刻变成了如墨的黑色:“莫陵,此时此刻你还不敢坦然审视你的内心吗?你留在这里,不是为了他们,不是为了校报,更不是为了挽救天下苍生,你只是为了一个人——郭明义!我的同类们眼下都在一楼,等着我的号令,只要将这杯子摔在地上,他们便会前赴后继不惧疼痛蔑视死亡地冲上来,为的只有一个目的,把你们全部撕成碎片。到那个时候,莫陵你会选择夺门而逃,独善其身,你绝不会为了这里的任何一个人牺牲自己宝贵的性命!你的心里,已全被自私的欲念所占据。”
马天坪的眼神扫过四周每一个震惊无比的人,每一个盯着水杯目不暇接的人,每一个难以置信看着莫陵的人:“这样的社长,还值得你们为之卖命吗?时刻想着抛弃你们保全自己的小人,还值得你们坐在这里不离不弃吗?”
卢焕章脸色惨白,他看看莫陵,又看看马天坪,摇摇头咕哝道:“我不信,我……”
“那就让你们的社长辩驳我,出来否定我说过的这番话!”马天坪冷冷地看着莫陵:“以接受轮回报应为代价!”
莫陵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怔怔的看着那杯水,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的挣扎,他以为那水会稍微清澈一点点,可失望的是,似乎比以前更加浑浊。
他不能否认,哪怕之前他干过一千遍口不对心的事,但这次他无从否认。为了自己的良心,为了他人的良心,没了良心,便是魔物。
直到现在,他依旧未能跳脱以功利谋划眼前大势的心局。
“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现在可以自主决定选择哪一边。”莫陵的话语依旧如同往昔那般沉稳有力,仿佛看不到马天坪的话在他身上留下负面的阴影,即使已经留下负面的阴影。
马天坪的斩钉截铁和莫陵的沉默是金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将真相昭然若揭,但莫陵有勇气说出这句话仍然不禁让马天坪刮目相看,甚至隐隐有一丝担忧:向来突破心魔的前兆都是首先能够坦然面对自身的难堪。
会议室里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起身,没有人行动,并非为了响应号召继续对抗魔物,而是长久以来树立的信仰瞬间坍塌,无所适从,进退失措。
这当中恐怕打击最大的就是卢焕章,他不惜拼了自身的性命,就是为了实现他心中的光明,而到头来这光明被证实原是最丑陋的黑暗,最心痛的背叛,最意外的沉沦。
是选择继续相信原来的道路,还是进入一条无可选择的未知前途?
一瞬间,莫陵的表态将他推入同样的境地,逼迫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马天坪不动声色的用眼角余光监视着卢焕章的一举一动,他明白此人的效用,若是他揭竿而起,就会触发连锁效应,自己则兵不血刃。
卢焕章的脸色由白而红,再由红而青,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仿佛转了无数种颜色,印证着他心中的万马奔腾,百感交集。
良久,卢焕章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打破了这持续已久难忍的寂静,他站起来,背对着莫陵,正看着马天坪道:“我想,我已经认清了前方的路,尽管你不知道那有多么地难。”
马天坪的眼中已经有掩饰不住的笑意:“愿闻其详。”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全对,但是这一任社长的确不是神。我也相信,到了紧要关头,他会弃我们而去,自保性命。我更相信,校报是他利用的工具,只为了实现所图。”卢焕章娓娓而谈,马天坪早已忍不住微笑不已。
“但是,”孰料卢焕章话锋一转:“我仍然决定站在他这一边,对抗你们,哪怕这场仗不会赢,哪怕我失了性命。”
“什……什么?”马天坪傻眼了,他无论如何预料不到会是这种结果。
“等等!”恼怒的马天坪近乎咆哮道:“你要说清楚,为什么明知道这些,你还要护着他?你脑子进水了吗?”
卢焕章看着他,目光中是如山的坚定:“就凭他现在还坐在这里!”
马天坪一脸困惑:“……不懂。”
“他不是神,因为他是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想跑,可是选择留下,因为这里有值得他守护的东西。他利用校报,可是决定荣辱与共,因为他不忍心在自己的手中终结。他的内心有太多私欲和贪念,可这不能遮蔽原有的光明。马天坪,不是心有黑暗就会变成魔物,不是完美无瑕才能对抗于你,在这世上光明本就不论纯粹,而在于是否足够强大。我信任我内心的光明,因此我毫不惧怕你!”
这一番质朴的言语说出来却有一股浑然天成的浩然正气,让马天坪不由脸上失色,让其他所有人不禁热泪盈眶。
莫陵怔怔的坐着,眼眶中似乎有温暖的流动,那句“光明本就不论纯粹,而在于是否足够强大”象是一道久违的阳光,射入了内心封存已久的地狱,一时间,众鬼号哭,群妖灭绝,重又回归大道清明之体,持守“抱朴守真”之义。
“校报也好,学生会也罢,都是可以操控的工具,不能操控的,是学校里面那些纯洁的人心。”这一刻,莫陵恍然大悟,他明白了很多之前不明白的事情,包括为什么这些人与他无亲无故,却愿意坐在这里接受必死的结局,包括为什么卢焕章可以奋不顾身,为了他宁愿以命换命,为什么这么多人为了校报前赴后继,在所不惜,一切的一切,所有的所有,都是因为纯洁的人心。
因为纯洁,所以没有杂念,所以成为了一道天然的过滤器,过滤黑暗,过滤贪念,过滤所有被世俗化的欲望。
是自己太过聪明,反而将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老子说:“人之初,性本善。”自己身为道家弟子,却反而丢掉了这些最本源的武器。
莫陵看着脸色阴沉的马天坪,缓缓的道:“你说的对,我的确不配当这社长,不配坐在这里,我今天决意在此击杀你,也算将功补过了。”
“凭你就能击杀我?”马天坪怒极而笑:“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
那半句话活生生的憋在了他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他脸上不可置信惊愕莫名的神色,他的目光直盯盯的勾着眼前的那杯水,依旧正对着莫陵的胸膛,却不知什么时候,那浑浊如墨的漆黑却变回了最初的纯净滢彻。
那种情形,那种感觉,就象当天对着郭明义一模一样。
“不……不可能……”马天坪嘴唇颤抖着倒退了两步:“我了解你,你是个太过现实的人,你不可能……不可能悟破这一点……”
“是吗?”熟悉的嘲讽笑意重新出现在莫陵的嘴角:“别太惊讶,要慢慢习惯,因为接下来还有很多的不可能。天雷地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炫目的光芒激射而出,化为漫天的大火和狰狞的雷电,将马天坪重重包围。
马天坪没有料到莫陵居然偷袭,猝不及防,被劈了个正着,登时烧成了一个火人。
只见那肉体慢慢地被烧得变成了一股焦炭,一缕黑气从中飘出,幻化成一个模糊的身影,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