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闻言冷哼一声,森然说道:“恩?你说我要断绝大明的人才么?”
“学生不敢,但是这几千士子事关江南以后的学祚,对大明亦将产生影响。”文青一边磕头一边道。
李景盯着文青看了一会儿,见文青的额头已然青肿犹自不住磕头,眼见再不停下,就要皮破血流。
想及文青来到自己身边一年,做事一向兢兢业业,自己交办的事情从来都是办得妥妥当当,更从来没有违拗自己的意见,以文青受过的教育,实在是难能可贵。
想到此,李景心中一软,轻声说道:“敬之,你起身说话,莫要再磕头了。”
“大帅,学生对大帅之心天日可鉴,绝没有忤逆大帅的意思,但是此事实在太过重大,学生斗胆,还请大帅三思而行啊!”文青哭泣道。
这时张同敞也跪倒在地:“大帅,敬之所言,亦是学生的意思,此事还望大帅三思。”
李景摇摇头,轻叹了口气:“你俩起来,有话好生说。”
“谢大帅。”张同敞和文青起身道。
见二人起身,李景轻轻点了点头,这两人终究是了解自己,没有去做不答应就不起身的蠢事。
看了看文青,此时文青的额头已经发紫,李景叹了口气,对张同敞道:“别山,你去打盆冷水,拿手巾浸湿了给敬之敷一敷。”
“是!”张同敞忙道。
“多谢大帅,学生没事儿。”文青说道。
李景摆摆手:“你是没事儿,可是你这个样子出去,被人看见了,我就有事儿了。”
说完李景突然笑了起来:“江南那些士子们见了,必定又要胡说八道,说我苛难身边的文人,他们哪里会想到你是为了他们求情,才弄成这样。”
文青忙道:“学生做事急切,还望大帅见谅。”
李景摆摆手:“我知道你是顾及我的名声,不管我用什么法子,只要杀了这些文人,必将留下千载骂名。”
说话间,张同敞端着一盆水进来。
李景接过手巾在水盆中浸湿,递给文青道:“敷在额上,感觉不凉了再换下水,直到於
肿消退。”
“多谢大帅。”文青接过手巾道。
李景指了指文青的额头,示意文青赶紧敷上,然后说道:“你们替复社那些人求情,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我不会容许他们继续肆意抨击新政。你俩既然提他们求情,那就得想个法子解决这件事,不然的话,我早晚还得收拾他们。”
文青拱了拱手道:“多谢大帅,学生一定想一个周全的法子,替大帅解决这个难题。”
李景瞪了文青一眼:“赶紧敷你的吧,这么多毛病,说话又用不着手。”
文青叹了口气:“复社那些人恐怕永远也想不到大帅会这般体贴下属,若是知道,只怕打破头也要为大帅做事。”
顿了顿,文青接道:“大帅,学生是这么想的,这些人的首脑是不能放过的,不然的话,大帅的威严何在?至于其余人等,可以采取恩威并施的办法教而化之。”
“哦?如何恩威并施,又如何教而化之?”李景问道。
文青说道:“大帅,这些人读书的目的是什么?无非是为了做官。至于某些人提出的执政主张,在学生看来,主要是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尤其是希望皇上能够知道,要是皇上知道并且欣赏的话,那他们就可以平步青云。
这样的例子本朝虽然不多,但是在前朝是不少的。其实一直叫嚷着要取消八股取士的人大多都是考不中的,有的连举人都考不中。
正因为他们考不中,无法做官,因此就觉得是八股埋没了他们的才学,他们想通过宣扬自己的才学和执政主张这个方法达到登堂入室的目的。
可是我们知道,大明历代名臣哪一个不是通过八股登堂入室?学生不说别人,单说别山兄的先祖太岳先生,自古以来,有几人有太岳先生这般魄力?又有几人有太岳先生这样的能力?难道说太岳先生不是科甲出身?
珠玉蒙尘,终不掩其华,真正有才学的人是绝不会抱怨的。当然,八股取士确实存在很多弊病,很多人才也确实被埋没了。大帅取消八股取士,却是英明之举。”李景闻言皱了皱眉:“说正题,别拍我马屁。”
。。
第五百五十九章 开恩科
李景闻言沉吟了一会儿:“你想让我破格录用他们?”
文青笑道:“也不能算是破格录用,大帅可以开次恩科。大明现在官员短缺,开次恩科也不为过。”
“哦?你仔细说说如何开恩科。”李景闻听顿时来了兴致。
文青笑笑道:“其实大帅去年那次开科也应该算是恩科,不过恕学生直言,那次恩科并不成功。”
李景点点头:“从选官员这个角度来说,非常的不成功,即便是选基层吏员,去年那次开科也只能算是差强人意。”
“大帅这份胸怀真是……”
文青话说了一半,见李景的眼睛又瞪了起来,急忙笑道:“学生不是拍大帅的马屁,是真的由衷钦佩。”
李景笑道:“你再说这样的废话,罚你到国子监抄书。”
文青嘻嘻一笑,接道:“但是去年那次不算很成功的开科,却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选才思路,尤其今天大帅跟曾就义说的培训官员,更提醒了学生。
学生建议大帅再开一次恩科,朝廷需要什么样的官员,就考什么样的学问。职务告诉他们了,考什么内容想来他们应该清楚,这样要是还考不中,再抱怨就说不过去了,这样的人还是老老实实回家教书种地去吧。”
“你的意思是,针对复社这帮人开一次恩科?”李景疑惑道:“那明年开科之事就有待于商榷了。”
摆摆手,李景站起身来,负手在屋内踱起步来。
过了良久,李景停下脚步:“这事儿我得好生琢磨琢磨,尤其要跟吏部的人商议一下,看看各地缺少什么官员,这样才知道应该考什么内容。”
文青说道:“大帅只需同意开恩科,南京复社这帮人就交给学生,学生自然有办法让他们老老实实回家研究实学,不再去想结党聚会之事。至于他们不同意大帅的执政思路,这事儿好办,只要他们一只脚踏进了仕途之门,就由不得他们不听大帅的了。”
李景闻言深深地看了文青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你,希望你莫要让我失望。”
文青躬身行了一礼,郑重说道:“大帅放心,学生肝脑涂地也要把这件差事办
好。”
李景笑了笑:“有决心是好事儿,但是打仗要打有准备的仗,做事也要绸缪周全,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文青道:“谢大帅,学生希望大帅能给学生拨一些士兵。”
“嗯?你要兵做什么?”李景正色问道。
文青笑道:“刚才学生说要恩威并施,刚才只说了恩,还有威没说,其实也不用说,只需做就行了,学生跟大帅要兵,就是想要施威的底气。”
李景闻言忽然抚掌大笑:“好,好,有兵就有底气,就冲敬之这句话,此事基本成了大半。我实话跟你说,你要是不跟我要兵,我还真不认为你能干成这件大事。”
对张同敞和文青重重点了点头,李景接道:“很好,你二人虑事越来越周密了,我很欣慰,看来可以独当一面了。我不能在南京久待,我走之后,南京这边的事情你二人独自处理吧。”
“这个……”张同敞和文青闻言不由一怔。
对视一眼,张同敞躬身道:“大帅要是走了,我二人的底气可就少了大半。”
李景笑道:“你二人终不能让我在南京陪着你们办差吧?”
轻轻拍了拍两人肩头,李景正色道:“你二人无需担心,我让小九调几名侍卫给你们,有这几名侍卫在,你俩不必担心指挥不动驻守南京的部队,另外,南京安全部的人我也会让他们听从你俩的调遣。”
张同敞和文青闻言大喜,二人深深揖了一礼道:“多谢大帅信任。”
李景摆摆手:“你二人在我身边这么久,你们的为人我是知道的,我要是连你俩都不信任,那还能信任谁?”
回身坐回椅上,李景提笔写了两封手谕,盖上自己的小印,交给两人道:“这两封手谕拿着,若有违令者,凭此拿人。”
张同敞和文青双手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张同敞那份手谕上写的是:兹令内阁总理府书办张同敞督办浙江府库清查事宜,浙江阖省官员需一力配合,授张同敞便宜行事之权,可酌情处置知府以下官员。
“嘶……”张同敞看完不由大吃一惊。
李景赋予张同敞的权限之大远过以前皇帝任命的钦差,原来的钦差
根本就没有处置官员的权力,而他连知府都可以处置,这得是多大的信任啊!
张同敞双手颤抖,激动地说道:“大帅,学生……”
李景摆摆手:“别山,我相信你不会滥用我赋予你的权力,好好做事。”
“大帅放心,学生必不负大帅所托。”张同敞重重点头道。
李景点点头,看向文青道:“复社之事,我也全权交付于你,同样希望你莫要滥用我赋予你的权力。”
“是!学生谨遵大帅之命。”文青忙道。
“好了,我有些累了,你们下去准备去吧。”李景摆摆手道。
“大帅保重身体,学生告退。”张同敞和文青闻言忙道。
从李景的书房中走出,跟执勤的侍卫打了声招呼,张同敞和文青默默来到庭院之中。
“敬之兄,大帅的手谕你怎么看?”在院中的凉亭坐下,张同敞郑重问道。
文青叹了口气道:“权力太大,责任太大,稍有不慎,你我怕是要万劫不复了。”
“是啊!”张同敞也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手谕重新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说道:“兹令内阁总理府书办,唉,总理书办,没用咱俩的正式职务,大帅这是已经替咱俩竖起了挡箭牌了,这差事要是办砸了,咱俩只能自己夹着铺盖卷滚蛋了。
我这边还好说,哪怕一两一两的数,一斤一斤的称,最终总能查清府库的数目与报上来的数字相不相符,你那边变数太多,怕是十分难办,你打算怎么做?”
文青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为首几人是必须要拿下的,若是一个不抓,大帅那里交代不过去不说,也助长了那些人的嚣张气焰,觉得大帅不敢动他们。”
“要慎重啊!一定要慎重,马士英和阮大钺等人不足为惧,关键是那几个领兵的将领,若无确实的证据,切不可鲁莽行事。”张同敞道。
“别山兄,我知道,调查这些人必须要安全部的人出面,拿了证据以后,还要江苏将军下令拿人,军队的事情,我是不会胡乱插手的。”文青说道。
张同敞点点头:“对,军队是大帅的底线,你千万不能染指,虽说大帅在手谕中让你彻查复
社结党谋逆一案,赋予你清查军队的权利,但是清查军队自有军政部下属的军法处和宪兵队,怎么可能轮到咱们出面?”
文青沉吟了一下道:“别山兄,你说大帅给我这道手谕会不会是试探于我?”
张同敞摇摇头:“敬之兄,是不是试探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有考校你的意思。大帅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眼里容不得沙子,东林党和复社这些人搞出这些事情出来,大帅怎肯轻易放过?暂时放纵他们,就是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但是大帅还是给这些人留了一步活路的,共叔段若是知道庄公是有意纵容,焉能继续胡为?他若肯收敛,庄公便无借口杀他。
同样,东林党和复社那些人要是知道收敛,大帅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这就是大帅给他们留的一条生路。”
文青闻言轻叹了口气:“别山兄,你说东林党和复社那些人一个个自诩有才,难道就看不出大帅是有意纵容么?你说他们拉拢朝廷原来的那些官军将领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还能是大帅的对手?他们要是能打过大帅的军队,流寇怕是早就灭了,东虏和蒙古也不至于侵扰大明多年。”
张同敞笑道:“这么多人要说都看不出大帅是有意纵容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些人或是人微言轻,或是存了侥幸的心理。另外,他们认为这么多读书人,就算出什么事,大帅也不敢把他们全杀了。”
文青哼了一声道:“愚蠢!一个个没长眼睛么!大帅执政至今杀了多少贪官?下狱免官的更是不知凡几,到现在很多官员的职务都是空着的。他们看不出大帅杀人不手软么?”
张同敞笑了笑道:“敬之兄,这就是你的事了。如果你能对他们晓以利害,并告知大帅准备特开恩科,想来这些人可以回头。”文青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而且我也不可能挨个劝说,只能劝说他们领头的那几个人。只要把这些人的工作做通,剩下的人就好办了。”“说的不错,所以,张溥这个人我建议你还是不要抓,如果你能把他争取到手,其他的人就让张溥去做工作。”张同敞道。
。。
第五百六十章 朝鲜内附
“敬之兄,连你都知道这些年很多事情都是张溥搞出来的,大帅难道不知?大帅既然知道,为何不处置他,而只是将他从京里贬了出来?”张同敞笑道。
文青说道:“张溥为官并无大错,只是反对大帅的政见,大帅要是杀了张溥,只怕普天下的读书人都要反对大帅,大帅怎能做这么没分寸的事情?”
张同敞笑道:“这就对了,现在这些人还没有明目张胆地造大帅的反,只是搞一些小动作而已,也就是说还没到杀人的时候,这时,你跟张溥谈谈,他应该能懂得其中的利害。”
文青点点头:“这样的话,那我明天让人传张溥到府。”
“敬之兄,刚开始的时候,你可以示之以威,但是示威过后,就要恩之以惠了。”张同敞道。
“呵呵,多谢别山兄指点。”文青笑道。
张同敞笑道:“敬之兄,我明天也要下去了,你我兄弟怕是要一段时间才能见面。有些功课你得做足,我建议你现在找一下小九或者小五,让他俩马上通知南京安全部的人,把张溥以及从人的资料送来。”
“好的,我这就去找小九。”文青忙道。
……
次日一早,李景在江苏一众官员的欢送下启程,一日后抵达扬州,然后顺运河北上。
李景本意在宿迁登陆,然后转行陆路,但是出了扬州不久,便觉得气温下降的厉害,而且运河愈发难以行船,李景无奈,只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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