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郑芝龙横空出世,扫平东南沿海的海盗之后,福州和泉州又成了走私贸易的天堂,可以说,福州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商业城市。
商业城市,商人的比例当然非常高,因此李景在福州非常不受欢迎。
原因很简单,李景提高了商人的税率。
李景虽然提高了农民种田的税率,但是交了粮税以后,农民再无需缴纳别的费用,实际上农民的负担是减轻了的。
另外,以前农民需要承担各种劳役,现今除了跟他们有利益关系的工程需要无偿服役,剩下再让农民出工都有工钱,这样一来,农民又多了份额外的收入。
因此,李景在农民的心目中拥有极高的声望,可以说深受农民的爱戴。
但是在商人的眼中,李景简直就是恶魔。
李景的一纸政令,把以前近乎于没有的商税提高到一成以上,同时,李景重拳打击走私业,更逼反郑芝龙,一时间福州的海上贸易近乎停滞。对李景,福州的商人可谓恨得牙根痒痒。
李景出来福州的时候,福州就没有多少人欢迎他,这次李景从泉州回来,同样也没多少人欢迎他。
对此,李景并不介意。
作为一名当权者,李景对社会各个阶层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必须要有倾向性,或者是倾向于普通老百姓,或者是倾向于士绅富商。
大明现在国库空虚,倾向于士绅阶层的话,国家就收不到赋税,收不来赋税,李景许多事情就做不成,李景当然不愿为了让士绅阶层满意而放弃自己的理想。
实际上,李景很清楚,别看自己定的商税很高,但是商人依然有利可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提高物价,把税费转嫁到消费者身上。
在国家还没有专业的物价调控部门,也就是说在国家还不具有平抑物价的能力之前,行政手段是无法干预物价的,这时,李景只能扶植商家低价倾销商品,用这样的手段来平抑物价。景记商号和沈记商号就起这个作用。
应该说,景记商号和沈记商号这样的商业巨无霸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拥有操纵物价的能力。但是分散到全国,恐怕就力有未逮了。只能在某一个地区需要调控价格的时候,集中力量才能进行干预。
可以想见,当这两家商号在某一地区展开行动的时候,会得罪多少商家。而这个时候,商家们对李景就更加恨之入骨。
好在李景并不是经常干这种事情,价格差不多的情况下,李景是不会轻易干预的,因此倒也没把全国的商家彻底得罪光。
不过,现在李景要对福州的商家动手了。
不同的是,以前李景都是让景记商号和沈记商号低价出货,打压价格,这一次,李景准备低价扫货。以前打压价格,这两家商号没少亏钱,这一次,李景准备让两家商号赚回来。
虽说李景很少把精力放在商业方面,但李景对商业同样拥有敏锐的观察力。
在到达福州以后,李景发现福州这个贸易中转站,囤积了各种各样大量的货物。
这些货物都是准备进行海外贸易的,但是由于郑芝龙造反,朝廷对郑芝龙用兵,封锁沿海港口,加上郑芝龙在海上封锁,海上贸易一下子断绝,这下货物全部积压在港口。
对于商家来说,不管是朝廷取胜也好,还是郑芝龙取胜也罢,只要能速战速决,对他们的生意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但是郑芝龙造反已有三个多月
,朝廷至今也没拿下郑芝龙,而郑芝龙虽然吃了几次败仗,但是实力并未大损,依然是海上的主宰。
双方僵持不要紧,苦的就是这些商家了。海上的贸易通道迟迟无法打开,商家们只能干瞅着货物上火。
十天半拉月他们可以不在乎,一个月两个月他们也可以咬牙扛一扛,但是三个月,有些商家就扛不住了,而且这种情况还不知道会延续到什么时候,这时,就更没法扛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李景灵机一动,这些商家扛不住,不代表沈记商号扛不住,就算沈记商号扛不住,但是景记商号应该能扛得住,因为景记商号有景记钱庄支撑。
要是连景记钱庄都接不下这些商家的货物,那么这些商家恐怕就只能破产了。
因此,李景在离开福州去泉州跟郑芝龙会面之前,命人快马通知沈记商号和景记商号驻浙江的总管,并通知大明银行驻浙江分号的主管顾秉有,命他们火速带人带钱来福州。
等李景从泉州返回,顾秉有和沈继先还有杜老九也赶到了福州。
得知这三个人一起来到福州,李景不顾疲惫,连夜将三人召到总督府。
给孙猛和刘二愣介绍了下顾秉有的身份,李景随即招呼三人就座。
三人坐下后,沈继先笑嘻嘻道:“姐夫,这次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情?”
李景笑了笑,对沈继先这个小舅子,李景可谓器重异常,对沈继先的扶持也一直是不遗余力,沈继先也确实争气,短短几年,就把沈记商号从一个小杂货铺,经营成一个商业巨无霸。
最令李景欣慰的是,沈继先从不仗势欺人,而且对李景的政令大力支持,无论是缴税还是配合银行推行业务,都是从没二话。另外,沈继先非常懂事理,他知道李景非常顾念亲情,因此在非正式场合,从来不称李景的官职。不像沈继祖和沈继宗,哪怕在家宴的时候,也称呼李景的官职。对这一点,李景是最欣赏他的。当然,要是换一个地方,换两个人作陪,沈继先也不会称呼李景叫姐夫,但是沈继先和孙猛还有刘二愣那是熟的不能再熟了,而且这两人都是李景的铁杆兄弟,在他两人面前,沈继先自然不会用生分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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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大赚一笔
“蒙大人牵挂,业务进行的很顺利,有什么麻烦,陈大人都帮我们解决了。”顾秉有忙道。
“那就好,陈大虎这个人性格虽然有些鲁莽,但是对于我交代的事情绝对上心,我原先还担心你们害怕他的脾气,有事不敢找他呢?”李景笑道。
顾秉有笑道:“呵呵,对陈大人下官确实有些害怕,就连杜大人见了陈大人都打怵,幸好有沈掌柜在,有什么事情需要向陈大人求助,都是沈掌柜出面。”
李景听了不觉微微一笑。
像顾秉有这样精明强干的商人,自然不会放过一切可以利用的关系,他知道沈继先跟自己的关系如此亲近,那自然要充分发挥沈继先的能量。
李景并不反对下属利用关系办事,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没有自己的关系网,就算再无能的人也会有仨亲俩好,同样办事,任何人都会优先照顾跟自己有关系的人,只要办事的过程不违反律法就可以了。
何况顾秉有让沈继先出面办得乃是正事,大事,涉及到朝廷的利益,李景自然更加不会反对。
但是顾秉有当着自己的面称呼沈继先为沈掌柜,这里面怕是透着一丝玄机。
虽说李景努力在提高商人的社会地位,但是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最低,数百年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不是一下子就能扭转过来的,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还是瞧不起商人的。
顾秉有经商多年,不会不知道商人的社会地位低下,更不会不了解文人达官阶层对商人的歧视心理。
沈继先乃是自己的小舅子,顾秉有当着自己面儿,称呼沈继先沈爷或者舅老爷还说得过去,至不济也要称呼一声沈公子或者沈少爷,怎能直言沈继先的商人身份?
琢磨了一会儿,李景忽然笑道:“你们是不是把各家商号合并到一起,让继先出任大掌柜?”
“姐夫,你怎么知道?这事儿我连姐姐都没告诉。”沈继先惊道。
李景摇摇头笑道:“你这样说那就是真的了?”
沈继先闻听愕然,过了一会儿苦笑道:“姐夫,你真厉害,商号合并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没想到还是瞒不过你。你怎么知道的?”
“是顾先生刚才告诉
我的。”李景笑道。
“顾先生刚才告诉你的?他没说这件事啊?”沈继先惊奇道。
李景笑了笑:“有些事用不着挑明了说,通过一些细节就可以分析出来。”
“可是顾先生刚才也没说什么啊?你从什么地方进行分析的呢?”沈继先奇道。
摇摇头,李景笑道:“刚才顾先生称呼你为沈掌柜,正常来说,这个称呼也不算错,但是在我面前这样称呼你可就有问题了,因为你是我的妻弟,而我是大明的内阁总理大臣,顾先生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不会连这点礼数常识都不知道。
既然知道,那他为什么这样称呼?肯定是有别的用意。”
见沈继先和顾秉有等人凝神倾听,李景笑了笑接道:“那他是什么用意呢?这话我不好直接询问,要是直接询问,就成责怪顾先生不懂礼数了。”
沈继先闻言连连点头。
李景笑着接道:“既然不好询问,那我就得自己分析。从什么地方开始分析呢?从顾先生的身份进行分析。
我们知道顾先生以前是商人出身,商人逐利,但是逐利的时候还要尽量规避风险。
可是顾先生现在为朝廷做事,只要他不触犯律法,根本不会有任何风险。”
见众人一脸迷茫,李景笑了笑道:“是不是觉得我说话前后矛盾,而且乱无头绪?”
“姐夫你就别兜圈子了,直接告诉我们得了。”沈继先笑道。
李景摇摇头,正色道:“继先,一直以来,你都是在我的庇护下经商,不管是官府还是商家,没人敢难为于你。
但是这种情况不会永远维持下去,而且随着你的势力越来越强,得罪的人会越来越多,这些人都等着你露出破绽,只要你露出破绽,他们就会揪住不放,到时我也不能维护你。”
沈继先默默点了点头:“姐夫,我知道,所以我从商以来一直奉公守法,从不敢短缺一文税银,另外,朝廷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怕是赔钱我也干,就是不想给人留下任何把柄,不给姐夫添任何麻烦。”
李景点点头,叹息了一声道:“一直以来你做得都很好,对我帮助很大,对朝廷很多政令的
推行都是出了大力的。”
顿了顿,李景忽道:“但是你奉公守法就没人找你的茬儿了?你奉公守法就找不出你的毛病了?我推行新政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我。你是我的人,你们几个都是我李景的人,这些人想要打击我,首先会从你们身上下手。把你们打倒,就等于翦断我的臂膀。”
孙猛闻言笑道:“大哥,你就别吓唬继先了。大哥确实得罪了不少人,也确实有不少政敌,但是现在哪个胆边生毛敢跟大哥作对?嫌活得太自在了,想给自己找不自在?”
李景摇摇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们几个一点儿忧患意识都没有,这一点可比不上顾先生。”
笑了笑李景接道:“我刚才说这些,都跟分析顾先生的用意有关。顾先生想必意识到你们现在做的事情存有风险,而他通过称呼这种方式来提示我,就是说存有风险的事情跟经商有关。
跟经商有关,还存有一定的风险,那就只能是官shānggou结。这个官显然不可能是我,也不会是陈大虎,因为我们只是扶持你们,并且扶持你们是为了帮朝廷推广纸钞,我们个人没有从你们那里得到任何好处,根本算不上官shānggou结。
那就只剩下顾先生自己了。
但是顾先生本来就是商人,以商人的身份出仕,也不能算官shānggou结。
甚至你们几个帮朝廷做事,也不能算官shānggou结。
那顾先生担心什么?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浙商跟沈记商号联合成立了一个大商号,而且是隐秘地成立的商号,连我你们都没告诉,想必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件事。
这一来就有风险了。
你们新成立的商号隐藏在暗处把持着整个浙江的商业命脉,一旦被人知道,恐怕第一念头就是你们居心不良,不然的话,你们这么鬼鬼祟祟干什么?
等他们发现连我都不知道这件事,那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对付你们了,而对付你们的借口就是官shānggou结。
顾先生想必是意识到这一点,因此刚才特意称呼继先为沈掌柜,用这种方式隐晦地提示我,或者说通过这种方式提前给我放个风。”
听李景分析完,顾秉有叹了口
气道:“大帅心思缜密,分析的一点也不差,下官确实就是这个意思。当初沈爷提议我们这些商号联合起来,下官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但是沈爷让我们保密,甚至连大帅暂时都不通知,下官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大妥当。
不过你们毕竟是亲眷,下官哪里敢多嘴?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给大帅透个风,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下官可以说,曾经跟大帅提起过沈爷出任这个商号大掌柜。”
李景点点头,看向沈继先叹了口气道:“你成立这个商号的想法是好的,但是事先不告诉我却是错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可以自己飞了?”
沈继先忙道:“不是,我怎敢瞒着姐夫?我是想等把这个商号彻底弄利索以后再告诉姐夫,我就想在你面前显摆一下。”
李景瞪了沈继先一眼:“胡闹,这么大的事情是用来显摆的么?你以为这仅仅是生意?你知不知道你这个生意关系着很多人的身家性命?”
可能是觉得自己的口气有些重,李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算了,你毕竟还年轻,年轻人有好胜的心理在所难免。好在顾先生心里有数儿,知道你们做的事情暗藏风险,隐晦的提醒我,让我知道了这件事。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今天就算你们告诉我了,下次万万不许这样。
另外,虽然你的生意做得不错,不过毕竟年轻,有些事情还不及顾先生这样久历商场的人老成持重,以后要多跟顾先生学着点儿。”
“是,姐夫。”沈继先忙道。
李景摆摆手:“不说这事儿了,说说我这次把你们叫来的用意吧。这两天,你们几个应该对福州的商业情况有所了解了吧?”
沈继先笑道:“了解了一些。”
李景点点头:“那就省了我跟你们解释了,现在福州很多商家已经撑不住了,我估计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就会有人破产,我让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出手拯救这些商家,当然,赚钱更是主要目的。”“姐夫的意思是让我们低价从这些商家手中接货?”沈继先问道。“对,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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