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淡目看着这凉夜,半分睡意都没有。
不知道叶生有没有生命危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重新得到他。
这些都是他担心的,自己也是不得已用那张字条约束他,如今他一字不说就消失了,处境一定不容乐观,说不定已经……
想到这里的白墨劫不禁握紧了拳头。
肩上停留的凤凰一改从前的不消停,红豆般的眼睛呆滞的望着渺渺骸教,却再寻不到那股味道,那只白老虎不在这地方了吗?
本以为又会见到那只傻不拉唧,简直和他主人一样的白老虎,却不想连气味都寻不到,心中一阵失神,原没有多欣喜的感觉,反倒是觉得这这地方没了从前的热闹……
而感觉冷清的又岂止是他一直鸟儿才会察觉的。
刚刚完成一个恢复过程的断隐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月光,目光触及一旁的六弦琴失了神了。
我的娃娃,你怎么当归不归……
☆、如果死亡能让你明白
一切发生太快,叫人措手不及。
夜枫的伤势好的太快,夜枫和白墨劫一夜未眠,第二天黄昏带着人便上染教。
夜枫北疆的人加上白墨劫手下的六宫能手,他们攻的太快,染教基本没有还手的余地,闻讯而出的断隐一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茶娘哪里会错过这样报仇的机会……
而本想带着九七离开的寒也也只能拿起瑞雪剑御敌。
手中扇子绕着手腕转出,直直的飞向断隐,断隐一手以萧挡住扇面,身子急退后,一口血从他嘴中喷出……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三个人,发出难听的笑声:“三对一,也真不怕世人笑话。”
扇面合拢,白墨劫白衣胜雪:“何必用激将法,你现在已经没有走投无路了。”
断隐自知自己就算本事再高,也是打不过眼前三个人的,尤其是那个女人,找找狠烈,恨不得理科取自己项上人头。
仇报不了,无非一死,只是……
“蔚怎么样?”
夜枫眼睛如墨,实话实说到:“我昨日黄昏便放他走了,即便他功力全废,也早该到了,难道他没回来?”
“怎么可能功力全废……”断隐双眼圆睁,死死的盯着地面,体内血气翻滚不可控制,捏住琴箫的手已经泛白。
“难道不是你安排的?”夜枫见断隐一脸的不可置信,问道。
“我怎么可能让他功力全无!他没回来,没回来!!”断隐身形骤起,手中琴箫划出一股劲风企图脱身。
他报仇无望,再不能忍受失去他的娃娃……
他要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脑海中的人,离开自己已经好久,久到自己都要忘记他弹七弦琴的样子。
断隐是铁了心要走,不顾一切的逃出三个人的包围,他的功力本就深厚,虽然身受重伤,但是想要逃走的话还是可以的。只是这三人中有一个人是铁了心要他的命,那就是茶娘……
断隐故意被茶娘一掌击中后接着力向后山方向隐去,他动力大减,再难成气候,夜枫和白墨劫心中念着的还是九七,终是不愿意舍弃这样宝贵的时间去追断隐,再说他功力大伤,加之又连中几掌,所以两人还是放心交由茶娘去追断隐的。
当一个人一直在你的身边,他的好就会变得的不容易察觉,所以可以有恃无恐,一味的享受他的付出,一味的榨干他的真心……
当时自己的眼前只剩下仇恨,因为自以为他会一直在自己的身后,所以肆无忌惮的向前冲去,等想起回头时,身后却只剩下了一片白雾茫茫……
闭关时自己一直都在考虑,如果自己复仇成功之后当如何?
这个问题出现后,什么染教什么夜枫都已经不在脑海,思绪中只余下那张温润精致,热切期待的脸,是蔚的,自己的娃娃的……
断隐身体多处被划伤,以现在的速度根本不可能甩掉茶娘,至一点他心知肚明。
身后的身影依旧紧追不舍,甚至步步逼近,自己胸中气血翻涌,四处乱撞,这样的状况断断撑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再不想想办法一定会死在那个疯女人手中的!
急行中,四周各种东西飞快的掠过,几乎来不及看清楚,耳边风声呼啸,陡然印入眼帘的一角屋檐让断隐一喜。
现在那女人离自己还远,她应该是依靠这树枝的震动追赶自己,而自己的身影想来也不是看的很真切。
将腰中的琴箫拿出,上面的流苏在风中乱舞,是蔚为自己系上的,他说和系在七弦琴上的是一对,当时自己不屑,只是感觉不坏,便一直留到了现在……
咬咬牙,甩手将琴箫掷出,而自己隐身而下,靠在树下凝神屏气,希望那女人能以为琴箫坠落的地方是我去的地方……
琴箫可以再寻回,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缓一缓自己胸腔中乱闯的气息,然后再沿路找他的娃娃。
再不进行调息,自己连运功都运不上了……
如果可以躲过这一劫,他现在脑海中最期望的是找到蔚后完成他年少时的心愿,平平静静,云游大昼。
一亩地,一个家,一个人,一片雨云,一场人生……
只是蔚不再是那片雨云,而是那个人。
抬头看着一个身影掠自己头顶上方的枝桠向扔着琴箫的方向而去,断隐暗暗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那个女人没过多久就会发现自己被骗,必定会折回向相反的方向追去,想来应该不会料到我会停下脚步,原地不动,断隐捂着自己受伤的腰腹向刚刚看到的房子走去。
这是一座破败的庙宇,连屋顶都塌了一块,这样破旧的房子门却关着。断隐皱眉,他闻到了非同寻常的味道,好似有人,但是确定里面没有人的气息,伸出手推开破败到直吱呀的门,视线扫进去……
扑面而来情欲的味道让断隐一瞬间呼吸停止,而看到里面的景像后,他的眼睛就这样保持睁着的状态死死的盯着里面躺着的人。
推在门上的手在不停的颤抖,连带着他的灵魂都在颤抖,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片刻后断隐的身子突然一下子跪倒在门口,一口血“哇”的一声吐出,浸染了他的袍子和地面到 尘土,他手撑在地上,身子有些痉挛,却固执的将头抬起,双眼充血的看着屋中地面上的人,低低叫了一声:“蔚……”
而躺在地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因为他已经在这里,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死去了,被人轮J至死……
里面的场面极其的凄惨,矛盾。佛堂之上,岁供奉着佛像,却也已经残败不堪,蜘蛛网厚的连奉的是哪一路神仙都辨别不清,而这庙宇正中间躺着的那个苍白的人双眼微睁,瞳孔灰败涣散,阳光散落在他苍白凌乱的脸上,可以清晰的看见还有泪珠挂在他纤长的睫毛上没有干去……
全身只有几缕被撕碎的衣服挂在身上,全然挡不住他身上那些斑驳凄惨的痕迹和白色粘稠的液体……
修长的大退依旧打开着,大约是 因为挣扎太过剧烈,双腿的姿势有些畸形,大约是生前被硬生生折断了,双腿上不同男人的咬痕,抓痕,白浊数都数不过来。和胸膛上的痕迹如出一辙的凶残。
那个苍白人的下身一片血红,散发着厚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甚至现在都还有鲜血从他下半身不堪的地方流出……
触目惊心,惨无人道……
断隐双手死死抠进泥土中,双眼怒睁的看着不远处的人摇着头不停的否认着,这不可能,不可能……
他的娃娃怎么会在这种地方,他不应该在回染教的路上吗?不可能,不可能……
即使这样告诉自己,视线却控制不住的往那人的脸部移去……
原本就气息紊乱的断隐在看清血泊中的那张脸后,胸腔一阵剧烈的翻滚,鲜血不听从他嘴中溢出,那种趋势好似要把脾胃也尽数吐出来一般……
脑海中原本那张英俊温润,剑眉星眼的人不复存在。视线触及的那张脸如今红肿突起,那一头乌黑柔滑的黑发如今凌乱颓败,有一缕发丝黏在了他红肿破碎的双唇上,这样的凄惨应该是反抗时被人狠烈的扇过耳光造成的。
双唇上鲜血混着白浊深深刺进断隐的心脏,让那个想一再站起来的人一次又一次跌回地上。他口齿有些不清,冒着血泡的嘴依稀还能听出他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原本该是个唤起来有着温润感的名字,如今却冰冷无比……
蔚,蔚……
那人确实是蔚,那个为情爱付出一切的人终究是没能撑到他的爱人来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可能,不可能……”
断隐双膝跪地而行,向那个人冰冷的躯体靠近,废了那么大力气才得以靠近,满是鲜血的手却连那人的身体都不敢触碰,颤抖的在他的身上游移,迟迟不愿触碰一下,他怕所触的不过是一片刺骨的寒冷……
“蔚……”
他唤的很是小心,表情温柔,不服当时的冷酷,只是那这个半睁眼睛的人再也看不到。手指轻轻将遮住脸的发丝撩开,断隐看着那些红肿,心疼的不知从何下手,这样的脆弱让人觉得不小心的触碰都会让这个人灰飞烟灭……
踌躇颤抖的的双手最后摸上地上人的脸,没有想象中的冰冷,似乎还留着一丝生前的温度,他的皮肤依旧柔软。
断隐好像触到一丝光芒,一把揽住蔚的脖子,将人抬起,而蔚脑袋没有一丝力气的垂下,断隐慌张的一把将蔚的脑袋拖住,灰白涣散的眼眶中,生前汇聚没有掉出来的眼泪收到重力,一下子沿着他上扬漂亮的眼角落下,在阳光中雕琢闪光,落在断隐的手背上,冰冷刺骨……
断隐手一抖,这眼泪没有温度,怎么会没有温度呢?
他尝过这个人的眼泪,咸咸的,却有着和他一样的温度,怎么会是冰冷的呢……
顾不得蔚身上如何的脏乱直接将人搂进了怀中,他将脸贴在蔚还有些余温的脸上,试图把人再暖一些过来……
“蔚,蔚……是我啊,睁开眼睛啊……”
随着怀中的人依旧在一点一点的变冷,断隐双手越发的收紧,而怀中的人身骨奇软,像个断了线的木偶,没有一点人的气息……
“蔚,你起来告诉我谁干的,谁把你弄成这样,我帮你报仇好不好?你醒醒……你醒来告诉我啊……”
无论断隐如何揉搓着蔚那双因为反抗而鲜血淋漓的手,那个娃娃还是一点没有反映。
那双失了三魂七魄的眸子始终半睁着,如今泪水也没了,只剩下一颗空荡破败的躯体,他终于还是舍弃一切丢下了所爱。
而断隐他来晚了,他的娃娃就在前一个时辰已经被人玩坏,丢弃在这里了,任由气息一点一点的游离,最终涣散……
当时年少,他素面朝天,一脸的纯真,乱红中他说愿意追随我一生,便是将生命给了我也无妨……
三年青涩,他含笑偎我,薄唇微张,高台上我说做我的雨云随我一生,他浅笑着的苦涩最终飘散在高台的风中……
转眼少年,他俊颜黑发,双眸清澈,血债下他说我助你手刃敌人,少主不要失了希望……
如今成年,那个许他一生的人苍颜脆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秋风起,碧空淘翠,欢颜三千再难回首……
“我的蔚……”
嘶哑的声音带着泣血的苦楚在这间破房子中回荡……
☆、颠覆
茶娘找到断隐的时候,自己都不能想象自己所看到的场面。
本欲刺穿仇人胸膛的折扇就这样坠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也没有使抱着那个死人的人抬起头看自己一眼……
她找到断隐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阳光澄澈,从这破庙屋顶的破口中射入,洒在紧紧拥抱的两个人身上……
阳光照在周围的血泊上泛出淡淡的光芒,
温馨却诡异……
茶娘怔怔的看着断隐怀中的人,脏乱狼狈,凄惨无比,身上的痕迹多的让人心惊,怎么看都不止两个人在那具身体上肆虐过。而茶娘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堂堂染教教主竟会抱着这样一个脏乱难堪的死人坐在阳光下丢了神……
那人狼狈不堪,身上全部都是鲜血,就连下巴,双手都是,看来气数以尽。
这人不是应该残酷无比,高高在上,什么都可以丢弃的吗?
怀中的人和他有事什么关系?
茶娘捡起地上的折扇向断隐走去。
“那人已经死了……”
听到人的声音,断隐抬起头看向茶娘,突然扑上去一把抓住茶娘的碎花衣摆,力气极大,行动急速,茶娘一惊,折扇甩出,拍在断隐手腕,断隐浑身一抽,手痉挛的厉害,不得不松开了抓住那碎花衣摆的手。但是另一只手却固执的上前又一次抓住了刚刚松掉的衣摆……
他身体极其的虚亏,之前闭关还没有结束就被逼了出来,本就气息在胸膛难以控制,如今冲击到脑中,更加控制不了了……
他抬眼,那双原本高傲犀利的鹰眼此刻只剩下了悲伤。
“求你,你不是连白墨劫的命都能保全,我求你救救蔚……”
蔚?!这个人是蔚?茶娘心中大惊,仔细辨别,才从那张红肿凌乱的脸上看到了蔚的样子。看着先前死活不肯低头的人现在如此,茶娘收回了原本应该飞旋出去的折扇叹了一句:“他已经死了。”
“死了……”
“没救了。”
断隐回头看向怀中的人,突然发现怀中的人冰冷无比,原先还有些的体温如今已经一点都感觉不到了。
习惯性的将手伸向腰间触碰那只琴箫,却发现已经丢弃在林子中了,呵呵,一切都结束了……
自己为了复仇重生,为了杀人而活,他却只为了我而活。如今即便是复仇成功,失去了他,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现在想来自己的这一生真是不值得,如果当时自己听了蔚的话,放下仇恨,那么自己是不是早就实现了自己年少时的梦。
蔚兮朝云,沛然时雨。雨我原田,亦既有年。
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