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北悠脸色很难看,语气也冲起来。
当相濡以沫的日子过到尽头,都是这样吧。只是未必谁家的媳妇儿都像她这样,敢直接跟丈夫摊牌,把话丝毫不藏地说开。
魏北悠走到床边,躺了下去,侧身对着里侧,魏北悠觉得无比的委屈,以至于许久不曾遇见的泪水,竟然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魏北悠手忙角落地手心手背地去擦,却依旧挡不住泪水滚滚流出来。
心口是那么痛,魏北悠的拳头重重抵着心脏的位置,整个人蜷起来抽搐着。
为什么会哭得这样凶?为什么会这么痛?娘你告诉我,即使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还会被伤到体无完肤,那该怎么办?
床陷下去一块,那熟悉的体温靠过来。
魏北悠攒起了力气挣扎,却被那有力的手脚紧紧裹附在胸膛里,那结实的胸膛一贯给魏北悠安全感,此刻却像是一道牢笼,囚禁住她,让她无法挣脱。
还想拼尽全力挣脱,耳边娘亲的话又响了起来。
如果那个人值得,你就要用全心全意去爱他,守护他,让他知道他是你独一无二的存在,在你的胸膛里的那颗心,有一半是为他而跳动着的,知道吗?如果你总是因为无谓的羞赧或者占有欲,让那个人渐行渐远,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知道吗?
手脚不由得软了下来,魏北悠的身子还在一抽一抽的,哭声却渐渐停下来。云驿仍旧沉默着,他胸口已经塞满了酸酸涩涩的愧疚。但他一向不善于言辞,到嘴边的歉意全不知用什么样的语言表达。
怎样说,怀里的悠悠才会原谅他?
“悠悠……”云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魏北悠听出那声音里一丝隐藏的不安,粗鲁地撸了几下袖子擦掉脸上残留的泪水,魏北悠在云驿的怀抱里转过去,正面看着那人的脸,狠狠揪着云驿的面皮怒道:“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我真生气了?我……我收拾东西回娘家!”
魏北悠气急了的话惹得云驿忍不住露出浅浅的笑意,捧着魏北悠的脸,云驿认真地在魏北悠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然后把魏北悠搂进怀里,把她的头重重按在自己的胸口。
魏北悠努力撑起一点儿空间来呼吸,咬牙切齿道:“好吧,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坦白吧,又生哪门子闲气呢?”
云驿眼珠子转了一下,笑了,“现在都好了。”
“屁!”魏北悠狠狠地爆了一个粗口,“别以为你力气大就能怎么我,要不说实话,书房的大门还对你敞开着呢。”
云驿身子一动,整个人紧紧贴合魏北悠的身子。
魏北悠挣扎,云驿却一手从下面抱着魏北悠的肩膀,一手从上面抱住魏北悠的腰,把整个人牢牢地固定在自己的身上,没有丝毫空隙。
“云驿!”魏北悠瞪眼。
“悠悠……”云驿一个吻落在魏北悠的鼻尖,看着那双澄澈的眸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突然心情就特别好,“你想知道吗?”
“想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云驿的嘴唇已经落在了魏北悠的嘴唇上,浅尝辄止。手指不知什么时候划过来,摩挲着魏北悠的唇角,眼睛里暗红色的火焰明明灭灭。
“你要说就说,放开我!”魏北悠正要挣扎,一个天昏地暗,已经被云驿囚禁在了身下。
“悠悠乖一点,我就告诉你。”云驿的气息一时间黑暗地有些可怕,他啮咬着魏北悠的耳垂,细细的呼吸撞击在魏北悠的耳膜上,让她不由得微微颤抖。
“云驿,你发……什么疯……”魏北悠被吓了一跳。
下一瞬,云驿的嘴唇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悠悠,总是用这里想他们,”云驿声音里带着恼恨,“我已经很努力了,可悠悠还是会想起他们。”
魏北悠一怔。
云驿的唇划过鼻尖落在嘴唇上,却不似以往的温柔,而是带了一丝惩罚意味,重重地吸允啃咬着。“悠悠,总是用这里提起他们,”云驿反复地碾磨着那抹粉红,“每次悠悠说他们的名字,我就想这样堵住悠悠的嘴。”
眼前的人眼睛赤红,完全不像是一贯视她为珍宝的云驿。
魏北悠气极反笑,“所以说,你又在吃你的陈年老酸醋?”
那眸光里那抹质问让云驿心头微微一震,浅浅地亲吻在眼皮上,云驿叹息道:“对不起,悠悠,对不起。我只是想让这里只看得见我,对不起,悠悠。”
这样的亲吻便又是云驿了。连那眸光里的火焰也变得温和起来。
尤其是那声音里不可察觉的颤抖。
这家伙……
魏北悠闭了闭眼睛,有些无奈。
能让这个驰骋沙场运筹帷幄的将军如此小心翼翼,如此不安的她,是不是也是一种强大?但明明她一直在力图做最大的努力维护他们的关系,包括对长幸不着痕迹的疏离、对南桥的劝导……
但付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她没有想过要告诉这个人,她怕他误会反而不美。
没想到,不说反而成了另一种隐瞒,另一种误解。
此时此刻魏北悠才算是真的理解了越氏说的话,忽然就觉得云驿那副样子分外的惹人心疼。
他能跟皇上横眉冷对,对三皇子冷嘲热讽,然而,对她,他是真的一心一意地捧在手心里呵护着。
云驿呆呆的,有时候却敏锐的可怕,就像是对南桥。
这种敏锐让他比一般人更容易不安。
“傻!”魏北悠贴上他的脸,亲昵地蹭着,“傻木头!”
“你当谁都像你一样宝贝我?”魏北悠瞪眼。
“我今天去军营,看着青岚是觉得……觉得长曜看他的目光很不对劲……呃……燕朝有些高官权贵好男风,还有娈童……咳咳……你懂得。”魏北悠有些尴尬。
云驿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哎呀,笨死!”魏北悠一巴掌拍在云驿头上,“就是长曜喜欢青岚!懂了么?”
云驿继续眨眼。
魏北悠扶额叹息,“就是长曜想和青岚变成你和我这样!”
“我和你?”云驿重复,然后眼中精光一闪,“娘子?”
“哎?”魏北悠一惊。
从他们成婚以来,这个人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叫她啊……唔,怎么说呢,感觉还不赖。
魏北悠挑了嘴角,“至于南桥呢,我是去跟他说明白了,还答应看到美女就给他做媒呢。怎么样,我说的这么清楚,你该放心了吧!”
云驿眸光柔和。
“你,你你你,要不要先放开我?”魏北悠又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悠悠,摸摸这里。”云驿拉着魏北悠的手一路向下。
魏北悠哑然,入手烫得惊人。她暗暗吞了一下口水,好吓人的尺寸,这么来,她会死吧。更何况,刚刚明明就是在正经说话,这家伙都能……果然是精!虫!上!脑!
魏北悠一翻身要跑。
云驿一只手臂就把她又拉回身下,身子覆上去,两具身体很快□,她娇小地蜷在他的身下,契合地仿佛天生的一般。
“悠悠……”
云驿的吻不断地落在魏北悠的胸口。
“唔,疼……”云驿温柔地亲去魏北悠鬓发间滚落的汗珠。
那坚实的后背上,一道道红痕分外狰狞。
然而那针刺般的疼痛却只是一道情|欲的催化剂,云驿低低吼了一声,魏北悠不由自主地将两条雪白细腻的长腿盘上了云驿壮实的腰间。
作者有话要说:夜还很长——o(* ̄▽ ̄*)ゞ
第92章
天宇三十三年,京城里爆出了一个惊天的消息:通天老者的身份查到了!
沉寂了十年的长安城,一朝如同热锅里的水一般沸腾起来,水里的尘土旋转,杂糅,变得浑浊,看不清水底到底埋藏着怎样一个真相。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集向那个爆出消息的书坊。在书坊门槛被踩断的当天晚上,书坊一家主人收拾铺盖逃之夭夭。第二天一早又上门的人们,只看到满堂空空荡荡,和留在正堂墙壁上一个雄浑有力的大字。
陆!
陆?通天老者竟然姓陆?说起来,京城里姓陆的神神秘秘的一个家族不就只有哪一家么?
这样一猜测,再对上那句:陆氏不倒,燕国难兴。似乎更加契合了……
莫非通天老者那个陆,正是陆家这个陆?
如若不是,为什么这些年外人只见陆家荣华富贵不绝,却如何也弄不清楚陆家究竟官秩几品,又隶属于谁?
到了今天,原来那个通天的陆家竟然还存在着!并且,他的占卜观星预知未来的本事一定是真的!否则,谁又能解释皇帝一直将他们这样雪藏着的事呢?
一时之间,京城便翻天了。
没过半天,陆府门口便挤得人山人海。
“陆大师,替我算算我什么时候能捡到金元宝啊!”
“青岚公子,替奴家算算奴家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啊!”
“陆少爷,快出来啊,我想知道我爹什么时候死啊!”
……
不到晚上,陆府紧闭的大门外竟然摆起了香案,供起了香烛,猪头牛羊肉之类的。
信徒们默默跪在外面,紧紧盯着那扇朱红色的大门,眼睛都不敢眨。
其实他们未必什么都信,但是一本许多年前的古书,皇室对陆家暧昧的态度,青岚公子那副得道脱尘的气质……这一切都在无声地重锤着这些老老少少的耳膜,听着,青岚公子是通天老者之后!陆家是奉了上天的命令传达上天的旨意的!哪个不相信就要遭天谴!
不知何时,茶楼酒馆里就出现了许多能说会道的跑商似的人物,大肆散播着陆家通灵的神迹。不知不觉的,这样的传闻就开始广泛流传开来。经由说书人添油加醋地一讲,陆家就变得更加神秘莫测,而那京城第一公子也变得更加遥不可及却又头顶着神圣的光环,令人只敢仰视,甚至不敢再叫他的名字。
那扇朱红色的大门变得越发厚重肃穆起来,仿佛也染着一圈金光似的,连带着哄他们走人的开门小厮都仿佛是道童一般,变得带着几分高不可攀的仙气。
慢慢的,一直作为忌讳不被任何人提起的嘉建之乱也隐秘地传扬了开来,年轻一辈的人好奇心又重又喜欢显摆,那场鲜血染红护城河的祸事被悄然提起,悄然扩散,悄然地改变了许多人对当今皇室的看法。
原来……帝王之乱可以弑父囚兄,惨烈到如此地步。那现在的这个继承了嘉建帝血统的嘉灵皇帝,是否……应和天命呢?
谣言一起,便如同星火一般,极有燎原之势。
朝野上下表面安宁,底下夹杂着什么泥沙却又是另一番说辞。
龙涎香弥漫的正宫寝殿,昏暗的光线照进室内。穿着蓝袍的青年恭敬地垂首站在床上,明黄的床榻上一个中年男人微微眯着眼,浑身却散发着强烈的慑人的气势。
“儿臣不明白。”那青年道。
嘉灵帝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明白就问。”
“是。父皇,你当初逮到陆印,为什么杀了他,却留下了陆青岚?这岂不是斩草不除根,留下了今日的祸患?”青年焦灼地反问,透出他心中的积郁是多么急切地想要吐露出来。
嘉灵帝道:“陆印不是正统的继承人,他会的,只是卖弄他手里的那几本书而已。但是陆青岚这个人,却极有可能是陆家老祖的继承人。他继承了老祖的卜算能力,十年前那几本泄露天机的书就是从他手里流出去的。”
“是那场来的蹊跷的瘟疫!”青年眼中一亮。
嘉灵帝却是摇了摇头,“包括后面的流民偷袭长安。”
“父皇,”青年皱眉,“流民乱不是妖人作祟么?天帝发难,弄得富庶江南民不聊生,朝廷发给难民的银子被暗中克扣殆尽才引发流民动乱,这与河川府的瘟疫又有什么关系?”
嘉灵帝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下,道:“长荣,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青年一顿,“儿臣不知,请父皇示下。”
嘉灵帝转过头去盯着头顶的熏香小球,“论聪明才智,机关算计,你拍马也赶不上长幸;论阴狠毒辣,用人之术,你比长曜也远远不如。”
青年面色沉了下来。
嘉灵帝嗤笑一声,又道:“但朕却始终觉得你才是做皇帝的料。聪明?又不是考状元。阴狠?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皇帝的资质未必要过于优秀,有时候中庸才是最好的。进一步是聪明,退一步是阴狠,这样的人才可以成为高深莫测的君主。”
“所以,”嘉灵帝邪佞一笑,“其实你没有必要给我下毒的。”
青年神色一瞬间有些惨白,好半晌才捏着拳头狠狠道:“你也会是我踏上那个位置的阻碍!”
嘉灵帝哼了一声,声音已经比之前那中气十足虚软了很多,“蠢货,你现在只是在斩断所有的助力来源而已。”
青年义愤道:“父皇,儿臣明明就是太子,你早该让位,否则儿臣怎么会需要应对今天的局面?”
嘉灵帝道:“让位?你以为那个位置你坐得稳?”
青年道:“你不让,结果还不是一样?”
这话题已经偏离了。
一个身影从正宫偷偷溜出来,一边注视着周围又没有人,一边快速地往后宫跑去。
“他走了。”皇帝的精神懒洋洋的,但全不是刚刚那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那双眼睛里划过的精光已经锐利。
青年垮下肩膀,抱怨道:“他怎么听了这么久,再不走,儿臣就要露陷了。”
皇帝却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不,你演的很好。你让我觉得,你心里就像你嘴上说的那样想的。”
室内的气氛一僵。
一种可怕的感觉震得青年瞪大了眼睛。
“啊,父皇偶尔开个玩笑而已,不必认真。”嘉灵帝哈哈笑了起来,神色间一排轻松和缓。
青年也陪着笑,衣袖下的拳头却暗暗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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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有消息吗?”魏北悠看着疾步走过来的小兵,焦急地问道。
小兵艰难地摇头。一天被嫂子问上十七八遍,他心里也压力特大,他也期待着前面赶紧传了消息回来,然后自己笑眯眯地告诉嫂子,然后劝嫂子去休息,而不是眼含期盼地看着门口,一坐就是不吃不喝地一整天,那脸色苍白的他都看不下去。
天宇三十三年十月,皇帝终于下旨派遣云镇云驿父子俩率领威震天下的镇东军去对抗西疆越来越强大的兵力。临走之前云驿只是深深回望了一眼魏北悠,没有给她任何的承诺,那个时候,她心头就一直跳动着极其不详的预感。仿佛这一别,就成永诀。
小兵不给消息,她只能盼着南桥回来。
镇东军离开的时候,南桥被云驿强硬地留了下来。
南桥知道云驿是什么意思,魏北悠也知道。
只是这样的知道却总让南桥和魏北悠无法对视,这样的知道太残酷。
云夫人的状态也不是很好。
这是第一次云镇去完全不熟悉的地域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