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驿握起了拳头,她默认他的靠近,是将她纳入了她未来的生命中了么?
陆青岚,长幸……还有那个南桥。
云驿微微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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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宫里局势不稳,”云夫人脸沉下来,看着云镇关上门又假模假样地哀嚎了几声,忍不住瞪了他几眼,才说道。
“我进宫的时候也有所觉。”云镇点头,面容肃穆,“杨家,陆家,越家,魏家,赵家……都看不清楚他们站在那一派。皇上已经在拿话试探我了。”
“他能答应云驿的邀旨,一方面是酬功,一方面也是拉拢,”云夫人深思着,又叹息一声,“云驿的两个对手,可都是狠角色,对儿媳妇儿,还是先下手为强。”
“更何况儿媳妇可关系到魏家、越家……趁着天下还未乱,儿子能把悠悠接回来就万事大吉了。”云夫人眉眼间一抹深深的忧思。
“大不了叫儿子把人抢回来!”云镇左想右想,越想越愁,半晌泄气地丢出一句话。他是纵横沙场不错,但官场里这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他就是真的抓瞎了。
云夫人白他一眼,却也愁起来,“不会到了最后,云家真的绝后吧……”
“啊?!”云镇跳了起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云驿无语地看着他老子站在门口大声道,“你这混小子站着干嘛?嗯?还不赶紧去勾搭我儿媳妇儿?我还等着你传宗接代呢!要是云家在你这里断后了,看老子不剁了你!”
云驿利落地关上前窗,就听云镇在外面叫嚣道,“你个兔崽子竟然敢关上窗户”,“你竟然敢关上窗户”“你他娘的竟然敢关上窗户!”
“你说什么?”云夫人阴恻恻地笑了。
院子里传来一阵拳打脚踢声,然后,一片死寂。
云驿打开窗户,晚霞映照的天空,红得耀眼。
第53章 四年怪事一桩桩
魏北悠十岁的那年冬天,燕国南部河川府下柳阳县爆发了一场罕见的大瘟疫。这场瘟疫来得突然,几乎瞬间席卷了整个县城和周边村庄。然而,比之瘟疫的一发不可收拾,朝臣内的流言风语更加可怕。
原因在于市坊之内有一翰林院退休下来的学士突然对外宣称,家中有一本古书里预测了这次大瘟疫的诞生。有人不信,纷纷到其家里去翻看古书。果然,古书上明确地写着“嘉灵十九年间,河川府下辖柳阳县瘟疫,死数千人。瘟疫不知源头,不知病理,无药可救,扩散至周边几个大县,于三月后突然消散。”
来者皆讶异惊叹,再看古书刷制时期,竟然是嘉建帝在位年间!
嘉建帝——
看到这个帝号的老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弑父囚兄的燕国第十二任皇帝!
原本嘉建帝排行第六,早年征战沙场的一把好手,战功无数,却因为不是嫡长子,所以坐上那把龙椅的绝对不会是他。眼瞧着父亲霸占皇位久居不退,而顶着嫡长子名头的二皇子横行霸道、鱼肉百姓。他不甘心,怨天怨地,终于隐忍下来,暗暗联合藩王的势力,一举推翻了父亲嘉肖帝。偏心的父亲死在他的剑下,他的二哥也被他囚禁至死,誓死保卫古老的嫡长子继承制度的大臣、将军和侍卫们更是抓的抓、杀的杀,一时之间血染紫禁,满目尸骸。
当年在场的士兵后来回忆起来,都会不寒而栗,唯一的印象只有映得通红的天空。
嘉建帝上位后,政策宽仁,却仍然泯灭不了他在午门外起兵造反的残酷真相。直到洛阳天降祥瑞,人们才相信了天命所归。
随后的燕国第十三位、第十四位皇帝都一力维护嘉建帝,甚至命令史官将嘉建帝记录在册,奉其为最圣明的君主。自此,嘉建帝终于占据了史册的一角,有大臣在拍皇上马屁的时候都会拿皇上与嘉建帝作比,以突显皇上的高尚。
而在这其中,天降祥瑞这件事无疑起了极大的转折作用,让原本背离的民心聚拢过来,巩固了嘉建帝的统治。
而天降祥瑞——
流传至今的野史中,那位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的老者,测出天降祥瑞的寓意后,竟然神秘地消失了,有人怀疑他是响应上天的感召回天庭去了,一时之间祥瑞更受推崇。
而翰林院的老学士拿出的书,无疑证明了: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且他真的可以感知天机!他明确地写出了一百多年后的如今发生的灾难!
遗憾的是,翻遍了全书,都没有找到这本书的作者究竟是谁。
那么,这位上天的使者究竟还有没有别的预言了呢?谁也不知道。
许多人不甘心,四处询问认识的老者,却没人能说出个清楚的答案来,毕竟那件事真的过去了太久了。而当今的皇帝——嘉灵帝,禁止私下谈论当年那场大逆不道的谋权篡位。
三个月后,瘟疫果然平息下来。
一时间这个通天的老者更被视为神明。
然而,一件事情即使再玄乎,始终找不到答案,时间就会让它沉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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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之后,也就是魏北悠十二岁的冬天,宫廷里也发生了一桩怪事。
这件事情魏北悠如果没听说过前因也就罢了,但恰恰是魏北悠知道的。
四皇子幼时在宫中生活,有个侍女叫小安。四皇子一场暴病后,小安被发现死在井水里,脸泡的发白,当时四皇子就被吓得惊厥过去。太后一面衣不解带地守候四皇子,一面立刻派人封住了井口,并且封了那口井所在的宫殿,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然而就在冬至那日,一个公公办差时经过这个宫殿,竟然发现宫门上的封条被人撕了下来,门虚掩着。撕封条那可是重罪,公公生怕自己受到牵连,赶紧告知了大内总管。
总管领着侍卫队到门口一看,封条果然已经撕开了,几个人壮壮胆一起进去,却一眼看见那口井上的大石被扔在一边。一个侍卫靠过去看,发现那井底,竟然飘着死尸!
惊叫一声,引来了大总管,大总管细细一看,也是吓得手心冒汗,双脚颤抖。
这眉眼面目他是熟识的,当年因为四皇子是太后的心头肉,而她又承四皇子的喜欢,那时还是个五品小太监的他还上前拍过她的马屁!
六年过去,一个人怎么可能面目如初?!
更何况,小安的尸体一发现,就被太后的人收敛了扔到了城外的野树林,怎么还会在这里?!
越想越可怕,大总管丢下满院的侍卫尖叫着跑了出去。
当晚,所有到过这个宫殿的人,全部死在房中。
消息很快封锁起来,太后也惊慌不定。
到底纸包不住火,四皇子还是风闻了这件事。
心头的可怕记忆被带出来,伴着那一夜罕见的冬雷阵阵,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发出痛苦的怒吼,四皇子对着烛火站立许久,突然一口鲜血吐出,仰面倒下去。
亏得魏北悠带着名闻天下的江大夫赶到,才救了出生以来就惊才绝艳的四皇子。
魏北悠的重生让她很难确定鬼魂是否存在,但魏北悠知道,那一夜四皇子本该陨落。是她,找到了几年后才出名的江大夫,将个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他扔进了府里,生生地吊着四皇子的一口气息吊了四天,才把这人生生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然而那之后的四皇子,身子依旧没有起色,厉害的时候甚至会大口的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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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件怪事,发生在魏府里。
那时候大宝二宝刚刚出生,魏北悠一面照顾刚刚分娩的母亲,一面照顾两个弟弟,一面还要防范着来自各方的袭击,虽然看着悠闲,实际上神经高度紧张,生怕府里哪个黑暗的角落突然就蹿出来刘姨娘和魏北泠或者二房的人来抱了两个宝宝就跑。不过总这么想,两个宝宝却从来不会离开院子,久而久之,魏北悠多少放心了下来。
院子里的人都可信,院子门不随意出,她就不信还有谁能害她们。
那几日魏以廉都不在府里,少了个讨厌的人过来莲萱院,母女俩都乐得清闲。
一天午后,越氏被老夫人叫去谈事情,带走了春阳。没过一会儿,冬年也走了。那时候冬年已经成家了,嫁了府里的一个园丁,自己也有自己的孩子,只不过还不愿意离开主子,时不时地就要回去喂个奶什么的。
魏北悠笑着冲她挥手,有她、水桃和秋叶在,陪两个娃娃玩总是没问题的。
玩了许久后,孩子们困了,魏北悠笑眯眯地给他们盖上小被褥,又在一人脸上啃了一口,才坐在了两人的身边,亲自看护着。
过了一会儿,魏北悠觉得眼皮无力,有些困倦,揉了揉眼睛,看着两个小家伙头挨着头,小手拉着小手,魏北悠笑了笑。突然,头一沉,没了意识。
待她醒过来的时候,头闷闷的疼,倏然听见二宝大声地哭,二宝不比三宝,他是极少这样哭的,魏北悠心一凉,转头看去。床上只有二宝,没有三宝。
怎么会?!三宝呢?!
魏北悠身体一颤,一种不安的感觉袭上心头。
“三宝!三宝!你在哪儿?!”魏北悠把小榻上的被褥翻了个遍,却只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二宝,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二宝,二宝,你在哪里?!不要跟姐姐玩捉迷藏,姐姐找不到你了!”
回头在房间里找,就见水桃和秋叶都倒在桌子边,没有意识。
魏北悠扑过去使劲儿摇晃,见水桃和秋叶一脸迷惑,一个念头升起来:她们被下药了!有人偷走了三宝!
“快,快找三宝,三宝不见了!”魏北悠脸一晃动,眼泪就扑簌簌地淌下来。
“什么?!”两个丫头吓坏了。
“姐姐……”魏北悠带着两个丫头正要冲出门,突然听到床栏处一声儒软的声音。
魏北悠心头一惊,这是三宝的声音啊!
转过身一看,真是三宝!
可是……
南桥竟然抱着他!
三宝胖胖的小屁股坐在南桥的手臂上,柔软的小身子贴着南桥的半边胸膛,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魏北悠,就不感兴趣地转过头去继续研究抱着他的人。他撅着嘴巴看他,甚至还捏着南桥的脸,使劲往两边拽,拉扯成十分可笑的模样。
注视着南桥死板的脸上红红的手指印和看着她的目不斜视波澜不惊的眼睛,这一大一小竟然意外的和谐。魏北悠心下一松,身体一软,噗嗤一声笑出来。
那之后这件事被魏北悠瞒了下来,两个丫头也被叮嘱一个字也不许胡说。
南桥也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自然地将孩子交到他怀里,自始至终没有解释一个字。他注视着她时的眼神和离开时的背影都在无声地说,我不会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件事情却绝不简单。
它压在魏北悠的心底,时刻警醒着魏北悠,你的力量还不够。
令魏北悠无语的是,三宝那倒霉孩子一点儿也不愿意离开南桥的手臂,被她接过来的时候竟然还哭了一场。魏北悠一抹,裤子竟然湿了。
“你尿裤子了?”魏北悠笑话他。
三宝害羞地把头藏进二宝的怀里。
魏北悠这才想起来,南桥衣服面前似乎有很大一块颜色比周围的深一些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是铺垫章节……唔,后文会揭示……
八过^^,亲们要不要猜猜看?
第54章 云小将军爬屋顶
星夜,魏北悠辗转反侧依然难以入睡。屋外静悄悄的,魏北悠起身披上衣服,推开了房门。
夜风有些清冷,魏北悠站在门廊下静静地看着夜幕。
很多事情,如她所见的,已经不是单单的府内的纷争。她认识的这些人,包括与她关系密切的,都已经掉入一个巨大的漩涡里。前世她毫无反应,或许并不是一点儿也没意识到,而是无所牵挂,只把陆青岚当作生命中的唯一信仰,其余的一切便没有了它应有的意义。现在的她却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这个黑暗的漩涡会把每个人都卷进去,然后吞噬,碾碎。
这让她几乎夜不能寐。
她想活着,想陪在这些亲人们、友人们身边,想和大家一起平安宁定的活着。
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孤独的死亡是一件何等悲凉的事情。
“你——”星星发着梦寐光芒的天空突然传来了声音。
魏北悠一惊,慌忙擦了一下眼睛,把衣服裹紧了些站起身来往声音的来源那边看。只见漫天的星幕下,一个青衣的青年蹲在屋顶上,远远地看着她。
那轮廓有些熟悉,魏北悠皱了皱眉,仔细分辨着屋顶上的人影。
“哎,”屋顶上的人察觉了她在辨认他,轻叹一声,“悠悠……”
这声音分外耳熟,魏北悠有些诧异,不确定地道:“云驿?”
突然一阵风刮下来,魏北悠下意识地眯眼,凉凉的手臂被一只有些粗糙却温暖的手掌抓住,身体突然一轻,再睁开眼时,魏北悠惊住了……她在屋顶上?
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人,他松了手,却虚虚地托着她的手臂,似乎怕她一不留神摔下去。魏北悠讶异:“云驿你……怎么跑我家屋顶上来了?”
“我想见你。”云驿坦诚地望着她。
“……想……想见我?”魏北悠最不会对付这种太过直率的人,别扭加羞涩了一会儿,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忍不住转过来狠声道,“这不会也是云夫人教你的吧!”
云驿摇头,“娘说我没救了。”
“噗——”魏北悠笑出来,云夫人是个活宝,但有个如此实在的儿子,怕是任谁都想欺负。
“为什么想见我?”魏北悠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沉默,只是那眼睛直勾勾地看她,眼睛里柔柔的亮光一路照到人心底。魏北悠搓了搓手,哈了口气,不好意思地转过了头。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兜头罩下。
魏北悠抬头看他一眼,立刻又移了开去,把袍子不客气地拉紧了些,身体慢慢地回暖。“你想见我,怎么不白天来?晚上能看见我么?”
云驿的呼吸几不可闻,浑身却散发出强烈的温暖的存在感,“怕给你添麻烦,所以远远地看。”
那声音里分明带着十二分的怜惜和宠纵,害魏北悠立刻烧红了耳根子。
其实她能猜出来,但她就是想听他说。
“我听说你用战功换了一道旨意……”看对面那人眼中忽然亮得惊人,魏北悠原本试图转移话题的别扭脸再次红透,呃……她的语气里,难道有不安么……
“我二十岁了。”云驿认真地看着她的玉瓷般的侧脸和白皙的脖颈,魏北悠被他认真的声音逼得转过头来,就见云驿定定地看着她,眸色变得深沉而躁动,一字一句落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