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
“混帐!你想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吗?”一把抓过挣扎着想下床的季清,白夕终于发火了,他刚刚和卫南大打出手,才保住季清一晚,不想伤了十几年的兄弟之情,换来的竟是一句和他撇清关系的白公子!
“啪!”
一声脆响,季清颤颤地举着右手,白夕被突如其来的一掌打偏了脸,乌黑的眸子闪过一抹狠厉。
“你敢打我?”
听出他话里危险的成分,季清并不害怕,反而挺起胸膛,直视他。
面对如此明显的挑衅,白夕不怒反笑。
第一次见到这样倔强的季清,剑拔弩张如一只受伤的小兽。他所认识的季清,是个温和柔软的男子,沐浴在晨光之下,无害到鸟雀都纷纷落在他身边嬉戏。所以,他认定他是没有脾气的,无论怎样玩弄,都不敢反抗。
可是,他错了。季清不是软熟的桃子,可以任人搓圆揉扁,他是柔韧的柳枝,可以随意缠在指间,然,只要一松手,便会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细细长长的,被风高高扬起,再也不能抓住。
他,不想松手的……
“咳咳!”
喉头一紧,白夕断断续续地咯出一些血来,鲜艳的红色落在月白衣衫上,凄艳无比。
“白夕!你、你怎么了?”
扶住白夕摇摇坠的身体,季清慌了神,低头死死拉着白夕的胳膊,怕一松手,他就又倒下了。
“清,你在担心我吗?”
挑起他尖尖的下巴,入眼的是那张平淡无奇,最多只能称作清秀的脸,就是这张脸,就是这个人,让他的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第十七章
“你……受伤了?”
在微弱的灯光下,季清终于仔细看了白夕,依然是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随意一笑,就能颠倒众生,可是,为什么他的脸上到处可见青紫的淤痕,狼狈得连衣服上都占满灰尘?
“对不起……”忍不住抬手,轻轻擦掉他嘴角的血迹,季清为自己的卤莽道歉。
“嘘……不要说话。”
抓了季清的手握在手心,白夕将头搁在他的肩上,剩下的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搂紧他的腰,原本遥不可及的两人,此刻亲密地贴在一起,摇曳的烛光晃了晃,终究还是熄成了一缕轻烟。
“清……?”
日上三竿的时候,白夕从沉睡中醒来,身边的床单已经凉透,失去了那人温暖的热度,昨夜的相拥而眠恍若一场梦境
,可是,他却清晰记得那人温柔的睡脸,细细的眉拢在一起,苍白的脸上晕开一抹薄红。
很可爱的样子。
摊开手,举在眼前,满满的阳光便从张开的指缝间流出,暖暖的,明亮的颜色,就像昨晚那人手里的月光。
季清,原本和他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男子,如今,牵起他心里最细的弦,细到几乎看不见,然,轻轻一动,还是会痛彻心扉。
或许,卫南是对的,自己不应该招惹季清,虽然开始,只是为了好玩,而现在,却真的不能置身事外了。
他爱上了季清,爱上了卫南的妻子,爱上了镇国将军的夫人。
不知从何时起,眼睛就再也离不开那人,数月的朝夕相处,最终让他万劫不复,身为猎人,居然爱上自己的猎物,不是很可笑么?
可是,停不了。
停不了地贪恋他的温柔,停不了地寻找他的身影,停不了地想念他的气息。
“他有什么好?好到你连妹妹都不要了?”
卫南愤怒的咆哮还回荡在脑海里,随之而来的一拳把他打倒在地,血顷刻从嘴角溢出,划开一条将断未断的线,月白缎子上浸染了艳丽的红,一大团一大团,仿佛盛放的花朵,却并不觉得有多痛,只是想到那人曾无数次承受这样的暴虐,心就紧了起来,
“把他给我吧,我带他离开,永远不再回来。”
“给你?怎么给?那是皇子,不是无名无分的姬妾。”
那一瞬,白夕在卫南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焦躁,不过,实在太短,短到他来不及思考,就已经看不见了。
“卫南,你真的还爱着岚儿?”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好蠢,卫南和岚儿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什么好质疑?
“我……当然爱她!”大概看到了自己瞪大的眼睛,卫南加重了语气,几近吼叫地回答。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确实已经改变了。
“以前,你从来不会迟疑的,卫南,你已经不爱她了。”
像宣怖刑一般,白夕宣布了白岚爱情的终结,不管卫南愿不愿意承认,他都知道,卫南变了。
从他看见卫南站在湖边默默凝望湖心弹琴的身影时,他就知道,卫南不一样了,一年前的卫南,不会对着任何人的背影微笑。
“你是带着怎样的心情看我抱他的?”
一把抹掉嘴角的血,白夕站了起来,随意拍打着身上的浮尘,散漫中自有一派优雅从容,然而,清亮的声音里装了沉甸甸的疲惫。
“我只是想试试,他会不会向我求救。”
“本来,你有机会的。”擦身而过的瞬间,白夕温和地笑了,卫南垂着的手握成一个斗大的拳头,于黑暗中虚张声势。
是的,我们都有机会得到他,可是,你毁灭了他对你的信任,所以,你失去了唯一的机会。
“清,我会给你幸福。”
抓起枕边的一缕断发,男人幽深的眸子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第十八章
“将军?”
季清不解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朗容颜,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下,男子掩了平常的戾气,睡得十分安稳。
不过,为什么自己会在他的怀里?
季清皱起眉细细回想,记忆断裂在清晨的湖边。昨夜,自己趁白夕睡着后离开,在湖边徘徊了很久,久到衣服都被夜露湿透,才抱着膝盖沉沉睡去,朦胧间,有温热的气息洒落颈间……
难道……是他?
怎么可能,他恨不得杀了你,又怎么会对你温柔至此。
季清苦笑着低下头,眼里一闪而过的光彩被细长的睫毛遮盖,空余一声轻柔的叹息。
听见一点细微的响动都会惊醒的卫南自然没有错过这声叹息,玩味地弯起嘴角,他很想看看那个总是一脸顺从的人此刻带着怎样的表情,然而,一只迟疑着慢慢游走在脸上的手让他改变了主意。
那是他的手,细腻的掌心,连纹路也不甚清晰。很小的时候就听照顾自己的嬷嬷说过,拥有这样一双手的人,要么大幸,要么大悲,因为连老天爷都不能预知他的命运。
季清,遇见我,是你的幸还是悲?
“为什么呢?我会对你……”
低低的嗓音,缓和的声调,被眼前男子所蛊惑的季清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你对我怎么样?”
冰冷的声音没有温度,手掌下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清明的色彩没有半点睡意。
“你……醒着?”
猛地收回手,季清慌乱地撇过头,不想男人看见自己失措的样子。
“回答我。”
挑起近在咫尺的瘦削脸庞,卫南注视着季清的眼睛,那双永远清浅的眸子不知何时扰乱了他的心,他讨厌那种失控的感觉,就算是白岚,也不曾让他失控过。
白岚留书出走的时候,他虽然生气担心,却没有想过要四处寻她,因为他知道,这只是白岚为了证明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而耍的小小手段。他不屑去证明,即使他的确是爱她的。他一直没有告诉白岚,如果他成亲那夜,她没有负气离去,他会不顾一切地和她在一起,娶她为妻,珍爱一辈子。
可惜,她终是走了,用最愚蠢的方式走出了他的心。
真的以为他害怕得罪云武那个老匹夫么?真的以为他需要一个备受冷落的皇子来保全性命么?
错!全都猜错了!
他卫南什么都不怕!久经沙场的男人,过的都是刀口血的日子,看多了喷溅的血液和惨烈的尸体,还会害怕死亡么?
他只不过,想确定,会不会有人,不论他承受怎样的压力,无论他被迫接受怎样的命运,都愿意陪在他身边。
可惜,他输了,看到白岚留在书桌上的信时,他就知道自己赌输了。
所以,他把所有愤怒都发泄到了他无辜的“妻子”身上,那个逆来顺受的男子,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浓郁的忧伤,那是同情和怜惜混杂在一起的神情。
悄悄地,打动了他的心……
“季清,你打算蔑视本将军的问话么?”明明是自己出神的男人,在没听到想要的回答后,皱起了浓黑的眉。
“我……我……”男子低头支支吾吾地说了很久,却依然停留在单音上,男人眉间的结不觉更深了。
“既然你不想回答,我就直接问你的身体吧。”
伸手一掀,瘦弱的身体便陷进了柔软的塌间,下一秒,男人精悍修长的身躯覆了上来,将他完全包容在怀里,从头到脚,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他甚至能感觉到男人不规则的心跳。
“这就是你要的?”闷在怀里的声音有些走样,却还是低低柔柔的。
“我不知道。”
抱紧微微抖动的身体,卫南将头埋进身下之人颈窝。
“明天,我要纳岚儿为妾,你会反对么?”
“如果我反对会有用吗?”抬起头,看进男人的眼里,他从来不敢直视的深邃的黑夜。
“没有用。”男人邪恶的勾起一抹笑。
“那,恭喜你了,将军。”
恭喜你终于娶到最爱的女子,恭喜你终于不必再忍耐着抱这副残破的身体,真的,恭喜你……
侧过头,更深地偎进男人温暖的臂弯中,是为了掩饰落下的泪,亦是为了隐藏伤痕累累的心。
第十九章
今夜,这里是最安静的地方了吧,虽然处在将军府最偏远的角落,但为什么依然看得见天空盛放的烟火?依然听得见言笑晏晏觥筹交错?
记得自己嫁入府中的那天,没有迎亲的队伍,没有盈门的红烛,甚至,没有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唯一能看见的,只有冷清夜空中一弯朦胧的残月。
他没有怨恨过,即使满腹辛酸委屈,如果不是今夜的一切和十年前的那场生离死别重合起来,他或许也不会悲伤。
十年,他用了十年来修补的伤,十年前的除夕,他的父王忙着迎娶南国三公主的时候,他的母妃死在了樱花树下,长而密的黑发从树桠间垂下,覆盖了原本美丽却憔悴的脸庞。
而他,只是呆呆的站着,就像现在这样,看天空升起一朵又一朵斑斓的烟火。
现在,他终于懂得了母妃的心情,不论怎么痴心守候,还是求而不得的心情,原来真的,比死还难过。
可惜,他不能死,他只是父王和卫南抗衡的一枚棋子,没有死的权利,所以,只能卑微地活下去。
卫南……为什么我要遇见你?
轻轻一声叹息,揉进风里,化了开去。
将军府,清风廊。
“听说昨天将军娶的小姐才是正牌夫人呢!”站在走廊上掸灰的小丫鬟悄悄和身边的伙伴咬起了耳朵,刻意压低的音量反而引了廊下整理花盆的绿衣少女的注意。
“可不是嘛!你瞧那排场,八抬大轿,整整十箱陪嫁,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故作神秘的更凑近了些。
“谁?快告诉我啦!”
“当然是武林泰斗的掌上明珠白岚小姐咯,笨!”
“难怪……唉,说起来偏院的那个人也真的挺可怜的,从来没见他出来过,你说他会不会已经……”
“嘘!要死啦!干嘛提到那个人!要是被将军和新夫人听见你就死定了!”
“喔,我知道啦。”接受到同伴的白眼,小丫鬟吐了吐舌头,老实地继续手里的活儿。
“你说什么!”
本来在弯腰修剪盆栽的绿衣少女一下子跃上走廊,抓住正离开的小丫鬟,急切地问。
“红影姐姐,你做什么?你弄痛我了……”挣扎着,极力想挣脱钳制。
“红影!你太放肆了!”
一声断喝横空而来,制止了红影的动作,红影不情愿地松开手,看向迎面走来的紫衣少女。
紫烟,白岚的陪嫁丫鬟,同时管理着整个将军府里的下人,在将军府内,她的威信仅次于总管。
“你们在做什么?是不是太闲了?要不要我找点事给你们做?”少年老成的紫烟最讨厌的就是府里的下人嬉戏打闹,每每撞见,都会严厉责罚,何况这次她逮住的是一直看不顺眼的红影,那个男人的丫头。
“紫烟姐姐,小环不敢了,请姐姐饶了小环这次!”从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自然吓傻了,忙着跪下去给紫烟磕头,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一般,倒也可怜。
“算了,念在你年纪小不懂事,这次我就不追究,先下去吧。”淡淡的挥挥手,一并摒退了身边的下人,唯独留下了默不作声的红影。
紫烟笑了笑,走到红影面前,开口道,“快入秋了,西苑灵池里的荷花荷叶也残败得差不多了,你去把它们清理干净,记住,不能剩下一片叶子哦。”
“你……欺人太甚!”
“呵呵,怎么?不服气?我现在倒有点同情你的主子了,他最倒霉的事不是嫁给了男人,而是身边跟着你这么蠢笨的丫鬟。”说罢,紫烟抬手轻笑,经过红影身边的时候,又加了一句,“你应该感谢我呢,你的主子就住在西苑旁边,不是吗?”
如果,你们还有命活着相聚……
第二十章
黯淡的火苗泛着幽幽蓝光,在黑暗的刑房里不安跳动,仿佛穿梭于墓地的鬼火,带来死亡的窒息和恐惧。
“啪!”
“啪!啪!”
鞭子抽在人体上的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沿着蛇般游走的阶梯,跨过黑洞一样张牙舞爪的牢房,白夕终于见到了思念许久的人。
“清……”
他无声地唤了那人的名字,却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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