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我抽空骂他,额头青筋暴起,“等我收拾了他,再来收拾你!”
含光负手而立,轻轻一笑,安静下来了。
这蛟龙吃了沧海明珠,妖术大增,我也勉强与他打个平手。我这人平素爱偷懒,仙术本来就练得不怎样,这要再这么打下去,我肯定得栽。心里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我却不想在含光面前丢了面子。
我一面费力抵抗住蛟龙凶猛的攻势,一面绞尽脑汁的想万全之策。
蛟龙却不给我分心的时间,一鞭子甩过来,差点就毁了老子的容。我怒火攻心,发出一声虎啸,顺势拽住了他的鞭子,用力一扯,断了!
说起来惭愧,我的力气大,在仙界是出了名的,他这小玩意儿被毁完全就再意料之中。蛟龙愣了愣,仿佛有些不可置信。
我趁着这当口,瞬移到他身侧,右手在空中急速甩了几下,运足马力照着他肚子给了一拳!
蛟龙被我打飞了去,脸都绿了,“哇呕”一声就把沧海明珠给吐了出来。
含光就知道捡现成的,连忙飞过去将珠子收入囊中。
我累了,把大刀扛在肩头,单手插着腰喘气,瞪着他说:“你也太不要脸了吧?珠子我抢回来的,凭什么就落你兜里啊?”
含光轻飘飘看我一眼,理直气壮地淡淡道:“本来就是我的。”
我酸溜溜地瞟他,嗫嚅道:“那至少……至少也该分我一半嘛……知恩图报,知恩图报,死兔子,你到底懂不懂?”
含光一笑,漂亮的眼睛里流转着晦涩不明的光。
“……干嘛?”我被他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没事。”
我磨磨牙,冷哼一声,正待把今儿个他搅黄我婚礼的事拿出来说一说,抬头却见一片黑鳞照顶。
饶是含光再淡定,也禁不住脸色一变。
“你看看,你都招惹了什么人!”我急忙运足仙力去抵抗,冷汗湿了后背,这妖兽疯了,竟然剥了自己的黑鳞要与我们同归于尽。
含光傻站着没动,我急得踹他:“你动啊,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来不及了。”
“什么?”
含光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清,一把拽住我就往水里跳!这混账,也不早说,害得我只来得及吸了半口气,就跟他一块落进了冰凉的湖水里。
完了,这是我失去意识前脑子里唯一蹦跶出的两字,我不会水啊!
半个时辰以后,我趴在岸边,一个劲儿呕吐,比那些怀了孕的女人还要厉害,只不过人家那叫害喜,我这吐出来的是什么,是酸水,是那些在口里闭了气的鱼。
真是造孽啊……
我虚脱地按着肚子,企图再挤出些水来,而含光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撩起衣衫下摆,悠闲惬意的将它拧干。两相对比,我觉得我今儿个真是倒霉到家了。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儿,连房都没来得及洞就没了,现在呢,妖兽没收服,我堂堂白虎王还堕落到跳湖逃命!
面前死了三条鱼,还有一条正在努力蹦跶着,死不断气。
我傻呆呆地看着,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白嫩嫩的肚皮,这小家伙跟着抽搐了两下,可怜至极。
叹了口气,我挣扎着坐起来,把湿淋淋的头发往脑袋后一甩,双手捧起它就往湖边跑。小家伙落进水里,在原地顿了半晌,有些迟钝的摆摆尾巴,慢慢游走了。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身后也传来一声轻笑,我敏感地扭头瞪他,含光径自在我身边蹲下来,半真半假地感叹道:“对不住,这回是我连累你了。”
清澈的湖水倒映着我俩的傻样,意外的和谐。
我认真想了想,说:“对,你应该赔偿我的损失!”
含光侧过脸来看我,眸光带笑:“哦?你既没缺胳膊,也没断腿,要我赔偿什么损失?”
听听,这小子一点也不厚道。
我飞快地说:“第一,为了管你这么点破事,我筹备已久的婚礼白费了不说,我家娘子还气得回娘家了,甚至扬言再也不会踏进我白家大门!”我故意夸大说,好让他也内疚内疚,待会儿也能好好讹上一笔。
含光挑了挑眉,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
湖边还带了点风,吹过来,我冷得禁不住打了哆嗦,连连打了三四个喷嚏。含光忽然扭头看过来,我有些尴尬地揉揉鼻子,抱紧双臂坐下。
“第二,我水性不好,刚才差点就淹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振振有词地控诉他,“难道你就一点责任都不用负吗?”
“唔,好像有点道理。”
含光唇边泛起淡淡的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我一听有戏,连忙凑近了些,兴奋地说:“认识你这么久,总算听到句人话了!你打算赔偿我什么?”
“赔偿你?”含光奇怪地说,“我几时说过要赔偿你了?”
“……你你你刚才还说有道理的!”
含光笑了笑,慢悠悠地说:“有道理是有道理,可是你也不想想,这错能在我吗?其一,嫂夫人是被你气走的,与我何干?我只求你替我收尸,也没求你救我啊!其二,方才若是我不拉着你跳进冰湖,现在你就不是落汤虎这么简单了,而是肉饼虎。”
我的呼吸急促起来,火蹭蹭往脑袋上冒。
含光一顿,挑了细长的眼,目光在我脸上转了一圈,也不知看出个什么明堂,然后只听他欠揍地笑道:“你说呢?”
“啊……”我跳起来,掐上他的脖子,“你个混账!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老子忍了你百来年,非要灭了你不可!”
“咳咳……”
含光憋红了脸,狼狈地喊:“有……话……好……好……说……万……事……有……商……量……”
倒霉(下)
含光在我手里就是一只蚂蚁,现在只要我轻轻一捏,他就得下去跟阎王下棋去。奈何我太善良,听了他“有商量”这句话,慢悠悠收回手。
秉持“小不忍则乱大谋”的智慧,我从他身上爬下来,整整衣衫,居高临下地说:“要商量?也行,那就得好好商量,一切按着我的意思办。”
“……你的什么意思?”含光从地上撑坐起来,脸色还是通红的,声音有些嘶哑,但也意外的性感。
“我的意思,简单!”我笑了笑,得意洋洋地道出我的妙计,“既然你让我失去了一个贤妻,那你理应再去给我找一个。”
含光沉默了。
我忽然有些不习惯这种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气氛,忍不住轻咳一下,说:“怎么样?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你就这么想成婚?”含光忽然抬头看我,目光有些凌厉灼热。
这个问题好像有些……深奥……唔……
我抓抓下巴,沉吟道:“谁到了我这个年龄还孤家寡人啊?哦,除了你。好歹我也是白虎王,这事儿拖久了,一来对我的声誉不好,二来我们白虎山也确实需要一个女主人压场嘛!”
“你就因为这些?”
“对啊,不然呢?”
含光瞪大眼看我,仿佛难以置信,我也瞪大眼看他,输人不输阵。半晌,他败下阵来,垂下头,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你可曾去阴间查过你的上一世?”
“没有啊……”查那东西做什么,莫名其妙。
含光摇头,叹气道:“白寒啊白寒,上一世你绝对是头猪……”
“……”
他的嘴还真不是一般毒,这是在拐着弯骂我蠢?还是间接性的侮辱猪?
困在这里,一时还出不去。
谷中阴寒,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遮风避雨,幸好老天对我不薄,没有下雨来折腾我,风是冷了点,但勉强可以入睡。
我们分占一边,中间隔了好几十米。
我躺着,含光坐着。
我睁眼,他的表情恰巧隐匿在阴影中,看不大真切,但我隐约觉得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是有温度一样,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翻了个身,我强迫自己入睡,谷中蝉虫低低鸣叫,树叶随着微风沙沙作响。
不行!我打了喷嚏,猛地坐起来,大步朝含光走去。
他靠在岩石上,眼帘轻闭,面容安静,仿佛刚才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我站起来往回走两步,停下,又飞快转身蹲下,瞪着他看了半晌。
“含光?”
“……”
“姓含的?”
“……”
“姓光的?”
“……”
我的嘴角翘歪了,此时不取更待何时?伸出爪子,我屏住呼吸,往他怀里掏装了沧海明珠的香囊。
一点一点扯着线往外拽,含光的呼吸沉沉的,许是累极了,并没有其他动静。我放松下来,快速将香囊拆开,一颗巴掌大的珠子正幽幽散着绿光,比我那夜明珠的颜色不知要纯净多少。
这珠子的价值对我来说,倒不是最重要的,反而拿了这东西,能到盘龙居凭着这个信物再见上纤芸一面是正经。
双手捧住沧海明珠,我眼睛发亮,然而下一刻掌心却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我心下一惊,连忙要撇下,那东西却像是粘在了我手上一般,怎么也甩不开。
糟了,我苦着脸无语凝噎。
“砰……”
一道浓厚的仙力没打招呼就把我撞飞了去,腰都快断了,我痛苦呻吟,全身却像是被一块大布包裹着,什么也看不见。
连忙窜出来,我探头一看,眼前出现一双纤尘不染的云靴,而一低头,我瞅瞅自己毛茸茸、肉嘟嘟的爪子彻底傻住了。
含光把我抓起来,身体突如其来的凌空让我感到不安全,四脚不断扑腾挣扎。对上他漆黑的双眸,我觉得有些焦躁,愤怒地龇牙。
都是他!之前也不说清楚!
怎么那蛟龙偷了没事,我去偷就被撞得现出原形。这还不算,现原形就现原形好了,偏偏我这么倒霉,一下子倒回到了幼时模样。难道是含光早知道我会去偷,所以故意在沧海明珠上施了法术?
含光看了我半晌,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嘴角翘得老高。
笑!笑什么笑!
我狠狠瞪他,但似乎这个眼神没一点威力,他反而笑得更欢了:“我不过合了一会儿眼,你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不是隔得远,我一定一口咬他鼻子上!
含光笑着将我抱在怀中,弯腰捡起滚落在一旁染了些许灰尘的珠子,递到我眼前,慢慢说道:“哦,你碰它了是吧?先前倒是忘记告诉你,为了防止沧海明珠再次被盗,惹出许多祸事,我就在它身上施了禁咒。”
我看着那颗漂亮的珠子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含光说:“不过不用担心,平常妖兽要半年才能恢复过来,有我在,你只要七日便可恢复如初。”
我不屑的把脑袋扭开,谁要你救了?
含光笑了笑,将珠子凑到嘴边轻轻吹了吹,然后往我的毛上左右蹭了蹭,自顾自地说:“嗯,这回干净了。”
我瞪大眼,瞬间炸毛,扬手给了他一爪子。
嘶拉一声,他的脖子侧面多了几条血痕,看着他发愣的样子,我得意的摇摇尾巴,心里那股气全都下去了。
含光皱眉摸摸伤口,默不作声垂眸看我。
我的尾巴越摇越慢,到了后来甚至垂了下来夹紧,又来了,几百年了他一点都没变,每回吃瘪的是我,弄到最后反倒像是我欺负了他一样!
我闭闭眼睛,做好了被他扔下地的打算,哪里过了半晌,他却忽然轻笑了一下,狠狠弹了下我的脑门,低声说:“脾气越发大了,斗不过你啊……”
眨眨眼,我抬头看他。
含光笑了笑,抱着我重新躺下来,打了呵欠,声音困顿:“好了,乖乖睡觉,明天带你回去……”
我扭动了一下,想要离他远远的,但是每回我刚爬出几步,他伸手一捞,又得结结实实的落进怀里。
几次三番,我累了,看了看他脖子上的伤口,闭上眼睡过去。
好吧,靠在这混账身边还挺暖和的,至少喷嚏是没有再打了……
丢脸(上)
天亮了,蛟龙的黑鳞顶不住阳光的曝晒,不消片刻,便自动收了结界,愤恨而去。
含光仰头看着便笑了,顺手将我捞起来抱在怀里,摸了摸我的毛,说:“白寒,你现下这副样子恐怕不愿意回你那白虎山吧,不如暂时在我洞府住下,如何?”
我耷拉着眼皮,不愿意搭理他。
反正我说话他也听不懂,问我意见,我哪里还有什么意见?
含光刚把我带进了他的仙君府邸,小丫环们就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仙君,您总算回来啦!出去的时候也没声招呼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您用过膳没有?”
“呀!衣服怎么这么脏啊?”
吵死了,我往含光的胸口埋了埋,耳朵忽然被揪住,小丫头惊喜的声音响起来:“这个小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好漂亮的小猫……”
你才是猫!我猛地扭过脸冲她呲牙!
想我堂堂白虎大人跟你们一窝兔子住在一起已经够委屈了,还要被说是猫!太过分了!她许是被我吓住了,尖叫一声,连连后退了几步,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其他丫头则嘻嘻笑起来。
含光轻笑一声,拍拍我的脑袋,小声说:“你不是最懂怜香惜玉的吗?怎么这么欺负一个小丫头?”
我欺负她?明明是她欺负我好不好?
我蹬了蹬腿,从含光怀中挣扎着跳下来,昂首挺胸朝里面走去。只听见含光在身后欠揍地笑道:“去取点虎奶来,小白饿了……”
“……”我不吃奶!你个混账!
被迫在这里住下来,严格来说,小日子过得还挺美。含光每日会喂给我一颗仙果子,我觉得体内的仙气渐渐回拢,虽然体态还是那幼时模样,但是这样下去,不消七天,也能恢复人的形态。
含光也闲得慌,并不怎么出门。白天就搬张凳子,坐在院落里一边喝茶一边看书,晚上沐浴过后,也不顾我的意愿,直接揪住我就要睡觉。
为这事,我不知道抗议过多少回,但都被他无视了。
整个仙君府邸,我最喜欢的大概就是含光房间里的那张大床,软绵绵,暖呼呼的,没事儿就在上面滚上几圈,惬意又舒服。吃饱了做做运动,还能帮助消化。
含光坐在桌边,借着烛光静静看书,不时瞥我两眼,当然,我不甘示弱,往往以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