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金却以为,这地方偶尔来赏玩一下很好,可如果就此隐居,他还做不到。
如今洪金的心中,对于整个江湖,还是特别地向往,他的江湖生涯刚刚起步,断然不肯就此归隐。
“段贤弟,你的心中有何疑难?”陡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热情和亲切。
洪金知道,这一位自然就是保定帝的老友,拈花寺的方丈黄眉大师了。
放眼向着前方望去,果然看到一个老和尚,焦黄长眉,眉尾下垂,相貌甚是奇特。
黄眉大师瞧着在保定帝的身后,居然还立着一个少年,神色不由地颇为惊讶。
保定帝从容笑道:“有扰大师清修。让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友洪金,非常难得的一位少年英才。”
黄眉大师反复打量了一眼洪金,见到他双目神光湛然,内功到了一定火候,不由地又是一惊。
面对着洪金,黄眉大师不敢有丝毫地怠慢,连忙肃手让客:“段贤弟请,洪少侠请。”
第三十章仁义高僧
三人一起来到寺内,有小沙弥奉上香茶,彼此见礼以后,在蒲团上盘膝坐下。
保定帝向黄眉和尚说明了来意,道是段誉被昔日太子段延庆困在万劫谷,请黄眉和尚相救。
为了表示诚意,保定帝答应免去大理五年的盐税,这一仁政举措,其实他本来是想留给段正淳的。
此是黄眉和尚多年前所请,保定帝因种种缘故耽搁下来,如今方算还了黄眉和尚的愿。
黄眉和尚点了点头,知道保定帝做出这么大的让步,定是因为有所求而来。
想到昔年所见段誉时,他年龄虽小,却已颇有佛性,黄眉和尚频频点头:“此子颇有佛性,非常难得,今日身陷困境,不得不救。”
谈笑中,黄眉和尚缓缓出了一指,向着保定帝当胸点了过来,劲风相当地凌厉。
保定帝连忙还了一指,两个人的劲力在空中相撞,各自的身子都是晃了一晃。
黄眉和尚叹道:“凭老衲的金刚指,胜不过段贤帝的一阳指,估计也未必胜得过段延庆。”
保定帝道:“以大师的智慧和心计,未必要以武力取胜。”
洪金突然道:“黄眉大师,我可以留下来,助你一臂之力。”
黄眉和尚望了洪金一眼,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神色,并没有多言,而是点了点头。
当下彼此商议已定,决定兵发两路,由洪金带着黄眉和尚先行前往,看能不能救下段誉。
秦红棉带着段家的兵马,在后面策应,必要时会动用华赫艮昔年掘墓的本领。
保定帝和黄眉和尚,听得洪金从容若定,布下了营救段誉的计策,不由地都是暗自佩服。
尤其难得的是,洪金对于大理众高手,无论是心性还是功夫特点,都是特别地了解,连带着对四大恶人,也是颇为熟悉。
黄眉和尚面露惊奇神色:“洪少侠,没料到你的武功见识,居然如此高明,请问你的师承何处,能够告诉老衲吗?”
洪金不由地想起了那座千年古刹,连忙神情肃然地道:“我的一身本领,都来自少林寺。”
黄眉和尚点了点头道:“天下武功出少林,难怪少侠的武功见识如此不凡,当年老衲本有意前往少林避祸,只恐连累少林寺,这才没有前往。”
想到这里,黄眉和尚的神情恍惚,想是想到了以前的种种往事。
保定帝起身告辞,黄眉和尚并没有送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带着两个中年和尚破嗔和破痴,随着洪金往万劫谷而去。
经过了一番调息,特别是在古刹中的静养,洪金只觉得实力恢复了许多。
纵然还不能恢复全盛的状态,可是再与云中鹤相斗,胜负将是难料。
破嗔和破痴两位和尚,都是黄眉和尚的弟子,见到师父对一个少年如此礼遇,心中都感觉到十分地讶然。
在破嗔和破痴两位和尚的心里,他们的师父可是前辈高人,能获得他的赞许,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救人心切,黄眉和尚等人都是乘马前往,一路上风尘仆仆地赶路。
经过一番行程,终于来到了万劫谷外,见到了那九棵大松树。
黄眉和尚摇了摇头,对于钟万仇的怨念,很是有点不以为然,却忘了许多年前,他同样也是这般地纠结于恩怨情仇。
洪金并没有鲁莽,而是在那个刻有“段”字的大树上敲了三下,然后就见一个仆人来开了门。
那仆人一开门见到三位和尚与一位少年,不由地神情一愕,这些人来得有点出乎意料之外。
洪金并没有与他多啰嗦,直接用袖风一扇,将那仆人踉踉跄跄扇退数步,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如果洪金真的好言相求,那仆人一定不会允许他们随意进入,如今看到洪金凶神恶煞般的模样,知道惹不起,赶紧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洪金大体记得段延庆囚人的位置,大概是在一片黑压压的树林中,那个地方是在谷后。
一行人转了数转,途中免不了走些弯路,却始终未遇到拦截的人,想必是钟万仇等人,未料到洪金会来得如此快法。
事实果然如此,钟万仇故意送去请柬,却不写清万劫谷的所在,是想让段正淳焦急地寻找一番,然后再另行派人告知。
钟万仇万万料不到,洪金和秦红棉两个人都会在镇南王府,这下子反而让他弄巧成拙。
洪金一行四人,越走越是偏僻,实在想不到,景色优美的万劫谷中,还会有如此荒凉的所在。
陡然间前面慌慌张张地走来一人,脚步声特别地轻盈,颜若春花,居然是钟灵。
洪金道:“钟姑娘,请问段公子,被那个青袍怪客囚禁在什么地方?”
钟灵抬起头来,陡然间看到洪金,神色中真是有说不出的欢喜,她用手向着左前方遥指了一指道:“一直向前,拐过一个弯就到了。”
说完话,钟灵快速地向着谷中走了过去,似乎是有着急事要办。
洪金知道,钟灵一定是去找“阴阳和合散”的解药,看来形势到了非常严峻的地步。
依照钟灵的指点,洪金一行四人,很快地就来到了一个石屋前,见到正前方的一个石凳上,端坐着一个青袍怪客。
洪金瞧着青袍怪客长须垂胸,双眼漆黑,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很是有神,自然就是段延庆了。
在段延庆身前的石桌上,倚着两根细铁杖,足有七八尺长。
见到洪金等人来了,段延庆一动不动,自然没有任何想要让路的意思。
洪金知道,想要救出段誉来并不容易,因为段延庆所坐的地方,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而且让人更为揪心的是,段延庆万一恼羞成怒,只要一杖下去,青石屋就会轰然倒塌,段誉和木婉清,很可能就会被当场砸死。
如今只能够智取了,倒要瞧瞧,黄眉和尚能不能胜过段延庆。
黄眉和尚僧衣飘飘,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直听到他神色悠然地道:“纵横十九道,迷煞多少人,居士有雅兴,与老衲手谈一局吗?”
段延庆在昔日为太子时,可谓文武全才,对于围棋更是有极其深厚的兴趣,棋力极高,闻言点了点头。
黄眉和尚更不怠慢,立刻俯身用精铁所制的木鱼槌在青石板上刻了起来,只听嗤嗤声响,石屑乱飞,登时刻了一条笔直的直线。
洪金看得瞠目结舌,心道黄眉和尚好高的内力,纵然不如昆仑三圣何足道,却也差不多了。
“好深的金刚指力,老和尚,好功夫。”陡然间一个古怪的声音响了起来,抬头望向段延庆时,却见他并没有张开嘴巴。
洪金自然知道,这是段延庆的腹语术,这一招相当地高明,破嗔和破痴两人从未见过,不由地啧啧称奇。
段延庆伸手揽过细铁杖,将杖头伸了出去,在地上缓缓地划了一道,与黄眉和尚一样,都是没有丝毫地歪斜,深度也是一般无二。
黄眉僧脸上含笑,心中感觉把握大了几分,他还怕段延庆定要动手,那样就会投鼠忌器,无法尽情地发挥所长。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道我一道,很快地在地面上划出来了一个纵横十九道的棋盘。
棋盘无论纵横,都是一般深浅,如同一个人划就的一般,由此可见,两人的内力,都很高强,而且相差不大。
洪金的心中充满佩服,想要他在青石板上划出这样的棋盘来,纵然能够勉强做到,可是必然会深浅不一,这是他的功力,不够精纯之故。
黄眉和尚和延庆太子两人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是暗自诧异,相互间也是非常地佩服。
“居士内力惊人,想必棋力一样惊人,老衲要居士饶上四子。”黄眉和尚一脸平淡地道。
段延庆十分地愕然,他见黄眉和尚来挑战棋艺,水平自然不凡,没料到一上场来,居然抢先要求饶子。
想不到对方身为有身份的高僧,弈棋居然这般地近乎无赖,真是出乎段延庆的意料。
段延庆身为四大恶人之首,那可是异常精明的人物,行事相当小心,当下摇了摇头:“弈棋最要紧的是公平,这饶子,万万不可。”
接着黄眉和尚要求饶三子,直至一子,均被段延庆严辞拒绝。
黄眉和尚突然间话题一转:“既然这样,那就由我饶居士四子,如何?”
如此忽软忽硬的态度,当真令段延庆吃不消,他纵然为四大恶人之首,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古怪的僧人。
这样明吃亏的事情,段延庆更是不肯干,连忙拒绝了黄眉和尚的请求。
黄眉和尚见到段延庆软硬不吃,而且不急不躁,如此心性,恰是弈棋高手所必备的特性,不由地心中暗自警惕。
要知道,保定帝让出五年的盐税,那对于黄眉和尚来说,可是极大的功德。
纵然保定帝没明着要求黄眉和尚做什么事情,可是黄眉和尚却知道,这一次他出马,是一定要赢,既然输了,那他的这条命就没了,因为没脸去见保定帝。
黄眉和尚苦笑着道:“既然不肯饶子,那我远来是客,一定要让我先行吧。”
段延庆冷笑一声:“既然这番棋下得如此奇特,怎么能够轻易地让出先手,还是按照弈者的规矩,双方猜先吧?”
黄眉和尚一脸地无奈:“真有你的,可真是滴水不漏,那好,我来说,你来猜,老衲今年六十有九,等到明年古稀,你说老衲的脚趾是单的还是双的?”
洪金在一旁瞧得非常动容,可是知道此时,他却帮不上什么忙,不由地心中暗自难过。
纵然与黄眉和尚只见了一面,洪金的心中,却当他是多年的知己一般,因为洪金对这位高僧,可是一直充满了敬佩之情。
不说黄眉和尚年少时行侠仗义,做出了许多轰轰烈烈的事情,就他请保定帝免去大理百姓盐税五年,就可以使大理国的百姓,过上更加安定的生活,可以说是万家生佛,功德无量。
这样可敬可佩的一位高僧,如今就要在洪金的面前,硬生生地断去一趾,难道他真的能无动于衷吗?
第三十一章明争暗斗
段延庆眼睛一转,心想他这般肯定是诈我,冷哼了一声:“当为双数。”
黄眉和尚并不多言,当下除去了左足鞋袜,五个脚趾俱在,接着又去脱右足鞋袜。
看到黄眉和尚有恃无恐的样子,段延庆正想点头认输,念头一转,却是硬挺了下去。
待到双足鞋袜脱净,见到他的右足脚趾仍在,恰好为双数。
段延庆笑了一笑:“天意如此,看来我只有占先了。”
洪金在旁边大声道:“弈棋之术,同样可以后发制人。由已而滞,从人而活,先下着未必能赢,大师何必自残肢体?”
黄眉和尚瞧了洪金一眼,心想好个聪明的少年,见到我的举动,居然就猜出了我的用意。
由已而滞,从人而活,是九阳神功中的大道理,黄眉和尚想了又想,深觉玄妙无比。
黄眉和尚朗声笑道:“好一个由已而滞,从人而活,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境界。老和尚愚钝,数十年苦修,都悟不到这一妙境。只能是拼却伤残,抢占先机了。”
铛!
黄眉和尚手中的木鱼槌落了下去,将右足小趾当场砸断,鲜血立刻流了下来。
两个弟子见师父突然自残,都是大吃一惊,连忙抢上前去救治,给他涂上了金疮药。
洪金的心中,陡然间生起一种无力感,从内心深处,有了一种对黄眉和尚的由衷敬意。
求仁得仁,黄眉和尚为了争胜,而出此断然手段,他又何必强加阻止。
段延庆如果想要耍赖,自然也有他的方法,可看到黄眉和尚出此激烈手段,他如果再混赖过去,就近乎小人了。
纵然段延庆一生恶行无数,可是这种最基本的骄傲,他心中还是有的,天下第一大恶人,不能随意降低身份。
“老衲今年六十有九,待到明年古稀,脚趾为单数。”黄眉和尚谈笑自如,丝毫都不以为意。
段延庆点了点头:“不错,大师先下。”
黄眉和尚提起木鱼槌,在两对角的四四路上各刻了两个小圈,算是下了两枚白子。
段延庆用细铁杖,在另外对角的四四路上各捺了一下,算是下了两枚黑子。
这是先布下的势子,就连弈棋的顺序,都是与后世相反,白子执先,黑棋反后。
洪金在一旁静静地瞧着,他对于围棋只能说是粗通,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如果下的是象棋,倒可以与古人一争短长。
眼见两人开局下子极快,看来都是一些定势,两人彼此都曾研究。
黄眉和尚神色颇稳,想必是心中有数,牢牢地占据了先手。
等到二十余着下过,黄眉和尚的眉头,突然间皱了起来,他举着木鱼槌,许久未曾点下去,显然是举棋不定。
这是局势到了关键所在,正是攻守易势的时候,黄眉和尚分不清,是该退一步守,还是该继续抢攻。
如果一昧抢攻下去,或许会有隐患,陷入对方的圈套,但是如果选择坚守,则先手尽失。
陡然间听到青石屋中有人叫道:“反击‘去位’,先手未失。”
洪金时隔多日,总算重新听到了段誉的声音,不由地满心欢喜。
为了段誉这件事,洪金已盘算良久,就算段誉和木婉清真的把持不住,他也有反击的手段。
黄眉和尚脸上露出了喜色,依着段誉的指点下了一子,不紧不慢地道:“老衲正有此意。”
段延庆大怒,斥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大丈夫弈棋,岂能任由他人指使。”
黄眉和尚乐呵呵地笑了:“老衲只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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