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要是再不让人传饭来,你的乖女儿和你的臭儿子就要饿得又细又小了。”宋淮歪在围榻上,没点正形地道。
“你这破孩子越大越没正经。”纪芸笑骂了一句,“溪儿,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好。”宋箬溪扶着纪芸手臂,笑笑,“娘,让蚕娘香纹她们也下去吃饭吧,这一路上她们也挺辛苦的。”
“嗯,你们一路也辛苦了,下去让厨房多添两个菜。”纪芸大方地道。
“谢太太,谢姑娘。”蚕娘和香纹刘四娘三人屈膝行礼道谢。
纪芸带着儿女往摆饭的小厅走去,中午宋绥在衙门里不会回来,给女儿的接风宴安排在晚上。把伺候的婢女遣了下去,母子三人坐在桌边用饭,反到自在随意些,没有遵守吃不言的古训,边吃边聊。
“溪儿,这菜不合你口味吗?怎么不吃呢?”纪芸眼里满满的都是慈母的关怀。
宋箬溪还没答话,快嘴的宋淮抢先道:“娘,姐姐吃惯了清淡的,这些油盐太重,姐姐不喜欢吃。”
“哎呀,娘真是糊涂。”纪芸懊恼不已,迭声叫人,“快快快,叫厨房赶紧做几道清淡的菜来给姑娘吃。”
“娘,不用了,这些菜,我吃的惯。”宋箬溪忙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放,这下到是体会到陆綮颜在安隅面前拼命吃素菜的感觉了。
“我的儿,你慢些吃,慢些吃,别噎着。”女儿不在这几年,纪芸是日日牵肠挂肚,今日女儿终于回来了,坐在她面前,这感觉真是太好了,扯着手帕按了按眼角的泪水。
“娘,你怎么了?”宋箬溪问道。
“没事没事,娘这是高兴。”纪芸亲自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宋箬溪碗里。
“娘,我也要。”宋淮把碗凑到纪芸面前。
纪芸横了他一眼,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这么大的人了,还掉饭粒。”
宋淮咧开嘴笑了笑,道:“娘,我和姐姐在路上救了一对兄妹,今天早上顺路把他们送去了金宝街。”
“金宝街?”纪芸微微蹙眉,“可看到他们进了哪户人家?”
“他们一直往里走,总归就是那三家的人。”宋淮不甚在意地道。
“他们可知道你们的身份?”纪芸又问道。
“我们告诉他们广陵府的知府是我们的爹爹。”宋淮笑道。
纪芸摇头叹道:“你这孩子,别人的身份不知道,到把自己的身份告诉别人了。”
“娘,我见他们是富人家的孩子,肯定不愿让人知道他们有这番遭遇,指不定会暗中害人,所以才会告诉他们我们的身份,这样或许可以起到阻吓的作用。”宋淮把他的用意说了出来。
纪芸皱眉想了一下,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宋箬溪却愣住了,她根本就没想到宋淮告诉小则兄妹身份,还有这样一番用意。她的想法太单纯了,根本就没有去考虑救了人,还在防备别人以怨报德,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以后救人也要三思而行。
“娘,我已经嘱咐我们的人不要说出去,只要那兄妹不恩将仇报,这件事就不会泄露,否则的话,他们会名誉扫地。”宋淮表情严肃地道。
纪芸轻叹道:“相安无事最好。”
“姐姐,你别害怕,我这只是最坏的打算,那两兄妹应该不是那种会恩将仇报的人。”宋淮见宋箬溪脸色发白,知道她被吓倒,忙宽慰她。
“溪儿,别怕。”纪芸上前搂着宋箬溪的肩,“有爹娘在,不会有事的。”
“姐姐,住在金宝街的人虽都是有钱人,但是民不与官斗,他们不会乱来的。”宋淮轻松地笑道。
“真的吗?”宋箬溪不放心。
“娘难道会骗你吗?”纪芸笑,“放心!”
宋箬溪看着两人的眼神,点了点头,事已经发生,害怕也没用,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吃完午饭,纪芸让宋淮回他自己的院子,她则送宋箬溪去宋箬溪住的院子。
宋箬溪住的院子离纪芸住的院子没多远,出门向右拐,绕过一丛翠竹就到了。这座宅子是官家的,各处的院子皆不是太大,这个院子比纪芸住的略小些,进门对着三间正房,两侧各有厢房一座,从东侧回廊过去,绕到后面是三间后罩房。
院中间摆着三个大水缸,里面种着莲花,不过已是秋天,花败叶残,纪芸就让婢女们把残叶捞走,丢了十几条金鱼在里面,回廊边摆着十几个花盆,盆里种着各色的菊花。
纪芸牵着宋箬溪的手,带她进了正房,“溪儿,你看看布置的可喜欢,要有不满意的,就让人换。”
宋箬溪目光扫过房中的布置,与纪芸那边的布置大同小异,香熏炉是粉底绘雀鸟,花觚换成了春瓶,里面插的不是花,而是三枝碧绿的芭蕉叶,到挺有趣的,微微笑道:“女儿很满意,不用换了。”
正中这间房是客厅,给宋箬溪待客用的,东侧房间用屏风隔成两间,里面摆着架子床、衣橱和梳妆台,外面设着美人榻和供值夜婢女住的昼床,西侧房间里设有书案和书架。东厢房,纪芸预备着给她当库房用,西厢房给伺候她的大丫鬟住;倒座的房里住着婆子和小丫鬟,三间后罩房,一间改成了小厨房,一间是原本就是浴室,还有一间当成杂物房。
“溪儿,可喜欢?”纪芸带着她把各房间都看了一遍,柔声问道。
“喜欢,谢谢娘。”
“你跟娘客气什么,只要你喜欢,娘就比什么都开心。”纪芸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宋箬溪指着垂首站在一旁香绣香草道:“娘,她们就是香绣香草。”
香绣和香草上前跪下磕头道:“奴婢给太太请安,太太万福。”
“姑娘说你们伺候的很尽心,都起来吧。”虽然珠圆已经告诉纪芸香草是哑巴,但是宋箬溪要留香草在身边,纪芸自然不会为了个小婢女惹女儿不快。
“谢太太。”香绣和香草又磕了个头,站起身,退到一边。
“溪儿,这一路辛苦了,让她们伺候你好好的睡个午觉。娘就先回房了,晚上,娘为你开接风宴。”纪芸笑道。
“好的,娘慢走。”宋箬溪屈膝行了礼道。
送纪芸出了门,宋箬溪却没有睡午觉,先安排香绣她们的住处。西厢房三间,第一间让蚕娘和香草,第二间,让另外三香住,第三间给了刘四娘和另外两个婢女。
其他人都没意见,唯刘四娘不满意,道:“姑娘,你不能这么安排,奴婢可是你的奶娘!”
宋箬溪微微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问道:“那奶娘觉得怎么安排好呢?”
“奴婢应该住第一间。”刘四娘盯着蚕娘,大声道。
“姑娘,奴婢可以住第三间。”蚕娘初进宋家,不想与刘四娘起冲突,主动退让。
“好吧。”宋箬溪看着刘四娘额头上的皱纹,暗叹了口气,重新分配,“奶娘香纹香朵住第一间,蚕娘和香草住第二间,香绣薄荷青荷住第三间。”
分配好房子,宋箬溪去把箱子里的书拿出来摆放好,又把圆隅送给她的乐器放在案几上,正忙着呢,就听到屋外传来婢女给宋淮请安的声音,“二少爷好,给二少爷请安。”
“姑娘在做什么?”宋淮问道。
“回少爷的话,姑娘在书房里。”那奴婢答道。
宋箬溪放下手中的书,走出书房,就看着宋淮手里提着鸟架子,笑嘻嘻地进门,“姐姐,我带它来看你。小东西,快说,姑娘好。”
“美人儿!”鹦鹉怪腔怪调地吐出三个字。
“笨死了,我是让你说姑娘好。”
“美人儿。”鹦鹉不听他的。
“不对,重叫。”
“美人儿!”
“不对不对,不是美人儿。”宋淮急了,这只笨鹦鹉。
“什么叫不对啊,难道你姐姐我不是美人儿吗?”宋箬溪忍着笑,在这个家中,宋箬溪跟宋淮算是最熟悉的,有意逗他玩。
宋淮愣了一下,陪笑道:“我的姐姐当然是美人儿!”
“美人儿,美人儿。”鹦鹉欢快地叫着。
“少爷请喝茶。”香朵奉茶上来。
宋淮放下鸟架子,端杯喝茶。
“人说,物似主人形,它叫美人儿叫得这么顺口,莫非。”宋箬溪微眯着眼,语气一转,“淮儿,你是不是调戏过姑娘?”
“没有,没有,我是正人君子。”宋淮把茶水咽下去,急忙否认。
“那它怎么会美人儿美人儿的叫,肯定是你教它的。”宋箬溪鄙夷地斜了他一眼,“哼,淮儿是个伪君子。”
“不是的不是的,这只鹦鹉也是大哥送来的,这些话都是大哥教的,不管我的事,大哥才是伪君子。”宋淮把脏水往宋濂头上泼,为撇清关系,一点都不讲兄弟之情。
“好哇,淮儿,改天,我见着大哥,我就告诉他,你骂他是伪君子。”宋箬溪窃笑道。
“姐姐,我错了。”宋淮知道上当了,双手扯着耳朵,可怜兮兮地求饶。
宋箬溪把头偏开不理他。
“姐姐,你就疼疼淮儿吧,别告诉大哥,你要告诉大哥,大哥,一定会打得我屁股开花的,我是你最最可爱的弟弟啊!你怎么忍心让我受到伤害呢?”宋淮哭丧着脸道。
宋箬溪被他逗得笑出声,“好了好了,看你可怜,饶了你,我不告诉大哥就是了。”
“谢谢姐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个可怜虫。”宋淮深鞠一躬,松了口气,姐姐还会逗他玩,就表示刚才的话没有吓坏姐姐。
姐弟俩说说笑笑,时间很快就过去,起身去纪芸的院子。宋绥刚从衙门回来,纪芸一边伺候他换衣,一边道:“淮儿把溪儿接回来了,快正午了进的门。”
“溪儿回来了,好好好,我过去瞧瞧她。”宋绥接过常服穿上,边系衣带,边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婢女给两人请安的声音。
“老爷,你不用过去了,女儿已经来了。”纪芸笑道。
说话间,宋箬溪和宋淮就进了门,一眼就看到穿着绀青长袍,腰系锦带的宋绥站在屋内。
宋淮上前,恭敬地行礼道:“儿子给爹爹请安。”
“女儿给爹爹请安。”宋箬溪忙跟着上前行礼,反正娘都叫了,这声爹也不是很难叫出口。
“溪儿长成大姑娘了,爹爹差点认不出来了,还以为是那个天仙到我家里来了。”宋绥对两个儿子寄予厚望,要求严格,对四个女儿则是一味的宠爱,只是那三个是庶女,碍着纪芸,不敢宠得太过份,而宋箬溪是纪芸的嫡女,五年不曾回家,一颗慈父心是柔情似水,严肃的脸上堆满笑容,还打趣起她来。
“爹爹,女儿在净莲寺亲自串了一串念珠给爹爹,念珠已供在菩萨面前祈过福,师父说,戴上可保平安。”宋箬溪把念珠拿出来。
宋绥喜滋滋地接过宋箬溪递来的念珠戴上,“这珠子串得多好看,我家溪儿就聪明能干,心灵手巧,不怕是爹爹的好女儿,乖女儿。”
“老爷,那有您这么夸自己女儿的,这要让旁人听见了,可有笑话说了。”纪芸当然愿意宋绥宠着宋箬溪,可嘴上却要说另外一套。
“谁敢笑话我?”宋绥胡子一吹,眼一瞪,“我女儿就是比别人家的女儿好,就比别人家的女儿强,难不成,还不让我夸了?”
“让让让,你夸你夸,把你家闺女夸上天去。我不管,行了吧!。”纪芸一副受不了宋绥宠女的模样。
“我自己的宝贝闺女,我乐意夸上天,谁能耐我何?”宋绥何尝不了解纪芸,有意顺着她的意,继续拿女儿说事,讨她欢心。
纪芸撇撇嘴,道:“行,夸吧夸吧,可劲了夸。”
宋淮低着头,想笑不敢笑,强忍着。
“爹爹,娘,溪儿饿了。”宋箬溪还真担心宋绥把她夸上天去,赶紧插嘴把话题岔开。
“中午那菜不合溪儿口味,溪儿没吃饱。”纪芸一听宋箬溪饿了,那还顾得上别的,“老爷,去厅里传饭吧!”
“好好好,走,溪儿,我们吃饭去。”宋绥跟宋箬溪说话的口气,还象五年前,象哄小孩子。
纪芸掩嘴一笑,“走吧,淮儿。”
一家四口走进摆饭的花厅时,四个姨娘已到齐,三位庶女却只到了两个,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的,就连发髻也挽着同样的双丫髻,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衣裳上绣着菊花,一个衣裳上绣着木芙蓉。
“贱妾给老爷,太太,二姑娘,三少爷请安。”四个姨娘屈膝行礼。
两个庶女也屈膝行礼道:“给父亲母亲请安,给哥哥姐姐请安。”
听到她们叫哥哥姐姐,宋箬溪便知道来的是宋箬池和宋箬涓,没来的是宋箬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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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儿子开学了,要接送,以后更文的时间改在晚上八点,不便之处,请大家谅解!
第六十五章 宅门斗法智者胜
“湖儿怎么没有来?”宋绥在正位上坐下,待纪芸在他左侧坐好,目光一扫,发现长女没到,皱眉问道。
柳姨娘上前欠身道:“回老爷的话,大姑娘知道二姑娘要回来,今天早早的就去二门上候着,等了大半个上午,等到二姑娘回来。非常的欢喜,只是这秋日太毒,大姑娘晒得头有点晕,身子不太舒服,如今在房里歇着呢。”
此话一出,另外三个姨娘眼皮皆跳了一下,蠢女人,当着太太面在老爷跟前上二姑娘的眼药,找死也不挑好日子。
纪芸眸底寒光一闪而过,看来这些天,她是太宽待她们了,让她们不知道天高地厚,蹬鼻子上脸,想翻天了,冷冷地道:“湖儿病了,怎么没人来回我?”
“太太在和二姑娘说话,妾身不敢打扰太太和二姑娘的兴致。”柳姨娘欠身答道。
宋箬溪微蹙眉,刚才柳姨娘说那番话,她还没反应过来,但这一句是听明白了,这女人是在说她坏话。
“既然不敢打扰,这会子说出来就不怕打扰到我的兴致了?”纪芸柳眉一挑,杏眼双瞪,“你这是看老爷回来了,想向老爷告状,说我这个嫡母虐待庶女,是不是啊?”
宋箬溪不敢相信的看向纪芸,娘啊,这样话也能说得这么直白吗?她却不知道纪芸因为她回来,心中欢喜,这柳姨娘却不知趣,挑这个时候来找麻烦,还说她回来累得宋箬湖生病,这比说纪芸不好,更让纪芸生气。
三个姨娘轻吸了口冷气,太太动真怒了,柳姨娘这下要倒大霉了。
“贱妾没有这样的想法,老爷问起姑娘为何不来,贱妾只是如实禀报,请老爷明鉴。”柳姨娘跪在地上,趴在地上,摆出怯弱的姿态。
“老爷,今儿索性把话挑明了说,省得有人一天到晚的闹妖蛾子,你且问问她们,我这个做正妻嫡母的是不是虐待了她们?”纪芸厉声道。
“母亲视女儿为己出,不曾虐待过女儿,请父亲明鉴。”两个庶女不等宋绥说话,欠身道。
“太太待贱妾是极好的,从没有克扣贱妾的用度。”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