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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灯谜(1)
君亦休心中一闷,见他目光忽忧忽愤,似有不甘,忧伤渐生,不忍心再去瞧他,转眼见到宁西王的游船已经行到前方,内心里那一根弦,忽地疼痛,只得狠下心来,说道:“盍公子不会不不必如此,是亦休对不住你。如果你真心当我是个朋友,就别再问为什么。亦休祝你将来,能寻到一个真正的如花美眷,知心之人!”
君亦休转身欲走,盍泚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她,低声问道:“为什么?亦休,我不相信你对我……毫无感觉!在百士坛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与众不同。后来在梅花庵,蒋俨说你是他的表妹,你知道吗,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很高兴。”
君亦休打断道:“你别说了!”
盍泚拉住她,不让她挣脱,仍然热切道:“亦休,你懂我的心,你明白的。品茗会上你说出我的琴音隐怀之意,我就明白,你是懂的。在这世上,黄金易得,知音难求,我盍泚从那时开始,就很清楚,此生,非你不娶!”
君亦休眼眶一热,低头道:“你别说了,我懂的。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我……我福薄,注定此生,无缘与你相知相守……为何,为何你不早来?”
盍泚怔住,疑惑道:“亦休,此话是何意?你是怪我,没有早去府上提亲?我当时确有要事,必须赶去知州!”
君亦休连忙道:“我不是怪你,只是这世上的事,失之毫厘,却会差之千里。盍公子,你我,确无百年之缘,就算是亦休对不住你罢。你……切不要再对亦休挂怀!”说完,她再不犹豫,挣开他急步往树下走去。远远地看到蒋俨与燕儿,紧绷的情绪才慢慢舒缓下来。
燕儿见到君亦休毫发无伤,喜出望外,拉着她的手叫道:“小姐!找到你真是太好了!今天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君亦休点了点头,蒋俨抬头见盍泚站在桥的另一头,望着他们发呆,心知有异,却不便多问,只得说道:“表妹,我看此处也是太杂了,我先送你们回去。不然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没办法跟姑姑、姑父交待了。”
君亦休笑道:“表哥不必客气了,我们自己能回去。” 说着,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盍泚一眼,想了想,还是说道:“表哥,盍泚公子……是个好人,我……我没有用,伤了他的心。拜托表哥,替我多多劝解,他心思直爽,但过于执着,我怕他……”
蒋俨叹了口气,道:“你也知道他为人执着,为何你却执意不肯……”
君亦休连忙道:“姻缘之事,一厢情愿终难成。表哥,亦休此生,不会再嫁人。其中缘由,关系到我君家兴衰,请恕我不便明言。你就当我自私一回吧,盍公子,值得更好的女子与他结缘,亦休拒绝他,实是为了他好。请表哥多多相劝,我告辞了。”
蒋俨愣住,一时之间不明白她话中的含意,只得看着君亦休消失在人群之中。盍泚走上前来,一脸的黯然之色。蒋俨不由得笑道:“怎么?我们的四绝公子受了打击,一蹶不振啦?”
盍泚叹了口气,却说不出话来。蒋俨心有不忍,试探道:“也许……亦休有她的苦衷,既然她执意不肯,你不如……放弃吧。”
盍泚断然道:“不!我盍泚此生,怎么能如此轻易放弃真正让自己心动之人?不管怎么样,只要她一天没嫁人,我就有希望。也许她真有什么苦衷,现在不好让我们知道,但总有一天,我能等到她相信我,愿意来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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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灯谜(2)
蒋俨心中一震,万没料到盍泚对亦休用情已深。他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个多余的人,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在情意中受苦,却使不上半分力。他苦笑了一下,只得说道:“希望吧,希望所有的一切,都会有转机。”
二人望着江面上,宁西王的船已经渐渐去得远了,人群也慢慢地散去。盍泚想到知州之事,不由得心事更重,与蒋俨相对半晌,终是无言。
君亦休回到家中,向父母问及君亦圆的情况,君望祖也只能含糊以对,不敢说她妹妹失了踪。君亦休疑心已生,亦圆纵然任性,不可能连新春佳节也不回家。只是见父亲也是终日愁眉不展,只得将一切疑问压在心底,不敢多问。
转眼已经到了元宵,君望祖知道君亦休十年的病发之期已过,加之她已经病发,便不再严格限制她出门,千方百计,只想她能开怀一些便好。于是元宵这夜,她得了父亲允许,带着燕儿去逛灯会。
宁都每年的元宵灯会都是沿江而设,全盛时延绵可达一里。整个宁都城里的年轻男女,都会在元宵这一天来放灯,猜灯谜。倘若自己的灯谜被人猜中,即视为有缘,每年因灯谜而结缘的男女不在少数,因此宁都元宵节的灯谜会历来被视为月老灯会。君亦休本无意来凑热闹,只是燕儿几次三番地提起,也是见她终日闷闷不乐,想拉她出来散散心。加上君望祖也极力鼓励她出来走走,君亦休知道父亲的心思,甚是无奈,只得做了个梅花灯,慢慢地往江边来。
夜色渐浓,都江边灯光闪动,人潮如织,绮丽动人。君亦休提着花灯沿着江边缓慢地走着,燕儿也做了个莲花灯,兴奋地东张西望。这江边的人流如织,很难找到一个适合放花灯的地方,好不容易看见一处空隙,她立刻叫道:“小姐!我们去那边放!”
君亦休被她拉着奔到了江边,江面上已经有不少的花灯,五颜六色,灯光熣灿,燕儿看得高兴,连忙将自己的莲花灯也放进了江里,笑道:“小姐,你还不放吗?你看,前面也有一盏梅花灯,好漂亮。”
君亦休抬眼望去,江面上果然有一盏梅花灯,比寻常的灯都要大一些,灯光也亮得多,凝神细看,居然能看见上面的字迹。她不禁喃喃念道:“疏影横斜水清浅,猜一曲牌名。绝。绝……难道是他?”
燕儿笑道:“这个谜也太好猜了,做了个梅花灯,连谜面也这么浅显,难道是故意想让人知道?这是谁的灯啊?”
君亦休心中一沉,忍不住四下张望了一下,有不少人望着那灯在议论纷纷,她低下头,掩住自己手里的灯,淡淡道:“燕儿,我去那边看看,你在这儿放灯吧。”
燕儿立刻站起身来叫道:“小姐!我跟你去!”她顾不得放灯,匆忙跟了上来,刚没走两步,忽然听到一个声音笑道:“咦,这不是君家二小姐?真是巧,我们又见面了。”
君亦休怔住,抬头望去,赫然见到凤九天与游自锋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她心中一紧,蓦地呆住。说话的正是游自锋,他笑嘻嘻地走上前来,看了看她手中的灯,打趣道:“君小姐也来猜灯谜么?可是也想求一个好姻缘?!”
凤九天仍然站在一旁,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盯着她手里灯,眼里忽然闪过一丝玩味。游自锋轻声念道:“悔意须终休半废,讹言莫挂且宽心。这是你的灯谜?君小姐,听说若有人猜出灯谜,就是与你有缘?”说着,他瞟了一眼凤九天,低笑道:“我还以为……你真心真意给了某个人,就不会再生他念,看来……我又猜错了。君小姐真是处处出乎我意料啊!”
君亦休低头道:“民女不敢。民女只是来凑个热闹,并没有别的想法。游公子……请。”
她转过他的身边,想绕过去,谁知走了两步,正好走到凤九天跟前,她依然低着头,不知他的表情,只看得见他浅蓝衣袍的下摆。今天他穿得很平常,想来是不愿意让人知晓他的身份。除了惊人的外貌依旧引人注目,他看上去与平常人并无二致。见他挡住了去路,她有一瞬间的慌乱,连忙后退一步,施了一礼,说道:“请……公子借过。”
他并没有让开,反而伸手取过她手里的花灯,漫不经心地笑道:“公子?看来君小姐忘了我是谁了?你这个灯谜太简单,做个梅花灯,又出个梅花的谜面,可是故意为之?”
君亦休蓦地抬起头来看他,他目光平淡,却有冷意,连忙又后退一步,低声道:“王爷是要小女子在此行君臣之礼吗?”
凤九天脸色一变,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学得乖了,很知进退……罢了,本王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君亦休轻声道:“是。多谢公子不见怪。小女子告退了。”
凤九天冷笑道:“急什么?本王说让你走了吗?”见她一呆,他忍不住又想逗她一逗,凑上前去低笑道:“还是怕我?不如我也送你一个灯谜,你来猜猜。说不定我们……也有缘呢?零落成泥碾作尘,猜猜看。”
君亦休轻声叹息,望着他的眼光慢慢地平淡,渐渐敛去了光彩,她的内心开始隐隐作痛,可是越是痛得清楚,却越能让她明白,她对于他,是多么无妄的一种执念。
她缓缓地又退了两步,恭敬地施礼,低头道:“多谢公子赠谜。公子对民女的谜语已经了然于心,小女子佩服万分。但民女才疏学浅,却猜不出公子的谜语。您身份高贵,气度非凡,自然不是我这样的平庸女子能私相揣度。请您高抬贵手,让小女子去吧。”
游自锋忍不住哈哈笑道:“你这样拒他于千里之外,真让我怀疑那日在云台你所说的话都是谎言!不过……我怕你会弄巧成拙,你忘了他是谁了吗?你不知道吗,他最喜欢做别人以为他不会做的事。”
君亦休又缓缓地退了两步,态度依然恭敬,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沉默着,仿佛游自锋说什么她根本就没听见。只等待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宁西王说“你去吧”,这样她便能全身而退。她心里非常清楚,这个男人不是她能纠缠得起的人,更不是她能托付情意之人!!
三十八 沉香(1)
君亦休默默地站了半晌,仍然没听见应该听见的命令,只得努力地挺直腰,沉默着,仍旧低着头,不愿抬头去看那两个人。游自锋只是看着凤九天手里的花灯,漫不经心地笑道:“君小姐好象真的忘记了云台之事了。”
凤九天将花灯拎在手中,见君亦休虽然沉默,两只手却已经绞到了一块儿,那双手依然美丽如昔,他的心中微微一动,依然淡淡道:“你是当真猜不出?还是……觉得本王这个灯谜实在太简单,不值得一猜?”
君亦休平静道:“恕民女愚钝,的确猜不出。”
凤九天冷笑一声,说道:“愚钝?以前你在梅花庵读经时,可是聪慧得很。”他脸色一沉,随手将灯扔在一旁,沉声道:“你过来。”
听他提及梅花庵,君亦休心中一紧,转眼瞥见那花灯被丢弃在地上,烛火顷刻之间将整个花灯燃成了灰烬。她的心莫明地一疼,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命运竟就如那花灯一般,是生,是死,完全由不得自己。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是后退了两步,低身道:“请……王爷恕罪。小女子庸才陋姿,恐有辱王颜。请容小女子告退。”
凤九天怒色已然染上眉梢,这个女人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把他的命令当成耳边风?当真是有欠调教!他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抬起她的脸冷冷笑道:“亦休……刚刚还夸你知进退,转眼你就自以为是。”
君亦休大吃一惊,急忙想挣脱他,无奈他抓得死紧,只觉得双臂如被铁箍住一般,动弹不得。她急喘一声,慌张地举目四望,好在大多数人都望着江面上的花灯,似乎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她连忙低下头,轻声道:“王爷请放手。”
君亦休挣了几下,他却纹丝未动。她只得向游自锋看去,他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似乎正乐在其中,根本没有半点想帮她的意思。她有些急了,忍不住叫道:“您是什么身份?何必跟我一个小女子为难?若小女子说错什么,做错什么,您尽管责罚便是。请松开我!”
燕儿见小姐被那男子抓住,急得上前来拉他道:“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家小姐!”君亦休吓得正要开口说话,眼前突然闪出一个人来,将燕儿扯出五尺远,那人一脸呆板,双眼却是炯炯有神。君亦休急得叫道:“燕儿!你,你别伤害她!”
凤九天缓缓地放开了她,君亦休想也没想,直奔到燕儿跟前,问道:“燕儿!你没事吧?!”
那男子仍然抓着燕儿的胳膊没有松手,小丫头急得跳脚,手中的莲花灯跌落在地,忍不住大叫道:“喂,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你,你,你一个大男人,抓着我象什么样子!”
那男子一呆,并未松手,却转眼去看凤九天,君亦休心如明镜,连忙道:“请公子见谅,我的小丫头不通人情事故,对公子并无不敬之意,请公子饶她一次。”
凤九天脸上浮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不答反道:“你,过来。”
君亦休心中一沉,只得吸一口气,慢慢地走了过去,她看着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用意。这个男人是王,是不容有任何人反对的宁西王。在这西藩之地,他就是主宰,就算是他最不喜欢的玩物,也不能有半点的不服从。
她走到他跟前,短短的几步,心却已经平静。她看着他,没有一点慌乱,一丝波动。她只是沉默着,似乎没有任何的不驯。凤九天突然有些烦燥,直觉地想将她脸上异常的平静全部打乱,于是冷笑道:“我还以为你听不懂我的话。你想让我饶她?凭什么?”
三十八 沉香(2)
君亦休道:“不知者无罪。”
凤九天冷笑道:“那你呢?婢女如此不分尊卑,主子是不是也有责任?!”
君亦休道:“是。小女子愿意领罪。请您责罚。燕儿无知,以您的身份,想必也不会和她过不去。”
凤九天冷了眼,道:“别自作聪明,以为能揣度我的心意!”
君亦休连忙道:“小女子不敢。您要如何处置,小女子决无怨言。”
凤九天冷冷地看着她,她越是恭敬卑微,他就越烦燥气闷。她近在咫尺,却感觉隔了他有千万里远。他曾经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个女人,他以为他得到了,就不会有失,可是如今,看她的神情态度,却仿佛已经不在意他。他以为他把她的心看很透,他以为只要他愿意,就能令她为他心甘情愿,飞蛾扑火,一如其他所有的女人一样。可是事实上,她仍然有她坚韧自主的意志,纵然失身于他,也失心于他,却并未将他看作是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