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喜欢太容易被抓住的罪犯。
毕竟,这不是他成为执法者的原因。
不是为了什么正义,他只是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越是聪明的老鼠,会让游戏越是有趣。
他的父亲,皮尔瑞特议员几乎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寻找一个杀手——一个几乎不存在的杀手,他看着那个杀手毁掉了他的家庭、生活、工作,但他还是发疯的寻找着这个答案。
到后来,那已经无关乎什么道德或者正义了。
只是单纯的想要抓住自己的目标。
这才是乐趣所在不是吗?
扎克在五分钟内第二次看了他的手表——显而易见的,他的线人迟到了,不过,这不重要,他总是能找出点别的办法。
这里是纽约,有着数以千计的人在家里藏着各种违法的物品,警察要做的,只是找到这些人。
而且,根据他的经验,这些年的罪犯越来越没有创造性,藏东西的地方也只会是那么几个。
黑道上的人形形色色,说白了也只分那么几类。
跑腿的,像是打手、盯梢之类的活都是他们来做;联络的,这一类人往往在手里拿着很多的名单,如果你要买什么东西,或者是打听什么消息,他们便是你的答案。
在布鲁克林最糟糕的街区,有几家爱尔兰人开的当铺,他们也做些高利贷的生意。
无论他想要弄什么AK还是抗生素,他显然都不能去唐人街或者是意大利佬。中央公园的毒贩嘴也并不是那么牢靠,被警察一盘问马上就会开口,家族经营又注重信誉的爱尔兰人似乎就变成了不错的选择。
如果我要劫狱,我需要做什么?
扎克毫不怀疑羽会在真田圣的囚车离开监狱的时候下手,按照他之前所有的行动方式,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人参与,那么,他就需要些重量级的东西——下药,或者是大火力的武器。
奥唐纳家族在美国的历史就好像凡可尼家族一样久,只不过,他们的行事方式要比那群意大利佬简单得多。
你不还钱,他打断你的腿。
你报警,他烧了你的房子。
简单明了,
扎克一向觉得对于那些喜欢借钱赌博的人来说,奥唐纳家族实在是给了他们一个不错的教训。
当铺像是从来都没有什么生意,一个肥胖的老头坐在柜台后面,慢吞吞的喝着酒。
“奥唐纳先生,好久不见了啊。”
老头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抱歉,本店不招待警察,皮尔瑞特先生。”
“跟你结仇的是我父亲,我可是一向很看好你。再说,我今天只是来谈生意的。”
“如果你是为了什么调查取证的话,还是滚开吧,我不跟警察废话。”
“我在找一个人,”扎克撇撇嘴,“他也许买了什么重口味的武器,或许你会记得。”
“哼,”老头冷笑,“你是当警察的人,小子,这里每天都有人被38mm的枪爆头,你觉得你在找谁?”
“‘on,奥唐纳,你卖过不少东西,最近这一阵子就没有人来买什么让你感到意外的东西吗?”扎克眯起眼睛,低低的笑了,“我和你没什么私人恩怨,我只是在找人罢了。”
“你对我生意一向照顾,克莱斯顿,不过你只是个混蛋。你不想过去那些警察收取保护费之类的东西,你只是喜欢看到我们互相掐死对方……哼,唐人街的那几位都死得差不多了,然后是意大利佬,你真没觉得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Boyo(爱尔兰人俚语),”老头冷笑,“别以为你是个警察就可以这么对我说话。”
“我只是想要找到我要找的人,他不是什么爱尔兰人也跟你没有什么关系,”扎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威胁,“相信我,你不会想要惹上麻烦。”
老头冷冷的看着他,“小皮尔瑞特,我听喜西边来的人说起过你,萨瓦多瑞恩家的人,拉丁小子……”
扎克敲击着桌面,微微一笑,“他们说什么?”
老头哼了一声,将一本陈旧的账册从下面拿了上来,“他们说你是疯子。”
扎克的眼睛亮了,老头一边翻一边没好气的道,“两天前,有人过来拿了订单。”
“什么?”
“硝酸甘油。”
“如果那是用来治疗心绞痛的,是不是稍微多了一点?”
“拿走的量足够炸掉一座楼了。”老头没好气的道,“听着,皮尔瑞特,我不想惹上麻烦,我告诉你你需要知道的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他长得什么样?”
“他?”老头勾了勾嘴角,“那是个女人。”
扎克愣住了。
……
羽坐在房子里,将药水小心的装入瓶内,然后封上。
桌上放着地图,保镖的人数,以及囚车的行经路线。
很久没有做过会惹出这样大动静的活了。
他忍不住想。
上次折腾炸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扎克?克莱斯顿一定会在那里,他不在乎阿圣的死活,他想要做的事,只是抓住自己。
阿圣会是安全的。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在这间窄小的公寓内,他开了一盏微弱的台灯,可发抖的左手却始终没办法握紧。
几下尝试之后,羽终于放手,深吸一口气。
过去骨头断过几回也没有像这次这般。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来回的车流,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感觉到了不确定。
扎克说的对,他喜欢那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他喜欢冒着枪林弹雨出入危险之中,然而,现在他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赌一把。
——赌注是阿圣的命。
羽看着自己的手,忽然间很想要把它切掉。
这次营救计划像是一次自杀式行动,即使是羽也没有单枪匹马的干过这样愚蠢的事。
他是一个杀手,所有的情绪都应该都应该不存在……无论什么时候,一个杀手都应该把自己的感情留在门外,否则,他会死。
这只是一份工作罢了。
他告诉过自己无数次。
陆思量说的没错。
一旦你沾上这一行,再也不可能走出去。
阿圣曾经在家里看着《整九码》然后笑着问,是不是杀手都是像吉米那样,性格残忍,但却又重情重义。
羽只是淡淡的说,如果你还在意你身边的人的安全,那还是别干这行的好。
那小子只是笑着倒在床|上,说大叔你离更年期不远了,等你老的也要去养一群鸡当宠物的时候,我就来接你的班。
你接我的班?
羽不记得自己当初说了什么,大概总是些尖刻的话。
因为那之后,阿圣就沉默了。
换做现在,他大概还是会这么说。
杀手只是一把枪。
这是他们唯一和杀人狂不同的地方,他们不会和任何人、任何事产生交集……因为一件单纯的武器是不应该有任何感情的。
没有多少时间了。
羽重新在桌子前面坐下,将药水小心的灌入瓶子里。
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他就彻底的离开。
他告诉自己。
如果自己还能活下来的话。
做完之后,羽觉得很疲倦,他已经很少有像这样的时候,在高压下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加上时好时坏的身体状况,越来越让他对接下来的事情不确定。
不过,他却并没有考虑过放弃的问题。
他无论穿成什么样都一定会被克莱斯顿认出来,所以,他没有多做什么脸上的工作,只是拿了一件外套便出了门。
……
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
扎克坐在办公室内,一支接着一支的抽着烟。
办公室禁烟的大招牌高高的悬挂在他的脑袋上,他却好像什么都没看见。
脑袋上缠着绷带的艾利耶特拉开门,有些郁闷的在他对面坐下。
“还没回去啊,西蒙斯。”扎克喝了一口咖啡,悠然道。
“我刚刚去了医院,打了你公寓的电话,没有人接,我猜你可能会在这里。”
扎克努努嘴,“你的头怎么回事?”
“摔了一跤。”艾利耶特声音平板。
“哼,你说谎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扎克熄灭了香烟,慢吞吞的道,“那么,他还没死?”
“什么?”
“我是说,他没去买抗生素或者是其他的药,现在那一身伤口已经糟糕到不能看了吧?你给他换了绷带?”
艾利耶特沉默了,片刻,他淡淡的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了?”
“哼。”扎克笑了,“我只是不希望他在游戏开始之前死于败血症之类的。”
“扎克……”
“嗯?”
“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你的父亲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一旦你的父亲下来,他们就会把你踢出警局,然后呢?”
“那是之后的事情了,”扎克轻轻一笑,“谁知道我是不是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艾利耶特站起身,沉默的。
扎克低头看着空了的烟盒,抬起头,“嘿,艾利耶特!”
小警察转过头。
“你是个多嘴又讨人厌的家伙,不过……谢谢。”
“……你不用客气。”
艾利耶特冷冷的扔下这么一句话,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TBC
☆、Chapter44
和其他所有的人一样,阿圣亦是一夜未眠。
但是让他一夜未眠的事却并不像其他人的那么复杂。
他在写信。
准确的说,是写遗书。
他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感觉别扭又不自在。
应该写“我会永远爱你”之类的话吧。
那个人看到之后会说什么呢?多半看完就扔进垃圾箱,然后冷言冷语的说一句“无聊”。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告诉自己,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但是,从那天和羽见面算起,那种不祥的预感就一遍又一遍的缠绕着他。
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天亮了。
阿圣心烦意乱的看着隐约透出光线的走廊。
不管自己写什么,他大概都会生气。
他快速的在纸上写了一句话,然后将之塞进了口袋。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
阿圣抬起头,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声音的方向,翻身在下铺坐好。
狱卒走的慢吞吞的,帽檐也压的很低。
阿圣被他带上了车。
这还真是不是什么好事。
他想着。
他们拷上了他的双手,接着一个黑色的头罩被套在了他的脑袋上,然后,阿圣就被塞进了车内。
该死的混蛋。
他在脑中腹诽着。
但看上去,现在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阿圣费力的挪了挪身体,然而,一个冷硬的东西马上便抵在了他的头上。
“如果我是你,我就老实点。”
“哦,是吗?”他忿忿的挣扎了一下,接着就是落在肚子上的一脚。
他疼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肩膀被人踩着——那感觉实在是相当的不好受。
嘴唇贴着冰凉的铁皮,一股子怪味在口腔内蔓延着。
“为了挣你那十一美金一小时的薪水,你还真挺给力啊。”阿圣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该死的条子。”
“你说什么?臭小子。”
那个大叔会怎么做?
阿圣忍不住想。
一定有可以从这里逃出去的方法。
“嘿,我们商量一下,我给你二十万你让开怎么样?或者给我找个婊|子之类的?”
“闭上你的臭嘴。”
“你可得明白,我们现在可不是送我去上电椅,你的孩子们怎么样?说不定我的朋友很乐意会去拜访一下你的老婆……”
那个狱警一把抓起了他的衣领,寒声道,“你说什么?”
阿圣索性露|出了那标准式的“流氓”笑容,歪过头,“你老婆漂亮吗?”
狱警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或者是踢到了他的脸上,阿圣搞不清楚,只是吐出了一口沾着血水的唾沫,舌头舔了舔有些松动的牙齿。
“相信我,除非你现在在这里杀了我,否则我会让你的生活不好受。”阿圣慢悠悠的道,像是全然不害怕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模模糊糊的分辨出一个大致的方向。
SHIT!
“跟你老婆睡一觉应该不错……”
那个狱警这次抓住他衣领的时候,阿圣忽然动手,用手铐狠狠的卡住了他的脖子。
狱警愤怒的挣扎起来,他胡乱的踢打着车厢——阿圣知道,他也许只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不过,这看上去已经够了。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手铐死死的绞着那个人的脖子,直到他不再动弹。
这下自己是跑不掉电椅了。
阿圣慢慢松开手,费力的扯下了头上的头套——封闭空间内,除了倒在地上的狱警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夹。
这么大的动静,为什么车都没有停?
车厢被锁着,从里面像是根本无法打开。
阿圣不想冒险开枪,或许等到车停下来他才会有最好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犹豫到底要怎么办的时候,一声轰然的巨响在他头顶炸开,不过数秒的时间里,强烈的暴风把他掀翻了出去。
然后,一切都变成了黑暗。
……
四个小时之前。
扎克的车就停在路边——他坐在车门边上,悠然的看着那一切。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艾利耶特。”
“局长说,今天有个新警察要来,所以,大家都去庆祝了,局长要我盯着你。”
“随便你吧。”
“你还要在这里等多久,我不觉得他会来……”艾利耶特拿着咖啡走过来,他似乎皱了皱眉。
“他会来的,行径路线是我选的,这里是唯一他可以下手的地方。”扎克拿过咖啡喝了一口,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的咖啡,哪里买的。”
“……这里的路面很窄,而且这个时间不会有太多车辆,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