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量是个该死的婊|子。
但就算他拿着喇叭到广播大楼去喊,可能也没有人相信他。
以后应该把老警察的直觉当做一条证据。
扎克郁郁的想着。
好在现在已经入夜,在这样人员繁杂的地区隐匿身份并不算太难,他站在窗户门口看了一会,然后用小刀撬开了玻璃窗,爬进了一户民宅。
他从床底下找到了一个旧药箱,然后将之拖了出来。
忽然传来的脚步声让他猛地转过了头,枪口对准了走进来的人。
那只是一个年迈的老头,和一个幼小的女孩子。
“想要什么都拿走吧。”老头搂着年幼的女孩子,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很镇定,“我们没有什么钱。”
扎克根本没有兴趣跟人废话,他低下头去,将要想打开,随便从里面翻出一卷纱布,然后按住了伤口。从三楼摔下来并不感觉好受,被金属刺破的地方虽然伤口不深,但却很宽,血顺着皮肤的一点一点的渗出来。
“你需要打一针。”老人再次开口了,这一次,却是很纯熟的英语,带式依旧带着一丝细微的口音。
“闭嘴。”扎克微喘着举起了枪,“离门远点,我很快就会走的,没有任何人需要受伤。”
“我是一个军医,我想我可以帮助你。”老人淡淡的道。
“……”扎克沉默了,他看了一眼那个躲在老人身后的幼小女孩,她胆怯的看着自己。
也许扎克?克莱斯顿始终无法成为一个杀手,那些该死的道德准则死死的跟在他的身后,无论怎么做,他始终都无法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恶棍。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放下了枪。
水是冰冷的。
老人用消毒酒精擦拭着那个看上去很糟糕的伤口,一面对小女孩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然后那个女孩子便走了出去。
扎克本能的瞄了一眼放在边上的手枪,而老人却主动开口了。
“我只是叫她去给你拿点吃的。”
“我不饿。”
老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那视线让扎克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巴,将剩下的抱怨咽下了肚子。
“你做了什么?杀了人?还是……”老人的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带着长者的睿智与平和。
“我杀过人。”
“你是个军人?”
“不,为什么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你像个有信念的人。”
老人苍老的脸上慢慢的浮现出了一抹微笑,而扎克却是冷淡的将头转向了一边。
“我是个警察。”
“警察……你在抓捕什么罪犯吗?”
“我不知道。”扎克呢喃着,有些彷徨的睁大眼睛,“也许我才是应该被抓地那个,我做过很多事情,很糟糕的事情……但是,我现在还坐在这里。”
老人没有说话,他将一些奇怪的膏药状物体涂在了扎克的伤口上。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他一定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家伙死有余辜。
扎克轻轻的笑了,眼底的满不在乎似乎越发深沉起来。
“那么,你觉得你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对的吗?”
老人淡淡的嗓音让扎克愣住了。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话。
他的父亲指责他的任性妄为,他的搭档觉得他是一个见鬼的异类,而唯一和他还算比较亲近的黑崎羽一,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很有潜力的孩子而已。
扎克惊愕的看着老人,对方却没有等他的回答,只是轻轻的笑了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你的路还长的很。”
这如同长者教育晚辈一般的亲昵姿态让扎克有点不舒服,他冷冷的转过头去,佯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站了起来。
破旧的小房子里,只有一张不大的床,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开始发霉的床头柜上摆着已经泛黄的旧日历。
扎克拿起了手枪,沉默的看了一会,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钱包,在老人转过身的时候,将一叠绿色的钞票压在了那旧日历的下面。
他知道自己也许这一辈子都无法变成一个杀手,也只是因为那所剩不多的可笑执念,让他站在黑和白之间,摇摆不定。
老人转过头看着他,似乎正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颗子弹从他的身后将他的喉咙打穿,一片猩红的血肉就这么喷在了扎克的脸上。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呆住的同时迅速压倒了身体,子弹从他头顶险险的擦过,打穿了那破旧的墙壁。
扎克翻身迅速的走到门边,他紧紧的贴着墙壁,屏住呼吸,听着外面发生的一举一动。
子弹是从窗外打进来的,狙击手不会在平民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开枪,这看起来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他的心跳加剧了。
外面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宣告了敌人的靠近,扎克看到门上的把手缓慢的转动了一下,然后那瞬间,他转过身对着木门连续的扣动了扳机,打穿的空洞将街上隐约的灯光带到了屋内,而门上的把手又不动了。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然而,当他一脚踹开门的时候,门外却是空无一人的。
地上有残留下的血迹。
扎克微微的吐出一口气,他看到老人躺在地上,呼吸已经十分微弱。
那个小女孩躲在角落里,吓得浑身发抖。
扎克沉默的看着她。
小的时候,他也曾经这样满脸恐惧的躲在角落里。
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每天都像是地狱。
带走这个小女孩的想法只是在脑中一晃而过,很快,他就想到,即使自己带走她,她的生活也不会变的好多少。
他走回屋内,将毛巾按在了老人的颈部,那颤抖的皮肉在不住的跳动着——这并不能真正的减缓血液的流逝。
扎克拿出了手机,然后拨通了报警电话。
“我在XXX大街XX号听到了枪声,我看到有个人倒下了……嗯……我的名字?哦,当然,我的名字是……”
他挂断了电话,然后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
说实话,扎克不知道要如何露|出那种让人信任的微笑,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些。
“所有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不知道女孩是不是能听懂他说的话,但是,现在他也想不出更多的东西可以说。
也许在骨子里,他还是一个坏家伙。
血迹很快就消失了,显然对方也意识到这会是一条明显的追踪线索。
当扎克走到街区的尽头时,他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痕迹。
这里并不是居民住宅区,只是一些旧厂房的所在地,某个开发商准备拆掉整个地方,然后重新建造什么大型的居民住宅小区。
这里当然是不会有任何人的。
工厂内很空旷,并不利于藏身,扎克不觉得对方会选择在这个地方藏匿自己。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到底是在哪里呢?
……
羽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即便知道自己会陷入那无止无尽的噩梦中,疲惫还是占据了他的身心,茫茫然的,他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
他看到一个年幼的孩子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身上穿着破旧的大号T恤,脸上一道道的伤痕,伴随着淤青和无数细小的伤口。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
他的手轻轻的压在了孩子的头上,然后笑了。
“小羽……”
他看不清男人的脸,却依旧隐约的感觉到男人那漫不经心的眼神。
漫不经心的带着点满意。
男孩子的脸上却是漠然的,只是平静的捡起了地上的手枪,然后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衣柜里隐约有些声音。
他看到男孩子打开了衣柜,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被手脚绑着扔在里面,精致的脸上满是惊恐。
男孩子举起枪,然后扣动了扳机。
子弹打穿了衣柜的门。
火药的气味在房间里很快的散发出来。
男孩子很瘦,他将那样一具比自己大得多的尸体拽了出来,长长的血迹在地上留下一道痕迹,而男孩子却看都没看一眼,只是一步一步的将那具尸体拖入地下室。
杀了他。
这是命令。
来自那个男人的命令。
我不要!为什么我要杀人!?
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大喊着,可是自己却无力抗拒这一切。
很快的,杀戮就变成了本能。
从此以后,你就是组织的执行者。
他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低声呢喃。
——他们的生死,将由你来决定。
羽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开始意识到那是属于他的记忆,但是,很多部分还是模糊不清。
虚弱的身体依旧没什么力气,但是那种头晕眼花的感觉像是好了些。
长时间被手铐靠着,胳膊早已酸痛的没了感觉,他微微转过头,却发现之前那个年轻人正坐在不远的地方。
陆思量的脸色十分的苍白,他的手捂着放在肩膀上的毛巾,羽看到正有鲜血不断的从那个地方泊泊流出。
他显然是被人射中了。
羽沉默的看了一会,然后转过了头去。
“别担心。”陆思量的脸上缓慢的浮起一抹微笑,那苍白的脸看上去更是渗人,“我不会死的。”
羽依旧没有说话。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究竟叫什么名字,但是,在发生了这一切之后,他却并不恨陆思量,反而觉得这个年轻人很可怜。
雪白的衬衫只能用牙齿扯开,陆思量紧紧的皱着眉,努力的呼吸着。
子弹也许打碎了肩胛骨。
手铐上的铁链搅动了一下,羽转过身,淡淡的道,“你或许应该先把子弹弄出来。”
如果骨头没有被打碎,那么多半子弹就卡在了里面,这种感觉自然是不会好受的。
羽迟疑了片刻,忽然间,他听到了楼下的脚步声。
这是一座没有居民的破旧小楼,不会有什么邻居回来,来的人并不是回家什么的。
一把黑色的金属咔嚓的响起,黑色的枪口抵住了羽的太阳穴,他没什么表情的抬起头,看到陆思量颤抖着将另一根手指压在了嘴唇上,英俊的脸上缓慢的勾起了一抹笑容。
“嘘……”
脚步声慢慢地靠近了。
羽知道,不管这次来的人是谁,如果他放掉这次机会,那么他就再也无法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机会近在咫尺,但是,也有可能等待他的就是一颗穿过太阳穴的子弹。
他的手抓住了床头的钢架子。
在陆思量抬起头看着门口的时候,羽忽然坐起,双手抓住了陆思量的脖子,接着自身的体重将他狠狠的向后摔了过去。
身受重伤的陆思量闷哼了一声,手枪掉在地上,向着墙角滑去。
最多只有五秒钟。
按照他现在的体力,以及目前能够运用的武器,他最多只能制住陆思量五秒。
但是这段时间里,他怎么都无法让他从这里跑到门口。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些,这已经不重要了。
在被注定了强效镇定剂的情况下,他的身体根本动弹不得,唯一能做的只有利用自己的体重压制住一百八十二公分的陆思量。
对付这样的人,即使在体力正常的情况下,在肉搏战中,羽也不会占有任何的优势。
这五秒钟也许会决定他的生死。
当脚步声消失的时候,羽的心也慢慢的沉下去了。
陆思量没有几下子就把他按倒在了地上。
脸贴着冷硬的地板,那温度让羽精神抖擞的打了一个寒战,他已经没有了再反击一次的力气。
这一番动弹让陆思量的枪伤更严重了一些。
他用膝盖抵着羽的脊背,用手枪狠狠的压着羽的后脑。
脸上一阵粘稠的东西滑落,羽这才意识到,陆思量的血早已淌了一地。
就在他开始绝望的时候,小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羽看到一个男人冲了进来,一把抱住了陆思量,两个人一起摔落在了地板上。
他看到两个男人迅速的扭打在了一起。
陆思量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惊慌,他从鞋底拔出了一把极薄的匕首,向着对方捅了过去。
男人一把扭过了他的手臂,抽回手臂的时候在手腕的地方带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住手!”
保险拉开的声音让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都停下了,陆思量盯着羽不住颤抖的右手,缓缓的勾起了嘴角。
扎克同样举起手退到了一边。
“你要杀一个警察吗?在这里,这可是很严重的罪行……羽,是吧?”陆思量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静和温和。
“……”羽沉默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右手抖得愈发厉害起来,就在他还没决定到底要怎么做的时候,扎克忽然拿起了什么东西,狠狠的在陆思量的脑袋上来了一下。
陆思量倒下去的时候,羽手里的枪也掉落在了地上。
“你疯了还是怎么的?”
扎克冲过去抱住了他,基本上说来,羽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破烂烂,冰冷的皮肤让扎克自己也跟着颤了颤。
“你是谁?”羽倒在地上,呼吸微弱。
“我是谁?你不记得我了?”扎克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看到了羽身上各种深深浅浅的伤痕,包括下|身明显的性|虐痕迹。
“他很快就会醒来,我们得离开这里。”
扎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裹在了羽的身上。
他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陆思量,要不要杀了这个家伙的想法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这个警察是个该死的疯子。
但是,羽显然需要一个医生。
“来吧。”扎克弯下腰,将羽横抱起来,“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是一栋即将濒临拆迁的楼,走道里堆满了垃圾和各种各样的杂物,扎克将他抱下了楼。
之前他来这里的时候偷了一辆车。
进车门的时候,羽皱了一下眉。
扎克坐进了车内,淡淡的道,“很疼?还是……”
“我没事,我们得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