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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戏做全套,要想合格,早日见到那些天杀的真人们拿到解药,苏浅若也是下了狠心了。
等到窗外暗中偷看的人都走完了之后,苏浅若才轻轻地缓了一口气,走回床上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甩着手中的绢子,替自己扇着风。
绿茶掀开自己衣袍看了看,白嫩的手臂上印满大大小小不下十来个汤勺印儿。
“黑茶,你可真聪明,一学就会!”
苏浅若怜悯地看着绿茶,在为这些女子悲哀的同时,未尝不是有着同病相怜的自伤。
“书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们日后将同处一室,未尝不是有缘,以后我们可要互相帮助,共渡难关啊。”
绿茶不住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你这么聪明,我大字不识几个,这本小册子上面的我只看得懂图画,那些字认都认不全,今天被弄娘点名带去观摩,要不是服软服得快,只怕是免不得一顿好打。”
她说着说着就拿出了小册子,像要做学问一样靠近了苏浅若,翻开了书面,指上面的一副图画请教起来。
“黑茶,你看这是个什么?”
苏浅若一口老血郁在心中,脸上像被火烤了般,那本小册子和上面的图画就像是要咬人的蛇般,她做了无数的心理建设,还是不能像绿茶她们一样顺理成章的接受这种教习。
“绿茶,你把认识的字遮起来,不认识的露出来,我这样好看一些!”苏浅若想了想,才想出这么个折中的法子。
绿茶哦哦称是,连忙将会的字遮了起来。
苏浅若垂眸朝着露出来的字看,这样掩耳盗铃倒是感觉好得多。
教完了绿茶,苏浅若看了看窗外的日头,便打了呵欠,侧身躺下来。她一直都有午休的习惯。
而且她这骨头刚正好不久,厨娘甲走的时候交待了,苏浅若有三天歇息,在歇息的同时看会这本小册子,其他需要动弹的课程便暂时挪后。
毕竟,没有哪一个真人喜欢个残美人儿。
绿茶出房之前倒是羡慕地说了一句:“你这一身伤,倒换来几天安宁日子,也挺不错的。”
苏浅若好笑地回道:“谁愿意受这身伤,便去惹一惹外面那些打手,给哐哐捶上了一阵儿,说不定也能有几天安宁日子过!”
绿茶探头看了看,倏地缩回了脑袋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这安宁日子好是好,可那身伤不是随便谁才能捱得住的。听那去黑山村收供品的赖三儿说,你一路上哼都没哼几声,比男人还能扛,外面的姐妹都对你非常好奇,以为你是个五大三粗的女汉子似的人儿。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你是这么个纤瘦柔弱的……”
绿茶走后,苏浅若才随手拿过那本小册子,咬着牙一口气将它看了个全。
心里突然便似被密密麻麻的钢针扎过般的,痛得像要密密的渗出血来。
这些事情,他与她都做过。
商墨允那混蛋后来去城里听说书,被苦爷私底下塞了不少的小画册。也不知道自己私下研究了多久,反正堪称是全能。
食髓知味又体力惊人的他,现在又与谁做着这样的事呢?
放不下,心会一直痛啊。
恨哪,不离开这个鬼地方又如何继续让恨变得有意义啊?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都到了如今这步田土,还执着于那薄皮面作何?
学行,仪容,女红,厨工…有什么能难得道一个心志极坚又用心学的人?
三个月的时间弹指过,三日后,便是要出楼了。
正文 第四章 架在柴堆上一把火烧死!
4苏浅若作为第一个过关,拿到白玉牌子的供品,饱受瞩目。,绝对的能力面前,一切的小肚鸡肠的忌妒作崇都是渣。琴棋书画是她原本就会的,唯一的弱项就是房中术与厨工。
可看她最后一试过关的菜色:凌波水仙,一被端出纱帘便惊艳了全场,雕得栩栩如生的水仙,熬制得乳白鲜香的汤色,点缀着爽口碧瓜的水中阁,堪称色香味俱全,连最挑剔的弄娘也说不出一个差字来。
由此便可知道,她在这方面所下的苦功。所有表面光鲜的荣耀,背地里付出的汗水和辛苦都在为它在作着见证和堆砌。
三日后是吉日,她们将结束三个月的魔鬼式训练后被送往静玉山,等待静玉山闻香宗的真人挑选。
花楼之中卧虎藏龙,甚至还有专管择日的玄学瞎嬷嬷,所有送出楼的供品们择期全是由她来决定。苏浅若跟着其他的女子们一起叫她管婆婆。
在所有嬷嬷级的人当中,她算是最和善的一位。有些生性奔放一些的小女子胆大起来,私下里都称她为管得宽婆婆。
因为她有一个古怪的癖好,喜欢替人摸骨。甚至被摸完骨的女子们的小日子她都能摸个**不离十。一看道这所谓的摸骨,其实是验身。跟宫中那些暗房中的操作方式大同小异,只是那些宫中嬷嬷们用的是一杆玉,她用的是一双手!
因为眼睛看不见,她大多的时候都呆在房中,只有需要她出现的场合她才会出现。
苏浅若他们这一批有多达十一个女子。她应该是其中唯一一个不洁的女子。
在等待摸骨的时间里,她把心横了一遍又一遍,才能视死如归的迈着细碎的步子踏进管婆婆的玄阁。
但是管婆婆安安静静地替她摸完骨后,只说了一句:“气血两虚,小日子绵长,且总会往后延,希望你遇上一个懂得怜惜一些的真人,不然你这身子,禁不起那些人的折腾。”
苏浅若怔怔地踏出了门槛之后才回过神来,咬着唇低低地问了一句:“婆婆只摸出此不妥?”
管婆婆突然转头,神准地锁定了苏浅若所在的位置,她的眼皮翻了两下,黯淡无光的眸中显出一丝灰败,缓缓地转动的时候,倒是有些吓人。
她一步一步的走到门边,伸出鸡爪般的手轻轻地抚了抚苏浅若的脸颊,递给苏浅若一个香囊,“男女之间就是那点破事儿,怕也无用,越是抗拒反而越会伤到自己。a亲近的感觉,她们都在外面叫我管得宽,今天我便管宽一次。
这香囊里装的是一些有趣的小东西,若是真的受不得了,可以放一些出来,让自己缓上一缓!
这些年楼里出去的女子,数以万计,最终能长久的活着的,却是少数!
也许这人老了,便会变了性子,对你留一份善,期盼自己下地狱之后会少一份罪孽。人世苦哇!
女子苦哇!”
好自为之,她丢给苏浅若一团疑惑之后,又送了她这四个字。
十一月初一,卯时初,各屋的女子们便起身净面着衣,圈禁了三个月,她们连晒太阳都是轮流去,一天只有三息香时间。
做为被各地献出的供品,她们的命运早就已经注定,认命,快一点认命,也许会过得好一点。讨得真人们的欢喜,留下来,得到解药,得到一些微薄的自由,她们每一个人都在为这个目标努力,使劲浑身解数的折腾着自己那张脸。
生怕脂粉不够香白,生怕胭脂不够嫣巧,生怕衣服不够艳丽,生怕头面不够重量。
只有苏浅若坐在妆台前愣了好半晌,就用清水洗了把脸,拭干之后,用玄青色的眉条将眉尾拉长了丝,又轻轻地匀了一点点淡粉在眼角。
弃了赤金头面华丽大朵的绢花,乌黑如墨的秀发只挽了一个简简单单的水仙髻,用一枝莲纹银质的步摇细细绾起。
玉粉色的莲纹轻纱裙,外罩月白色斗蓬,腰间束着淡黄色的绣花宽腰封,将纤腰细细掐着,现显得纤巧窈窕。
在一群浓妆艳抹,美艳惊人的丽人中,苏浅若显得格外的清雅出尘又不落下乘。
这一界的女子低微如尘土,命运如飘萍,可出楼的仪式却相当隆重,就算与苏浅若那一界的皇帝迎妃之礼相比,也不遑多让。
礼炮三响。
弄娘站在楼上说着讨巧的送行语。
楼下的空地上停满了被雪白的麋鹿拉着的花车。
最后压轴的时刻,需要管婆婆来替所有女子跳倮舞。所谓倮舞,传承无数代,是为了沟通天地,请风落雨求丰年。
这一界普通人与修真者共存,修真者中的大能便拥有移山填海的威能,所以他们便是天,他们创立传承下来的教派也是天。
他们拥有无数的特权,享有无上的荣光,被奉为一方神灵。
一年一个村送一个供品便能换来风调雨顺,一村平安,是人都知道该如何取舍。
取供人,训供人,送供人,已经形成一条完整的流水线了般。送供人都是亲近鬼神的人,大多都是像管婆这样的瞎子,她们地位也尊崇,令人敬畏。
她们出来随便跳上几下,便似乎是让这些女子得到了神灵的许可,代表能送了。
十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都仰头看着空地上搭建起来的高台。
弄娘已经三呼请玄婆倮舞,那台上却依然空空如也。风吹着舞幡哗啦啦地作响。
突然一声尖叫声自楼里的小院之中传来,苏浅若耳朵动了动,瞬间便听清楚那声音来自于管婆婆的房间。
厨娘甲踉踉跄跄地扑出楼,惊慌失措地对着弄娘喊着:“管婆婆死了!”
弄娘伸头静静地立了片刻,又让厨娘甲再将方才说的话再重复一次。
“管婆婆死了!”
弄娘的脸色瞬间便变得卡白卡白的,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不住地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定好的期不可改,可送舞的玄婆突亡,莫非是天厌么?
难道,此次送选的供品之中,有谁是不洁之人?玄婆没摸出来,所以招致了惩罚么?
弄娘不停地为管婆的死找着各种可能性。
这一句话一出口,却将苏浅若吓了一跳。她侧头问绿茶,“要真查出不洁之人会怎么办?”
“架在柴堆上一把火烧死!”
。…
《
正文 第五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嘎…
烧死这么残忍?
烧的过程中不会立刻就死,一点一点的看着自己被烤熟烧焦然后脱肉出油…
苏浅若觉得两腿有些发软,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才勉强定下心神。
烧死!她不以接受这种死亡方式。
她往人群之中挪了两下,再挪了两下,然后悄悄地往后退,刚退到边缘时,喘了口气,身后便多了一堵高大坚硬的墙壁。
低下头装作整理腰带的时候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后面的鞋子,青色的布鞋。
打手的鞋。
她又抚了抚髻,无奈地抬头看向弄娘,等待她死亡序幕的拉开。
打手那一挡让她神智瞬间回了笼,现在这样逃出去,药性一发作,比死还难看。既如此,还是不要逃避,勇敢迎难而上,看看是否有转机吧。
“守备营的人去静芳阁把她们的苏嬷嬷,宁嬷嬷,秦嬷嬷都给借调过来,为这些供品们验明正身。神机营的人全部出动,将管婆的院子围起来,在验明正身,供品出行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她的院子。另外,去官衙延请仵作过来验下死因,以防止是人为原因致死!”弄娘旁边的王娘一把扒开面色难看的弄娘,自己走上前,对着下面的众人吩咐。
守备营便是打手营,总共约一百四十四人,分成十二支小队,一队十二人。十二人领命迅速的打马去一百里外的静芳阁借调人手。
神机营倒是第一次听说他们的名头。应该是处理一些暗事,负责杀人善后的?
王娘看着众人分头行动,微微点了一下头,随即扫了弄娘一眼,命令守备营将她押下去暂时看管起来。
“身为主掌候选之人,一点点应急措施也没有,不具备一个领袖的才干,剥夺其三年候选人的资格,降为二级执事,去看管厨房事务!”
弄娘不甘地抬起头,王娘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她咬唇不敢造次,灰溜溜地随守备营的两个打手下楼去了。
八十一个女子神态焦灼地等待着,苏浅若觉得有些奇怪,不洁的人被查出来要烧死,这些人焦灼个啥?
就那么着急去侍候真人?
苏浅若用绢子印了印绿茶的额头,“绿茶,你看你汗都出来了,妆一会儿该花了,来,我给你擦擦。你就这么怕误了时辰耽搁入山见真人么?”
绿茶僵着脸不敢动,精心打扮了一个多时辰的妆容,可不能让汗给毁了。
等苏浅若擦完,绿茶才颤抖着说:“我哪是怕耽误时辰啊,要是真有不洁之人存在我们这批供品之中,管婆也不是他杀,我们就是被天罚的一批人。
除了不洁之人要烧死之外,我们剩下的人也废了,会被取消去侍候真人的资格,卖到真正的花楼之中去做一双玉臂万人枕的女子啊!”
苏浅若叹了一口气,这么说起来,要是八十个女子因她的原因而改变了人生轨迹,那她可干了一件大坏事了啊。
就算此时她站出去承认,也会连累到这一批姐妹。
上天有好生之德,有容人之心,苏浅若请求你给我们一次机会…
刚默默的念完这句话,却突然想起求人不如未己这句话。也不知道当初说这句话的那只赤金小兽怎样了?
虽然他有时候有点神经质,可是纵观全程,他对自己的爱护之心,倒是真的。
如果真的求己有用的话,那么苏浅若求求安澜己,希望这一次能逢凶化吉,绝处逢生!
定真人,离境之中。
一个身穿银白色袍子,须发皆白,道骨仙风的老者突然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琉璃盏。盏中一道赤金色的火焰之中,突然燃起一丝纯白色的火星,它绕着赤金色的火焰转了一圈,然后安安静静地跌落在琉璃盏的底盘上,化为一粒黑色灰烬。
老者卡巴一下捏碎了手中的一管玉簫,倏地站起身朝着身后的一片建筑群中大喊道:“老祖宗,老祖宗,快来看看哪!己的命火之畔有信仰之息诞生了!这可是他的第一个信仰之息,贵不可言哪!”
安宁被这一声爆喊打破。
无数宫殿中都传来噼里啦啦打开窗户的声音。
然后哗啦啦的一片响声之中,一群赤金色的,头生独角,肋生双翅,身后背着木剑的兽们扑天盖地地朝着这处飞过来。
有的兽一边飞一边化着人形,飞得快的落地之后看了看左右,才发现一高兴人形都没来得变就跑来了。
黑压压的脑袋围着老者,不停地往琉璃盏边挤着,都想争当看到这个信仰之息的第一人。
“让开让开,我先来的。”
“哥屋恩,念一遍?”
“滚犊子!”
“谁敢拧我的独角,一会我娘子出关打死你!…啊啊啊,娘子,原来是您老人家,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