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衰是赵武的祖爷爷,赵盾是赵武的爷爷,这两人似乎是法家思想的开创者,他们在春秋时代便确定:法律条文必须明确公布出来让人人都知道,这才能被称之为“法”,否则,悄悄隐藏起具体条款,等人违反了才处置,那不叫“法”,叫“迫害”,叫“折腾”,叫“逗你玩儿”——明示,才可称为”法“;明行,那才叫”执法“。这是中华文明中,“法”这个字的“最本初”之意。
其中,赵盾还明确表示:法律还没有公布之前有人触犯了,不能去惩罚他(法无明令则为行)。否则,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就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就会没有安全感,进而引起社会的动乱。这样的政府不叫有信用的政府。
赵盾还表示:法律一定要公正,要制度明确(同罪同罚);法律的执行,必须“杀有罪,不宽赦”;法律条款一定要硬邦邦没有弹性,这才让贪官恶霸钻不到漏洞,而有弹性的条文不能称之为‘法’(同罪异罚,非刑也),这种任由自己随心解释的东西只能称之为‘霸王条款(一夫(独夫)之令)’;而执行刑罚一定公开执法,民众就会知道遵守——“权威明示于众,法律就不必一再重申”。
换成今天的说法,意思是:执法要公开、公平、公正,要让权力在阳光下运行——听说这句话是现代某个“伟大”发明的。
这说明什么?
说明春秋时代的赵盾就知道“隐蔽执法”,“钓鱼式执法”是不对滴,而且他们的国君还把这一点向全国百姓明确颁布,让当时的庶民人人都知道自觉抵制“钓鱼式执法”!
赵武听着童仆诵读的内容,感慨万千……他不知道,赵武名义上的孙子赵鞅是中国有史以来第一个铸造刑鼎的人,而且他制作的是一尊铁鼎,这是中华第一铁鼎。这个赵鞅也是中国第一个明确将法律刻在鼎上的政治家。此后的法家便纷纷照猫画虎,将法律铸造在各种各样的鼎器上公示百姓,而只要如此公示律法了,现代人便将他们称之为“法家”。
翻检着这些春秋时代的思想,赵武一边看一边感慨,因为思想触动过大,他竟忘了招呼那些伴随竹简而来的女姬。这让女姬们很怏怏不快,也让师修频频赞赏。他立刻用老师的身份,吩咐女姬们居住在下屋,嘴里唠叨:“主上最近有大事,等过了这阵子,主上若不亲近你们,我来训斥他。”
什么,竟有这样的好事?……性福啊?贵族的生活真腐化……我喜欢!
赵武急忙伸手,想抓住点什么。没想到那些女姬听话的很,师修一吩咐,她们马上起身,潮水般向外退去,连赵武伸手都无法阻止……
第五章 一个春秋人给现代人的教育(下)
第二天,程婴自己没来,他派人用马匹驼过来十余匹布,搬动这些东西不用赵武动身,可明显的,那些女姬得到了特别叮咛,她们低眉顺眼地工作着,期间,竟无一人抬眼看看赵武,而赵武看着战马旁边搬布的少女浮想联翩,啊,个个都摆出一副任君品尝的模样,他竟然能看不能上手,实在是……
郁闷!
一旁的师偃见到赵武望着战马发呆,他走过来骄傲地炫耀:“我赵氏先祖在商代的时候就给商王驾车,在(周)穆王的时候,先祖造父曾给周穆王御戎(驾车),与穆王一同西游,后来穆王把先祖留在身边,把先祖的兄弟分在西方——那位就是秦国君主。
再后来,(周)天王身边发生宫廷争斗,我赵氏先祖离开天王身边,来到了晋地,成为上国公卿——从上古时期到现在,我赵氏从不缺战马,也不缺养马牧马技术,今后你要执掌赵家,首先要学会熟悉马性——将来或许你会为国君御戎,这驾车技术也是非学不可。”
难怪后来的赵武灵王首先把骑兵技术引入中国,原来赵氏一族有数千年牧马的经验积累,不过……
赵武指着战马,问:“这上面怎么没有马鞍,难道没有人单独骑马吗?”
师偃撇撇嘴,倨傲的回答:“以前也曾有人这么单独骑马的,这叫‘单骑’。军中称为‘先马’、有‘走马’和‘马射’的说法,但如今,大多数马都是用来驾车的。至于你说的马鞍,我恍惚听过这东西,大约是齐地公子哥为了‘单骑’舒服制作的小玩意——不过真要贪图舒服,坐车岂不比单骑舒服多。”
赵武没有觉察到师偃口气中那浓重的嘲讽意味,他指了指马,又问:“婴(程婴)走后,这庄园应该是以你为首吧?……婴大概吩咐你了吧,我打算出去转转!”
师偃点头:“婴确实这么说过,但你不要走太远,出了庄园,一定带足随从——现在的晋国,对于赵氏来说,可不安全。”
赵武点点头:“山区无法行车(战车),我准备单骑走走,还要带着‘清’跟‘连’去,可是那群武士恐怕不会听‘清’的,请你交代一下:我打算出游几日,从山中带回昔日的物品。目前唯有‘清’与‘连’识路,所以,武士们必须听从清与连的指挥。”
师偃答:“没问题——主上这几日看书看到深夜,也该休息几天了,散散心了……婴送来了二十匹战马,两辆轻车。主上虽然不打算用车,但驾车技术却必须练会。”
赵武低声用现代语言嘟囔:“也就是看到那粗制滥造的兵车,我才必须取回自己东西。这战车居然没有车轴,车轮是直接镶嵌在车架上的,如此一来,车身的全部重量都在车轮上,这样的战车……”
当日中午,赵武都没顾上休息便他急忙吩咐清与连带领武士向山中走去——师偃曾要求赵武带足人手,但现在赵族衰败了,凑不齐符合身份的扈从。最终,师偃勉为其难的给赵武调拨了五百名武士。他对这点人手感到羞愧不已,但赵武对此的感觉却大不一样。
五百人,这让见惯了现代小公司员工数的赵武暗自咂舌不已,按现代标准,有五百名保安人员,那得是跨国公司了,年营业额总得在数十亿以上——赵氏居然对这样的人手感觉不满意……这是个什么时代啊!
赵武吃惊的神态全显露在脸上,让师偃心中很是鄙视一番,等赵武领人走后,师偃还不肯罢休,向师修嘲讽说:“小家子气啊,一看就是小国君主的后代,没见过咱晋国公卿的派头,这才五百人……”
师修晃着白发苍苍的脑袋,不满的打断师偃的话,谴责说:“今后他是你我的封君——你怎能如此不恭。”
师偃摇头,脱口而出:“还没决定呢……且等他通过冠礼再说。”
师修惊问:“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师偃立刻掩饰:“我是说:他必须在冠礼上让国君认可,才能重获领地,不是吗?”
……
有熟悉山路的清与连领路,赵武一行人走得很快。到了离赵武“出事”的地点约莫四五里路的距离,赵武让“清”带领武士就地驻扎,并在附近狩猎,他则领着“连”,牵着驼布的马匹,继续往山中攀爬。
终于回到了山洞,赵武开始一一检查着零件,而后用布将所有的零件一一包裹起来。“连”在一旁帮忙,他满脸惊奇不已。原先拆卸汽车的时候,赵武神思恍惚,“连”有话没敢问,现在大家都共同生活了数月,相互间语言沟通不成问题了。故此,连摸着光滑的零件,小心翼翼地像摸着一块滚烫的炭一样,轻轻问:“主,这是天帝的车吗?……真是奇妙!”
赵武摇摇头,他无法解释“连”看到的这辆汽车,索性也就不解释了——贵族嘛,有这个特权:“连,你今天看到的情景,一定不要对别人说。这是我们的秘密,决不能让别人知道!”
连点点头,又说:“主,真要把这东西拉回去吗?运回去的话,山庄里的人看见了,怎么不会问?那我们该怎么说?”
“你什么都不知道,能说出个什么……就这么说:什么都不知道!”吩咐完,赵武开始继续包裹车身零件——那些卸下的轮毂、钢圈,“连”一个人搬不动,赵武却可以轻松的一手提一只……
……
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赵武用整匹的布将一个个零件包成大包裹。最后,汽车只剩车底盘框架了,面对浑若一体的车架,赵武无从下手。
很奇怪的是,车身的油漆被打磨掉了,论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车身应该锈迹斑斑,但虫洞似乎给金属表面镀上了一层什么,光亮的金属表面一点没有锈痕。赵武看着车的底盘,感慨说:“剩下的活恐怕要用焊枪了,真遗憾,都是好钢啊。”
转过身,赵武指着满地的包裹,吩咐说:“剩下的活儿是我们两人的了。这些包裹,我们要一个个驮着走出约两里地外,而后都堆放在地上,等全部零件搬运完毕,我来看管这些东西,你去喊那些武士过来搬运。”
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武士们发现这里的山洞,发现山洞里未搬走的车底盘。
连兴致勃勃的看着车框架,又问:“这些不拆了吗……主上没工夫经常过来,或许我能搞定它们,以后我玩耍的时候就过来拆一块,一点一点的往家里搬。”
赵武点头应承:“行,都交给你了——除非你能用牙啃。”
……
第六章 为了生活,努力发明(上)
一路无话,返回山下的庄院,赵武首先要制作的是圆锯,他先拿半截引擎盖,在引擎盖上画了个大圆,细心的用剪刀剪出圆形,然后用剪刀在圆盘边缘剪出锯齿,再用锉刀打磨……而后在圆中心部位凿一个四方孔,在四方孔中安装上四方形青铜柱,再制作一根手摇柄——一座手动式圆锯机床诞生了。
它的效率虽然低的令人发指,但比起这年代,纯用斧子砍木板的工作方式要快的多。
是男人都有点机械爱好,圆锯制作完后,“连”爱不释手,他不知疲倦的摇着锯子,看到锯下出现的一块块木板,他欢喜的扔下锯子,跳到院中吼叫不止,引得院子周围守卫的武士以为某一头豺狼狡猾的钻过了他们的防线,进入院里撒野……
这或许就是古人的成就感吧。
圆锯制作完后,赵武也失去亲自动手的耐心,他指挥工匠依样仿制,又指点着工匠为他制作一个马鞍,以便今后他可以骑马去山中闲逛。
马鞍完成后,接着又需制作马蹄铁,马鞭,马嚼……这一套设备完成后,赵武没打算推广使用,因为他记得:第一个引入骑兵机制的赵武灵王遭到全国贵族的抵制,最后的下场很惨。所以他只是制作了十余副,而后骑上马,带十余名自愿追随的侍从在山中闲逛。
他也不是纯闲逛,他是在熟悉四周的环境,寻找应急逃跑的路线。当然,为了掩饰,他也顺便找寻一些矿石,植物、树种……
马鞍制作完成后,已经进入秋季了——春秋时代没有确切的月份表述(以阴历计年的太初历是在西汉初年制定的),当时的史官,在记录这时代的事情,常用四季表示,而春秋两季是人们活动最频繁的时间,于是史册上常见“某年春”、“某年秋”的记录方式,现代人因而把这个时代叫做“春秋”。
因为这个原故,赵武不知道现在具体的月份,他是看到院中栽培的那些植物结了果实,故此推测现在大约在八月底、九月初左右。
据程婴表述,赵武初来的时候是春季,刚好是播种季节。其后,赵武从背包里翻出一些种子,让人种下去,当然,为了小心谨慎起见,赵武把各个品种只种下了一半的份量,没想到,如今这些种子都结了果——也不知这属于人品问题,还是春秋的气候特别好。
程婴对赵武播下的那些奇怪种子并没有疑问,或许他认为,这只是“逃亡公子”带来的家乡物种,出于思乡情绪才想在异地栽种繁育。为了安慰这位异国“公子”,程婴还从领地内抽调一批种田好手,精心照管地里的种子。
总之,这庄园附近气候湿润,昼夜温差不大,土地肥沃,再加上精心的照顾,种下的种子都开花结果了。品种有花生、棉桃、西红柿、红辣椒、芸豆、孜然、大茴香(八角),胡椒、大豆、黄豆;水果有葡萄与苹果,也发芽长出枝条。
这些种子都是个位数的存在,但经过农夫精心料理,每样都能幸运的种活。赵武自己都没舍得吃,已经下令,让农夫小心收获照管,等完全成熟后小心采摘,种子细心保管,以便明年继续扩大种植。
在此期间,赵武“发明”的砖也烧制也许多。而圆锯的出现,使得各种陶器的模具也得以批量生产。煤炭的使用使得炉火的温度超越以往,因此那座山中小砖窑烧制的陶器质量非常好,成品陶壁表面敲击起来,能发出金石之音。
在此期间,程婴又进山一次,看到这种现象,立刻召集大量陶工进山学习这种制作技术,学成手艺后的陶工眨眼之间又消失不见了,估计是被程婴安置在其他地方。
随着这批陶工的出师,似乎赵氏的财政状况明显改善了不少,等程婴再进山,穿戴已齐整起来,带来的食物布匹与奴仆数量,也多了起来。
小砖窑连续开工,烧出的砖以堆满了院子,赵武便琢磨着盖一座红砖大院,他四处转悠,寻找施工需要的矿石。但没几日,师偃来抱怨:“主上何必凡是自己动手,放着那些仆隶闲着没事……我听说你最近四处挖炭石,这种活你吩咐一声,自有下人们去干,主上还是抓紧学习为好。”
赵武微笑着看着师偃,反问:“最近伙食怎么样?”
师偃不自觉的说溜了嘴:“嗯,主上指导制作的那些瓦罐瓦锅极其好卖,如今我赵氏的陶器也算是国中一绝,都已经贩卖到了齐国。用这些陶器煮出来的汤也确实鲜美,非比寻常。”
赵武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他得意的回答:“我的本事,又岂止是在制陶方面。”
师偃这次倒很赞同,他频频点头:“这几日,我把主上制作的那些器物整理了一下,准备替主上编录一部《百器谱》,不知主上是否许可?”
赵武脱口而出:“怎么印刷……我是说怎么在竹简上把它绘出来?等等,我有办法了。”
纸,这一切都要归结到纸上。
想到印刷,赵武脑海中一闪念,想起一个旅游节目介绍的韩纸(高丽纸)的制作工艺,据说这种高丽纸的制作工艺是宋人传过去的,号称能用一千年,起初,韩国人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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