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小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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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小领主-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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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姬两眼贼亮,中行姬捂嘴低笑,荀姬凑到赵武身边,低声说:“可要记住哦,等布织好了,不要都卖了,我要做身好衣服给你看……”

赵武把汗巾递还智姬,半是威胁半是哄骗的说:“娇娇,你现在身份不同了,不是智家的那个‘霸街女王’,你现在是赵城的夫人,哪能自己系上围裙去量布贩售呢,这样的小事,让家臣去做吧。你只管坐在家里数钱,怎么样?”

东郭离立刻扯起响亮的嗓子,声嘶力竭的答应:“下臣当尽心竭力,定不会耽误主上的事情。”

智姬犹豫了一下,拧着那块汗巾,恋恋不舍的说:“纺织的事情,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

赵武做和事佬:“我看这么办:织坊由你主管,但你只管织造,销售的事情都交给东郭离,毕竟,这等抛头露面的事情,赵氏夫人出面做,不雅观啊。”

智姬脸上露出难舍的神情,勉强说:“如此……你说了算吧。”

智朔在旁边拍手:“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到了姐姐手里的东西,居然还能拿出来,难道我眼花了,耳背了,眼前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韩无忌笑着,将手中的一串烤肉吃尽,而后嘲讽:“这叫‘恶蛟逞凶,屠龙有技’。”

“屠龙子”是春秋时代传说中的人物,据说这家伙周游列国想学屠龙的技术,等他终于学会了屠龙技术,却发现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龙了。故此,屠龙之技就成了“无用之学”的代名词——古人说的龙,大多是指现在的鳄鱼,也就是扬子鳄。

韩无忌在这里引用这句话,不是嘲讽赵武,这句话类似现代“强中自有强中手”,或者类似“恶人自有恶人磨”。他是在嘲笑智姬生抢硬夺了许多年,现在终于遇上了个对手,不得不吐出赃物来。

这大概是智姬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把战利品搬回家去。

不过智姬并不是一无所获,赵武答应把纺织工厂交给她,这意味着她可以按自己的心愿进行生产,而生产出来的产品先由她挑选,而后才销售出去,这种结果也让智姬满意,故此她对韩无忌的嘲笑直接无视,转身与姐妹们商量起衣服的花样。

“青色,俗话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青色最可爱,我听说赵氏领地里有石青矿,不如我们把布染成青色,这多好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只为君故,沉吟至今”,智姬低声与姐妹商量。

所谓“石青”是指春秋时的一种染料,也称“曾青”,它就是蓝铜矿,呈鲜艳的蓝色。

在古代文献中,青色即指深蓝色,蓝色是指靛蓝。“青出于蓝胜于蓝”就是这个意思。

石青与红色的赤铁矿和朱砂、黄色的石黄(雄黄和雌黄)、绿色的空青、白色的胡粉和蜃灰(石灰)、黑色的炭黑,合称“春秋五大矿物染料”。与此同时,春秋时代的植物颜料还有茜草的红、栀子花的黄、蓝色的鼠李、蓝草的靛蓝、黑色的皂斗和乌桕等等。

“丹红色,我喜欢丹红色——‘缟衣綦巾,出其东门’更好”,荀姬娇笑:“娇娇,不如我们多染几种颜色,等衣服成了之后,你穿青色,我穿红色,中行姐姐绿色——‘绿兮衣兮,绿衣黄里’,怎么样?”

中行姬细细回答:“什么都行!只是不知夫主喜欢什么颜色?”

几个女孩谈起衣服来就忘了正事了。

另一边,韩无忌凑近赵武身边,低声说:“我去你的木器坊看了,你制作弩箭的工效确实高明,我还听说工匠们正在尝试制作一种器具,可以不用人力牵引弓臂,这种器具制成后,你送我家一副,如何?”

赵武点头答应:“那东西我本就打算送给韩氏的,只是,现在工效太费事了,恐怕做好之后,也要开春了。还有,这东西叫‘牵引车床’——你需要找一辆大车来运。”

韩无忌笑了:“这年冬天新田城肯定是纷纷扰扰,我也不回了,就在你这里越冬,你这屋子温暖如春,正好渡过漫漫冬季,嗯,还有美食华屋,真是天上人间啊。”

智朔马上紧随:“我也不回了,城里没我什么事,不如我跟在你后面,去赵氏的工厂四处转转。”

赵武正想答应,东郭离轻轻拽拽赵武的衣袖,恰好师偃绷着脸,领着师修走过来,严肃的提醒:“主上,天色已晚,该安歇了……明天的狩猎也取消,武士们刚从山中回来,正好歇息一两日。这段时间,还请主上努力,下臣们都在翘首期盼。”

赵武尴尬的笑了,智姬倒是落落大方,马上牵起赵武的手,对弟弟智朔吩咐:“智子,一家都有一家的秘密,父亲怎么交代的:赵城不可四处闲走,拿回《百器谱》就成。人家韩氏跟赵氏关系不一样,韩氏能看的东西,智氏却要自律!”

韩无忌微微轻笑,智朔马上点头:“理解,姐姐去忙吧。如果姐姐为赵氏剩下子嗣,我智氏与赵氏的关系就会更进一步。姐姐,可要努力啊!”

春秋人就如此当面谈论让后人感觉到尴尬的问题。赵武晃了晃脑袋,心中感慨:开放、大方、有礼、明智、自律……这就是我看到的春秋人,难怪这个时代,影响了后面整整两千年的中华。

这样悠闲的日子过了两天,新田城里的中行氏果然前来报来丧讯,荀庚(中行庚)去世。

守丧是丧礼中的最后一个仪式,现在,熟知礼节的师修,按“外子”应该做的礼仪,宣布赵府为中行庚举哀数日,家中禁止举火,全城人要吃寒食度日,仆人全换上素服——时间多久全看赵氏家族的需要。

稍后,中行姬已经哭成一团。

中行姬是庶出女,也就是妾(也是奴隶)或者女奴生的孩子。中行庚是她的爷爷而不是父亲。按春秋礼法,妾室与奴隶生的孩子不算自家人,基本上不会计入家族谱系。但如果生的是女孩,家族会给她良好的贵族教育,以便她长成之后,作为家族联姻工具送入别家——譬如这次她作为陪嫁。

中行姬成长的过程中,受到的父爱并不多,作为家族庶女、早晚都是陪嫁货,她受得欺凌与白眼到不少。然而,这次爷爷终究是替她找了一个好丈夫,赵武不像正统春秋人那样歧视女人、歧视陪嫁的庶女,如今,感受了幸福的她想起爷爷的恩惠,心中悲哀,哭着哭着又想起自身经历,便由礼仪上的哭喊,成为发自内心的悲痛,一下子哭得撕心裂肺……

第二十五章 一不小心成了暖被人(上)

说起来,中行氏、荀氏陪嫁的两个女孩跟智姬辈分有点混乱。三姐妹之间,中行氏是智姬的侄女,荀姬是智姬的姑姑。

这在别国是违背礼法的恶行,但在春秋时的晋国则不同。

当年晋文公流亡,回国前秦国把他侄子晋怀公丢下的夫人,也就是他的侄媳妇怀嬴嫁给他,以此作为出兵支持他继位的条件。晋文公有点不情愿,这时大臣狐偃给他说了一番道理,专门分析礼法,那番长篇大论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别人的辈分跟自己无关,只要跟自己没有直接血缘关系,都可以娶。

自晋文公之后,晋国便不太在意家族内的辈分排列。有许多公卿大家族历史久远,相同年岁的人甚至辈分相差好几辈,但他们陪嫁起来毫无顾忌:只求年龄相当,不管辈分差异;进入同一屋内,相互都“姐姐妹妹”叫的亲热。

对于这种婚配行为,整个春秋都保持了缄默。因晋国是霸主,不久,这种行为在战国迅速普及。而后来的孔夫子,在明面上虽不表态,但偶尔在其他的方面,则不咸不淡的夸晋文公几句“信也(讲信用)”,“谲而不正(狡诈而不正直)”……

赵武转身问师修:“我该回新田城奔丧吗?”

师偃摇头:“不行,主上是‘敝人(住在国境线的边境人)’,敝人进入国都,除非是单独一人。否则,未得国君许可,带兵而入就是谋反——但现在的情况,主上能不带护卫单身通过‘扬(赵城南面的三郤封地)’吗?”

师修附和:“齐策仍在国都,如果君上同意主上入城,或者荀氏、中行氏、智氏认为主上可以入城,齐策会送来信的,没有他的信,主上还是在家中服丧吧……依照礼法,下臣请夫人离室别居(与赵武分居)。”

智姬也擦着几滴可怜的眼泪,频频点头:“我知道……可那栋房子实在太温暖了,那张床也太柔软舒适了……不如,我们几个姐妹还住在屋里,请夫主移到另一个房子居住。”

师修板起脸,厉声说:“哪有那样的规矩?”

师修如此厉言厉色,是有这个资格的。春秋时代女人地位低下,智姬三姐妹虽是赵武的正妻,在礼节上家臣们必须尊敬她们,但如果她们做出违反赵氏利益的出格行为,家臣们有权力约束她们,甚至囚禁她们——当然,这需要得到赵武的许可。

智姬再次央求:“要不,夫主再为我们建一栋同样的屋子吧,我真想念那厚实的墙,宽大的床铺……”

赵武不忍,和稀泥说:“修,这都大冬天了,万一三位夫人有了身孕,住在木板房里,那可不好。”

师修还想坚持,一向喜欢冲撞赵武的师偃这会儿站在了赵武的立场上,他狠狠一拉师修的袖子,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看情况,这两人嘴上不同意,但只要事情做的遮人耳目,两位也不会反对。

赵武猛然想起一事,马上又问:“偃,休走,我们的粮食不是不够吗,狩猎行动什么时候开始?”

师偃原地转身,回答:“今年的狩猎行动已经开始——我猜测今天会传来消息,已经提前让狩猎队伍出发了。”

这次狩猎也是对新武器的一次实战测试。赵武要跟去,是打算就近观察这些武器的实战效果。虽然新婚的赵武有点贪恋床榻,但自从他来这世界后,走哪里都有人跟着,总不自由。而且他也没去过什么地方,所以他想借这个机会出去转转,看看春秋时的田野。

然而,春秋时代还没有“游猎”这个词,在这时代,秋末冬初举行的大型狩猎活动中,有封建领主参加的叫做“秋狝”或“冬狩”,性质是“军事集结”。没有国君命令进行军事集结,就是企图谋反。但如果狩猎活动单纯由家臣组织,领主并不出面,那就是为获取食物进行的普通“社猎”,国君无权干涉。

赵武不知道这些差异,师偃跟他也说不清楚里面蕴含的微妙。无奈于赵武的坚持,师偃口头答应了赵武参加狩猎,但终究有所顾忌,便趁赵武精力在新婚夫人那里,悄悄把队伍派出。

赵武不满的嘟囔:“我这次出去,本打算除狩猎之外,四处采集一些岩石标本,这下子全无希望了。马上大雪覆盖田野,再想出去,不得等明年了?!”

师偃站在原地冲赵武拱手:“主上想采集岩石,现在送信也来得及,我马上派人追赶队伍,让士兵们留心沿途的岩石。”

赵武赶紧吩咐:“普通的石头不要,越是特殊的石头越需要——我希望采集石头的人记住石头发现的地点,以便回头转告我。”

师偃远远的答应着,领着师修逃也似的离开。一出赵武的院落,师偃立刻命令武士们封锁这个院落:“主上正在服丧,心中哀切,不见任何客人。此外,服侍的隶奴也不准随意出入,东西都送到门边,通知里面的人接过去……”

师修轻摇头:“这样安排,虽然外面的人探听不到里面的消息,但主上不方便了。让夫人与主上亲自劳作,不妥不妥!”

师偃想了想,唤过奴舂巧,叮咛:“你去入内服侍。”

舂巧有点为难:“卿偃大人,里面这么大,奴一个人怎么干的过来?”

师偃等四大家臣相当于封建领主的“家卿”,除他们之外,僚清、阍连、林虎以及武士鲋相当于“圉大夫”,即有资格驾驶战车追随领主左右的武装护卫。故此,身为奴隶的舂巧要尊称他“卿偃”。而偃也是赵武老师,赵武必须尊称他“师偃”。与赵武交游的“公孙”,也必须采用与赵武相同的称呼对他,以示尊敬。

师偃脸一沉,师修马上劝解:“她说的也对,这么大院子,十来个人都照顾不过来……”

“蠢货!”师偃甩脱师修的拉扯,训斥:“奴就是奴,一副蠢脑袋,我要不是看主上曾注意过你,会让你来吗?现在主上正在离屋别居,礼制上,他的夫人是不能接近的。但礼制上容许侍女服侍……”

第二十五章 一不小心成了暖被人(中)

我现在给你个机会:你去伺候主上,若能幸运的怀上男孩,我必不会让你失望。”

“不妥”,师修坚持:“这院子确实大,照顾了主上,夫人那里呐?舂巧进去,如果被主人看上,那她就是赵巧人(男女奴隶受主人宠爱后称‘嬖人’,一般会得到释放证成为自由民。舂巧是奴隶,即使受宠也不能称‘姬’,只能称之为‘赵巧嬖人’,简称‘赵巧人’)了,没准自己还需要人服侍,结果,谁来照顾主人与夫人?

反之,如果主人没看上他,这屋子她一人也侍弄不过来……所以我看,无论如何多派几人去,大不了,我们事后手脚干净点。”

师修是熟知礼法的老师,然而,他最后说的话却充满血淋淋的意味。

师偃马上赞同:“也罢,多找几个人,看她们谁有运气……”

舂巧没听出师偃师修话里的杀气,她是奴隶,谁会费心费力告诉她人生经验,以及从别人话里猜测背后含义的技巧。她只听到了师偃的承诺,便喜不自禁答应:“无妨的无妨的,奴操劳点,照应的过来,定不会误了‘主’与夫人!”

“晚了!”师偃客气地冲她拱手:“本来是给你一个人的好处,现在必须给别人分一杯羹了——我派两组人去,一组人侍候夫人,你领着婢泽(名叫泽的婢女)去,带十名‘行人’(女奴的一种,指专门伺候主人饮食起居的女奴,也称徙人,后来‘行人’这词演化成宫中的女官名)伺候主上,谁先成为‘嬖(音bi)人’,里面的侍女都听她指挥。”

此时,院内一栋木屋里,赵武正在地上团团乱转。

屋内堆满了智姬带来的小零碎,而智姬似乎是属狗熊的,光知道收敛,从不知道盘点清理,而且是掰下一个苞米,丢下另一个。她辛辛苦苦从智家带来的宝贝,其中有价值的都被东郭离搜刮走,进了赵氏武库,剩下的杂物被翻得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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