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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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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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苓九红扒着车窗,这回出来便没那许多顾忌了,帘子一半儿卷起来往外头看,各色摊子出来的都早,采苓原在二门上托小厮买了许多,到外头瞧见了又眼馋着想买。

她一月有五百钱,才刚领着还是宽裕的时候,伸头一问,气的咬牙:“这些个坏胚,这儿不过三文一个,他们倒要收我六文一个。”

明沅这才知道,那二门子上帮人买东西的小厮竟也会坐地起价,九红听见了长吁一口气儿:“得亏我没舍得。”摸出三文钱,买了个八宝堆纱的豆娘,那摊主急着追两步:“这是五文的!”

九红吐吐舌头又摸了两枚递出去,簪到头上,扭了脸不对着采苓,采苓气极了,鼻子里哼哼一声:“看我回去告诉采薇姐姐,要那门上的小子好看的。”

明沅念着要给明湘带琵琶鸭子吃,先往鼎香楼去,定好了五只板鸭,这才赶了车往城郊去。

喜姑姑的男人是靠着她在里头侍候的好,才能接过纪氏庄头管事的活计的,纪氏在本地的庄子粮食出的少,单造了大瓦屋,里头一溜百来架织机,纺丝织绸。

他便自家收些丝,叫那些个女工,占着公家的便宜均出一二匹来,只费的丝在谱上,根本没有察觉,这样几年一积攒,不独买了屋子,还有了田地。

九红一跳下车,立时被眼前的屋子惊着了,她不错眼的盯着那门梁看,开门就是一方照壁,还有一幅四块青砖拼起来的砖雕画,两个胖娃娃抱了大鲤鱼踩在荷花上。

里头人见车停下,跑出来帮忙,喜姑姑家里竟也是有下人的,那婆子便叫她太太,还想伸手帮着抱明沅,叫喜姑姑一把挡住了:“这是府里的姑娘。”

她抱了明沅自门边进去,绕过照壁就是堂屋,再往后去才是厢房。一东一西两间,当中还有一间明堂,喜姑姑推了东边的屋门,见里头干干净净,还开了窗扉通风,桌上有花束,还有果盆子。

炕上搭着一件小儿衣裳,地上一处堆了弹弓小箭,墙上挂着香色的观音画像,炕上铺得厚厚的棉花,喜姑姑给明沅脱了小鞋,抱她坐到床上。

“锤子呢?”那婆子上得茶来,喜姑姑先烫过杯子,再给倒了茶,又拿出攒心梅花盒子来,抓了一把果仁放一小几上,转头问起儿子来。

那婆子转转眼睛:“外头跳钟馗呢,哥儿瞧去了。”她拿眼儿往西边屋子里头一瞥,脸上腆了笑:“老爷放了哥儿去的。”

喜姑姑浑不放在心上,只应了一声:“去把哥儿寻回来。”正说着话,对面屋门开了,里边出

来个男人,明沅隔着打开的窗瞧见了,心里想这怕是喜姑姑的男人,才要回头,就见屋子里又跟了一个女人出来。

喜姑姑家里,竟然也有妾。

☆、第44章白糖粽子

那男人立在门边儿,很有些不敢下脚的意思,尴尬的立住了,好一会子才说:“你家来了。”说着又作势往外头看,高声叫一声:“锤子!”自然无人应他,他嘴里骂了一句:“这小子,又不知跑哪儿野去了。”

明沅扒着小几子吃果子,采苓九红两个叫堵在门边进不来,那男人闪身避开了,眼睛盯在采苓的脸上溜了一圈儿,又收了目光,扯扯嘴角:“我去打角酒,再叫个席面。”

那面跟出来的女人半掩了脸,遮出半边□□,乖乖立在男人身后,喜姑姑好似不曾听见,等那男人脚底挫着青砖地,她才开了口:“六姑娘往咱们家来,叫个好些的席,外头那不干净的点心果子不许进门。”

男人紧声应了,快步出了门儿,喜姑姑转身,那个妾就在她背后睨了眼睛瞟她,明沅心头火起,站起来手指点着她:“干什么!”

那女人叫唬得一跳,喜姑姑见明沅发怒,知道她在背后弄鬼,自家却并不生气,抚了明沅的脸轻轻捏一把,笑的眉梢都弯下来,知道这是跟自己贴心才会生气,才这么点子大的小人,竟很懂得事体了,摸了她的额头:“六姑娘要不要吃粽子?”

喜姑姑也不指使采苓九红,自家出去,把沈婆子叫了去买蜜:“要好些的。”两个人立在树荫下边,说了好一会子话。

那女人搓了手,她叫明沅一喝,再看她打扮的金尊玉贵,头上戴的一对宝石花宝光熠熠很惹人眼,急巴巴上来献殷勤,凑上来就要抱她:“姐儿生的真好,我给剥个核桃吃罢。”

明沅小小的人儿板了脸,对着她可半点也不客气,哼了一声:“不规矩。”她这话说完,采苓立时回了神:“姑娘身前也是你凑的!”学了琼珠的大丫头口吻,把那女人臊了个脸皮通红。

喜姑姑拿了一碟子红糖来:“去买了蜜了,姑娘先沾了红糖吃一个。”小江米粽子不过手指那样长,扎得三角型,剥开粽子叶,颗颗江米晶莹粘连,喜姑姑拿根筷子插住了,递到明沅手里。

明沅盯住那女人不放,盯得她退出去,一转身,就叫个十岁的半大小子一下撞到地上,撞着了她,他还冲着地下吐舌头,伸脚上去虚晃一下作势要踢,两步跑跳着进门,一抱扑进喜姑姑怀里:“娘!我想煞你!”

锤子身上的衣裳倒是簇新的,可他衣裳带子系歪了,带子上边挂了一个荷包,里头也不知装的什么,碰在一起丁丁当当的响,一手一脸的黑灰,扑抱在喜姑姑身上,她才上身的杭绸衣裳立时就多了个黑手印子。

喜姑姑摸了儿子的头混不觉得,看着他的目光都软了:“锤子,要不要吃粽子?”叫是叫姑姑,可她也不过三十四五的年纪,看着年轻面嫩的很,刚才那个妾,单论长相,不说是琼珠小篆这样的大丫头,连九红都比不过。

喜姑姑便是如今也比那个妾生得更好,可她常年不着家,男人手里又有点子钱,买个人才几两银子,先是说买了回来照看锤子,一日两日的照看着,便从锤子床上,照看到了锤子爹床上。

喜姑姑是丫头出身,丫头到了年纪就是配小厮的,她还算高运,到了年纪给配了个外书房里当过差的,识得几个字,胸有点墨,能打算盘。

两个人从说亲到成亲,再到生了儿子,在一处总共加起来才三百多天,里头还得算上喜姑姑有了孕,在家里生孩子奶孩子的日子。

喜姑姑是嫁了人才调到正院里侍候的,纪氏看她办事妥贴,用着很是称手得力,这才调了她男人到庄头上去,换了别个,哪里能当上庄头管事。

她男人离了她,纪氏身边便没能说上话的,这样的好差事,没人顶着立时就要撸了去,夫妻两个实无话说,可偏偏相互离不得。

喜姑姑给儿子拆了个大肉粽子,锤子长得壮实,一口咬掉大肉,喜姑姑就看着他吃,见他吃一半扔一半,半句也不说他。

锤子一面吃一面偷偷看明沅,见她抱了手坐着看,生的白嫩嫩,冲着喜姑姑咧嘴一笑:“娘,你给我生妹妹啦?”

这下吃了一次毛栗子,喜姑姑敲了儿子的头:“可不敢胡说,这是府里头的姑娘,六姑娘。”

锤子冲明沅做了个鬼脸,眉飞色舞的模样让明沅冲他咯咯笑了一声,锤子跟着就脸红了,九红捂了嘴,拿手指头刮脸皮。

锤子冲她吐舌头,又看明沅:“娘,我带六姑娘玩罢,我带她去看赛龙船跳钟馗!”喜姑姑原就有意把她们都支开去,指了九红采苓两个跟着,不许去的远的,就站在门前看一看热闹。

锤子手上都是灰,拿衣裳抹了两把伸手要牵她,采苓想说又忍住了,九红刚才“啊”了一声,明沅的手已经递到锤子手里,锤子一把把她抱起来,还放在怀里颠了颠:“可真轻。”

迈了腿就抱明沅抱到外头去了,站在门前就喊:“栓子,出来,我妹妹家来了!”对面瓦房里头响亮的应了一声儿,看着也不过十岁大的孩子蹿出来:“你又骗人,你哪儿妹妹。”

栓子最得意,就是家里有个漂亮妹妹,这条街上都没比他妹妹生的好的女娃娃,锤子见着明沅头一个想到抱她出来杀杀栓子的气焰。

栓子见他真抱了个女娃,大眼睛尖下巴,生的白嫩嫩粉团团,嘴巴一抿还有一个小梨涡,穿戴也不寻常,脖子里头那一串长命钱光闪闪的,他腰还没叉起来,立时就气弱了。

明沅笑嘻嘻的任他抱,锤子得意洋洋抱着她招摇过市,还从袋里摸了一个铜板出来,往那卖饴糖的摊子上头,用铜板换了个细竹签子。

一个铜板能挑多少就是多少,栓子抓着明沅的手,给她滚出一个大糖球来,明沅含在嘴里,吃的嘴巴糊糊的,满面都是笑。

沿着街到尽头有个戏台子,那头锣一响,人群就像潮水似的涌了过去,锤子炫耀过了就不耐烦再抱着明沅了,他的那群伙伴全都奔过去,他也急着去看,见了采苓,伸手就把明沅塞了过去,一溜儿跑的没影了。

九红也伸了头去看,远远指了告诉明沅:“六姑娘快看,跳大神呢!”

她话音才落,叫个卖花婆子啐了一口:“糊里八涂的,跳钟馗撒!”

九红吐了吐舌头,又往前挤去,采苓不敢抱着明沅往人多的地儿挤,立在房子的台阶上边,挨着柱子借力了,看那戏台子上边跳钟馗。

那扮钟馗的拿草汁抹的满面青绿,耳朵上挂了假须,头上戴了乌纱官帽,身上穿着紫红官袍,右手挥舞着锡做的宝剑,正在捉青黄红白蓝五色小鬼。

那五个鬼都赤了胳,迈着步子跳圈,有的瘦精精,有的粗胖胖,围着钟馗绕个不住,口里呼呼喝喝,钟馗宝剑一到,便又扑又翻,台下的人又是哄闹又是笑,还不住往台上撒果子。

钟馗作势一剑刺了五只小鬼,拿套索套了他们的头,从戏台子上下来,扛了宝剑从街头一路溜到街尾,不论是孩童还是妇人,都凑近了去看,便是扮小鬼的也风光的很。

有小娃儿还奔上去扯他们身上穿的衣裳,街上人抱了雄黄酒,一个喝上一碗,喝了酒的,便往空酒碗里撒上两个钱,从街头到街尾走上一圈儿,一个酒坛子便装了个半满。

九红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采苓也看的津津有味,明沅只觉得头上叫人一摸,等她回头,身后哪里有人,她再摸头上,戴出来的两朵金打花叶,只余下一边儿了。

却再往哪里寻这偷儿,她一手捂了金花,一手去扯采苓的袖子:“花没了。”采苓还当是说她襟上挂着的豆娘扎花,抬头看了才知道是头上戴的,这下坏了,这一朵抵得几月月钱!

赶紧去叫九红,又哪里寻得着她的人,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采苓站高了放眼看过去,怎么也瞧不出里头哪个是九红,锣鼓震天,扯破了嗓子也叫不回她来,只好先抱了明沅回去。

喜姑姑屋里站了个妇人,两个人正写在契书上头画押,捏了银子拿在手里掂一掂,笑的见牙不见眼:“老主顾了,这回保管是个老实的。”

说着转过脸,一路走到西屋去,推门就进去,不一时里头就哭哭啼啼起来,刚才还敢拿眼儿睨着喜姑姑的妾,扒着门框哭的头发都散了:“好歹叫我见一见爷。”

喜姑姑现在这个模样,明沅从来不曾见过,她眉毛都没抬一下,抱起明沅来进到内室里,打开蜜糖罐子倒出一碟子蜜来,又开了包松花粉,面前又是白糖又是红糖,三四种甜口的吃法,喜姑姑亲生剥开一只江米粽,送到明沅手里:“六姑娘吃。”

明沅捏着圆筷子,新蒸出来的粽子带着扑鼻的粽叶香,沾了白糖送到口里,咯吱咯吱的响,粽子很甜的,甜的发苦。

喜姑姑同丈夫是聚少离多,不到年节能家来,是再见不着的,开了头一次禁,有了妾,男人就再守不住了,原来不过去暗门子里耍,后来干脆买回来了。

喜姑姑每回回来的头一件事,就是寻人牙子,把人卖出去,后来索性同人牙从说定了,赁了妾使,不要孩子,睡得一年就再给换个人,不要漂亮的,只寻那模样中等,会理些家事的。

这一个妾,却是喜姑姑往穗州去前租下的,呆的时候长了,忘记了分寸,把那租妾的规矩也都忘了个干净,她还嚷着要见爷,叫那个婆子带了人来,抓松了她的头发一把塞到她口里,半是抬半是拖的拉走了。

锤子咋咋乎乎进了门,后头还跟着九红,她哭的满面是泪,采苓搂了她不住口的安慰:“不过是个粗银的,值得什么,我均一个给你,绞丝的银镯子。”

九红还不高兴,锤子挤了眼睛:“黑丫头,你也忒胆儿大,里头多少偷儿。”伸头看见西屋门开着,里头却没人,嘿嘿一笑,伸了腿进门去,喜姑姑见儿子出去晃一圈,又是一身灰,挤的襟口都松了,伸手给他系上了。

便是这时候,她男人家来了,锤子都瞧得出,他自然也瞧得出,却一句都没问:“把礼盒子送到了,还叫了一桌席面,过得会子就送了来。”

喜姑姑应一声:“锤子眼看就大了,我想叫他到府里头当差,隔着二门就能见着我。”锤子本来就是家生子,逃不开进府当差,原来去穗州前就该进府的,她心疼儿子年纪小,一直拖到这时候。

男人听了不说话,半晌点个头:“随你,总归他跟你亲。”说着甩手又出了门,喜姑姑只当没瞧见,调了蜜水给儿子喝,又给他松了头发重梳一回,端了水又是擦脸又是擦手:“往后就见着娘了,好不好?”

明沅听见她话音里是从未有过的软和,鼻子一酸,天下当娘的,只怕都是一般心思。

☆、第45章肉馅小饺子

锤子当天就跟着她们回去了,喜姑姑半点也没在家呆的心思,采苓九红两个嘴上不说,回去的路上却都斯文的多,也不再扒着窗往外头看了,她们是怕喜姑姑心里难受。

明沅却明白,喜姑姑根本不难受,她没把那个妾当一回事,甚至没把她丈夫当一回事,她看重的只有儿子一个人。

她跟纪氏有些像,可从根本上又半点都不像,纪氏跟颜连章两个,还有些你来我往,不管那些个情谊是真是假,总归是存在的,可喜姑姑从心底里头,就没拿这个丈夫当成是丈夫,倒像是搭伙过日子的人。

从到了这里时间不短了,见的夫妻也有好几对儿了,梅氏跟颜顺章这样的算是神仙眷侣,你欢我爱羡煞旁人;纪氏跟颜连章也算得中等了,不说爱,起码是有尊重的,可就因为这份尊重,纪氏也放不开手;颜丽章跟袁氏两个算不得怨偶,可只怕连美满两个字的边都沾不着。

到了喜姑姑这里就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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