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陛下隆恩,臣以为袁崇擅杀毛文龙,而不将其解至京师问罪,可能是迫于无奈,但更可能是怕毛文龙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威胁到他。”
温体仁这得同样含而不露,却杀机森森,紧紧扣着上面的思路。如果毛文龙有罪,而崇祯却不严惩,显然还是认为崇祯是个昏君;如果毛文龙有功无罪,那将他解至京师,袁崇焕岂不是自讨苦吃?总之,袁崇焕里外都不是好人。
温体仁走了留下了心血翻腾的帝走了。
祯提笔在手,准备写下对袁崇焕奏折的批文。
虽然早已有了见,但真要写这个批文时,怒火又从心底泛起。这股怒火和对其他人的怒火不同,既深而重参杂着一丝丝其他的莫名的东西。
忽然,嘴现出一丝狠戾的笑纹,刷刷点点,批文一挥而就:“毛文龙悬踞海上,饷冒功,朝命频违节制不受,近复提兵进登,索饷要抰,跋扈叵测,且通夷有迹犄角无资,掣肘兼碍。卿能声罪正法,事关封疆安危,外原不中制,不必引罪,一切布置……听便宜行事。”
几天后,崇祯又给兵部下了一道谕旨重申他对袁崇焕斩毛文龙的看法:“朕以东事付督师袁崇焕,固恢疆,控御犄角,一切外军机听以便宜从事。
岛帅毛文龙悬师海上,开镇有年以牵制为名,案验全无事实剿降献俘,欺诳朝廷甲刍粮蠹耗军国……近乃部署夷汉多兵,泛舟进登声言索饷行跋扈,显著逆形。崇焕目击危机,躬亲正法,据奏责数十二罪状,死当厥辜。大将重辟先闻,已奉明纶,仍著安心任事。”
随着这道谕旨,监军太监也到了宁远。
事情一直都很顺利,没什么不好的意外之事发生,但陈海平的心情却很闷。
让他发闷的人是袁崇焕,发闷的事是袁崇焕擅自杀了毛文龙,这件事引发了他内心深处极其强烈的感触。这一刻的他不是陈海平,而完全是那一世的人,他现在完全纠缠在了那一世的情绪里:如果袁崇焕能意识到……那历史又将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一直以来,夜半梦回,他每每都分不清哪是梦,哪又是真实的世界。那种感觉如梦似幻,强烈极了。因为这个,他成了庄老先生的铁杆粉丝。
阳光明媚极了,万千的彩蝶飞舞,美丽极了。忽然,陈海平发觉他找不到自己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正在心惶惶然的时候,他又惊骇地发现所有的彩蝶都长了一张人脸,而跟着他又更惊骇地发现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一只蝴蝶,是这万千彩蝶中的一员。
突地,心猛地一哆嗦,他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翅膀。记忆在瞬间变成了感觉,他依稀记得自己也曾用四根手指把蝴蝶分过尸的。
“哎哟”一声,陈海平猛地翻身坐起:“哇”的一声,女儿脆亮的哭声瞬间就让陈海平完全清醒过来。
睁眼一看,宝贝女儿胜男大小姐摔了个屁蹲,正在那儿张着大嘴哭呢。
一旁的孙茜赶紧走过去,把女儿抱在怀里,同时瞪了丈夫一眼,质问道:“你怎么了?看把女儿摔的!”
陈海平也赶紧从躺椅上下来,把女儿抱在怀中,哄道:“宝贝,不哭,不哭。”
“爹坏。”小胜男不依不饶,摸着眼泪哭道。
“是爹坏,是爹坏,爹该打。”非常陶醉地,陈海平抓着女儿肉乎乎的小手打自己的脸。真是女儿在怀,真实我有。这一刻,抱着女儿,那种虚幻的感觉一点都没有了。
“王叔来了,在书房呢。”从丈夫怀里抱过女儿,孙茜道。
王叔就是王仲然,听护卫说陈海平一个人在后院睡着了,他就想走,待会儿再过来,但让孙茜给拦住了。
来到书房,见到王仲然,陈海平笑道:“叔您今后千万别可怜我,我现在是吃了睡,睡了吃,巴不得有点事呢。”
王仲然也笑了,然后正色道:“少爷,锦衣卫在山西的头子李翔林死了。”
锦衣卫,陈海平心里默念了一句,不由又想到了那风光无限的八大皇商和他自己。
正德之时,朝政就已非常腐败,而后好在出了个强人张居正。
对那个时代的大明朝,张居正就好像是个紧箍咒,把这个快要散架子的朝廷维持的还蛮好,但自张居正病亡之后,朝政的腐败便一发不可收拾,蔓延到了几乎所有的层面。
厂卫,这个握有极大特权的衙门自然更不会例外。
厂卫是厂和卫的合称,厂是指东厂、西厂和内行厂,卫则指的是锦衣卫。
西厂和内行厂设立的时间都不长德五年,刘瑾以谋反罪被杀,西厂、内行厂均被撤销,以后再也没有恢复。
东厂是由成祖朱设立的,永乐十八年朱为了镇压政治上的反对力量,决定设立一个称为东厂的新官署,地点位于京师东安门北。东厂在设立之初,就由宦官担任提督,后来通常以司礼监秉笔太监中位居第二、第三者担任。东厂的属官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各一员,由锦衣卫千户、百户来担任贴刑官。隶役、缉事等官校由锦衣卫拨给。
锦衣卫是太祖朱元璋设立的,洪武十五年,朱元璋改仪銮司为锦衣卫,正式建立锦衣卫衙门。洪武二十年,曾下令将锦衣卫废除有犯人都送刑部审理。靖难之役发生后,成祖朱为了压制臣民对他的不满,重新恢复了锦衣卫的所有设置与权力。
这一厂一卫,虽是独立于三法司之外,直属于皇帝的秘密特务机关,但各自的权重也有不同。东厂和锦衣卫都好比是皇帝身上穿的衣服,但东厂是内衣衣卫则是外衣。所以,要论权力大小,那自然是内衣大,但要论管的事多少,那是外衣多。而这也就是说东厂管的是大事要事,锦衣卫更多的是处理日常事务。
没有特殊情况东厂的活范围一般就在京师,而遍及全国的特务机构则都是锦衣卫的下属。
这个李翔就属于锦衣卫锦衣卫在山西的总负责人。
锦衣卫的爪牙遍及全国各地,山这种地方自然是照顾的重点。他们的身份原本都是极为机密的在山西,在那些商人而言,这根本就不是秘密。之所以一方面朝廷和女真人在辽东打生打死,而这些山西商人却同时可以闷声大发财,和女真人大做特做各种违禁的交易,不把这些锦衣卫摆平成吗?
那一世的历史上,这张大网就已编织的密不透风,那些山西商人没有因此出过一点事,现在陈海平加了进来,这张网自然编织的更是绵密。
实际上,八大皇绝不仅仅是这八家商人而已,他们仅仅是个代表,他们至少代表了山西商界四分之一的力量,如果再加上海平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那就至少代表了山西商界五分之四的力量。
在朝廷,这股力量是无敌的,谁阻挡,谁就会粉身碎骨,所以这么大的事才可以弄得悄无声息。
原本对付锦衣卫的事是由八大皇商负责的,但现在他们的买卖远远超过了那八大皇商,所以需要的糖衣炮弹当然得由他们来提供,而这也就是王仲然来找他的原因,因为所需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思忖片刻,陈海平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王仲然道:“得病死的。”
陈海平道:“我们最多还需要把局面稳住两年时间,今后处理这方面的事,叔就以这个为基准。”
眼里现出一丝火花,但王仲然什么也没问,只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陈海平做事从来是只交待任务的标的,如非特殊情况,细节从不过问,他可不想把自己给累着了。当然,要是任务没完成,或是出了差错,那可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罚不罚先不说,责任是必须要弄清楚的。
这事儿就此接过,陈海平问道:“玉成到了吗?”
王仲然道:“估计最迟明晚就能到。”
玉成是王玉成,是陈海平派到铁业行会的那位总负责人。
随着那个日子的一天天临近,陈海平也按部就班地展开了行动,他派到陕西,投奔高迎祥的申喜仁干的不错,现在已是高迎祥手下的一个大头目了。
今年二月,按照陈海平的指令,申喜仁说服高迎祥,率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流民大军越过黄河渡口,进入山西,一路势如破竹,竟然打到了汾阳府附近。
这一路上,地主老财那可遭老了殃了……
像这种事,传到别的地方添油加醋是免不了的,要是有人故意如此,那传成什么样就更可想而知。别的地方不知道如何,但上党这一带,那些有钱人可算是给吓着了。
他们虽然隔着陕西还老远,但河南可就一河之隔,而且河南也不见得比陕西太平多少,也是连年荒旱,灾民遍地。
私养民团本是极为犯忌的事,但在这种情况下,尤其是传说中有不少大地主因为把庄户组织起来,从而避免了大劫的事儿,这就成功地在上党各地把这个气氛酝酿了起来。
陈海平此番特意把王玉成召来,就是为了把铁匠组织起来的事,现在这事是重中之重。
沉吟了一下,陈海平问道:“叔,我大哥那儿有什么动静没有?”
大哥指的是孙传庭,为了避免孙传庭可能造成的麻烦,陈海平两个月前就离开了归化,回到了训练营。同时他严令,要密切监视孙传庭,绝不允许他这个大舅哥搞出什么意外的小动作。
虽然不清楚陈海平到底是什么目的,但对陈海平的命令,王仲然从来都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他道:“孙大人没什么异常。”
陈海平点头道:“那就好。”
接下来的将是关键的关键,陈海平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孙传庭也不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警讯
月的铁岭山区,正是林深树密、草繁叶茂的季节,兽又肥又壮。士兵们先是散落在密林中敲梆呼叫,驱出飞禽走兽,然后手拉手,将它们赶进射猎的围场,让将士们练马习箭。
一声令下,顿时万马奔腾,儿郎们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场面蔚为壮观。围场的终点是辽河边界,每次追至辽河,兵将们便折返马头,不敢擅越。
这是皇太极和范文程、三大贝勒等率领数万军马,在铁岭以西的群山中围场射猎。
立马山头,皇太极久久凝望着辽河以西那一望无际的科尔沁草原。千里之外,草原的南端就是明帝国的长城,从那儿可以直驱明廷的心脏…京师。两三个月后,他要在那儿进行一场豪赌,赌注就是举族的存亡。
豪赌,每每想到这两个字,皇太极的心情便沉重之极,因为一旦输了,就是举族皆亡之局,而胜了,却只不过是从袁崇焕的重压下暂时脱身而已,谁知道明廷今后还会不会再出现袁崇焕似的人物,虽然几率极小,但并不是不可能。
如果不是别无择,没人敢做,更没人愿做这样的豪赌,皇太极更是如此。此番千里奔袭,不仅他要做的事必须环环相扣,不能有一丝差错,而更为重要的还是明廷方面必须密切配合,必须和他预想的一样腐败才行,但即便如此,他一切都做得万无一失,明廷也配合得滴水不漏胜负最终的决定权依然不在他手中切都只是尽人事,最终只能听天命,但他别无选择,他只能死中求活。
与袁崇焕争锋辽东,他必无,这倒不是说袁崇焕有多了不起,而他有多不堪,这是双方的势所决定的。袁崇焕身下坐的是一头大象,大象身后更有广阔的天地供其回旋,而他身下的只是一只狼而已况还是一只被关在狼圈中的狼。狼虽勇猛凶悍,雄健矫捷,但大象只要还有活动的能力,并能朝着目标推进不剑走偏锋,狼就没有丝毫机会。
皇太极因为了大势所以采纳了范文程的离间计,但又因为关系太大,胜算太小,所以虽明知非行不可,他仍对从西线突入举棋不定,下不了最后的决心。
毛文龙被杀、袁崇焕将岛兵马重新整编的消息传来皇太极即下定决心,实施范文程的计划。不过一年时间即便旷野争锋,他也已没有必胜的信念今袁崇焕又成功斩杀毛文龙,可以想见用多久,皮岛就会成为他的噩梦,到时不得不分兵两处,前后布防,但只要被袁崇焕突破一处,就是一溃皆溃之局。
既下定决心,就没必要再等,时间不在他们一边,如果袁崇焕一旦补上西线的漏洞,他们就再无生机。
铁岭猎结束后。皇太极几乎从早到晚都与范文程在一起旦夕谋划。他们就突入长城后。可能遇到地种种情况预想了相应地对策。而后又根据密探传回来地情报。随时调整对策。现在。随着行动时间地一点点临近。他们越来越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西线明军方面是否突然有什么变化。
为此。他们一直密切监视着西线。好。西线一如既往。防御松散。兵甲不备。士卒不练。城郭不全。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这个。他们还在焦急地等候着另一个消息。
“无锋锐之刃则无以行仁义。”
看着陈海平地回书。孙传庭地眉头越皱越紧。
八月十七日。申子岳报来确实地消息。察哈尔部地速月台吉等人大肆串联。极力鼓动林丹汗夺回祖上失去地旧地-归化。
综合各方面的消息,暗部给出的评估结论是:察哈尔部西侵的行动已经不可避免。
虽然陈海平给以他全权处理蒙古之事,但这等事自然也要告知陈海平,而陈海平给他的回书则一如既往,托他全权,唯一多出的一句话就是这句“无锋锐之刃则无以行仁义”。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就是立威。
有恩无威,结果绝对不会好。这话要是放在个人身上,可能多少还有失偏颇,但要是放在一个集体,有其是一个民族身上,那就绝对是真理。所以,在融合蒙古的进程当中,立威是必须的,而且一有机会就要做,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做。
这个问题孙传庭自然清楚,他也绝对赞同,但问题是,立威立到什么程度,这个尺度可是太不容易把握了,因为这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微妙平衡。
首先,要保证不能打破察哈尔部与女真人之间的平衡,而这也就是说不能把察哈尔部打的太狠了,目前还需要察哈尔部牵制女真人。
其次,是不能有损他们和顺义王卜失兔之间的平衡。
在目前,他们和卜失兔的关系良好,但如果现在就顶着卜失兔的名义大肆扩张,那就不可避免,他们和卜失兔的关系必然要出现裂痕。
这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即使卜失兔自己安于现在的地位也不行,因为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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