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天下一根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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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明天下一根钉-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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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山玩水、斗鸡走狗、赌场妓院,他们足足是耍了一整天。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们才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陈海平也确实是个怪物,在外面耍够了之后,一到家又立刻开始练武,这也是戴定国拿这个徒弟没辙的原因之一。

回来换过衣服,两人向演武场走去,陈海平眼尖,耳朵也好使,他先是听到演武场里有女儿家的娇叱声,接着又看到演武场的大门前有人站岗。

有女人在练武!陈海平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最喜欢看女人练武,那腰那腿那胸……啧啧,和这个比起来,妓院里的那些粉红翠黛根本不够看。

悄悄拉了一下石头的衣服,陈海平打了个手势,然后一猫腰,向阴影里潜去。

石头虽然有点一根筋,但跟这个少爷实在是太熟悉了,做什么说什么根本用不着思考,他本能地就知道。

这一次,他的任务是放哨。

趴在矮墙上,陈海平眯起眼睛向演武场中央看去。

四根高高的木柱上挂着四盏风灯,虽然不能算是灯火通明,但基本上能看清楚。

场地中央有两个女人在对打,其中一个就是戴小蓉,而另一个,看清楚之后,陈海平心蓦地一热,跟着嗓子眼又是一紧。

那个纵高伏低的女孩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满脸的稚气,但该发育的都发育了,不该发育的也发育了。女孩的个子极高,足有一米七,但丝毫也不显得单薄,而是矫健婀娜。那双飞动的裹在蓝色稠布下的大腿紧绷绷的,这让陈海平觉得嗓子眼阵阵发干。

这种感觉是平生第一次,虽说妓院没少去,但一开始只是图新鲜,后来则是喜欢那里的热闹和饭菜,至于妓院里的主角,他还从未动心过。

这一次不一样了,一股股奇怪的感觉在心底涌动,陈海平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场子里本是两个人在对打,旁边还有两个丫环,但在陈海平眼中,却只有一个人在翩翩起舞。

“蓉姐,真痛快!”对打已毕,那个女孩对戴小蓉道。

“妹子要是喜欢,明天我们接着打。”说到这儿,戴小蓉微微皱了皱眉,又道:“妹子,快去洗洗吧,难受死了。”

院子里的灯光依旧,但芳踪已渺。空气中似乎传来了淡淡的芬芳,陈海平还愣愣地望着前方出神。

明亮的眼眸、晶亮的汗珠、粉嫩的脸颊、起伏的胸脯……陈海平忽然摸了一把脸,然后转回身低声对石头道:“你先回去。”

虽然是一根筋,但石头一点都不傻,何况偷看女人洗澡的事也不是只做了一两回,他立刻急道:“少爷你可别胡来,这是师傅的家!”

“你甭管,我走了。”说完,一猫腰,陈海平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三章挨打

大头朝下,倒着身子趴在房檐上,陈海平透过一道木棱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房内看去。还好,师姐不在,陈海平松了口气,这下可以安心看了。如果师姐在,心里还真有些负担,这点道德感他还是有的。

这里是房屋后檐,轻易不会有人过来,但陈海平还是小心翼翼,他清楚这事儿的轻重,一旦给人逮着,那就太丢人了。

虽然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小心,要小心,但透过蒙蒙的水气中,看到那个女孩一件件开始脱衣服,第一次动心的小色鬼就什么都忘了。

小姐的身材那是好的没得说,小色鬼没想到,那个服侍小姐洗浴的丫鬟,身材竟也是好的没得说,尤其是丫鬟的红色抹胸和玉白色丝绸裤衩没脱,就显得更是诱人。

真是有眼福了,小姐坐进木桶看不见的时候,陈海平的眼珠子就钩在俏丫鬟身上。

好啊,好啊,转过了点,对、对……唉……正当小色鬼色授魂与,不知人间岁月的当儿,忽然,底下传来一声断喝:“谁?”

精神实在是太专注了,这一声断喝让小色鬼的脑袋空白了那么一小会儿,而就在这一小会儿,身体失去了精神的控制。

尽管有武者本能的反应,但陈海平还是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然后还没等脑袋稍微清楚一点儿,背上就被踏上了一只大脚。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是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踩住陈海平的是那个四十多岁的婆子。

“来……”

“闭嘴!”

丫鬟喊的“来”字还没有脱离舌尖,就被婆子的一声低喝给送回了肚子里。

―――――戴定国今年六十有五,国字脸,大骨架,脸膛红润,双眼炯炯有神,气度沉毅,不怒自威。这一刻,望着跪在面前的弟子,戴定国嘴角紧紧抿着,双拳紧握,骨头节是一个个白点。如果目光能杀人,那陈海平早就死了八十次了。

戴定国一旁,还坐着一个老者。这老者身体颀长,面容俊秀,询询儒雅,一派儒者风范。

“大哥,算了,还好这件事没有张扬出去。”过了一会儿,老者对戴定国道。

半晌无语,忽然,戴定国低声对门外喝道:“去把昌全叫来。”

昌全,吴昌全,是大师兄。

其他的弟子学成后大都走了,但吴昌全一直都呆在师傅身边,帮着照料师门的事。可以说,吴昌全就是戴府的大管家,当然,吴昌全这个大管家是其它的大管家所不能比的。

吴昌全一进来,看见小师弟跪在地上,而师傅……在师门这么久,吴昌全还从没见过师傅生这么大的气。

进得门来,先是对那老者躬身示意,然后面对戴定国躬深而立,吴昌全问道:“师傅,您有什么吩咐?”

恶狠狠地盯着陈海平,半晌,戴定国低声喝道:“取刑杖来。”

“是。”不敢多说什么,吴昌全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一根有手腕粗、四尺来长的紫红色竹竿进来。

“给我打,打死为止!”戴定国又低声喝道。

吴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素来喜欢这个小师弟,尽管这个小师弟顽劣之极,但实际上还是有分寸的,他一向认为所有的同门,将来必以这个师弟最有作为。

吴昌全老于世故,见老者在座,那事情就极可能和老者有关。开打前,他向老者看了一眼,而老者也有了回应,他向吴昌全轻轻摇了摇头。

吴昌全放心了,这时,陈海平早已乖乖趴在地上,等着挨揍。

事情一定小不了,以往每次惹祸,这个小师弟总有的说,但这一次,小师弟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打死自然不可能,但轻了也不行,三竹竿下去,陈海平的屁股就全是血了。

一下、一下、又一下,戴定国不说停,吴昌全就不敢停,但不知不觉,下手也越来越轻。

至始至终,陈海平没有说一个字,现在挨打,更是一声也没有。突然,戴定国挺身而起,抢过刑杖,同时一脚把吴昌全踹开。

“你有什么话说?”左手握着刑杖,戴定国森严问道。

陈海平还是无语,头依旧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眉头忽地拧起,戴定国挥起了刑杖。

和吴昌全不同,吴昌全打的时候,血肉飞溅,声音很响,而戴定国落杖,则波澜不兴,声音也是小而闷。

老者的眉头微微皱起,十几下后,老者站起身来,走到近前道:“大哥,够了。”

戴定国停手,老者又对吴昌全道:“昌全,不要声张,给他找个大夫看看。”

吴昌全把陈海平抱出去后,老者把戴定国拉回桌旁。落座后,老者安慰道:“大哥,行了,你就别难为自己了。”

“哎!”戴定国长叹一声,道:“国清,你说见了小茜,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啊!要是小茜因此有个一差二错……”

“没事的。”老者道:“我的女儿我清楚,不会有事的。”顿了顿,老者又道:“这家伙是个什么人?骨头倒是挺硬的。”

重重叹了口气,戴定国道:“三年前,我有事路过平遥,在县城里遇见他的。哎,不知是什么孽缘,我一见就相中了他。”

“他怎么样?我看大哥很看重他的。”

默然半晌,戴定国叹道:“国清,怎么说呢。这小子顽劣之极,每每都让我头痛之极,却又偏偏脑不得怒不得,更狠不下心来把他赶走。”

老者道:“能让大哥如此看重,看来这小子也应是个人物。”

戴定国道:“我没什么看人的眼光,但这小子将来一定安生不了。要是他用我教的本领为恶,那我就真是罪大了。”

轻轻摇了摇头,老者道:“如果仅仅以蛮力为恶,那再恶也不过是个蟊贼。”

这一次,戴定国也摇了摇头,道:“要是如此,我自己就能除的了他,但这小子小小年纪,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胆大心细,智计百变,实在是个人物。”

听到这儿,老者也严肃起来,他问道:“此人人品如何?”

沉吟半晌,戴定国轻轻叹道:“为善为恶,一念之间。”

第四章呆傻

早上,吴昌全来请安时,见弟子脸上满是忧色,戴定国问道:“怎么了?”

吴昌全道:“师傅,小师弟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皱了皱眉,戴定国道:“怎么会这样?”

挨刑杖,打屁股,可能被当场打死,也可能被打昏,但隔了一夜没死,还昏迷不醒的,这可是听都没听过的事儿,尤其是那小子身体壮的跟牛犊子似的。

吴昌全道:“小师弟昏迷不醒,还发高烧,大夫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戴定国道:“走,去看看。”

徒弟的鼻翼忽闪着,脸上似乎着了火,戴定国焦急地道:“再去请大夫,请最好的。”吴昌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要出去,戴定国又道:“多请几个。”

吴昌全刚走,那个老者就到了。老者一见,立刻坐下,给陈海平诊脉。半晌,老者把手拿开,也是满脸不解。

大夫陆陆续续地到了,但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谁都不知道陈海平为什么得病,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

大夫都走了,老者苦笑道:“大哥,你个徒弟还真是个怪人,连得病都得的这么奇怪。”

因为陈海平,老者在戴家住了半个月,但到老者一家走时,陈海平还是昏迷不醒,仍然时不时地发高烧。

两个月后,陈海平终于醒了,大家伙都以为没事了,可万没成想,人却傻了,整天乜乜呵呵的,往哪儿一坐就是一天。

又过了一个月,戴定国终于放弃了,一天晚上,他把吴昌全和石头叫到了面前。

“大柱,你怨恨师傅吗?”戴定国问道。

石头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然后道:“师傅,少爷挨打咎由自取,得病是意外。”

在这里,石头和陈海平是师兄弟,但石头对陈海平的称呼却从来不改,谁说都不行,陈海平说也不行。

轻轻叹了口气,戴定国道:“大柱,你习武的天分比谁都高,现在我要送海平回家,你有什么打算?”

又磕一个头,石头道:“师傅,少爷到哪儿,弟子就到哪儿。”

没有再劝,默然半晌,戴定国道:“你出去吧。”

石头出去后,戴定国把事情的缘由都说了,然后道:“这件事你要跟陈家人说清楚,但要叮嘱他们,不要散播出去,否则必有大祸。”

吴昌全道:“师傅,您放心吧,他们会知道轻重的。”

万历四十七年十二月初,石头赶着驴车带着呆傻的小主人回到了陈家堡。

―――――夜如墨,风似刀,雪大鹅毛,今年的冬天好像更冷了。

呼啸的狂风掠过房檐屋角,时时带起阵阵凄厉之极的悲鸣声。这种声音对那些无法御寒的人而言是死神的狂笑,让人战栗,让人绝望。但对那些可以呆在暖暖的屋子里的人,这些悲鸣声却会让人感觉格外幸福。

陈家虽是大富之家,但戌时刚过,整个陈家堡也已见不到几点光亮。

在西跨院的第三进院子,正房和西厢房都还有光亮透出。

这个院子是三爷陈海廷的家,西厢房亮光的那间屋子是小女儿秀珠的闺房。这一刻,暖暖的屋子里丝毫也没有幸福的感觉,反而凄凄惨惨。

看着女儿趴在被褥上抽噎,三奶奶无奈地叹了口气。摸着女儿乌黑的秀发,三奶奶伤心地道:“秀儿,这种事能有什么办法?你爹根本就不会管,就是想管他又能怎么地?孩子,这都是命,任命吧,啊。”

秀珠不说话,还是哭,只是双肩抖动的更厉害了。

三奶奶叹了口气,又道:“要是你小叔没事,这事儿还有得商量,可……”

没等三奶奶说完,腾的一声,秀珠从被子上爬了起来,穿鞋就要下地。

“你干什么去,孩子?”一把拉住女儿,三奶奶急问道。

“你们都不管我死活,我去看小叔。”秀珠抹了把眼泪,哭道。

三奶奶又叹了口气,下地给女儿穿好皮袄,然后又吩咐堂屋里的一个婆子要照顾好小姐,千万别摔着了。

看着女儿和婆子拐过角门不见了,三奶奶这才转身回正房自己的屋里去了。

回到卧房,把灯熄了,三奶奶爬上炕,摸黑把衣服脱了,然后背对着丈夫躺下,一句话也没说。这么躺了大约一刻钟,三奶奶突然腾地一下坐了起来,气冲冲地对着丈夫问道:“怎么突然出了这么档子事?爹是不是猪油吃多了,蒙了心了?”

对三奶奶的质问,三爷似乎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事儿已经定了,睡吧。”

沉默,黑暗中,三奶奶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三爷问道:“秀儿怎么样了?”

三奶奶道:“你倒是眼不见心不烦,孩子都伤心成什么样了!”

沉默,好一会儿,三爷道:“没什么事吧?”

凄楚地叹了口气,三奶奶躺下:“去看十五弟了。”

第五章苏醒

唉,十三奶奶命苦啊!

儿子得病回家后,十三奶奶像变了个人似的,整个人成了母性光辉的代名词。十三奶奶收起眼泪,以前的斗争生活彻底放弃,就全心全意地照顾儿子。

今天娘家出了点事,十三奶奶回娘家还没有回来,秀珠到时,石头只穿了个马甲,光着膀子正迎着狂风暴雪,在院子里中练枪。

虽是狂风呼啸,暴雪肆虐,但石头却热气腾腾,似乎整个人都在放光。见秀儿来了,石头收枪站立,招呼道:“秀儿来了。”

在整个家里,秀珠和这位只比自己大三岁的十五叔感情最好,甚至都比和父母的感情更好更亲。陈海平在家时,秀珠就是他的跟屁虫,几乎走哪儿跟哪儿,而陈海平也极喜欢这个小侄女,从不厌烦,甚至去赌场都带着秀珠。

陈海平是个怪物,礼数什么的向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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