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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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车站-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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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锡裕说:“我实在不是故意想瞒你,就是觉得,你只是跟我住在一起而已,七个女孩子,你也是没有办法,想跟别人解释清楚,也很容易。你不用考虑那麽多,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吧。住宿问题,也不见得就完全没办法,去找村长撒撒赖,他不解决也不行的。至於我,怎麽样都无所谓。”

  白染瞥他一眼说:“我不是优柔寡断反复无常的人,做什麽事情都是想清楚了的。我已经说过,比起其他人来,我更喜欢跟你在一起,除非你嫌我妨碍你一个人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白染是无心,可那一眼余锡裕看来真是说不出的勾人,脑子里涌出一堆念头,但没有一件可以付诸行动,只能咧著嘴嘿嘿傻笑个不住了。

  白染心想,我又不是缺心眼儿,被众人隔离开来自然还是会有难受的感觉,但看到余锡裕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又觉得这种事情跟他讲也是无用,说:“那我们接著印那些小册子吧,今天一整天就该就可以印完全部了吧?”

  两个人的车站99

  余锡裕点头答应,却不料白染真的铆足了劲儿,手下不停地印了起来。

  余锡裕说:“你是不是心里藏不下一点儿事啊?”

  白染说:“你怎麽知道?”

  余锡裕说:“就这麽点东西放在这里没做完,你就牵肠挂肠,非得一口气弄完才能放得下心对吧?”

  白染笑起来,说:“这也要挖苦一下我?做你就做呗。”

  两个人只在中午稍微停了一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到晚上已经一鼓作气印完了所有的材料。余锡裕说:“明天咱们就去送材料,还得去一趟沟口村。”

  白染说:“去沟口村有几里地?”

  余锡裕说:“得穿过好几个小山沟,十多里地是有的,不过幸好有小路,可以骑自行车,咱们动作快点儿,早上去,中午就回来了。”

  印完了东西,白染把头天洗好晾著床单衣服收回来,重新铺好了床,衣服也一件件叠整齐。

  晒过的褥子,铺上洗干净的床单,不用躺上去就能想象到,一定很舒服。

  余锡裕说:“你还真贤惠呀,今天晚上肯定很享受。”

  白染扫了一眼余锡裕,他的眼睛果然有一种古怪的意味。白染只好装没听见。

  晚上到睡觉的时候,白染不知怎麽的很紧张,虽然他觉得余锡裕肯定不会嘲笑自己,但就是很紧张。抢在余锡裕前面洗完脚,赶著爬上床,盖上毯子,狠狠地闭上眼睛。一边突然想起,自己好像有好些天没洗过澡了。从前跟女孩子住一块儿的时候都没觉著这是个问题,自己去屋外灶边上的小帘子里面怎麽都可以解决一下,现在跟男孩子住在一起,反而成了问题了。白染头疼著这个问题,余锡裕上床时,也没怎麽感觉到。等到余锡裕慢腾腾地看了一会儿书,吹熄了油灯,翻身躺下时,老旧的架子床随著那粗犷的翻身动作,发出了“喀吱喀吱”的声音。这声音像针一样刺进了白染的耳朵,在一瞬间,白染发现自己又可悲地有了反应。他不想再跟余锡裕进行那方面的对话,只好侧著身子一动不动,时间长了睡不著,胳膊腿都麻了。

  白染觉得,这一切怎麽会这麽荒唐,如果天天都这样,日子岂不是很不好过?接著转念又想,也许跟换了环境有关,总不可能以後天天都这样吧,过一阵子应该就会正常一些。

  余锡裕自然察觉到白染的异样,也跟著苦恼起来,觉得这孩子说他聪明他其实很迟钝,说他迟钝他又太敏感,这层窗户纸不捅破不行,可稍微有点动作,白染就大受惊吓,也让余锡裕很受挫折。

  两个人各怀心思,都好不辛苦,久久不能入睡,简直无异於互相折磨。

  可是从实质而言,这两个人其实并没有分歧,所以第二天醒来时,两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问题都不成问题了。

  余锡裕先洗完了脸,说:“我去借自行车,你把这边的材料整理整理,待会儿我们一起出发。”

  两个人的车站100

  白染把自己简单收拾一下,又把前一天晚上分出来给沟口村的材料捆扎起来,余锡裕就一手推著一辆自行车回来了。把自行车一停好,余锡裕突然拍了下脑袋,说:“你会骑自行车吗?”

  白染翻了个白眼,说:“真当我是白痴啊?当然会骑拉。”

  两个人各自把材料捆在自行车後座上,就嘻嘻哈哈地上路了。

  天气很好,蓝荧荧的天空看上去很高,远近的青山清晰得就好像山坡上的每棵树的每根细枝条都能看见一样。白染他们进黄平乡的时候汽车走得就很勉强,而这回去沟口村的路几乎不成其为路了,在起起伏伏的山坡上,一条脚踩出来的坑坑洼洼的小山路,只有一人肩的宽度。白染才觉得余锡裕的问题不是无事找话说,而是正正经经的问题,如果早看到这条路,白染必须得回答不会骑了,坡又陡,路又不平,脚踩得吃力,又被颠得难以维持平衡。余锡裕像是走这条路走得惯了,在前面骑得很顺,白染讲的大话在前,这时候也只好咬著牙硬撑了。

  余锡裕似乎也知道白染的艰难,只过了一座山坡,就在一丛树荫里停了下来,把自行车往树上一靠,坐到了树底下,说:“累了,歇歇先。”

  白染松了口气,下了自行车走过去坐下,两条腿虚软无力,手腕因为使力过度也早就发酸了。余锡裕从车把上取下水壶,说:“喝点水?”

  白染近来看惯了余锡裕的饭盒,平常倒没感觉,这时候突然看到这个水壶,不免想起这水壶本是童颜的,心里就有些小小的别扭,拼命绷住了脸,害怕露出不快的表情,一言不发的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口。

  余锡裕刚骑得有点快了,的确有点逗弄白染的意思,这时候看到他累得有些脱形,就後悔起来,说:“这条路是不太好走,待会我们就放慢点速度吧,在沟口村那边讨点东西吃应该也没问题,不用太急著赶回去。”

  白染点点头。两个人歇不多会儿就又出发了。这一次速度放慢了,果然轻松许多,但时间也就花得长了。眼见著太阳越升越高,路还是七弯八拐的没完没了。渐渐的,山势平缓了,四周的山丘变成了圆润的小土坡,才出了黄平乡的地界。再往前走了一阵,从小路上了一条可以走拖拉机的大路就到了沟口村了。

  沟口村的地形比较便利,土地也比较肥沃广阔,人口也比黄平乡多出了两三倍。奇怪的是余锡裕在这里也像个名人似的,路上偶遇的人时时跟他打招呼。沿著白杨遮荫的土路到了村公社,还没进去,就有一个女孩子听到停自行车的声音之後迎了出来,说:“你们可算来了,今天比往常可慢些。”

  这是个二十出头女孩子,看上去跟余锡裕差不多大,圆脸盘,大眼睛,扎著两条粗辫子,一身衣服比不上陈亭亭的时髦,神情也没有陈亭亭的气质,但以时下的眼光来看,也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了。她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一下子就扫到白染身上,上上下下打量几下,说:“这位小同志之前没见过呀。”

  两个人的车站101

  余锡裕说:“就新来的知识青年呗,不然呢?”

  女孩子笑得很大方,也有点古怪,看著白染说:“我叫孙慧兰,你姓什麽?”

  白染说了名字。

  孙慧兰冲他点点,又对余锡裕说:“你选的这个点儿够刁钻的呀,我是该请你吃饭呀,还是不请你吃饭呀?”

  白染看看日头,估计著差不多刚过十一点,说要吃饭,早了点,说不吃饭,回去的路上肯定得饿趴下,想到自己来的路上那麽不争气,不禁惭愧。

  余锡裕说:“那还用说吗?你们沟口村的模范人物竟然这麽小气?”

  孙慧兰说:“看把你急的,难道还真饿著你不成?”一边动手去解自行车上的捆著的材料,说,“这次又麻烦你拉,还有小白,肯定也帮忙弄了的,对吧,今天中午得好好感谢你们一下。”

  三个人把材料搬进村公所放好,孙慧兰跟余锡裕是有说有笑亲热非常,白染在一边搭不上话,就有些酸溜溜的。虽然早就知道余锡裕很受女孩子青睐,可这却似乎是白染第一次真正看到他跟女孩子相处的样子。跟孙慧兰在一起时的余锡裕很放得开,讲话很随意自在,白染忍不住想到,原来陈婷婷的确不是余锡裕喜欢的类型,原来余锡裕喜欢的是孙慧兰这样爽朗粗线条的女孩子。

  东西安置好了,孙慧兰就带著余锡裕和白染出了村公社,一路走过去,白染发现这果然是回孙慧兰家里的。

  孙慧兰说:“今天我家里人都到镇上去拖农药去了,你们就放心大胆地来吧,也顺便吃点儿我藏起来的好东西。”

  余锡裕和白染进了她家,果然没人,孙慧兰不让他们两个动手帮忙,一个劲儿地叫他们坐,他们就坐在了厨房里。孙慧兰给了他们一人一杯水,又在碗柜里鼓捣了半天,拿出一件黑乎乎的东西,说:“看,这就是上次剩下的那一半,今天干脆也给你们吃了吧,再放在这里也没什麽意义。”

  白染一看,立刻明白,这就是上次余锡裕给他们吃腊肉的另一半,原来腊肉的来源是这样的,使白染心里越发酸涩起来。

  余锡裕却好像没有发现他的想法一样,对孙慧兰说:“再过上一阵子,这块肉你就算拿出来我也不敢吃了,现在嘛,勉强下肚。”

  孙慧兰说:“还勉强下肚呢,待会儿你不狼吞虎咽才怪。”

  她做起饭来动作非常麻利,使白染产生出一种“到底是女孩子”的感慨,偷瞄一下余锡裕的表,十二点刚过,她就完全做好了,不早不迟正是吃饭的点。端上桌来,丰盛到不像话,一盘青椒炒腊肉,一碗蒸蛋,一盘烟笋,一大碗青菜汤,饭就是香喷喷的白米饭。在那种困难时代,这一桌菜已经是太齐整,白染从前在家里,母亲还没有出走的时候,也极少极少能吃到这麽一桌菜,更不用说下乡之後了,最最重要的是,一桌四道菜没个重样的,其中没有任何一道是洋芋。

  两个人的车站102

  白染本来一路上过来累得头昏眼花,没什麽精神,一看到这桌菜,一下子就觉得自己饿得狠了,肚里胃肠似乎都急剧蠕动起来,急不可待地要大块朵颐。不过自己并非饭桌上的主角,也更不想在初次见面的女孩子跟前丢脸,只能强作镇定。突然觉得余锡裕在看自己,抬起头来,果然正好接收到一个得意的表情,那表情在说:“怎麽样?跟我出来一趟到底不会吃亏吧?”

  白染有点惭愧,感觉自己啥也没做,跟孙慧兰也不熟,就冒冒失失地来蹭饭了。余锡裕却用眼神示意他“快吃啊”。

  白染拿起了筷子,另外两个人却还没有下筷,就迟疑了。孙慧兰说:“哎哟,还跟我客气呢?跟小余坐了一桌,要是穷讲客气,可要饿肚子了。菜都做了,就放心大胆地吃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孙慧兰应该只是随口说说,白染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每次有了好吃的,其实余锡裕总是留下来叫自己先吃的,自己本来什麽都没有,余锡裕就算想跟自己抢,也是无从抢起,这样一想,脸就莫名地热了起来。

  孙慧兰一边说,一边夹了几筷子塞在白染的碗里,说:“我先帮你夹一点,接下来,就自己随便夹啊。”

  白染连声道谢,吃了几口,就发现,孙慧兰更大的热情是给余锡裕夹菜,一筷子接一筷子。余锡裕也坦然受之,笑嘻嘻地吃得很带劲,连声“谢谢”也不说,还要对白染讲一点风凉话:“好菜要吃,但也不要吃太急了,小心噎著撑著。”

  白染还来不及说话,孙慧兰就说:“知道他不好意思还要逗他,你也太无聊了。”一边又对白染说,“别理他,就是想闹得你不吃了,他好多吃点。”

  这一顿饭,白染有一种自己很忙的错觉,又要急著吃好菜,又要强忍著不要吃相太难看,又要被迫看孙慧兰跟余锡裕打情骂俏的场面,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吃得高兴还是痛苦。好在几个人都吃得很快,风卷残云一样,一下子把四道菜给消灭光了。

  白染真的吃得很饱,而且已经相当满足,可饭後的茶还没喝几口,余锡裕就拉著他要走人。

  孙慧兰说:“怎麽一吃完了就走?太无情了吧?”

  余锡裕说:“这一顿谢谢你了,下次有什麽事都尽管来找我。”

  孙慧兰还有话想说,可余锡裕已经拉著白染骑上自行车走了,她想想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只好算了。

  白染也奇怪,问:“你在急什麽呀?”

  余锡裕说:“这顿饭是一定要蹭到的,但她毕竟是个女人家,一个人在家里,我们不吃完了就走还要怎麽样?”

  白染刚吃完了饭,骑在自行车上,其实觉得脑袋很重,可是早上就浪费了太多时间在路上,这时候就算必须咬牙硬挺也不能再耽搁了。白染沈默了一阵,说:“你跟那个孙慧兰认识很久了?好像很熟?”

  两个人的车站103

  余锡裕不防他竟会问出这麽一个问题,真是哭笑不得,心想这孩子怎麽总是少了那一窍不通呢,说他不通,他偏又总喜欢瞎疑心。余锡裕叹著气说:“你想到哪儿去了呀?”

  白染有点不好意思,但又觉得自己的问题没什麽大不了的,说:“你今天不是特地过来看她的?”

  余锡裕差点从自行车上跌下来,说:“你什麽眼神儿啊?我怎麽会跑过来看她呢?乡里的女孩子跟城里的不一样,结婚都很早的,你看著她好像跟我差不多大,其实早就结婚了,刚才就是她的丈夫叔伯都出去了才会招待我们两个吃饭。”

  白染说:“我真不明白了,你到底喜欢什麽样的女孩子?怎麽哪种类型的你都看不上眼?是不是你从前的女朋友美到倾国倾城了?”

  余锡裕非常认真地半点不开玩笑地考虑了这个问题,自己的从前的恋人,还有眼前的白染,长相上都是一等一的,否则自己是真的看不入眼,不过白染的问题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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