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召见,是下官的荣幸。”
“这些话不用说了,本官建议你到陕西去,你不会暗地里责怪本官吧。”
“大人若是为了解释这等事情,下官就斗胆了,下官绝无意见,下官也清楚,自身的资历很浅,不可能服众,唯有到艰难困苦的地方去磨砺,做出一番成绩,才能够真正得到他人的认可,若是想着平平安安,那还不如留在翰林院。”
“不错,本官听闻你想着到府州县,就感觉到不简单,你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可谓是我大明历史上最年轻的翰林修撰了,迄今为止,翰林修撰直接到府州县去磨砺的,你也是第一人,正是因为这些因素,本官提议你到艰苦的地方去。”
“下官感谢大人的成全。”
郑勋睿还真的不是特别的高兴,那是因为他内心的想法,外人不可能知晓,延安府被称之为黄土高坡,地理条件很是恶劣,当然如今是什么情况,他不是很清楚,但相信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地方粮食产量有限,不可能与南方比较,再说延安府正在闹流寇,他去了之后的第一件事情,不可能是安抚百姓,还是要剿灭流寇,而且必须抓紧时间,决不能够耽误春耕时节。
到这样的地方去,就是最大限度的考核他的能力。
“本官看得出来,你不是特别高兴,还是有些埋怨本官的意思,你能够表露出来,本官就很是欣慰了,本官阅人无数,看得出来,你还是质朴的。”
“大人言重了,下官略有不喜,这倒是真的,下官以为,不管是谁到陕西去,都不可能表现的很是高兴,那就有些不可理喻了。”
“说得好啊,被朝廷派遣到陕西去,没有谁会高兴的,你若是表现的喜气洋洋,本官倒真的是要担心了,好了,本官找你来,的确不是给你做什么解释的,本官也没有必要那样做,本官看你虽然年轻,可几次上朝的表现,很是不俗,故而想着让你受到磨砺,来日成为可用之大才,至于说你是不是能够做到,本官就不得而知了。”
“你到陕西去的消息,昨日就传开了,本官想着问问,你对延安府的情况知道多少。”
徐光启终于说到最为关键的地方,郑勋睿也不敢小觑,不管怎么说,他到陕西去,还是需要得到朝廷之内的支持,支持的力量越大越好,否则今后的日子不一定好过。
“下官知道一些,延安府下辖三州十六县,分别是鄜州、葭州、绥德州,肤施县、安塞县、甘泉县、宝庆县、安定县、宜川县、延长县、延川县、清涧县、洛川县、中部县、宜君县、米脂县、吴堡县、神木县和府谷县,有户数三十七万,人口一百零四万。”
郑勋睿一口气说出来这些情况,徐光启显然有些吃惊,怕是没有想到,尚未接到圣旨的郑勋睿,能够将基本情况了解的如此详细。
“不错,能够知道这么多的情况,看来你不打算在延安府去敷衍做事了,不过你可知延安府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下官以为,最大的问题乃是流寇聚众造反,安塞的闯王高迎祥,宜川的横天一字王王子顺,定边八大王张献忠,清涧的过天星惠登相,府谷的王嘉胤、扫地王张一穿,米脂的闯将李自成、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绥德的老回回马守应、紫金梁王自用、神一魁,洛川的不沾泥张存孟,肤施的曹操罗汝才、争世王蔺养成、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混十万马进忠等等,都是流寇的大小首领。”
“且不说这些人为什么造反,可是他们造成的影响是恶劣的,已经让陕西淳朴的民风大为变化,流民乃至于百姓,争先恐后的加入到流寇的队伍之中,更为令人担忧的是,流寇绝大部分的头目,都是出自于延安府所辖的州县之中,这让流寇视延安为大本营,就算是遭遇到官军的围剿,也能够回到延安喘息,等待再次造反的机会。”
身体虚弱的徐光启,忍不住慢慢站起来了,他完全没有想到,郑勋睿居然对延安府有着如此清晰的认识,崇祯二年延安府大旱,全年无雨,耕地几乎是颗粒无收,崇祯三年延安府再次遭遇灾荒,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情况,皇上对延安府诸多的反贼,心存怜悯,同意了三边总督杨鹤的以安抚为主、剿灭为辅的作战方针,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方针明显是错误的,已经投降的流寇,几乎全部都开始了再次的造反。
“本官没有想到,郑大人对延安之情况,如此的通透,看样子本官不用过多的担心了,不过本官还是有三个建议,郑大人若是觉得合适,可以采纳,若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本官什么都没有说。”
“第一个建议,尽量安抚百姓,民以食为天,延安连续遭遇到三年的灾荒,百姓的确是活不下去了,若是不能够很好的安抚,几乎是没有什么办法稳定的。”
“第二个建议,春耕生产为重中之重,若是不能够抓好今冬明春的春耕事宜,来年再次遭遇灾荒,朝廷也没有办法救济了。”
“第三个建议,整顿官吏,延安府马懋才,能力平庸,面对盗贼四起的局面,几乎是手足无措,去岁陕西巡抚吴大人就私下里写信了,只是没有弹劾,加之延安府乃是人人都惧怕的地方,朝廷也难以派遣官员,因为马懋才之平庸,导致延安府的局面更加的不可收拾。”
。。。
徐光启提出的三个建议,的确是不错的,也是很关键的,但郑勋睿内心还是不舒服,他岂能不知道这些,可目前的关键是,延安府已经穷的叮当响,朝廷大军数次在延安府境内剿灭流寇,各地官府疲于应付,甚至无法提供充足的粮草,如此的情况之下,他就算是神仙,到延安府去了,也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他还是要表示感谢。
“徐大人之教诲,下官牢记在心,下官一定不辜负徐大人之期望。”
徐光启看着郑勋睿,脸上带着微笑,微微摇头。
“本官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两手空空到延安府,能够做什么事情,本官说的这些也是空的,不要说你,就算是本官去了,也无可奈何,本官也知道,今日皇上召见你,你肯定会提出来要求的,可否说说提出了什么要求。”
郑勋睿叹了一口气,说出来了在皇上面前提出来的三个要求,可惜皇上只是答应了两个。
徐光启听的眼睛里面出现了精光。
“好的很啊,本官看样子是杞人忧天了,你早就想到这些了,亏得本官多嘴。”
徐光启慢慢走到了郑勋睿的身边,面容严肃的开口了。
“清扬,你是殿试状元,老夫本不是殿试主考官,按说不应该提出来此等的要求,你若是不嫌弃,老夫欲认下你这个学生,如何。”
郑勋睿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迅速站起身来了。
“恩师请受学生一拜。”
看着郑勋睿恭恭敬敬的行礼,徐光启没有拒绝。
“清扬,你在朝中的表现,老夫都是知道的,你没有攀附周大人和温大人,这一点老夫内心明镜,老夫今日冒昧了,主动认下你这个学生,是想着你能够大有作为,为朝廷效力,老夫既然认下了你这个学生,若是没有见面礼,那是说不过去的。”
徐光启走到了郑勋睿的面前,轻轻拍了拍肩膀。
“老夫在户部还说得上话,昨日就给户部打过招呼了,给你提供白银十万两,你也知道朝廷几乎是拿不出来银子了,若是府库充盈,定不止这些银子的,十万两白银,能够起到一些作用,希望你能够好好的使用,老夫相信你能够治理好延安府,只要治理好了延安府,流寇的势头就会大大减弱的。”
一直到这个时候,郑勋睿的脸上才真正的露出了微笑,十万两白银,对于整个的延安府来说,的确是不算多的,但真的能够解决很多问题,再说他已经是徐光启的学生,日后就能够受到徐光启的照顾,有了这样的一层关系,他在延安府就可以放开手脚干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三月修撰
崇祯四年九月初一,皇上颁发圣旨,郑勋睿以翰林修撰的身份,兼任陕西延安府知府,这预示着郑勋睿在翰林院生涯的结束,成为殿试状元之后,他有俩个月的休沐期,回家去操办婚事,真正到翰林院当值的时间是六月初一,算起来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这件事情在朝廷里面成为笑谈,大家给了郑勋睿第一个绰号:三月修撰。
这个意思是郑勋睿刚好在翰林院担任了三个月的修撰,虽说目前还是翰林修撰的身份,但重要职责已经转移到延安府,人也不可能留在京城,必须要赶赴延安府上任,之所以兼任翰林修撰,那是为了日后做事情方便一些的。
圣旨下达之前,郑勋睿和杨廷枢已经一起喝了好些酒了,后来就连吴伟业也专门邀请郑勋睿喝酒,沈忠仁还专门组织了翰林院的庶吉士,为郑勋睿送行。
当然郑勋睿的主要心思,没有在吃喝方面,他曾经给皇上提出了三个要求,前面的两个要求,圣旨之中都已经明确了,这道圣旨就是他的尚方宝剑,就算是陕西巡抚吴褂腥咦芏胶槌谐耄彩遣缓弥苯硬迨盅影哺氖虑椋比皇虑橛泻玫囊幻妫陀胁焕囊幻妫紫仁侨咦芏胶槌谐耄隙ú换嵩谘影哺衬谌硇牡慕嗣鹆骺芰耍蛭貌坏搅覆莸牟垢浯问巧挛餮哺猱‘,怕也是不会给延安府多少的钱粮支持。
这一切都无所谓了,郑勋睿自然能够想到好的办法。
八月中旬,得到了消息之后,郑勋睿迅速给家中的郑锦宏和杨贺写信,明确的告诉他们,带领九百护院,其中八百护院赶赴房山县附近的大房山,必须在八月底赶到等候,另外的一百护院,直接赶赴京城。
等候在大房山的八百护院,也就是洪家堡的八百青壮,这些人是要跟着他到陕西去的,另外的一百人,负责护送文曼珊等人回到江宁县。
同时这八百护院,携带部分的玉蜀黍和甘薯的种子。
家中今后就留下两百护院,由父亲郑福贵直接负责,他们日后的主要任务,一是保卫郑家,二是每年运送玉蜀黍和甘薯种子。
杨贺、洪欣涛、洪欣贵、洪欣瑜和郑锦宏等人,全部跟着他到陕西去赴任。
安排这一切之后,郑勋睿的主要心思,就转移到户部要给的十万两白银方面了,可不要认为拿到白银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今这个年月,要钱就等于是要命,皇上曾经没有办法了,都拿出皇宫里面的人参出来卖了,可见朝廷窘迫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但有一件事情对郑勋睿是非常有利的,那就是他成为了内阁次辅徐光启的学生。
这可不是一般的消息,谁都知道殿试的主考官是周延儒和温体仁,按说郑勋睿的恩师,应该是这两位的,但徐光启也成为了郑勋睿的恩师,其中的关系大家自然是清楚的。
这说明了徐光启和郑勋睿之间的关系更加的接近,关系更加的融洽。
不要看徐光启是内阁次辅,但是却是皇上最为信任和依靠的大臣,因为身体的原因,才不愿意出任内阁收复,周延儒和温体仁之间斗得你死我活的,可他们就是不敢碰徐光启,因为他们知道徐光启的威望,也知道徐光启在皇上心目之中的份量。
徐光启肯定知道从户部拨付出来银子的难度,所以在宣布了郑勋睿是他的学生之后,不顾身体的原因,亲自带着郑勋睿到户部去,直接找到了户部尚书毕自言。
毕自言崇祯元年五月就出任户部尚书了,资格是很老的,也不会在乎一般人的要求,但是徐光启的要求,他是不能够拒绝的,还是很勉强的答应了。
为了这十万两的白银,郑勋睿几乎跑断了腿,答应和拿到银子,是两个概念,再说十万两白银,体积有些庞大,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携带黄金,那样方便很多的,而且在兑换的比例上面,郑勋睿明显是占便宜的,按照户部的兑换办法,是一两黄金兑换十两白银,可是在外面是一两黄金兑换十一两白银,甚至是十二两白银,这样郑勋睿就算是占大便宜了。
一直奔波到了八月底,徐光启帮忙要的黄金终于到手了,没有发生克扣的现象,一万两黄金全部都到位,据说身在户部的毕自严,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脸都是扭曲的。
当然郑勋睿还是花销了不少的,吃饭是少不了的,暗地里塞一些银子也是必须的,算起来也花销了两千多两白银,不过这样的付出,比起得到的黄金来说,简直就是九牛一毛,要知道东林党掌控的府库,凡是拨付黄金白银,包括粮草,漂没甚至达到了三成的比例,这些被克扣下来的黄金白银和粮草,自然落入了诸多官吏的腰包里面。
在乾清宫接了圣旨之后,郑勋睿径直回到了家中。
家里的一切都准备好了,一百护院早就到了京郊等候,少部分的护院进入到京城,帮忙装车运送东西,当初携带的五千两黄金,开销不足一成,剩下的黄金,文曼珊留下了五百两,用于路上的开销,其余的全部都给郑勋睿了,让郑勋睿带到陕西去。
文曼珊没有坚持跟随到陕西去,她知道陕西的情况,郑勋睿说过,文震孟也说过,如今去肯定不行,等于是添乱,但她也不愿意留在京城,这里没有多少值得她眷恋的事物了,一旦郑勋睿离开,她的心里就变得空落落的,或许回到江宁县去,情况会好一些。
所以在郑勋睿回家的时候,就是文曼珊等人出发的时候。
所有人都做好了准备,默默走到屋子外面去等候,留下了郑勋睿和文曼珊在屋里。
两人依旧在后花园,看着尚未完全凋谢的花朵,文曼珊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相公,奴家害怕,陕西那么乱,相公万万小心,相公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奴家也不会活了。。。”
“娘子不要担心,我的身边有八百护卫,还有郑锦宏、洪欣涛三兄弟,安全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暂时不能够让你到陕西去,我的心里很是不安啊。”
“奴家是一定要去的,只是现在不会去,奴家要是现在去了,就是给相公添乱。。。”
文曼珊有些说不下去了,头靠在郑勋睿的胸前。
郑勋睿轻轻拍打文曼珊的背部,也没有说话。
一刻钟之后,出现在门口的文曼珊,脸上带着坚毅的神情,朝着马车走去。
外面等候的冬梅、荷叶和杨爱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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