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修撰,说说你的看法。”
郑勋睿本来是站在最后面的,丝毫的不起眼,这表示他没有发言的权力,会推内阁大臣毕竟是朝廷四品以上官员的事情,他来参加,等同于观摩。
想不到皇上这个时候点他的名。
郑勋睿慢慢走出列,来到了前面。
“皇上,臣对姚大人不甚了解,无法评价,可臣对会推阁臣有看法。”
四周迅速安静下来,看着郑勋睿,没有人想到郑勋睿会说出来这样的话语,这会推阁臣可是皇上亲自提出来的,谁要是反对,那就是对皇上不敬,难道这个郑勋睿,头脑出问题了。
“阁臣乃是朝廷柱石,关乎朝局之安稳,若是用人不当,造成之危害巨大。”
就连皇上的脸色都有些变化了,他想不到郑勋睿会说出来这样的话语。
“上至阁臣,下至知县、县丞、主薄,都是代表朝廷治理天下,都是为皇上尽忠尽职,奈何官吏数目繁多,皇上之精力难以企及,故而吏部代表皇上管理天下官员,予以考评,定下优劣,供皇上擢升罢黜。”
“臣记得贞观年间,御史大夫杜淹曾经上奏太宗皇帝,言诸司衙门的文书,恐怕有差误,恳请让御史逐一检查,纠正其中的偏差,丞相封德彝当即奏报皇上,言设官分职,各有权限,违法乱纪之情况出现,御史自应弹劾,可若是御史遍查诸司文书,查找其中纰漏,可能过于的繁琐,杜淹听后沉默不语,太宗皇帝询问原因,杜淹回答,天下之事,各有其理,若是正确,就应该听从,封德彝所言,符合执政之要求,让他心服口服,不敢妄自评论。”
“臣以为,各司其职乃是朝廷各部门之本分,该是皇上决策之事情,就算是皇上想着集思广益,让下面发表意见,朝中大臣也要依照各自之职责来回答,选用德才兼备的贤良,去除害政误国的奸佞,创造集思广益、同舟共济之局面,这是最佳之局面。”
“朝中阁臣,理应是皇上决定,阁臣代表皇上管理朝政,六部以及都察院等诸多的部门,按照内阁之要求行事,府州县乃至于诸省三司按照朝廷之敕令署理政务,这才是朝廷之规矩。”
“文武官员按照各自的本分来做事情,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做出决断,朝廷重大事宜,内阁商议之后,供皇上最终决策,如此才能够让官员尽忠职守。”
“至于说有官员贪赃枉法,或者是干涉其他部分的事情,自有都察院弹劾。”
“基于以上理由,臣以为,会推阁臣颇有不妥,此乃是皇上乾纲独断之事,若是吏部不能够为皇上提供朝中大臣之优劣,皇上自可责罚。”
郑勋睿说完之后,四周鸦雀无声,应该说郑勋睿的这番话是非常有道理的,而且拿出了贞观年间的例子来说明,谁不知道唐太宗是后世敬仰的皇帝,谁都想着学习太宗皇帝,都想着创造贞观之治的繁荣景象。
果然,皇上看着郑勋睿,微微点头。
诸多大臣明白了一切,今日会推阁臣的事情,应该是不了了之了,日后怕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下定决心
“清扬,你在乾清宫的一番话语,可是得罪了孟长,这其中的缘由,你可知晓。”
“晚辈知晓,也无所谓,晚辈说出的道理,若是有什么偏差,晚辈甘愿受到责罚,若是所言之道理正确,那就要继续坚持。”
“在老夫的面前,你不用说这些,你的心思老夫也是知晓的,孟长有些事情,做的的确是太过了,老夫都有些看法了,要知道老夫和孟长不是一般的关系,此次孟长得到皇上的器重,乃是因为在经筵会上之授课,想来你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既然吏部负责考核官吏,那提拔阁臣,也应该要一吏部之考核为准,若是吏部在这中间做了什么手脚,皇上自然要求都察院责罚,如此一环套一环,朝廷里面诸多事情,才能够真正的理顺。”
“太爷如此说了,晚辈也没有什么值得遮掩的地方,姚大人所作所为,晚辈不敢恭维,晚辈曾经与姚大人发生争执,千错万错都是晚辈的错,姚大人认为晚辈不懂礼仪,甚至品行不端,那都可以,晚辈无话可说,但是将文府的事情悉数泄漏出去,明知张溥于晚辈是对头,依然不知道避讳,明知道太爷已经同意晚辈和曼珊之间的亲事,还给曼珊写信,诋毁晚辈的人品,以至于让曼珊产生诸多偏执的想法,甚至于在经筵会上之授课,也不忘强调年龄和资历之重要,认为年轻人普遍浮躁,嘴上说的多,实际行动少,难当大任,这些作为,晚辈就不知道怎么想了,姚大人是长辈,对晚辈有什么看法,或打或骂,当面来就是了,想方设法各方的对付和诋毁,若不是想到姚大人是长辈,晚辈早就直接出手了。”
文震孟的脸色有些凝重,等到郑勋睿说完之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老夫知道你受了委屈,孟长做的这些事情,老夫也难以理解,如今他已经是詹事府少詹事,位置在老夫之上,老夫和他的接触也慢慢变得少了,怕是今后的接触会更少,老夫只是想着提醒你,孟长的性子的确有些偏激,一旦认定的事情,几乎不会改变看法,近来老夫才知晓,你和张溥等人交恶的事情,孟长早就知晓了,那一次回到苏州去,也是提前就有想法的,不管你如何做,都难以改变孟长的印象。”
郑勋睿的眼睛慢慢的眯起来了,这个情况他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姚希孟到苏州去,根本就不是考核他的,而是纯粹去添乱的。
看见郑勋睿的神色不对,文震孟再次开口了。
“清扬,老夫告诉你这些事情,不是想着你内心郁结仇恨的,你和曼珊琴瑟和鸣,老夫很是高兴,曼珊来到京城,你甚至能够主动要求她去拜见孟长,这都是你大度睿智的地方,老夫是非常欣赏的,日后也要坚持,朝廷之中的事情很多,老夫曾经反对阉党,甚至不惜拼上性命,可阉党倒下了,老夫也不高兴啊。”
郑勋睿看着文震孟,没有开口说话。
“阉党倒下了,可朝廷没有安定下来,相反愈发的纷乱复杂了,当初你对东林书院、复社和应社有看法,老夫也不能够理解,如今总算是有些领悟了,以前他们想到的是和阉党斗争,不顾自身之安危,这值得钦佩,可如今他们也变了,在朝廷之中争权夺利,一味坚持自身之主张,看不惯其他的意见,凡是有反对他们的,同样一味的打压,这等的做法,任其发展下去,与阉党有何区别啊。”
郑勋睿脸上出现了笑容,一闪而过。
“太爷的教诲,晚辈记下了,晚辈倒没有想的那么深远。”
“好了,在老夫的面前,就不要耍什么滑头了,你年纪轻轻,就能够看清楚东林书院、应社和复社存在的问题,这很不简单了,你在乾清宫提出的想法,其实就是对付朝廷党争的好办法,各部门按照自身职责,各司其职,都察院加强督查,皇上居中协调,这就能够部分的解决问题,可惜你还是太年轻了,尽管说提出来这些建议,也难以得到重视啊。”
郑勋睿有些黯然,其实他知道的更加清楚,皇上遭遇太多的事情,阉党专权,党争愈演愈烈,大明内外交困,朝中大臣人人都是为自身算计,不管不顾大明江山,为了自身的小集团,甚至算计他人,冒犯皇权等等,这些事情已经在皇上心目之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故而皇上不信任朝中的任何人,要知道皇上曾经非常信任袁崇焕,言听计从,可最终的结果,刺激了皇上,到这个时候,性格真正偏激的是皇上了。
如此的情况之下,再好的建议也不一定有作用。
“清扬,尽管你只有十七岁,可老夫感觉到,你在乾清宫的表现,就算是一些老成持重的大臣,也比不上你的,老夫想来,你对将来肯定是有打算的,若是可以,不妨说出来听听。”
文震孟说出这些话,让郑勋睿的精神高度集中了。
他已经感觉到,留在朝廷里面,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他没有攀附周延儒和温体仁,如今又得罪了姚希孟,算是没有任何的靠山,短时间之内,不可能得到提拔重用,不要以为在乾清宫的两次发言,就能够得到皇上的格外重视,那些整日在皇上身边的大臣,不知道说过多少慷慨激昂的话语,比他强多了,再说人家提出来的治理国家的建议,都是很不错的。
再说依照朝廷的用人制度,他如此的年轻,想着得到重用,还需要在翰林院好生的熬时间,等个三五年之后,成为都察院左右佥都御史,就算是祖上保佑了。
“太爷,朝廷之中的局势过于的复杂了,不适合晚辈,晚辈想到的就是实实在在做些事情,太爷也知晓了,内阁周大人和温大人,可谓是水火不容,相互之间弹劾算计,如此朝廷怎么能够安稳,就算是晚辈有想法,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翰林院并非是世外桃源,皇上问政的时候,时常要求翰林参与,既然参与其中,那就要提出来意见建议,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说话,最终很有可能得罪内阁大臣,不说出真正的认识和建议,会让皇上产生想法,偏向于对立双方的任何一方,良心上过不去。”
“晚辈在翰林院的时间长了,想不改变都难,毕竟得罪的人太多了,是难以立足的,太爷当年的遭遇,晚辈记得很清楚,晚辈不想陷入到这样的漩涡之中。”
文震孟听的很认真,眼睛里面不时射出光芒。
“清扬,想不到你对朝局的认识如此之透彻,老夫听你的意思,是想着离开京城,到地方上去吗。”
“晚辈的确是这样的想法,让晚辈负责一个县,或者是一府之地,晚辈可以发誓,三五年的时间,一定让地方上大治。”
“老夫知道你的雄心,可此事难度太大了,你是殿试状元,按理在翰林院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兼任六部亦或都察院之职,最多三年时间,下一次殿试来临之际,也就是你离开翰林院的时候,你若是想着到地方上去,究竟干什么,进入三司不大可能,你的资历太浅,朝廷不会如此的安排,皇上亦不会同意,担任知县,那是屈才,更是不可能,担任知府倒是最好的选择,可惜你太年轻了。”
“事在人为,只要太爷帮忙举荐,想必皇上会动心的。”
“不好说啊,老夫说的未必有用,皇上知道你和老夫的关系,岂会不警惕此事。”
郑勋睿皱了皱眉。
“晚辈觉得太爷多虑了,晚辈不是想到留在京城享福,更不是想着能够进入到六部或者都察院,晚辈想到的到地方上去做事情,京官和地方官的区别,晚辈还是清楚的,就算是三甲的进士,也都想着能够留在京城,哪怕是进入六部做一个八品的提举,也不愿意到下面去担任七品的知县,这其中的差距,谁都清楚,在六部表现好了,或许能够引起尚书大人的注意,甚至是皇上的注意,可是在地方上做事情,累死累活谁知道,责任倒是一大堆,稍微做的不好就遭遇到弹劾,四品的知府,就算是见到了六部五品的郎中,都是毕恭毕敬的,生怕得罪了,晚辈若是想着升官,尽管在京城熬着,肯定是有机会的,晚辈冒险到地方上去,那就说不准了。”
或许是受到了郑勋睿言语的刺激,文震孟也不隐瞒了。
“老夫不想你离开京城,放着大好的前途,前日皇上还专门说到你了,你若是到地方上去了,日理万机的皇上,怎么可能还记得你啊。”
郑勋睿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给文震孟行礼了。
“晚辈恳求太爷成全,晚辈真的不愿意留在京城,朝廷里面的局势过于复杂了,晚辈刚刚遭遇,就是筋疲力尽了,若是日后话语多了,得罪了更多的人,怕是到时候想着到地方上去,都没有机会了。”
文震孟看着郑勋睿,长长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九章乱象渐生
八月初十。
翰林院,翰林学士公房。
翰林学士沈忠仁正在按照兵部的意思起草的润色朝廷敕书,郑勋睿在一边默默看着内阁和兵部移送过来的奏折。
奏折一共有三份,第一份是三边总督杨鹤的奏折,言三月初投降的陕西流寇神一魁、金翅鹏、过天星、独头虎、上天龙、不沾泥等,分别在陕西庆阳府所属的宁州以及延安府所属的米脂再次开始造反,第二份奏折是延绥巡抚洪承畴的奏折,言对付流寇之办法,不能够一味的招降,必须一剿灭为主、招降为辅,奏折痛斥神一魁等人降而复反,第三份奏折是太子太师、中极殿大学士、吏部尚书、兼任兵部尚书、蓟辽督师孙承宗的奏折,言正在修建的大凌河城,遭遇后金鞑子的进攻,建议调集山海关、山东、登莱各路兵马驰援。
内阁和兵部的意见很明确,应该说是皇上的意见很明确,罢免三边总督杨鹤,洪承畴出任三边总督,负责剿灭陕西和山西的流寇,至于说剿抚无所侧重,一切依旧实际情况进行,此话显然是否接了洪承畴剿灭为主的建议。
对于洪承畴的奏折,朝廷照准不误,没有其他的意见。
看见这些奏折,郑勋睿的心情开始沉重了,尽管说身在京城,距离厮杀的地方很是遥远,可是他知道,大明的乱象开始出现了,而且自此之后,大明几乎没有安稳的时间了,崇祯七年之前,陕西和山西的流寇,尚属于各自为政作战,崇祯八年正月的荥阳大会,标志着流寇开始联合起来,形成了强大的力量,和朝廷分庭抗礼了,至于说后金鞑子,那更不用说了,力量愈发的强大,几次入关劫掠,更是在崇祯九年的时候,建立了大清国。
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沈忠仁起草和润色敕令的时候,一边写一边思索,一边征询郑勋睿的意见。
郑勋睿当然很是谦虚,尽管他看了不少的奏折,但看的都是实际内容,对于那些华丽的辞藻,根本就不注意,所以从书写文案方面来说,他应该还不如杨廷枢。
再说这是朝廷的大事情,他一个刚刚在翰林院当值两个多月的翰林修撰,不可能提出来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要真的是那样,恐怕让人认为是妖怪了。
军事和民政是完全不一样的,纸上谈兵遭遇众人的唾弃,况且孙承宗、洪承畴和杨鹤等人,都是朝廷公认的出名的文官兼武官,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如此情况之下,郑勋睿是绝不能够随便插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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