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办公。
吴伟业一行人进入厢房,徐望华再次开口了。
“吴大人和诸位大人请稍候。总督大人很快就到了。”
徐望华进入东林书屋,详细禀报了吴伟业的态度。
郑勋睿沉吟了一会,慢慢开口了。
“吴伟业和我是同年,本不是这样的性格,其态度看上去不像是装的,难不成是对官场有些厌倦了,亦或是对此次担任巡按御史不情不愿吗。”
徐望华点点头,跟着开口了。
“大人。属下能够感受到吴伟业的态度,的确是不情不愿。刚刚吴伟业和属下接触的时候,态度异常的谦逊,不过这谦逊之中,带着一丝的颓废。”
“算了,不管吴伟业的态度如何,他是代表朝廷巡按淮北的。该注意的地方,我们还是需要注意的,若是他有什么异动,我一样不客气。”
郑勋睿站起身来,朝着厢房的地方走去。徐望华和洪欣瑜跟随在身后。
进入厢房的时候,吴伟业等人正在喝茶,气候炎热,穿着官服,不是那么舒服,唯有多喝凉茶,才能够感觉到凉快一些的。
看见郑勋睿进入厢房,吴伟业连忙站起身来行礼,其余官吏也跟随行礼,尽管身为巡按御史,但是从品阶方面来说,吴伟业的悬殊太大,见到了郑勋睿之后,不可能摆出什么架子。
“下官拜见大人。”
“吴大人客气了,你是代表朝廷来巡按淮北的,本官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可是要听从你的评判的,如此的行礼,本官可不敢当啊。”
“大人客气了,礼制如此,下官可不敢偏废,此番奉旨前来巡按淮北,一切还要听从大人之安排,下官对淮北情况不熟悉,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大人谅解。”
“吴大人奉旨代表朝廷巡按淮北,那就是代表皇上来巡视,本官可不敢僭越,好了,其他事情暂时不要说了,酒宴已经摆好,本官代表总督府给吴大人和诸位接风洗尘。”
吃饭的过程之中,吴伟业一直都很低调,见到了史可法、马士英以及粟建成等人,都是规规矩矩行礼的,整个透露出来老成持重的姿态,甚至是让人感觉到颓废了。
酒宴结束的时候,吴伟业要求和郑勋睿谈谈。
郑勋睿带着吴伟业,再次来到厢房,这个时候厢房里面只有他们两人。
刚刚坐下,吴伟业就开口了。
“下官和大人是同年,这么多年过去了,下官想到了很多,从学识上来说,下官绞尽脑汁,也写不出大人当初吟诵的诗词,从做的事情上面来说,下官更是羞愧,这些人一直都在京城,碌碌无为,自身都觉得无聊了。”
郑勋睿冷眼看着吴伟业,没有开口说话,他隐隐明白吴伟业说这些话的意思,但吴伟业的表态过于的突然了,谁知道是什么意思。
“下官一直都想着离开京城,不愿意耗费年华,下官甚至想着能够进入到国子监去,好好的研究学问,可惜都难以如愿,万万想不到此次承担了巡按淮北的任务,下官哪里敢随便表态,不知道民间疾苦,没有主政过地方事物,更没有参与过战斗厮杀,却对地方上指手画脚,下官都觉得滑稽了。”
郑勋睿微微摇头,从吴伟业的话语之中,他听到了颓废之意,不管怎么说,既然身为朝廷的官员,有这样的态度是不行的,就算是自身觉得不如意,那也要从多方面找寻原因,尽管说吴伟业是东林党人,是他郑勋睿的对手,可在人生态度上面,郑勋睿还是要提醒。
“吴大人,你我都是同年,既然是私下里的交谈,我就不客气了,身为朝廷的官员,不敢说心怀天下,兼济众生,至少自身要有目标,想着能够做一些什么事情,若是看什么都感觉到不如意,岂能好好的做事情,人生不如意十之**,这些不如意不能够总是占据内心,总是那样下去,对自身是很不利的。”
吴伟业看了看郑勋睿,突然冒出了一段话。
“大人当然是有目标的,可下官的情形不一样,身在谷中,看不见来路,又不愿意随波逐流,不放松自身,还能够做些什么。”
郑勋睿微微的眯着眼睛,盯着吴伟业开口了。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无路可走的时候,何妨坐下来欣赏风景,一切总是会过去的,这世上比较的人和事太多了,总是活在比较之中,总是心怀远大的理想,却找不到突破的路子,任何人都是会无聊的。”
听见郑勋睿这样说,吴伟业有些感慨,索性放开了说。
“下官与大人是同年,可惜没有缘分深交,如今更是站在各自的阵营里面,这么多年,下官一直都感觉到窒息,好像一切都被他人安排好了,不得不参与其中,自身根本就不能够做主,否则就是欺师灭祖,就是大逆不道,下官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面临如此的情形。”
郑勋睿终于知道吴伟业为什么会如此的颓废了,京城暗线的情报表示,吴伟业与张溥等人已经有了矛盾,不愿意参与到很多的事情里面,但也没有办法摆脱,期间吴伟业甚至与张采之间产生过矛盾,看来这次东林党人举荐吴伟业出任巡按御史,是想着让吴伟业表明态度,扎扎实实的做出一番事情,可偏偏吴伟业自身的想法产生了很大的偏差,已经不愿意遭受摆布了,故而才会有如此矛盾的心态。
吴伟业的态度,给与了郑勋睿很大的提示,当初杨廷枢、顾梦麟、史可法等人,都是在他的影响之下脱离了东林党,看样子东林党也不是铁板一块。
“境由心生,既然是自身想明白的事情,那就按照自身的想法做下去,虽然在短时间之内会遭遇到困难,甚至是灾难,也比一辈子浑浑噩噩不甘心的强,吴大人,你的想法我明白了,不过我只能够提醒你这些,每个人选择的道路,都是自身决定的,外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自身不能够做出决定,他人怎么说都是枉然。”
吴伟业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沉吟了好一会才开口。
“大人,习惯此番巡按淮北,本就没有打算做什么事情,下官实实在在的说,在淮北所做的一切事宜,都听从大人之安排,很多事情下官是不愿意参与其中的,在京城的时间长了,此番来到淮北,下官想着到处走走看看,借此放松心情,至于说这调查的事宜,下官想着到各处看看之后,再行调查,不知道大人是不是准许。”
“这有什么问题,完全可以,让总督府的巡漕御史李攀龙陪着你到淮北各地去走走看看,也看看淮北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好。”
送走吴伟业之后,郑勋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只要让吴伟业到淮北各地看看,相信其看法一定会发生重大的变化,到了那个时候,吴伟业这个巡按御史拿出来的调查文书,怕是会让钱士升等人鼻子都要气歪,当然皇上恐怕也不会高兴。
第四百八十五章痛苦的颠覆
用事实来说话,这其实是最简单的教育人的办法,大明的读书人,受到儒家思想的教育,不仅仅有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等想法,更是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思想,加之皇室宣扬的贞观之治等盛世,让很多的读书人内心是热血澎湃的,他们的确是想着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的,只不过那些进入到朝廷的读书人,往往都被现实打败,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理想和抱负不复存在,仅仅留下了荣华富贵和光宗耀祖的想法,也正是因为官场上不良风气的侵袭,导致一些本是有着雄心壮志的读书人,也被迫同流合污,不在乎历史会怎么说,只要自身的利益得到了保证,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熟知官场弊端的郑勋睿,进入朝廷的那一天,想到的就是改变官场上的陋习,改变身边人的态度,不管是在陕西还是淮北,他都是这样做的,也基本算是做到了,至少在陕西和淮北的各级官府,必须将老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中这一点,是任何一个官吏必须要知道的,不管你是不是心甘情愿,但必须按照规矩来做事情。
郑勋睿只有一个人,他不可能有无穷的精力,盯着陕西以及淮北的每一个官吏,不过他试图培养起来一批心腹,这些人明白他的思想,明白该怎么做,接着这些人到各级的官府担任主官,用自身的言行再来要求和影响一批人,通过这样的手段,他的治国理念慢慢的覆盖到陕西以及淮北各地。
尽管郑勋睿已经离开了陕西,但陕西巡抚文震亨,是严格按照郑勋睿提出来的要求做事情的,一方面限制士绅富户的权力。一方面救助贫困的百姓,关心百信的疾苦,在陕西这种极其贫困的地方,这种看似简单的手段,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最大限度的稳定了地方。同时文震亨和郑勋睿关于郡县治、天下安的认识是完全一样的,他们都特别注重州县官府的建设,对州县的主官要求都是非常明确的,发现不合格的知州和县令,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调整。
淮北属于富庶的地方,情况稍微复杂一些,但区别也不会太大,担任漕运总督之后,郑勋睿还是将救助贫困百姓和关心百姓的疾苦放在第一位。打击漕帮、去除漕运之中不合理的盘剥百姓的关节等等,都是最大限度的维护了百姓的利益。
淮北的士大夫阶层,郑勋睿暂时没有动他们,只是在欺凌百姓的事宜方面,郑勋睿是毫不客气的,只要有士大夫阶层的人敢这样做,不管他是什么后台,郑勋睿都不会饶恕。狠狠的惩处和打击,至于说商贾。肯定是有些怨气的,不过这没有丝毫的作用,洪门牢牢控制了商贾,他们必须按照要求缴纳保护费,否则就无法在淮北做生意,淮北前任商会会长叶明飞的遭遇。所有商贾都是清楚的,在诸多的商贾看来,郑勋睿是带着铁血手腕征收保护费的,叶明飞偌大的家产,一夜之间全部没有了。叶明飞本人也死于非命,这种家破人亡的结局,商贾根本无法承受。
当然最为关键的一点,还是东林书院、复社和应社的势力,在淮北遭遇惨重的打击,东林党人本就是商贾和士大夫的后台,可惜在淮北这股势力逐渐被郑勋睿清除,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能力帮助诸多的商贾。
一面硬一面软的做事方式,颇似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做法,限制士大夫的权势,关心百姓的疾苦,最大限度的保持社会的平衡和稳定。
来到淮北之前,吴伟业是不清楚淮北事宜的,尽管他的老家就在苏州的昆山,距离淮北也不是太远,但因为回避,进入朝廷为官之后,基本就没有回过家乡,有些时候春假抽出时间回家去,也是来去匆匆,忙于诸多的应酬之中。
这一次吴伟业是沉下心来在淮北各地看看了。
陪着吴伟业的李攀龙,从山阴县县令的位置调整到漕运总督府,出任巡漕御史,此次陪着吴伟业到淮北各地走走看看,他没有吹嘘淮北做的是如何的好,这一切都要吴伟业自己去看和感受,只是对于吴伟业提出的某些问题,予以答复。
在淮北,吴伟业只要还是到四府三州的府城和州城去看看,他本来以为郑勋睿会做出一些专门的安排,想不到什么安排都没有,陪着他的李攀龙,也很少说话,他吴伟业决定到什么地方去看都可以,甚至直接到老百姓家里去看,也是可以的。
仅仅到了庐州和凤阳两地,吴伟业就有了非同一般的感受,他无法形容自身的心情,只是越看越觉得以前信仰的那些东西,好像总是有不合适的地方。
东林书院也是打着关心百姓疾苦、以天下苍生为念的旗号的,并且要求官吏清廉正直,要实实在在做事情,对于那些贪官污吏是要坚决斗争的,甚至不惜献出生命,可是这么多年以来,吴伟业看到的却不是这样,朝廷之中的东林党人,所作所为与东林书院的理念,有着巨大的差距,党争已经让吴伟业精疲力竭。
庐州府和凤阳府的祥和气氛,让吴伟业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走进寻常百姓家中,看不见菜色,看不见愁苦,尽管有些百姓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对官府都是信任的,最为关键的是看不见饿肚子的人。
士大夫阶层的反应不一,但部分的士大夫对官吏是交口称赞的,官府的确做到了关心百姓疾苦、救助贫苦百姓的承诺,并且官府废除了火耗等弊政,让百姓的负担大幅度减轻,让百姓真正能够安定下来。
淮北各地没有土匪,自从郑大人来到淮北之后,土匪被彻底剿灭,生活稳定之后,也没有人愿意去做土匪。
最让吴伟业感觉到吃惊的,还是淮北各地的乡规民约,这些乡规民约经过了官府的统一修改,以官府告示的名义发下去,村镇都要严格执行乡规民约,吴伟业仔细阅读了庐州和凤阳两地的乡规民约,发现虽然在细微之处有些不一样,但大的原则完全一样,都是强调遵守诸多规矩的。
乡规民约是千年以来发展的精华,是维持各地稳定的基石,很多时候乡规民约比官府的要求还要管用,郑勋睿居然能够注意到乡规民约,并且予以改进,将大明律之中的很多东西加进去,尊重了百姓的习惯,又保证了朝廷的利益,这的确是稳定地方的最好手段了。
越看感慨越多,吴伟业内心也是逐渐的服气了,他知道自身与郑勋睿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至于说张溥等人,更是无法比拟的。
也正是在各地走走看看的过程之中,吴伟业真切的感受到了,郑勋睿的确是一心做事情的,根本没有在乎张溥等人处心积虑的攻击,若是郑勋睿真的将注意力集中到对付张溥等人的身上,怕是张溥根本无力应对的。
吴伟业内心的想法逐渐的坚定下来了,不管如何他都不会与郑勋睿为敌的,郑勋睿在淮北所做的事情,符合百姓的利益,也符合朝廷的利益,如此的做法还要遭遇到攻击和弹劾,那就是天理不容了。
回到淮安之后,吴伟业专门到山阴县看了看,他知道李岩是山阴县的代理县令,他想看看山阴县的情形。
在山阴县三天的时间,吴伟业甚至到了村镇,去看了不少的地方,越看他越是觉得吃惊,山阴县的富庶超乎了他的想象,绝大部分老百姓的家里,居然有余粮,而且此次秋收的时候,李岩带着县衙的官吏,亲自到了村镇,督促赋税的缴纳,杜绝官吏借机盘剥百姓,也亲自核实穷苦百姓的情况。
这样一名实实在在做事情的官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