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帮的漕船,船上的主事和水手基本都是固定的,但也有临时聘用的情况,但码头的搬运工不可能完全固定,这些下苦力的人,主要是负责将大量的粮食搬上漕船,以获取微薄的酬劳,用来维持家庭的生计。
距离这六人不远处,也有一些闲逛的人员,他们大都带着毡帽,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不过他们的走动很有规律,距离五人的距离不是很远。而且呈现出来的是四面包围的态势,若是以外人的眼光去判断,一旦这五人出现任何的危险,他们将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围过去,将五人包围在中间。
进入居住区,一股嘈杂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居住区中间的巷子大约有三尺宽。两边是密密麻麻的店铺,店铺的楼上大都是居住的地方,巷子的两边站着、蹲着不少人,这些人大都是码头的苦工,随时等候有人召唤,以便到码头上去搬运货物,尽管是白天,一路走过去,也能够看到公开在外面拉客的鸨母。甚至是浓妆艳抹的青楼女子,赌坊里面传来的吆喝声、叫骂声,让人知道这里的生意很好。
走在最前面的年轻人,左右总是有两人陪着,其余四人稍微落后一两步。
或许是年轻人的气质不一般,走进这条巷子的时候,两边的苦力眼神热烈,胆子大的人甚至上前去询问。说自己力气大,能够很快的搬运东西等等。他们以为来了金主,怕是有大船要运送货物的,毕竟到这个巷子里来的人,要么就是找苦力的,要么就是来赌钱或者是寻花问柳的。
年轻人左右两边陪着的人,总是在有意无意的挡住那些企图靠近年轻人的苦力。包括那些主动上千来献媚的保姆和青楼女子,巷子里的人不是傻瓜,很快明白这个年轻人是真正的主角,其余人大概都是保护这个年轻人的。
码头上这样的情况太多了,没有什么稀奇的。有钱人或者是有地位的人,来到这里之后,都是有人保护的,否则单独走在巷子里,被谁给算计一下都是说不清楚的。
很快,年轻人顺着主巷,朝着右边的一个胡同过去。
胡同里面的情形,与巷子里不一样了。
胡同很窄,大约只有一尺多宽,两边全部都是看上去有些破旧的民房,这些民房里面居住的,绝大部分都是船上的水手,至于说那些苦力,则是住在另外几个条件更差的胡同里面。
仅仅从这些破旧的房屋判断,住在这里的人,绝无什么身份和地位,不过来到码头,若是抱着这样的心理,那肯定是要栽跟头的,这些地方居住的,有不少的人才,甚至是在漕船上面呼风唤雨的人物。
胡同里面能够看不见不少的女人,这些女人大都是长得很壮实,坐在两边的石阶上,挽着袖子,或者是在揉搓衣服,或者是在摘一些看上去不是很新鲜的菜蔬,她们相互之间隔着胡同说笑,偶尔爆发出来笑声,笑声很大,毫无顾忌。
年轻人进入胡同之后,引发了这些女人的好奇,有些女人甚至对着年轻人开玩笑,不过那都是无伤大雅的几句话,年轻人也没有在意。
胡同里面很少看见男人,这些男人要么就是在巷子里去了,要么就是到码头去了,要么就是去玩乐,基本不会呆在胡同里面的。
终于,年轻人在一处看上去很是破旧的屋子前面停下来了。
年轻人身后一个人迅速上前来了。
低声的交谈,一尺开外的人都不可能听见。
“王小二,你说的那个水手,就是住在这里的吗。”
“大人,就是住在这里,这个人是漕船上面的屯丁,大家都称呼为阿炳爷,接近六十岁了,资历很老,在漕船上面很有威信。”
虚掩的门根本不需要敲,而且破旧的门,也让人不敢敲,这样的人,怕是稍微用力敲一下,就有可能垮掉的。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音,很是刺耳,这也提醒屋里的人,有人进来了。
浪笑声从里面传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了,脚踩在破旧的木楼梯上,咯吱咯吱响,女人嘴上涂抹的红色已经消失了大半,脸色尚有些潮红,衣服尚未完全扣好,露出了胸前一大片的白色。
看见进来的年轻人,女人的眼神亮了一下,故意敞开了衣服,扭着身体走到年轻人的面前,嗲声嗲气的开口了。
“公子好俊呐。。。”
郑勋睿微微皱了皱眉,白日宣淫,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依照王小二所说的,这个水手资历很老了,接近六十岁的年纪,怎么还有这等的精力。
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女人,郑勋睿轻轻的摆手,示意女人离开。
女人拿着银子,瞬间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很快脸上再次堆出了笑容,企图用身体挨擦郑勋睿,郑勋睿身边的洪欣贵和洪欣瑜两人挡住了女人。
女人离去之后,郑勋睿站在楼下开口了。
“楼上可是阿炳爷,有事来找。”
稍稍安静了一下,楼上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是有人准备下楼来了。
跟随郑勋睿到码头专门来暗查的,除开洪欣贵和洪欣瑜,还有徐望华、王小二和文坤。
文坤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地方,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场景,脸色有些发白,明显不是很适应,不过他很明白,郑勋睿带着他到这样的地方来暗查,寓意是不一般的,这表明他要掌握码头的真实情况,以便于来日大展手脚,所以不管如何的不适应,他都会克服的。
至于说徐望华,对这一切都无所谓,跟随在郑勋睿的身边,见过的事情太多了,这不算什么的,但他的神色一直都很严肃,因为他知道自身所担负的责任,如今文坤成为了他的帮手,两人需要在这次的暗查之中,掌握和了解更多的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王小二的情况就不同了,他来过这里,当初是扮作水手来到这里侦查的,和这个阿炳夜有过接触,也略微知道一些码头的情况,只是没有深入细致的调查,此次跟随前来,一方面是带路,另外一方面也是要看看如何的了解和探寻码头的细微末节。
洪欣贵和洪欣瑜的任务非常明确,那就是保护郑勋睿的安全,外面分步的有五十名亲兵,这些亲兵都是以一当百的,骁勇无比,同时一千亲兵在距离码头三里的地方等候,一旦这里出现意外情况,亲兵营将士会迅速出动,在他们看来,暗查很重要,但郑勋睿的安全更加的重要,不能够出现丝毫的意外。
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出现在楼梯口,脸上古铜色的皮肤,表示这人是长期在船上做事的,水手是很好辨认的,看脸色就知道了,大凡是古铜色,而且颜色很深的,那就是资历很老的水手,这些人在船上,长期经受风吹日晒,皮肤和一般人根本不一样。
水手之间也很好辨认,外人想要混进去是很难的,当初王小二乔装成为水手,也是因为长期的斥候生涯,加之经历无数次的厮杀,皮肤略微黝黑,才能够装扮成为水手的,至于说郑勋睿、徐望华和文坤等人,根本不要想着能够装扮成为水手。
男人的头发有些花白了,脸上是不在乎的神情,白日宣淫的事情被发现,根本就无所谓。
郑勋睿也不会在乎,从王小二那里,他知道这个阿炳爷一辈子都没有娶妻,总是一个人,喜爱喝酒和**,挣到的银子几乎全部都投入到这里面去了,这是一种生活方式,尽管不被绝大部分的人接受。
也是仔细分析了阿炳爷的情况之后,郑勋睿决定找到这个阿炳爷,了解漕运的细枝末节的事宜,这个阿炳爷一辈子在漕船上面,见过了很多,只要愿意开口,肯定是能够说出漕之中无数秘密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帮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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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这样一个放荡不羁、一辈子都没有成家的阿炳爷了解情况,徐望华等人都是想不到的,进入这间破旧的屋子,见到了那个衣服都没有扣好的女人之后,众人更是觉得难以思议,按说郑勋睿可以选择更好的对象,要知道淮阳的漕运码头上面,有无数的水手可以了解情况,找到其他的水手,应该是能够更快的知晓方方面面的情况,不过这是郑勋睿作出来的决定,而且是在王小二详细禀报之后作出来的决定。
阿炳爷下楼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下,本来有些不在乎的神情,也稍稍收敛了一些,大概是几十年见过太多的风雨,第一眼看到郑勋睿等人,就觉得对方的身份不一般,恐怕不是他能够放肆对待的对象。
走下楼梯,站在楼梯口,阿炳爷开口了。
“几位爷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有跑单的生意。”
郑勋睿没有马上开口,其余人也不会开口,众人都看着有些随意的阿炳也,终于让阿炳爷的脸色有些变化了,若是对方前来寻仇,那他的下场肯定是凄惨的,关键是在屋里找不到外援,那些兄弟早就出去找事情做了,他的年纪大一些,资格很老,不需要亲自出去找事情做,反正漕船上的兄弟找到事情做了,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告知他的。
“几位爷要是没有什么事情,那就请出去,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招待。”
阿炳爷说出来这句话,声音不是很高,颇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
郑勋睿看了看阿炳爷。终于开口了。
“你就是码头上传说的阿炳爷。”
“那是兄弟们捧场,我也不算什么,跑跑漕船,混口饭吃。”
也许是感觉到郑勋睿等人没有什么恶意,阿炳爷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不过不清楚这些人的来历之前。他还是不会放松警惕的。
“有人捧场,也是好事情,说明你在兄弟们中间有威望,跑了大半辈子的漕船,一定知道不少的事情,我们前来,就是想着了解一些漕运的事情,当然你说出其中的奥妙,我也不会亏待你。不过你若是不想说,今后就不要想着在这里混日子了。”
郑勋睿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阿炳爷眨了眨眼,居然没有开口反驳。
“我尊敬你,称呼你一声阿炳爷,你跑了多年的漕船,肯定是什么都清楚的,你很聪明。知道跑漕船不是什么好的营生,所谓剑走偏锋。要不采取一些手段,仅仅凭着卖苦力,难以过上好的日子,更不要说白日宣淫了,不过剑走偏锋,等同于虎口夺食。就难免得罪人,这要是成家立业了,很多的事情就不能够做了,免得被他人胁迫,自己难以承受。家人也难以周全,你可不要回复我说错了,有一点你要相信,你若是什么都不说,天王老子都保不了你。”
阿炳爷看了看郑勋睿,没有反驳,但还是开口说话了。
“这位爷,我没有得罪您吧,我要是说出来一些东西,您给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
阿炳爷低头,略微沉吟了一下。
“那我就不怕得罪爷了,爷说的是,我跑了这么多年的漕船,肯定说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情,但很多人都做,其实我不算什么,小虾小米都算不上,关键是我这人没有什么背景和靠山,人家瞧不上我,跑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想着安歇了,娶妻生子,要不然到地下去了,无颜见爹娘,这位爷,我要是说了,希望得到安稳。”
“嗯,这个要求不算高,实实在在,你要是真的和那些人一样,做的太过分了,我也不会找你了,恐怕你也没有资格站在我面前说话了。”
阿炳爷的脸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其实他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说话这么大的口气,如此的自信,放眼漕运码头,这样的人太少了。
徐望华等人是另外的心情了,他们终于明白了,郑勋睿为什么会选择阿炳爷,的确,阿炳爷这样的人,了解漕运之中的秘辛,而且参与其中了,快到花甲之年没有成家,肯定是混的不是特别的如意,就好比阿炳爷自身说的小虾小米一样,但阿炳爷对其中的奥妙是绝对清楚的,而且是深谙其道。
阿炳爷没有啰嗦,很快开始了诉说,说的絮絮叨叨,没有太多的条理,但几乎都是杨贺与王小二等人没有了解到的细节。
漕船上的人,称之为帮丁,帮丁又分为三种,尖丁、旗丁和屯丁,尖丁就是船老大,漕船上面最具有权威的人,旗丁属于协助尖丁打理漕船上诸多事宜、帮忙跑腿的水手,屯丁就是具体做事情的水手了,地位是最低的。
漕船上面有帮丁,还有负责押运事宜的千户、百户以及卫漕兵丁,不要看那些千户和百户是朝廷命官,一旦到漕船上面,必须听从尖丁的安排,否则吃不了兜着走。
尖丁是漕船船主最为依赖的人,但不一定是最为信任的人,漕船船主一般情况之下都不会出面,漕船上所有的事宜都交给尖丁打理,每次漕运,船主拿到固定的银两,其余的就不过问了,由尖丁去摆平,一旦漕运出现意外,漕船上所有的帮丁都走不脱,甚至会赔的倾家荡产,漕船船主倒不会有太多的损失,除非是这些帮丁一辈子不从事漕运,中途逃走了,损失才会有漕船船主承担。
漕船船主绝大部分都是商贾甚至是士大夫,他们地位很高,就算是漕运损失,也能够想到办法敷衍,甚至在帮丁悉数逃走的情况之下,将责任推给尖丁等人,最终让事情不了了之,而且那些想方设法逃走的帮丁,最终是没有出路的,被抓到之后,下场很是悲惨,家中的女人会被买到青楼去抵债,而且女人在青楼地位卑贱,自身拿不到钱,本人好的情况之下,沦为苦力,一辈子为别人做事情,不好的情况之下,直接被斩杀。
至于说具体漕运的事宜,倒不是特别的复杂,漕船停留在码头,等候粮食装船,称之为受兑,若是从仓储之中出来的粮食,装好之后不用检查,直接开船,若是府州县征缴的漕粮,则要等待衙门检查漕粮,合格之后才能够开船。
阿炳爷絮絮叨叨,说了接近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了这些事情。
郑勋睿的脸色一直都很平静,等到阿炳爷说的差不多的时候,慢慢开口了。
“阿炳,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以为说的这些情况,就能够换来后半辈子的稳定,怕是你想的太美了,也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想清楚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想必你也是明白的,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情况,你要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我在码头随便找个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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