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卿，你这画的题目是什麽？」美术老师微笑著看向他的得意门生，或著说是神的杰作，天生的艺术天才。
「重生。」赵小卿停止跳跃，转头，露出灿烂的微笑。
韩恭之微微一楞，拍拍赵小卿的肩膀，也笑了。
这小子，名字取得比画得还好。
***
送完画，回教室，韩恭之的力气就到这里了，熬了两天的夜，还摆那麽刁钻的姿势，真是叫人不虚脱也难。
举手向老师说自己不舒服，一整天都是趴著睡，连最後一堂体育课，也是坐在树下，闭著眼睛假寐。
等听见下课钟声，韩恭之才缓缓站起身，拎了书包准备回家，因为最後一堂是体育，大家都直接把书包带到操场，懒得再回教室去拿书包。
「赵小卿？」韩恭之左右张望了一下，不见人影，有点奇怪，就算刚才不在他旁边吵他，回家的时候，应该也会主动找他才对阿，人呢？
问了好几个同学，大家都说赵小卿上课没多久，人就不见了。
韩恭之不放心，回教室去看，也没人，最後所幸站在校门口等，过了十分钟，赵小卿才气喘嘘嘘的回来。
「赵小卿！你跑哪去了？」看赵小卿喘得厉害，韩恭之轻拍赵小卿的背脊，不过语气还是很凶。
「给你。」赵小卿拉过他的手，把一个冰凉的小东西放进他的手心。
「这是什麽？」韩恭之疑惑地问，拿起来看，竟然是一个玻璃小鸡吊饰，他都几岁了，哪还需要这种小孩子玩意，於是退回给赵小卿：「我不要。」
从那一年偷偷丢掉赵小卿送的玩具被发现之后，韩恭之对赵小卿就没再客气过，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
「要嘛要嘛！想给你呀。」可是这一回赵小卿却意外坚持。硬塞回他手心，然後拔腿开溜。
「跟你说了不要，戴这个很丢脸。干麻给我这个？」韩恭之追上，拉住赵小卿，还是不想收。
「你念十次我的名字看看。」两个人并肩走，赵小卿低头，又抬起头看他。
「不要。」韩恭之很乾脆的拒绝，他不做有损形象的蠢事。
「那我念，小卿小卿……你看，是不是很像小鸡？」赵小卿积极地自己来，念完，一双黑眼睛天真澜漫地看著他。
「我觉得还比较像小新，蜡笔小新。」韩恭之取笑地说，把玻璃小鸡塞回赵小卿手上。
「哪里像了？」赵小卿不满地皱了皱眉，嘟起嘴巴，鼓起腮帮子。
白目的那部分，很像。
韩恭之笑而不答，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家门口，韩恭之拍拍仍在疑惑中的赵小卿肩膀。
「你慢慢想。」韩恭之难得地带著快乐的心情，进家门。
等回到房间，放下书包，韩恭之才发现书包上挂著什麽。
「什麽时候系上的？这小子……还满厉害的嘛。」韩恭之把玩了一下书包上的玻璃小鸡，笑了笑。
竟没有执意把它拆下来。
18。
韩恭之挂著玻璃小鸡上学，没想到玻璃小鸡居然意外地受到欢迎，一堆人问他哪里买？不是想送人就是自用。
某天又有人跟他借去看，哪知道大家传「阅」著，一不小心居然掉到地上，摔碎了。
归咎责任也不知该说谁，递的接的，一个劲儿猛向他道歉。
韩恭之脸色难看，却还是笑了笑说没有关系，不过是一个本来不要的东西，没必要让人认为他小气，还是那句老话，形象要紧。
那个时候，赵小卿刚好去买零食不在场，韩恭之不知道为什麽，居然因此松了一口气，只是书包上再也没挂小鸡。
这一天放学，韩恭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问问赵小卿。
「小卿，你上次给我的那个玻璃小鸡，是在哪里买的？因为……那个、我朋友想要。」韩恭之心想，这也不算是说谎，的确很多人在问。
「不知道耶。」没想到赵小卿居然歪歪头，这麽回答他。
「你买的你怎麽会不知道？」韩恭之激动地抓著赵小卿的肩膀，也不知是惊讶还是生气。
「不是买的阿~」赵小卿眨眨眼睛。
「不是买的？」韩恭之纳闷了。
「我在地上捡的。」赵小卿绽开笑颜，很是得意的样子。
这小子……居然敢给我从地上捡来的东西。韩恭之青筋再度爆出。
「恭之的朋友很想要吗？这样的话我再去捡看看好了。」赵小卿很爽快地这麽说。
「这不是说捡就可以捡到的吧？」韩恭之嘴角抽搐，赵小卿果然是个小白目。
「没关系，我会努力的。」赵小卿双手握拳，脸色坚忍志气高。
「这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事情！」韩恭之忍不住大吼，幸好附近没有别人，韩恭之皱皱眉，脸色难看，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於还是决定说出口。
「那个……小卿，我不小心把它弄碎了。」说得别扭，眼神东飘西晃，不知是在向谁说话。
「嗯？」赵小卿听不明白，一张小脸楞是呆呆。
这个耳背的赵小卿。韩恭之握拳，他忍！
「对不起。」韩恭之握了拳又松开，爪子张了张，低头，声音却更加细微了。
赵小卿楞了楞，笑得更加灿烂。
见鬼了，声音这麽小，他居然听得见。
「恭之不用在意阿~我会再去捡给你的。」赵小卿拍拍的他肩膀，笑得一脸温柔又可爱。
「跟你说了那不是要捡就可以捡到的！」
结果，韩恭之又炸掉了。
赵小卿，他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他太多没还……
韩恭之无言地吞下泪水，牵起赵小卿的手，过马路了。
19。
第二天，赵小卿又在最後两节自习课消失了，害得韩恭之两节课都念不下书，不断转头偷瞄赵小卿的座位，人怎麽还不回来？
到快放学回家了，赵小卿才气喘嘘嘘地，轻手轻脚溜进教室，见他在看他，就对他甜甜地一笑。
韩恭之立刻转回头，倒数五分钟，和大家一起收拾书包。
放学回家的路上，韩恭之故意不说话，一直走到了校门口，赵小卿疑惑地皱眉，上前拉住他的手。
「恭之恭之！」赵小卿拉著他的手晃阿晃，韩恭之觉得自己的心也在盪阿盪。
「干麻？」脸色不悦地转身，低头看赵小卿，韩恭之口气仍旧很坏。
「给你。」赵小卿好像感受不到他的怒气，笑眯眯地塞了一个东西到他手心上。
「小鸡？你从哪里又弄来了？」韩恭之拿起来看，玻璃小鸡让阳光透射而过，闪烁著七彩缤纷的耀眼光芒。
「去捡的阿~」赵小卿晃晃脑袋，甩甩手，笑得可爱。
「捡的？哪里来这麽多玻璃小鸡？」韩恭之诧异地问。
「学校後面阿~我带你去看。」赵小卿说著拉著他的手，绕往学校的後门去。
两个人走了大概十五分钟，韩恭之看见一个破旧的厂房，赵小卿带著他走进去，里头还有几台废弃的机器，旁边有一些馀下的玻璃原料，在一个小平台上，堆著小山一样高的玻璃小鸡。
「这不是很久以前的废工厂吗？这些小鸡，应该是卖不出去所以才丢在这里的吧。」韩恭之随手拿起一只玻璃小鸡，在手上把玩，因为骚动了小鸡堆，玻璃与玻璃发出清脆的相撞声。
「小鸡被丢下了阿。」一直很兴奋的赵小卿，突然间神色黯然。
「怎麽了？干麻那种表情？」韩恭之一楞，用手拍拍赵小卿的脸颊。
看到赵小卿落寞的表情，韩恭之才想起，赵小卿从搬来就只有跟爷爷住在一起，两个人认识这麽久，他没见过赵小卿的父母，也没有听赵小卿提起他们过。
也许，是触景生情。
「笨蛋，被丢弃的东西，只要有人肯要，不就好了吗？」韩恭之抿唇一笑，伸手用力揉赵小卿的头发，害得赵小卿站不稳，一直往他胸膛上头槌。
「好！那我要把它们全部带回家！」赵小卿搂住他的腰，好不容易才站稳，举高一只手，兴致高昂地说。
「赵小卿，你真的是笨蛋喔！这些小鸡加起来比你还大只，你带回去是要放哪里阿！」韩恭之刚才莫名的不舍，一下子全部收回，一拳打在赵小卿头上。
「我想要嘛——被丢弃很可怜呀！」赵小卿嘟著嘴巴，扯著他衣服直嚷嚷。
「拿这只就好，它是小鸡代表，你带它回家等於带所有的小鸡回家。」韩恭之挑了一只粉红色的玻璃小鸡，塞进赵小卿手里，那是里头唯一的一只粉红色的小鸡。
「恭之怎麽知道？」赵小卿拿起小鸡摇了摇，放在脸庞问他。
「它刚刚告诉我的啦！快点啦！该回家了。」韩恭之说完脸上一红，拉著赵小卿飞快地离开废工厂。
一路上，赵小卿拿著玻璃小鸡在手上玩，一下子把小鸡放到他肩膀站著，一下子又叫他拿出他的那只玻璃小鸡，来跟他一起玩，韩恭之觉得他的极限又快爆掉了。
「咕咕~咕咕~小P（Pink）的朋友不要害羞嘛~一起来玩阿！」赵小卿拿著粉红色的玻璃小鸡，啄啄韩恭之的侧脸说。
「赵小卿……再玩我就扁你。」韩恭之握拳又放开，绷著一张脸，极力忍耐。
「咕咕~小P糟糕！我们遇到黑社会了。」赵小卿瞪著斗鸡眼看小鸡，一副认真又紧张的样子，然後换成小鸡的声音说：「没关系，让我们用爱感化他吧！」
「赵小卿~~」韩恭之抓住想落跑的赵小卿後衣领，把他扯回来，一手拦在他的腰上，一手准备握拳好好伺候他。
「恭之恭之~到家了耶！」赵小卿一边挣扎，一边缩著脑袋喊。
「让我先好好地『疼』完你，再让你回去。」韩恭之皮笑肉不笑，故意把手指在赵小卿眼前轮一圈，狠狠握拳。
「爷~」赵小卿撒娇地喊出声。
趁著韩恭之抬头，立刻从他的怀里挣脱。
「小P跟恭之说掰掰，掰掰~」赵小卿拿小鸡在恭之的嘴上啄了一下，挥挥手，跑很快地进屋了。
「赵小卿……」韩恭之脸上狰狞，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
赵小卿，大概是他这辈子的克星吧。
才会让什麽人都可以摆平的他，偏偏只拿那个脑残的小白目没办法。
20。
中午，韩恭之和赵小卿一起吃午餐。
今天吃得是综合三角饭团，梅子、海苔、鲔鱼、凤梨虾球，口味各式各样。
赵爷爷做得料理还是很好吃，不过赵小卿的反应却很异常，光是手拿著饭团都会出神。
「赵小卿，你干麻？这是美术比赛全国第一名优胜应该露出的表情吗？」韩恭之用手指头戳戳赵小卿的额头，赵小卿脑袋向後倒又弹回来。
上次比赛的画居然得到第一名，最讶异的人不是赵小卿而是韩恭之，那种东西耶……有没有搞错阿？不过艺术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理解的东西。
在那之后，韩恭之就喜欢搬出得奖的事来调侃赵小卿。
「恭之！」赵小卿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拧著眉毛认真地看著他。
「干嘛？」韩恭之手里还拿著饭团，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乾脆把饭团放下。
「美术老师帮我申请的学校，中了。」赵小卿说著拿出录取通知书。
「很好呀。」韩恭之笑笑，不懂赵小卿干麻愁眉苦脸的，这种每个人都在拼命念书考学校的时候，填个报名表，写个自传、个人经历，就有学校念，不是很好吗？
「才不好……我不想和恭之分开嘛。」赵小卿嘟著嘴巴，有气无力地趴到桌子上，恭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他却因此烦恼了很久。
赵小卿眼神无限哀怨地看著韩恭之，表情好像在说——你该不会是想抛弃我吧？
韩恭之尴尬地笑了笑，居然被看穿了……他不是没有想过，等上大学就和赵小卿各走各路，展开他完美无缺的新人生。
「就算你不去念，我们也不见得会考上同样的学校阿。」镇定，韩恭之像个高超的销售专家，开始说服赵小卿：「更何况，阿特大学还是比艺术学校更艺术的学校，美术老师那麽帮你，还帮你写了三大张的推荐涵，你要是不去念，不是很对不起老师和你自己？」
「可是恭之呢？我不想和恭之分开嘛……」赵小卿垂下眼睑，彷佛全身失去了力气一样，变成了小木偶。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韩恭之微笑著说，赵小倾听了一点反应也没有。
其实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想得很多，虽然有得时候感到厌烦或是无奈，但更多的时候，他其实是喜欢赵小卿陪在他身边的。
如果当时他知道分开是必然的事情，他也许就不会那麽轻易地说出口。
那个时候的他，大概潜意识中，是相信赵小卿不会那麽容易从他的生活中脱离的。
原来，即便是他这样虚伪老成的人，也曾经有过那麽天真的想法。
放学的时候，赵小卿居然不想跟他一起走回家，赵小卿说：「我需要思考一下我的人生，思考一下我和恭之的将来。」
想不到赵小卿也会说出那麽大人气的话，虽然说要思考他们俩人的将来，这句话听起来很不伦不类。
不过，韩恭之也没有什麽特别的反应，分开走就分开走吧。
很久没有享受自己一个人回家的感觉了，不过为什麽边走，还是会觉得有一点放不下心，同样的路程为什麽好像长了许多，无聊了不少？
这应该和赵小卿不在没有关系吧……韩恭之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应该只是单纯的不习惯而已。
回到家之后，韩恭之还是有一点不放心，要是打赵小卿的手机问他到家没？不就等於告诉赵小卿他很担心他吗？不行，这绝对会让那个小白目得意忘形。
但是打过去问赵爷爷，小卿到家没？又有一点太过鸡婆，要是赵小卿只是去閒晃，比较晚回去，不是又要害赵爷爷担心吗？
才犹豫著要不要打电话去问，他的手机就响了，接起来，居然是赵爷爷。
从手机那头传来赵爷爷著急的声音：『恭之~小卿被绑架了！』
21。
赵小卿被绑架？怎麽可能？
韩恭之虽然不想相信，但是他人已经在赵小卿家，看著旁边巍巍颤颤，老泪纵横的赵爷爷，他叹口气。
「赵爷爷，你别担心，小卿可能只是在路上乱晃，那通电话应该只是诈骗集团吧？他有没有叫你汇款给他。」
「呜~小卿，我的宝贝孙阿~~爷好心疼阿~」赵爷爷哭号了一下，发现恭之用很恐怖的表情在看他，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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