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赵小卿垂著头,似乎很受打击的样子。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小段路,一直走到了下一个路口,两个人站著等红绿灯。
「赵小卿。」灯绿了,韩恭之面无表情地喊。
「嗯?」赵小卿楞楞地转过头,困惑地看向韩恭之。
「手!」韩恭之凶了起来,伸出手。
「喔。」赵小卿才呆呆地把手交给韩恭之。
凡是过马路就要牵手,是从韩恭之知道赵小卿一只耳朵听不到那天起,养成的习惯。
手让韩恭之牵著,赵小卿还是在发呆,连过了马路,韩恭之松手了,下一个马路又牵起来,他也没有反应。
韩恭之终於受不了行尸走肉的赵小卿,在人烟较少的巷子里,走没几步停了下来。
「小卿,坚强的人,不管到哪里都可以生存。」韩恭之看著赵小卿的眼睛,神色凛然。
韩恭之想起某天在某部影剧上,见过类似的台词,其实也不觉这话有什麽,反正就是记住了,现在拿来哄赵小卿,估计这个头脑简单的,也会轻易感动。
赵小卿又楞了一下,黑眼珠直视著他的双眸,韩恭之眸中的坚定不改,赵小卿眼中光华灼灼,动容地笑弯了一双大眼睛。
演技,韩恭之在心里勾勾唇角,告诉自己,这就是演技。
赵小卿又用黑眼珠滴溜溜地看他,波光流转间,他粲然一笑,用力点头。
「嗯!」赵小卿拉起他的手,在天空晃,张口大声地唱:「我们——是正义的一方,要和——恶势力来对抗~」唱就算了,还有手势。
无敌铁赵刚?
韩恭之楞了一下,连忙拉住大踏步的赵小卿,想要阻止他,真是丢脸死了!
「不怕苦,不怕强,愈战愈坚强~~」韩恭之还来不及捂住赵小卿的嘴巴,撞到他怀里的赵小卿已经唱完了,最後两个字还拉开了嗓门,豪气万千地唱,然後回眸冲著他傻笑。
听到最後两个字,赵小卿唱得特别大声,韩恭之不禁笑了,原来唱这首歌的点在这里阿,真是有够冷的。
小白痴,韩恭之在心里骂,却移不开目光,赵小卿未免也笑得太灿烂了些,根本是把太阳直接挂在脸上了。
「你很冷耶。」韩恭之不客气地说,一手用力揉赵小卿的头发,玩笑似地骂:「我脸都要被你给丢光了。」
「阿阿~无敌铁赵刚才不丢脸!丢脸的是超人和蝙蝠侠,他们内裤外穿妨碍风化!」赵小卿唉叫著挣扎抗辩,一个转身跑到他背後,双手抱住他。
「丢光了,我再帮恭之捡回来就是了嘛!」
「捡得到再说。」韩恭之把躲在被後的赵小卿抓回来,继续玩他的头发,享受赵小卿在他怀里笑著尖叫,笑著挣扎。
赵小卿阿~果然是个笨蛋。
所以,笨蛋的脸上,不适合出现悲伤的表情。
韩恭之看著赵小卿笑到像水蜜桃一样红噗噗的脸颊,忍不住伸手去捏,又惹得赵小卿一阵无助的反抗和哀嚎。
两个人一路玩闹著走,趁天黑前,踏著夕阳往家的方向走。
韩恭之看著赵小卿恢复元气的笑脸,一笑,回望那炫目的橘红太阳。
如果……赵小卿像猪一样笨,那麽,他就只有资格当快乐的猪,成为痛苦的苏格拉底的——绝缘体。
10。
这阵子忙著模拟考,高三的生活就像块蛋糕,你还是陀软绵绵的面浆糊,所有人却都非得把你往箱里烤。
期间杨安慈来找了他三次,韩恭之都是嘻哈带过,过了就忘了发生什麽事。
好不容易模拟考结束了,考卷发了,成绩检讨了,韩恭之又遇到杨安慈。
这回杨安慈手里已经拿了个大画板,板上一张色彩缤纷的画。
两人相遇,不知怎麽都有些尴尬,具体说不出来,好像各做了什麽对不起对方的事情。
「你那是……」韩恭之指指杨安慈手里的画板,纯粹没话找话聊。
「这个、因为我找你好几次,你都没空,我怕赶不及,就先找别人画了。」杨安慈红著脸,说起来错的是韩恭之,可不好意思的人却是杨安慈。
「哦~抱歉阿,前阵子忙著考试。」韩恭之摸摸头,一副愧疚的样子,不过都是做做场面。
「没有关系…,不过以後也许没有这种机会了。」杨安慈看了他一眼,又害羞地低下头,眼睛却忍不住偷偷觑了他好几下。
「也对……都高三了。」韩恭之继续寒喧,突然间发现好像哪里不对,想了想,问:「美术比赛什麽时候截止?」
「下礼拜一,带来学校交件。」杨安慈说得是从学校寄出的最晚期限,抬眼,不明白韩恭之怎麽突然关心这了,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害羞地撇过头。
「今天是星期五……糟了!」韩恭之连忙拔腿就跑,跑了三步,转头像杨安慈摆出一个迷人的笑脸:「我有急事,下次聊。」
好险还记得安抚人家,总算是面面俱到。
韩恭之没命的跑,这是打扫时间,不少人在里外做事,穿过了好些人,才奔回教室。
一进来就看见赵小卿拿著抹布竿子,在擦窗户。
「一闪一闪亮晶晶,我的窗户最乾净,挂在天空放光明,小鸟全部撞上去~一闪一闪亮晶晶~」赵小卿上下推著竿子,快乐地哼著歌儿抹玻璃。
看来全校里打扫得最欢的人,莫过於赵小卿了。
「小卿!」韩恭之一把扳过赵小卿,抓住他的双肩。
赵小卿一楞,松开手上的抹布竿子,就听见旁边唉唉唉的满贯大连线。
「赵小卿!」受害者们生气地喊,估计这也不是第一次。
可这回赵小卿无辜,眨眨眼睛,窜到韩恭之背後,一边摇头,一边指著韩恭之。
不是,不是他啦!不要瞪他嘛!
「真对不起,小卿又给你们添麻烦了。」韩恭之歉然一笑,把赵小卿从背後抓出来,搂著他的肩膀道。
「算了算了。」受害者一号摆摆手,决定大人大量不计较。
「恭之你太宠他了啦!」受害者二号发表感言,临走前再瞪了一眼迷糊的赵小卿。
受害者三号看了他们一眼,叹口气,摇摇头回教室了。
等人走了,韩恭之立刻把赵小卿扳正,面对面地质问:「你比赛的画,画了没?」
「那个喔?还没阿~」赵小卿想了一下,摇摇头。
「你……下个礼拜一要交你知不知道?」韩恭之突然间觉得一股气血涌了上来。
「好像是这样没错耶……」赵小卿点点头,傻笑地看著他。
「赵小卿……」韩恭之咬牙切齿,一口血快喷出来了:「不要告诉我你是在等我。」
赵小卿还真的点点头。
「你没脑阿?」韩恭之气得压低了声音吼。
「阿?你说什麽?」很不好意思,赵小卿就是耳背,他一只耳朵听不见。
「赵—小—在。」韩恭之的脸都扭曲了,几乎有用头撞墙的冲动了,忍无可忍,乾脆抓过赵小卿,真想一拳打在他脸上。
拳头提起来,有路人甲经过。
韩恭之僵硬地拨了拨赵小卿的头发,柔声说:「浏海扎都眼睛了,要剪记得阿~」
「恭之,那是鬓角不是浏海。」赵小卿还有胆纠正他,果然够白目。
拳头提起来,有路人乙经过。
韩恭之的手硬是一百八十度转向,帮赵小卿整整衣领,三尺远都听得见他骨头发出不自然的喀嚓一声。
「小卿,领子要弄好。」韩恭之的声音那叫化了水地温柔。
「人家喜欢竖起来啦!你看,小蜥蜴~可不可爱!」赵小卿把领子立回来,还对他做鬼脸。
可爱?你这个死白目!赵小卿!
「恭之恭之~你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赵小卿担心地抱住软倒的韩恭之。
韩恭之气得浑身发抖,站直身体,回抱住赵小卿,下巴枕在赵小卿瘦小的肩膀上,咬牙,贴著赵小卿唯一听得见的那只耳朵。
「赵小卿,我他妈的今天去你家住,你他妈的在星期一前把你的画给我画完!」韩恭之说完推开赵小卿,一手不断的捶心肝。
闷呐闷呐闷呐!你这个白目的赵小卿!
每次要骂人就要装亲密,搞得他都快崩溃了……
11。
韩恭之和赵小卿一起走回家,学校的附近总是会有很多小吃摊,虽说是在赶时间,回去也不是没饭吃,但做学生的喜欢在外面乱偷吃。
韩恭之买了一杯芒果冰沙,边走边喝,赵小卿买了炸元宵,沾著花生粉边走边吃。
都快吃完了,赵小卿才皱皱眉说。
「热天气,东西吃起来都一个味道。」说完吐吐舌头。
「什麽味道?」韩恭之吸了一口芒果冰沙问。
「酸酸的。」
韩恭之听了深深皱眉,把赵小卿剩下没两颗的元宵拿过来闻,接著一个爆栗打在赵小卿头上。
「你没脑阿!东西都坏掉了你还吃。」韩恭之有剖开赵小卿脑袋的欲望,不过骂人的时候音量还是有控制的,小动手脚还可以说是玩闹,骂人的狠话要是给人听见了,可就形象全失。
「我哪知道阿~优格也是酸酸的阿。」赵小卿委屈地嘟嘴,揉揉自己被打疼了的小脑袋。
「喝一口。」韩恭之把自己的芒果冰沙递给赵小卿,让他去除酸掉的食物味道。
赵小卿接过芒果冰沙喝了一口,递回给韩恭之。
「恭之的冰沙也是酸酸的阿。」
还说,还敢说!
韩恭之握拳,有把赵小卿打残的冲动。
叮铃铃,一个同学骑著脚踏车过去,还回头对他们挥挥手。
韩恭之和赵小卿一起对那人微笑挥挥手,韩恭之脸上笑著嘴巴没停。
「小白目,不要逼我,我他妈的打残你。」
韩恭之含卤蛋的低语随风过,耳背的赵小卿没听清。
「阿?什麽?」活像个重听老人呀~赵小卿同学。
韩恭之握拳急促喘气,感觉自己像大话西游里,给唐三藏气到抓狂的孙悟空,赵小卿和唐三藏的白目真是有得拼,别说是人,佛也发火。
笨蛋、白痴、脑残、智障、没脑、小白目……他还有什麽可以形容赵小卿的词,没用过?
韩恭之觉得和赵小卿在一起这麽多年,他表里不一和笑里藏刀的功力都进步了,骂人的话也更粗俗了。
「赵小卿……」
韩恭之突然转头「深情」地凝视赵小卿,对他伸出一双修长漂亮的手。
「恭之……」赵小卿红噗扑了脸,一双浸了水的眼睛,闪闪发光地看著眼前英俊无比的韩恭之。
「乖~让我掐死你。」韩恭之俊脸笑得动人,声音更是动听。
「不要不要~」赵小卿说完,娇笑著扭摆身体往前跑,颇有小少女「讨厌~来追我吧」的意境。
是的,赵小卿还当韩恭之在和他玩呢。
韩恭之却很认真地用扑蝴蝶的步伐追上前,边笑,一边喃喃地喊:「小卿~等等我!跑慢点儿~」
「让我掐死你——」下一秒,韩恭之背光的脸就变成惊声尖叫的杀人魔。
按照这样下去,不是赵小卿真的被他掐死,就是他被赵小卿给活活气死。
韩恭之觉悟的同时,用手抹抹眼角的一滴,不知是泪还是汗的液体。
唉~这年头做人,真不容易。
12。
两个人小笨蛋似地追逐著,不知不觉就到了家门口。
韩恭之想回家去拿几件换洗衣物,赵小卿却执意要立刻拉他进门,直说不用不用,穿他的也可以。
不知道是因为拉扯来拉扯去,弄得他头晕脑涨,韩恭之居然也没坚持,就先跟个赵小卿回家了,反正先前已经先打过电话跟家里说一声了,没差。
一进门,门口的人和屋里的人都同时定住了身子。
场面就好像镜头会三百六十度旋转拍摄一样,一处即发的气氛。
屋里的人先动步了,只听他激动地抖动胸口,热泪盈眶地喊:「恭之~这不是恭之吗?」
「赵爷爷好。」相较之下,韩恭之冷静许多,几乎到了冷漠的境界,但脸上还是挂著刀枪不入的完美微笑。
没办法,他每天来接赵小卿上学,明明就天天见面,不知道赵爷爷他老人家是在激动个什麽鬼?
「爷~」站在他身旁的赵小卿这一声喊出,场景就从故人重逢变成樱桃小丸子与友藏爷爷,四周飞满欢乐小星星。
「小卿~」赵爷爷慢动作奔跑而来。
「爷~」赵小卿也慢动作跑向爷爷,两个人抱在一起:「我好想你。」
「爷爷也是阿……小卿!」赵爷爷抱紧了怀里的小孙子,星星眼闪烁泪花。
「咳咳。」韩恭之受不了粘搭搭的气氛,假咳了两声。
「阿阿~爷爷还在煮晚餐,你们先进去房间玩吧。」赵爷爷放开宝贝孙子,又拍拍自己看著长大的恭之,不好意思地擦擦老泪纵横的脸,害羞地躲进厨房。
「恭之,我们进房吧!」赵小卿笑眯眯地牵起他的手,乐乎乐乎的往房间去。
这附近都是透天厝,韩恭之家和赵小卿家格局也是差不多地,一个地下室停车间,小台阶上一楼是厨房客厅,其他是房间,总共三层加一个屋顶天台。
韩恭之一家五口,除了他还各有一个哥哥姊姊,家里住得满满,赵小卿就和爷爷住,一人一层楼,空旷得刚刚好。
有趣的是,老人家不宜爬楼梯,所以赵小卿家还加装了小型自动升降机,不过说实在,赵爷爷的身手比年轻人还狡健,又是登山社的,那自动升降机装了等於是摆好看,成为童年的赵小卿和他的游戏机。
两个人上了三楼放东西,聊了一下,不到十分钟爷爷就用手机叫赵小卿他们下来吃饭了。
用餐完毕,两个人又立刻摸上了楼,留下老人家孤单看起八点档「情难忘」。
等赵小卿张罗好绘画用具,准备开始,韩恭之突然间不自在起来了,姿势怎麽摆都不对。
「恭之,不然你躺下嘛。」连赵小卿都看不下去了,躺下最轻松,乾脆出声建议。
韩恭之立刻惊叫了起来:「不行!那是什麽姿势阿?被人家看到,我以後要怎麽见人阿?」
「我又没叫你脱光光……」赵小卿无辜地嘟嘴巴,干麻一副他是强暴犯的表情阿?恭之简直比女生还麻烦。
「赵小卿——」赵小卿耳背,韩恭之可不,疾颜令色地声瞪了赵小卿一眼,赵小卿就扁扁嘴,乖乖地不说话了。
最後韩恭之硬要做一个站在窗边,帅气回眸的姿势。
韩恭之个人认为这个姿势俊美无双,但是赵小卿只有一个评语。
「恭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