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度己,才能受世人谅解。
所以,她要去清濯庵,去出家为尼。
她理了理衣服,走到梳妆台前看了看自己的样子,满意的笑了笑!
稍后,她身边的丫头来接她,笑着扶着她的手,问道:“大奶奶要去哪里,方才大爷见着奴婢让人套车,还问了一句。”
“我去和他说。”她说着扫了一眼那个丫头,往前院而去,方走到正院前就看到一个小內侍从院子里跑出来……这里原是荣王妃和荣王住的院子,但因为荣王被软禁在这里,荣王妃就搬去了后面的客院里暂住。
是以,这个小內侍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一定是因为荣王的事。
“出了什么事。”梅氏蹙眉看着对方,就听对方支支吾吾的道:“没……没事,奴婢有事要回禀大爷。”话落,行了礼朝外院跑去。
梅氏看着对方,他方才说话的时候手一直在抖,现在跑步也是,双腿发软显然是因什么事慌了神。
她眉头微拧视线落在正院里,顿了顿径直进了门。
院内依旧有人守着,她也不管走到关着荣王的那间房外,喊了一声:“父亲!”
里面没有声音。
寻常荣王看到她或者听到她的声音都是勃然大怒,今天很反常。她又喊了一声。
依旧没有反应。
她伸手推门,不成想门居然没有锁,轻易的就被他推开。
因为窗户被外面封着,房间里很暗,她走进去又喊了一声:“……父亲。”随即低低的惊叫了一声,捂着嘴,满脸的骇然。
只见荣王满脸苍白,毫无生气的笔挺的躺在床上,显然已经死了。
她走过去颤巍巍的伸出手想去探一探气息,可是不敢碰又收了回来。
荣王怎么会死了,难道是赵政杀的。
一定是这样,为了王位他已经等不及了,所以将荣王杀了吗。
梅氏目光微动,看到床里面压着一张纸,她拿了过来,是一封用血写的信,寥寥几个字写的歪歪扭扭,但是全是控诉赵政弑父的畜生行径。
她一目扫过去,飞快的将血书折起来塞在荷包里。
这封信很重要,是她将来捏住赵政命脉的好东西!
做完这些,她提着裙子飞快的走了出来。
赵政听到小內侍的禀报惊的跳了起来:“你说什么,死了?”
“是。奴婢试了气息,还有喊了十几声王爷一点声音都没有。”小內侍吓的满头冷汗,“您……您去看看吧。”
赵政起身就朝外走,走了几步忽然掉头去那个女人的房间,一进门便就有股靡靡之气扑面而来,他也不管大步进去推醒正一丝不挂睡着的女子,怒问道:“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奴家什么都没有做啊,昨晚爷折腾的奴家累的很,哪有力气做什么。”女子轻笑,勾着赵政的手指,眼波荡漾,“爷还要来吗。”
赵政甩开她的手,打量着她问道:“你没有去内院,没有见过我父王?”
“没有啊。”女子咯咯笑道:“爷可以问问屋前屋后守着的人,奴家可真是没有出门,到现在连衣服都没有上身。”
难道不是她动手的?
赵政一时间愣住,那女子撑着坐起来,又道:“爷忘了,奴家是拿钱办事,不问前因不究后果,您未吩咐的事奴家是不会妄动的。”
“你最好老实点。”赵政还是相信的,从他离开这里到现在不过半个多时辰,屋前屋后都有人看守着,这个女人就算插翅飞出去,也能被人看到。
更何况,他相信她说的这句拿钱办事,听主家吩咐的话。
赵政甩手,快步去了内院,却在垂花门碰到了要出门的梅氏,他脸色一冷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出去有事。”这个时候她更加不能留在家里了,赵政却是愠怒道:“哪里都不准去,给我回房待着。”
话落,有人过来拦着马车和梅氏,赵政已经大步进了门去了内院。
荣王真的死了,身体冰冷毫无气息,人直挺挺的躺着他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将他拉起来。
赵政呆傻的站在床前,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怎么回事。”荣王妃提着裙子几乎是跑着进来,一下子就看到了荣王,颤巍巍的问道:“……你把……你父王怎么了?”
她纵然再不喜欢这个男人,可也不愿意他真的死了,而且,还是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我不知道。”赵政摇头看着荣王妃,“我也刚刚到,他怎么死了呢。”
荣王妃不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看了好久问道:“真的不是你。”
“不是。”赵政道:“我不至于这么着急,事情还没有落实,我何必呢……”
荣王妃信了,走到床边,看着荣王的样子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几十年的夫妻,爱恨都有,可是看着人死了还是忍不住伤心。
好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是自杀,你父王他自杀了。”
“对!”赵政醍醐灌顶,“父王他自己寻短见了。可是……看是他为什么寻短见。”
没有理由啊。
“快,把门口的木板都拆了。”赵勋吩咐內侍,“这些天的事,若是有人对外泄露了半点,我就让他全家陪葬。”
门口的婆子纷纷开始拆木板,将房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荣王妃看着儿子,赵政也看着她,母子两人脸色都不好看,这件事让他们措手不及,连细想的功夫都没有……
“去请伯爷来。”荣王妃吩咐着要将永城伯请来,“再去宫中报丧。”
得令的人纷纷出了门。
“别慌。”赵政压着手,来回的走着,又道:“娘,您亲自去一趟宫里,让人带信给柳婕妤,沈夫人那边也说一声。承爵才是大事。”
荣王妃点着头,道:“好,我这就去宫里。”话落,她也匆匆出了门,在院子外碰见了梅氏,她没心思说话,人快步走了。
梅氏停了一会儿,进了房里,看着赵政就道:“爷先让人将王爷的寿衣找出来,稍后等舅舅和宫里的人来了,先小殓。还有灵堂也要准备,免得慌了手脚。”
“你说的对。”赵政的心情此刻很复杂,有点兴奋,也有点不舍,团团转着,“这事你去办,快点。”
梅氏颔首,在门口将一件件的事吩咐下去。
过了一会儿永城伯到了,宫里也派了人下来,太后身边的邱嬷嬷,圣上遣了苏召过来,下午的时候荣王府向外报丧说荣王病逝,一时间京中勋贵都轰动了起来……
先帝才驾崩没有多久,荣王也跟着去了,皇家子嗣本就不繁盛,如今前一代的几位皇子都去了。
荣王府白幡随风翻着,和尚和道士轮番登场,一时间车水马龙。
乾清宫中,赵凌望着给她送汤来柳婕妤,笑了笑,道:“月儿是打算来给正卿做先锋的吗。”
“是!”柳月也不避讳,笑着道:“是他送臣妾来圣上您身边的,这份恩情臣妾不敢忘。就算他做了什么错事,可对臣妾的恩没有减。如今这情势,臣妾若不来为他说句话,就太不仁义了。”
赵凌微微颔首,赞赏的道:“你的性子就是这点好,有什么说什么,从来不和朕藏着掖着。”又若有所思的道:“此事,朕要再想想,你先回去吧。”
话说的差不多了,柳月知道不能再用力,就行了礼退了下去。
他在乾清宫坐了一刻,就起身去了坤宁宫,太后正看着年哥儿在吃点心,听到回禀她遣了服侍的人,留了邱嬷嬷和年哥儿陪着。
“祖母!”赵凌行了礼,在太后身边坐了下来,太后问道:“是为了荣王府的事情来的?”
赵凌点点头。
按理,荣王去世嫡长继承王位是最正统,可是赵政的世子已经被先帝削了,再让他继承就有点说不过去。
可若是不让赵政继承,荣王府的嫡子就只有赵勋了。
赵勋早就和他说过,他对王位没有丝毫的兴趣,要不然他也不会和荣王府决裂了。
局面很尴尬,也让赵凌很为难。
“你问过远山了?”太后望着赵凌,她其实无所谓谁继承,若是能就此削了也没有什么,荣王府早就从内里腐坏了,留不留全看赵凌是什么心了。
不过,她大概也猜到了赵凌的想法,恐怕还是倾向将王位给赵政的。
要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问她的意思,和她商量了。
“朕还没有问过远山。”赵凌回道:“但是远山在几年就和朕说过,对王位没有兴趣。”
太后微微颔首,道:“此事说大不大,毕竟正卿是嫡长,可说小也不小,他的世子已经被削去了……哀家也没有主意,你自己看着办,这件事无论你怎么做,都无可厚非。”
赵凌就松了口气,回道:“行,那朕再请远山来,若无意外,王位就给正卿了。”他说着,过去抱了抱年哥儿,就告辞走了。
“圣上也有些醒了。”太后端了茶,不知是喜是愁,“知道将王位给正卿。不管他是出于兄弟情还是别的,都是长大的表现啊。”
唯一希望的,就是这件事是他自己想的,而不是什么人教他的。
“事情经历的多了,自然就想的多了。”邱嬷嬷低声道:“圣上能力见长,是好事啊。至于七爷,您更是能放心,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处理好的。”
太后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荣王去世第二天大殓入梓棺中,赵政披麻戴孝跪在一边,忽然,外面引来一阵骚动,随即众人就看到赵勋穿着孝服大步过来,作为次子他早该出现的,可就算此刻他才来也没有人上去指责他半句。
永城伯上前来和他说了几句,荣王妃看着直皱眉,她很不喜欢自己的二哥和赵勋接触……其实赵勋小的时候和二舅关系很好,只是后来家中大哥和二哥为了爵位你死我活,最后大哥身亡二哥做了永城伯后,她就勒令赵勋不准再和二舅来往。
还好,没过多久,赵勋就去了军营,让她安心一点。
在她看来,赵勋和这个二舅很像,脑有反骨,都是自私不安分的。
赵勋和永城伯只说了几句,就上前上香行礼……
梅氏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果然就看到赵勋在灵堂里上香,她看着他的背影心头笑了笑,荣王一死他的婚事就成不了,作为嫡子他的三年孝就算是不想不愿,也不行。
可真是好,连上天都帮他,让荣王死的正是时候,不早不晚,让所有的事都水到渠成。
正说着,她又看到了方朝阳和顾若离走了过来,方朝阳穿着素色的宫装,妆容是难得一见的朴素低调,顾若离则是戴着素白的绢花,穿着一身的素白,跟在她身后的人两个丫头,各提了两个硕大的包袱,不知装的什么,显得很沉的样子。
一行人过来,赵勋已经从灵堂出来,全程板着脸没有说一句话。
梅氏的视线,又落在赵勋身上,见他和顾若离说了几句,便转身和别人聊天,她就暗暗松了口气,果然两个人并不是多亲昵要好。
再等三年,三年后谁知道是什么样子。
梅氏心情就好了起来,回身摸了摸赵晴儿的头。
就在这时,就看到魏谦带着一行內侍浩浩荡荡的来了,手里捧着圣旨,赵政瞧着蹭的一下站起来,有些激动的迎了过去,抱拳道:“魏公公!”
“大爷。”魏谦回了礼,示意了手中的圣旨,“还请荣王妃,大爷,大奶奶,接旨!”
话落,便高声喊道:“圣旨,宣!”
众人也大概猜了缘由,纷纷跪在原地,魏谦就抖开了圣旨,先是哀悼了荣王,继而连着夸了赵政孝顺稳重,大贤大才之类,便说了重点。
将荣王之位顺传给长子赵政。
赵政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顿时落了下去,他垂着头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
荣王死的可真是时候啊,死的好,死的妙,以后别人看到他再不用喊什么见鬼的大爷,而是要喊王爷!
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荣王爷了。
什么镇国将军,他是皇室的王爷,见着他还不是要拱手行个礼。
赵政苦苦压住内心的雀跃,艰难的挤出几滴眼泪来,哭着行了礼,荣王妃也拿帕子擦着眼泪,扑在荣王的棺木上哭了起来:“王爷……王爷您睁开眼睛看看妾身,您怎么走的这么突然,让妾身以后怎么办啊。”
众人从惊讶中醒了过来,大家都在猜测王位是给赵政还是赵勋……没想到圣上最后还是给了赵政。
大家都看着赵勋,等着他的反应。
可惜,赵勋好像没有听见一样,静静负手立着,众人等了好一会儿,这才上前恭喜赵政。
“让大家费心了。”赵政拱手,含着眼泪与众人道:“家父孝期未过,谈不上喜。若是可以我望百年都不要有这一天。”说着,凄苦的拿袖子揩眼泪。
众人纷纷叹息。
赵政和魏谦低声道:“此番让魏公公亲自来,实在是辛苦,待热孝过去定当备酒席答谢。”
“王爷客气了。”魏谦回礼道:“杂家当差,为圣上办事是理所应当的。”
听到魏谦喊了一句王爷,赵政觉得自己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一样,喜气抑制不住的从嘴角溢出来,抱着拳道:“还是要谢,还是要谢。”
“沈夫人让我转告您一句。”魏谦含笑道:“往后有什么事您可以来和杂家说,杂家替您传话。”
赵政高兴不已,点着头道:“好。往后沈夫人有什么需要本王之处,定当不遗余力。”
魏谦含笑应是。
赵政就回头看着赵勋,走过去无奈地道:“远山,你怎么这会儿才来,家里的事情多,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啊。”
“能者多劳,兄长多担待。”赵勋不痛不痒的道。
赵政眉梢一挑,见左右无人就低声道:“是能者多劳。连天都知道谁是能者,谁是虚情假面。王位终于是我的了。”
“恭喜!”赵勋拱了拱手。
要不是在灵堂,要不是人多,赵政真的想要大笑三声,纾解心中的喜悦。
多好的事,以后他就是荣王了。
你赵勋,算个屁!
这边,梅氏陪着荣王妃哭了一会儿,灵堂前一时热闹了起来,她擦了眼泪见顾若离站在一边和自己的丫头的说着话,便走了过去,含笑望着顾若离道:“静安近日可好。”
“很好。”顾若离微微颔首,也没有行礼,就道:“您看上去倒是不好,苍老了许多。”
梅氏脸色飞快的变了变,接着又道:“人总是要老的,我还记得我十五六岁也像你这样,瞧着谁都觉得年纪大,想着二十岁的女人可真是老的很,可转移间我都是丢了二十奔三十了。”
顾若离笑笑,颔首道:“总还是差几年